第五章 韬光养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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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韬光养晦
年迈的慈禧太后带领老迈的大清帝国,走过19世纪末的凄风苦雨,大清朝老迈了,慈禧太后也渐渐老迈了。
在慈禧太后74岁的时候,这个老迈的妇人走到了她生命的尽头,不管她的权势多么显赫,死神还是一步步走近她。
慈禧74岁的寿辰办得非常热闹,但这也要了她的命,慈禧在当天半夜就开始闹病,她到底年纪大了,虽经多方治疗,但病势越来越沉重了。
作为最高统治者慈禧的病牵动了朝廷大局。
对于袁世凯来说,这是他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为了防止这一天的到来,他想尽了办法,1905年,袁世凯借立宪之名想分皇帝之权,也是为了防止出现慈禧死后光绪对自己实行报复。
光绪已经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帝,但是他对袁恨之入骨。自戊戌政变被袁出卖后,光绪被软禁在瀛台,他“恶袁甚”,“日书其姓名,粉碎之”。1900年到达西安后,光绪经常“画成一龟,于背上填写项城姓名,粘之壁间,以小竹弓向之射击,既复取下剪碎之,令片片作蝴蝶飞,……几以此为常课”。袁世凯奏请立宪的时候,想借这个机会推行君主立宪,以分皇帝之权,还可以防止日后光绪重掌政权对己不利。他的心思被光绪洞悉,光绪皇帝在朝堂上见到袁世凯,目光冷厉地说:“你的心思我全知道”。袁世凯听了汗如雨下。他们之间的怨仇已经难以化解。
重病的慈禧听说一个消息,袁世凯要废掉光绪帝,另立新帝。慈禧虽然身患重病,但思维还很清楚。她未必相信这个传言,但是慈禧知道自己去日无多,为了以防万一,她下的两道谕旨十分耐人寻味:
派奕劻离京去东陵查看自己的陵地菩陀峪万年吉地工程;
段祺瑞的北洋第6镇调往涞水,第1镇调防京畿。
奕劻和段祺瑞一为袁世凯在朝中的傀儡,一为其心腹嫡系,这两道旨意明显是在防备袁世凯有所举动。
1908年10月13日,奕劻得到光绪病危的消息赶回北京。慈禧命载沣为摄政王,载沣是光绪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同时将载沣3岁的儿子溥仪抱到宫里教养。
14日,年仅38岁的光绪帝在瀛台的涵元殿驾崩。
慈禧立刻将摄政王载沣、军机大臣奕劻、世续、张之洞、鹿传霖、袁世凯召集到福昌殿,宣布关于新君的几项安排:一、溥仪入继大统;二、以溥仪承继同治皇帝之嗣,兼承光绪皇帝之祧;三、溥仪正在冲龄,由摄政王监国,所有的军国政事,悉承她的训示裁度施行。等溥仪年岁渐长,学业有成,再由其亲政。
慈禧自知行将不起,将大清的最高权力交给同时是自己的侄子、外甥的载沣。
慈禧留下的最后一道谕旨:“现予病势危笃,恐将不起,嗣后军国政事,均由摄政主裁定。遇有重大事件,必须请皇太后(光绪皇后隆裕)懿旨者,由摄政卫随时面请施行”。
16日晚,把持朝政47年的慈禧太后在仪銮殿去世,享年74岁。
两天之内连丧两宫,这在中国几千年的宫廷史上是极为罕见的。光绪虽然是名义上的皇帝,但是早已是有名无实,他正当盛年,似乎正可以在慈禧身后有一番作为,但是却神秘地死去,这一直是一个饱含宫廷阴森气息的谜团。
关于光绪皇帝的死众说纷纭,有两种传说和袁世凯有关:一说袁世凯深知光绪一直对自己在戊戌政变的出卖行径耿耿于怀,当慈禧病重,袁世凯怕光绪皇帝重掌政权对自己不利,于是向慈禧进谗言:皇上得知太后的病情面露喜色,对太监说,出头之日到了。慈禧大怒道,我不能比他先死。过了几天慈禧自知大限已到,命人给光绪皇帝送去红丸。光绪帝吃了红丸后暴亡。晚上慈禧梦见光绪前来索命。慈禧受到惊吓,马上就死了。这是广为流传的一种说法。
还有一种说法:慈禧太后先死,袁世凯、奕劻、李莲英等人合谋,秘不发丧,他们害死光绪之后,修改了光绪和慈禧的死亡日期才对外公布。
这当然只是传说,后面这一种尤其经不起推敲,载沣已被任命为摄政王,他和慈禧又是关系很近的侄儿、外甥,奕劻、袁不可能背着载沣干出如此严重的弑君之举。
光绪皇帝死因的真相,已经永远埋藏在历史的迷雾中。
由于光绪皇帝和袁世凯之间的恩怨,诸多的疑点集中到袁世凯的身上。
有许多传说反映了这一点:一说光绪曾留下一道遗诏,写了一个“斩袁”,但是“袁”字只写了一半就写不下去了。“袁”的最后一笔拉得很长。
一说光绪私下对隆裕太后说:“杀我的是袁世凯”。
一说光绪帝亲自写了“必杀袁世凯”的朱谕,放在一个小盒里,后来被隆裕太后找到。
不管光绪的死因是什么,光绪只是个名义上的皇帝,他的死对朝政没有什么影响,由于慈禧一直是实际上的最高统治者,她的去世对政局的影响更为巨大。慈禧一直是袁世凯的靠山,倚重自己的当权者去世,代之一个政敌,袁世凯显赫的政治生涯一下子暗淡了。
慈禧死后,即位的溥仪还是个幼童,清廷的最高权力实际掌握在载沣的手里,袁世凯曾经极力想向载沣表现自己友好的态度。据《容庵弟子记》记载,慈禧任命载沣为摄政王,溥仪为皇帝时,曾经秘密征询过袁世凯,袁世凯表示“一力赞成”,并且将消息告诉自己的老朋友、英国公使朱尔典。朱尔典认为:“目前似无较此为佳的安排”。袁世凯将英国人的态度告诉载沣,已表明自己与英国的关系,希望以此博得载沣的欢心,忘掉宿怨。
但是载沣一心要为光绪皇帝报仇,对袁世凯很冷淡。
当时朝中的满族亲贵摄政王载沣、善耆、载泽、铁良、良弼等人都想除掉袁,因为袁世凯掌握着军政大权,他们要控制朝中大权就要除掉袁。
因此载沣一上台,就把袁世凯冷落在一旁。载沣处理朝政事务,都和张之洞和世续等商议,把袁世凯晾在一边。袁世凯的北洋集团暗暗为袁世凯捏了一把汗。
载沣在满族亲贵的支持下,开始行动了。宣统皇帝溥仪曾经在回忆录里写过:
对我父亲摄政王来说,最根本的失败是没有能除掉袁世凯。有一个传说,光绪临终时向摄政王托付过心事,并且留下了“杀袁世凯”四字朱谕。据我所知,这场兄弟会见是没有的。摄政王要杀袁世凯为兄报仇,虽确有其事,但是被奕劻为首的一班军机大臣给拦阻住了。详情无从得知,只知最后让父亲泄气的是奕劻的一番话:“杀袁世凯不难,不过北洋军如果造起反来怎么办?”结果是隆裕太后听了张之洞等人的主意,叫袁世凯回家去养“足疾”,把他放走了。
有位在内务府干过差使的“遗少”给我说过,当时摄政王为了杀袁世凯,曾想照学康熙皇帝杀大臣鳌拜的办法。康熙的办法是把鳌拜召来,赐给他个座位,那座位是一个只有三条好腿的椅子,鳌拜坐在上面不提防给闪了一下,因此构成了“君前失礼”的死罪。和摄政王一起制订这个计划的是小恭亲王溥伟,溥伟有一柄咸丰皇帝赏给他祖父奕的白虹刀,他们把它看成尚方宝剑一样的圣物,决定由溥伟带着这把刀,做杀袁之用。一切计议停当了,结果被张之洞等人拦住了。这件未可置信的故事至少有一点是真的:这就是那时有人保护袁世凯,也有人企图消灭袁世凯,给我父亲出谋划策的大有人在。袁世凯在戊戌后虽然用大量银子到处送礼拉拢,但毕竟还有用银子消除不了的敌对势力。这些敌对势力并不全是过去的维新派和帝党人物,其中有和奕劻争地位的,有不把兵权拿到手誓不甘休的,也有为了其他目的而把希望寄托在倒袁上面的。因此杀袁世凯和保袁世凯的问题,早已不是什么维新与守旧、帝党与后党之争,也不是什么满汉显贵之争,而是这一伙亲贵显要和那一伙亲贵显要间的夺权之争。以当时的亲贵内阁来说,就分成庆亲王奕劻等人的一伙和公爵载泽等人的一伙。给我的父亲出谋划策以及要权力地位的,主要是后面这一伙。
同时朝中反袁势力见时机有利,也竭力弹劾袁。
宣统登基之后,为了表示新朝的“恩泽”,对一些朝廷重臣进行赏赐:奕劻“亲王世袭罔替”,赏加世续、鹿传霖太子少保衔、用紫缰,赏加张之洞、袁世凯太子太保衔、用紫缰。
御史们乘机发难,御史江春霖以朝廷优赏之不当为名,弹劾奕劻、袁世凯结党营私。
御史赵炳麟也认为袁世凯的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上疏痛陈用袁的几大弊端。
载沣看到袁世凯在朝中党羽众多,势力根深蒂固,特地征求朝中重臣奕劻和张之洞的意见。张之洞虽然和袁世凯政见不合,但是他看出载沣要杀袁世凯是满汉之争,张之洞身为汉人,自然不愿见到朝中出现排挤汉人的局面。因此张之洞力保袁世凯,他说:“主少国疑,未可轻于诛戮大臣,而动摇社稷,可否罢斥驱逐出京?”
奕劻也附和说:“杀袁世凯不难,不过,北洋军如果造反怎么办?”这一番话顿时把载沣镇住了。载沣心有不甘,他又以军机处的名义,密电征询北洋六镇统制的意见。第4镇统制吴凤岭、第6镇统制赵国贤会衔回奏:“请将臣等先行革职,以免士卒有变,致辜天恩”。潜台词就是说北洋军会造反。这就证明了当时北洋军“只知袁宫保,不知大清朝”的说法。
性格懦弱的载沣终于不敢断然下手杀袁,只好按照张之洞的办法处置袁世凯。很快,处置袁世凯的上谕就下来了:
这道上谕是1909年1月2日发布的:“军机大臣、外务部尚书袁世凯,夙承先朝屡加擢用,朕御极后复予懋赏。正以其才可用,俾效驰驱,不意袁世凯现患足疾,步履维艰,难胜职任。袁世凯着即开缺回籍养疴,以示体恤之至意”。袁世凯的“足疾”也有些根据,上年袁世凯在寿辰时被弹劾,就是以“足疾”为由请假的。
袁世凯被开缺回籍,从煊赫的枢辅重臣一下子被撸得干干净净,所幸逃得性命。
当袁世凯听奕劻说载沣就要对他下手的时候,慌忙微服逃到天津,化名住进英租界的一家饭店,准备潜往日本避祸。上谕颁布的当天晚上,袁世凯回北京自己的寓所领旨,次日拜见摄政王“谢恩”辞行。
袁离京回原籍时,送行的只有严复和杨度。他的门生故旧为了避祸都不敢前来送行。昔日威风八面的袁宫保,就这样从政坛上消失了。
只有外国人还为袁世凯说了几句公道话,英国的《泰晤士报》曾经刊登了一则社论,赞扬袁世凯的才能、进步的思想等等,最后感叹道:“就是这样一个官吏,居然被满洲政府用侮蔑的方式放逐了”。
袁世凯居官期间,利用搜刮的巨款,在豫北的汲县、辉县、浚县和彰德(今安阳市)购置了大量田地山林,修建了数处房舍。罢官以后,他未回项城老家,带着两个姨太太到卫辉府的所在地汲县住下。
袁世凯之所以不回项城原籍,除了祖籍的房舍已给亲族外,主要是因为家庭矛盾所致,他不愿同其兄袁世敦往来。矛盾的产生起因于安葬袁世凯的生母刘氏。事情是这样的:袁世凯兄弟共六人,除袁世敦为父亲袁保中的元配夫人刘氏所生,系嫡出以外,其余五人俱为袁保中的继室刘氏所生。对袁世敦来说,袁世凯的生母为庶母。1902年10月,袁世凯由直隶总督任上回祖籍项城安葬其生母的时候,因葬地与恪守封建伦理原则的袁世敦发生了剧烈冲突。袁世敦认为她不过是一位庶母,不准埋入祖坟正穴,只准拊葬于坟地的边角。袁世凯同他争执了很多次,他坚决不答应。在那个时代,有关家族中的大事,官高权重的袁世凯说了并不一定算数,最后要由袁世敦这个嫡长子决断。袁世凯没有办法,只得另外买了一块新坟地安葬了自己的母亲。从此以后,袁世凯就断绝了同袁世敦的往来,也由于这个原因,罢官后他没有回到项城的老家。
辉县城西北五里有河南著名的百泉、苏门胜景。百泉是卫水之源,泉流清澈,毛发可鉴,周围楼台亭阁或雄伟宏敞,或玲珑小巧,与嵯峨苍翠的苏门山交相辉映,风景极为秀美,自汉、晋以来,即成为名流隐士的游览栖迟之所。魏、晋时期的隐士孙登,竹林七贤之一的阮籍,宋以来的程颢、程颐、周敦颐、邵雍、耶律楚材、姚枢、许衡、孙奇逢等理学家、经学家、政治家,以及不食清粟而死的彭了凡,都曾来此游览、隐居或讲学。乾隆皇帝亦在此驻跸过。
该县与卫辉相临,城中也有袁世凯买下的房舍。他经常住在这里,每每约人前来,或临泉而赏景,或登山而寻胜。在孙登长啸的啸台遗迹上,前人留下了不少题咏,袁世凯亦书写了一副对联:“运际昌期,应不容先生长啸;闻犹兴起,却常留终古高台”。他还与徐世昌发起捐资,对百泉、苏门等遗迹进行了重建。重修的动机,据其自述是:“余以退居养疴,憩息于此,睹名贤祠宇之衰落、胜迹遗踪之荒废,怒焉不安于怀,允宜集资,量为修治,补苴罅漏,踵旧重新,以昭矜式”。此外,他还打算“俟资用宽裕,行将购地建宇,创为书社,搜讨前贤著述、高典册、散佚遗亡及板籍残缺不完者,校勘梓印,以备硕学名流来游栖止流览观摩之助”。
过了两个月,袁世凯又携全家人迁居到彰德城北门外的洹上村。此村以面临洹水(又名安阳河)而得名。洹水源出林县西北的林虑山中,至彰德境内的善应山湫流涌出,泉脉渐大,由西婉蜒向东,横贯彰德,注入卫水,恰从洹上村前流过。洹上村的住宅原系何氏的一座别墅,总面积二百余亩,袁世凯“爱其朗敞宏静,前临洹水,右拥(太)行山,土脉华滋,宜耕宜稼,遂购居焉”。袁世凯把它买下来以后,又大兴土木,重新修建。宅外砌着高大的院墙,院墙周围筑了几个炮楼,由地方当局派的两营马队驻扎护卫,从外面看仿佛是一个寨堡。院内辟有菜园、瓜园、果园、桑园,饲养猪、羊、鸡、鸭之类,还整修了一座花园,袁世凯因昔日曾得慈禧太后所赐手书“养寿”二字,故将此园命名为“养寿园”。
养寿园中央有三列巨大的建筑,周围有宽广的走廊,轩敞为全国之冠,这就是养寿堂。该堂楹联为所集前人诗句:“君恩彀向渔樵说;身世无如屠钓宽”。园南有谦益堂,“谦益”二字为慈禧太后在1902年初所赐,袁世凯以此二字命名,据其自跋所说,意在“俾出入瞻仰,用自循省”。该堂楹联为:“圣明酬答期儿辈;风月婆娑让老夫”,系袁世凯亲拟。其余景观和建筑有:五柳草堂、乐静楼、红叶馆、纳凉厅、澄淡榭、葵心阁、啸竹精舍、杏花村、临洹台、洗心亭、垂钓亭、盖影亭、滴翠亭、枕泉亭、接叶亭、待春亭、瑶波亭、泻练亭、天秀峰、碧峰洞、椎风洞、散珠崖、汇流池、鉴影池、卧波桥。其中汇流池面积广达十亩,是由引入的太平渠水汇聚而成的人工湖,碧波荡漾,临岸鉴影,里面生长着荷菱,养殖着鱼蟹,备有船只,洗心亭位于湖中心,是袁世凯在良辰佳期同妻妾宴乐观赏的常临之处。整个园内名花遍布,香飘四季,茂林修竹,婆娑滴翠,高石泻泉,瀑散珠玉,朱栏半隐,曲径通幽,确是一个景色绝佳、清幽恬静、适于颐养天年的处所。
定居洹上村之后,袁世凯把其三兄袁世廉接来同住。在这里,他时而同袁世廉扶杖漫步,下棋谈天;时而同几个墨人骚客吟诵风花雪月,诗酒唱和;时而听莺钓鱼,弄舟水池;时而设宴园中,与妻妾子女共享天伦之乐;时而带着家里人去看从南方请来的蚕娘和纺纱娘喂蚕、缫丝;时而接待一下宾客;时而听听河南坠子和柳子戏……。
与此相适应,各楼堂亭榭上匾额的题名,体现了他对名利的淡泊。他那张头戴斗笠、披着蓑衣在舟上垂钓的照片,更表明他的无心问世。
还不止此,他的生活在其所写的诗中也得到相当的反映。请看下列两首吧:
背郭园成别有天,盘餐樽酒共群贤。
移山绕岸遮苔径,汲水盈池放钓船。
满院莳花媚风日,十年树木拂云烟。
劝君莫负春光好,带醉楼头抱月眠。
烹茶檐下坐,竹影压精庐。
不去窗前草,非关乐读书。
从诗中之意看,他似乎完全陶醉于闲情逸致之中。诸如此类,都被收入《圭塘倡和诗》中刊行流传(袁宅前横亘于洹水上的小桥名圭塘)。
袁世凯这种貌似闲云野鹤式的生活与名士派头,似乎给人一种强烈印象:他看破了“红尘”,下决心要隐遁了,至少也心灰意懒,从此与政治绝缘,不再当际会风云的人物了。其实不然,他做的这些表面章,是故意给人看的,意在欺骗清政府,借以消除对他的注意力。实际上,随着岁月的流逝,他非但没有养成清淡寡欲的习惯,乐天安命,怡然自得,其权势利禄之欲反而与日俱增,益发强烈了。他无时无刻不在窥伺着方向,等待着时机,企图东山再起,重握军政大权,而且相信这个日子终有一天会到来。
袁世凯具有如此坚定的信心,决非出自主观空想。他尽管遭到斥逐,丧失了权力,但并不等于说政治资本跟着全部丢光。其嫡系部队北洋军大部驻扎在直隶、北京一带,由军师徐世昌暗中代为照管着。徐世昌于袁世凯罢黜后由东三省总督调任邮传部尚书,后晋升为内阁协理大臣,不仅得以替袁世凯照管军队,而且掌握清政府的情况,随时向袁世凯报告。北洋军的高级将领们,因清廷将军权集中到皇室,产生兔死狐悲之感,更加对袁世凯念念不忘,不时轻车简从,前往彰德向袁世凯请示或报告消息。过春节的时候,总有一批老部下来给他拜年。对于来访的北洋将领,他都热情亲切地接待,临别时常常馈赠一笔丰厚的程仪,进行拉拢,甚至收留、安置前来投靠的无名部下,借此对整个北洋军产生影响。他还在遥控着北洋军,仍不失为北洋军阀集团的无冕之王。
在虚假的隐逸生活背后,袁世凯十分频繁地进行活动。他同亲戚故旧书来信往,结交达官显贵,在政治上发展着自己的潜在势力;让在农工商部充当参丞的儿子袁克定和徐世昌、冯国璋、段祺瑞、杨士琦等人密送情报;继续贿买奕劻;在家设立电报处,整天机声嗒嗒,同各地联络;订阅各种报纸,观察时局动向;与跟随在身边的少数幕僚研究讨论对付清政府的策略。
诗言志,袁世凯尽管在诗中竭力隐匿政治野心,可是,“寄语长安诸旧侣,素衣早浣帝京尘”“投饵我非关得失,吞钩鱼却有恩仇”等句,已暗藏着对清廷将其罢官的仇恨;从“漳洹犹觉浅,何处问江村”“高轩平北斗,翻觉太行低”“野老胸中负兵甲,钓翁眼底小王侯”等诗句的字里行间,他那不甘蛰伏的情绪,也隐隐流露出来了。
清政府对袁世凯有没有防范呢?有的,当袁世凯开缺回籍时,步军统领衙门曾派袁得亮护送,实则让其暗负监视之责。肃亲王善耆派遣的密探也潜往河南。袁世凯难得有一夜高枕安眠。为了保住自己的脑袋不致搬家,他闭门不出。对袁得亮,他特别另眼相看,认为本家,从封建宗族关系上套近乎,饮食、衣服予以周到的照顾,银钱、财物大量奉送。袁得亮是个愚蠢平庸、不通墨、贪财好利的家伙,很快就被糖衣炮弹打中,变成了袁世凯的俘虏。其每月向步军统领送交的报告,都是袁世凯的幕僚为之代劳,不言而喻,在报告里袁世凯的真实情况是得不到反映的。不知载沣是相信了袁得亮的报告,还是被袁世凯“退隐林泉”的做作功夫所迷惑,确实放松了对袁世凯的警惕性。这正是袁世凯所企望的。
光阴似水,袁世凯在等待、盼望、焦急中,阴郁地度过了两年多的时间。
这是极不平常的两年多,在这段时间里,国内的政治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阶级矛盾日趋尖锐,人民群众开展了不同形式的反抗斗争。由于官僚、军阀、地主大量兼并土地,商人高利贷资本残酷剥削,清政府不断增加赋捐,以及帝国主义的疯狂掠夺,农村经济濒于破产。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亿万农民为了求得生存,开展了抗捐、抗税、抗粮斗争,掀起了抢米风潮。斗争开始于1905年,1908年以后更趋激烈,直隶、江西、江苏、湖北、湖南、广东、广西、河南、山东、吉林尤为突出。1910年抢米风潮几乎遍及南北各地,以湖南闹得最大。长沙的饥民在一夜之间将一百余家米店全部捣毁,次日又焚烧或捣毁了巡抚衙门、银行、税关、官钱局和英、美、德、日等国的洋行、趸船、货栈和教堂,参加的人数达两万以上。反抗清政府因筹办“新政”,诸如调查户口、筹办地方自治、开办学堂和乡村巡警而加增捐税或借机勒索的斗争也到处发生,有的是小规模的**或民变,有的则发展成为规模较大的农民起义,如山东莱阳曲诗领导的起义,人数多达五万,影响周围数县。
黄兴
工人群众为反对剥削压迫而举行的罢工次数不断增多,斗争在继续发展,上海的工人在这一斗争中表现得最为英勇顽强。
在孙中山的领导下,资产阶级革命派仍然坚持着武装斗争。1909年,黄兴、胡汉民在香港设立同盟会南方支部,派倪映典等人在广州新军中发动起义。他们原来预定1910年2月24日前后起义,后因消息泄漏,一部分新军在旧历年时与警察发生冲突,而广州地方当局又下令收缴新军枪支弹药,倪映典被迫提前发动,于2月12日率新军一千余人从城郊向省城进攻,清军以绝对优势的兵力打败了他们,倪映典在战斗中英勇牺牲。
起义失败之后,孙中山在槟榔屿会见了黄兴等人,确定了仍在广州起义的计划,具体领导工作由黄兴、赵声负责,选拔同盟会中最坚定的分子作为起义的基本队伍。会后,黄兴返回香港成立了统筹部,作为起义的领导机关。经过长期的准备,定于1911年4月13日正式起义,大批革命党人潜入广州。但事前敌人加强了戒备,再加饷械未能及时运到,起义只得延期。后又得到5月初新军退伍的消息,黄兴遂临时决定4月27日晚起义,亲自带领起义英雄向总督衙门进攻。总督张鸣岐已逃走,黄兴将队伍分成三路冲向城外,打算与预定参加起义的新军和巡防营士兵会合,但在途中即遇到清军的猛烈阻击,伤亡惨重,旋败。事后有人将参加此次起义而牺牲的72具尸体合葬在黄花岗,故此次起义被称为“黄花岗起义”。
资产阶级立宪派开展的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斗争,即发动群众,进行国会请愿,要求民权,反对**,搞得热火朝天。
1908年,清廷在各省请愿代表的强烈要求下,宣布了九年召开国会的期限,公布了宪法大纲及逐年筹备事宜等。1909年10月各省谘议局成立,给立宪派的活动提供了合法阵地。他们认为九年时间太长,亟谋提前。12月,十六省议员代表在上海开会,议决入京请愿。1910年1月代表抵京,上书要求一年内召开国会。清廷借口筹备不完全,国民程度不齐,加以拒绝,请愿失败。
代表遂通电各省继续呼吁,在京成立了国会请愿同志会,创办《国民公报》,派人到各省和南洋各埠,进一步开展宣传和组织工作。他们发表意见书,公开驳斥清廷不能召开国会的两点理由,批判了资政院可以代替国会的谬论,指出资政院与国会性质绝不相同,一为**政体之议政机关,一为立宪政体之立法监督机关,人民之所以要求速开国会,正是为了变**政体为立宪政体。同时指出,清廷搞的九年筹备案完全是假立宪之名,行**之实。6月,代表团进行第二次请愿,呈递了10份请愿书。清廷以财政困难、各地受灾为由再次拒绝。立宪派严厉斥责清廷不筹办国会,就是不打算筹办宪政。
1910年10月,资政院成立并召开第一次会议,代表团第三次上书请愿,要求宣统三年(1911年)召开国会。各省立宪派也发动人民签名,游行示威,向当地督抚请愿。资政院通过了提前设立议院的决议并上奏。十七省督抚亦联衔电奏立即组织责任内阁,明年开设国会。清廷做了让步,宣布于宣统五年召开国会,立即组织内阁,不得再行续请。一部分立宪派停止了请愿活动,而四川、湖南、湖北、直隶、奉天等省的立宪派仍坚持原议,继续斗争。当东三省的代表到达北京后,清廷悍然将他们押解回籍,并下令镇压了其他省的请愿活动。第四次请愿流产。
内阁问题是立宪派和清廷斗争的另一重点。1910年11月,资政院曾参奏军机大臣不负责任,请求迅速组织责任内阁,并宣示军机大臣的责任。清廷宣称:对此问题,资政院无权干预。这种蛮横态度引起各省谘议局的强烈不满,纷纷指斥上谕“俱失朝廷立宪真意,尤动摇国会基础”,“与立宪原则相反”,声言“亿兆人断不期此无实之宪政”!
1911年5月8日,清廷成立了责任内阁,任命奕劻为内阁总理大臣,那桐、徐世昌为协理大臣,下设外务、民政、度支、学、陆军、海军、法、农工商、邮传、理藩十个部,以梁敦彦、善耆、载泽、唐景崇、荫昌、载洵、绍昌、溥伦、盛宣怀、寿耆为各部大臣。在十三名阁员中,满族占九人,汉族仅占四人;而在满族中,皇族又占了大部分,人们称其为“皇族内阁”。皇族内阁是违背立宪原则的,立宪派召集的各省谘议局联合会立即上书,指出皇族内阁与君主立宪政体不相容,要求另简大员充当内阁总理。又向全国宣告:新内阁执行的政策,均与国民“所希望者相左”,“名为内阁,实则军机;名为立宪,实则为**”,清廷不予理睬。7月初,各省谘议局联合会再次呈请另组责任内阁。清廷回答:黜陟百司,系君上大权,议员不得过问。谘议局联合会立即加以详细批驳,并声明:授亲贵以国务大臣,无以明朝廷大公之心迹,皇族内阁问题绝对不能通融。
立宪派还从宪法角度驳斥了所谓“君上大权”,指出国家是国民的国家,不是皇帝的私有财产;君主之地位,不过为国家一个机关。动言君上大权,总揽政治权,实为违反国法,剥夺人民权利;只有以议会为国家最高机关,才能定立宪之局。但载沣害怕组织对国会负责的真正责任内阁之后,皇帝大权旁落,因此拒不接受。
清廷的冥顽不化,使立宪派感到绝望,再也不对清廷抱存幻想,一部分从此愤而转向革命,为他们不久之后参加响应辛亥革命打下了思想基础。立宪派一再发动群众向清廷示威,痛斥上谕,无情地揭露清政府的**独裁,使清政府陷于孤立的境地,加速了清王朝封建政权的瓦解。他们坚决要求实行资产阶级宪政,为争取民权、自由、国会、责任内阁、宪法而奋斗,提高了人民的民主主义觉悟,为革命时机的成熟创造了条件。
与此同时,保路运动也达到了一个新的**。浙江、江苏人民继续为争回修筑苏杭甬铁路权利而斗争。而最大的保路风潮则发生在湖北、湖南、广东,特别是四川。
1905年,湖北、湖南、广东三省人民经过斗争,从美国资本家手中收回了粤汉路权,争得了集股自办的权利。1909年,充任粤汉、川汉铁路督办的张之洞,却同英、法、德、美四国银行团议定了湖广铁路借款。湖南绅商民众首先掀起“拒债”、“集股”的保路运动,湖北人民继起响应。1909年末、1910年初,清政府同意了湖南境内的粤汉铁路、湖北境内的粤汉、川汉铁路商办。但到了1911年,邮传部尚书盛宣怀为向日、英、德、法、美等国借贷巨款,需以铁路作抵押,提出“铁路干线国有”的建议方案。5月,皇族内阁不顾人民的强烈反对,悍然宣布了“铁路干线国有”政策,任命端方为督办粤汉、川汉铁路大臣,强行接收湘、鄂、粤、川四省的商办铁路公司,同时和英、德、法、美四国银行团正式签订了借款筑路合同。人民以路权丧失关系本省存亡,借款不经谘议局、资政院议决,违反谘议局章程和资政院章程,违反“庶政公诸舆论”的先朝谕旨和立宪精神,怒不可遏,同清政府展开了空前尖锐的斗争。湖南、湖北、广东各界纷纷集会,商人罢市,学生罢课,推派代表进京请愿,誓死力争。四川的川汉铁路股东在成都组织了保路同志会,各府、州、县参加者达数十万人,商人罢市,农民抗粮抗捐,甚至起而暴动。总督赵尔丰诱捕保路同志会和川汉铁路股东负责人,越发激起人民满腔怒火。革命党人则准备把保路运动引向革命,以武力推翻清政府。所有这一切都表明,人民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封建王朝的统治再也不能继续维持下去了。
国内形势的巨变有利于袁世凯东山再起。事实上,他的党羽也一直不断地进行活动,1910年下半年后更加频繁。11月,唐绍仪因外交失败,天天在军机大臣面前运动起用袁世凯,以应付困境。1911年4月,由于日、俄加紧侵略,东三省形势危急,以奕劻为首的满汉大员十余人同声请求起用袁世凯,力保袁世凯任东三省总督,以挽危局。不久,皇族内阁遭到攻击,协理大臣那桐在奏请辞职的同时,公开赞扬袁世凯的才干胜过他十倍,声称若蒙特用,必可宏济艰难。徐世昌因有袁党嫌疑,不敢公然推荐,但其请求破除常格擢用的扶危济变之才,也是指的袁世凯。即使像载沣之弟、海军大臣载洵等人,也认为有起用袁世凯的必要,某些帝国主义更是广造应起用袁世凯的舆论。载沣、隆裕太后均不为所动。
清政府的**黑暗、如火如荼的群众斗争、各方面的舆论,使袁世凯看到了希望,其东山再起的欲念愈益强烈,无法抑止。1911年6月,立宪派的头面人物张謇由湖北进京,经过同行者的劝说,在彰德下车访问了袁世凯。袁世凯初见张謇,不明来意,谈吐闪烁,打了些淮河必须治理一类的官腔,后见张謇态度坦率,他马上捐弃前嫌,由过去拒人千里之外、倨傲放肆一变而为低三下四,格外恭顺。他对张謇说:“有朝一天蒙皇上天恩,命世凯出山,我一切当遵从民意而行;也就是说,遵从您的意旨而行。但我要求您,必须在各方面,把我的诚意告诉他们,并且要求您同我合作”。简直是在乞求张謇帮助他活动出山了。这次会见给张謇留下了良好印象,认为袁世凯的议论比二十八年前大有进步。
然而,在某些官僚面前,袁世凯又极力掩饰急于出山的迫切心情,装出一副病魔缠身、行将就木、无心过问政事的可怜相。6月22日,他写信给督办粤汉、川汉铁路大臣端方,将保路运动攻击了一通,说是“无理取闹,亦足见人民程度之太低”;又说自己“志气颓靡”,“不足再言功名事业”,“常患头眩心悸,亦衰朽之一端也”。几天后端方来到彰德,与袁世凯进行了长时间密谈,并且结为儿女亲家。
端方见袁世凯时,面交邮传部大臣盛宣怀带来的一封信。盛宣怀致袁世凯的信中有这样几句话:“方之历朝贤将相,罕有其匹,际此时局益艰,跂盼东山再起,宏此远谟,岂异人任!”说得相当直率。袁世凯在回信中吹捧了一通盛宣怀,自谦一番后写道:“弟(袁自称)初病左足,嗣病右臂,头眩心悸,益以失眠,精神日见颓靡,志气更不待言。承大哥期望之厚,当铭诸肺腑。惟久病衰朽,心与世违,愿长作乡人,以了余年。有负厚爱,无任悚惭。弟病眼昏花,不能具丹庄书,敢祈谅之”。这种做作功夫真是到家,老实人一辈子也难学会。
但到了8月重修百泉工程竣工时,他那遏止不住的出山**又在其撰写的《重修百泉祠庙碑》碑中表达了出来。碑中有如下一段话:“龙骧虎跃之士怀奇负异,每息偃乎寥廓之藩,以韬养其光气。而贤哲之有经世之略者,亦往往因以自放焉,如康节诸人是已。今余幸以余闲,无人事之扰,而鞠人(徐世昌)虽居朝列,志亦不忘丘壑,乃得相与致意于此。缅怀孙、阮之高踪,盖复乎不可攀已。时方多事,风云做扰,不知所穷,要非沈雄俊伟之才,不足以贞多难。意者风教所树,英材骏足接踵而兴,世变赖以康济”。撇开缅怀古人和树立风教的伪言,不难看出,他已经准备着出来收拾乱局了。他认为,虽然“风云”刚刚开始漫卷,可是当权的清廷“不足以贞多难”,无法平息;只有“英材骏足”应时而兴,“世变”才能“赖以康济”。这不正是他那样的“沈雄俊伟之才”施展本领的太好时机吗?
10月10日,革命的风暴席卷了武昌城。武昌起义的发动,是资产阶级革命党人长期努力的结果。从1904年以来,革命党人一直从事着艰苦的宣传工作和组织工作,注重在新军当中进行活动。领导团体先是科学补习所、日知会,后来主要是学社和共进会,学社的领导人蒋翊武和共进会的领导人孙武均奉孙中山为领袖。随着保路风潮的高涨,革命党人紧张地进行着武装起义的准备。1911年秋,他们联合成立了起义的领导机关,拟订了起义计划,推举蒋翊武为湖北革命军总指挥,孙武为参谋长,并派人到上海迎接同盟会领导人来鄂主持大计,联络邻近各省策动响应。10月8日,孙武在汉口制造炸弹不慎爆炸,受伤被送进医院。俄国巡捕闻声赶来,将准备起义的告、旗帜、徽章、印信搜去,报告了清朝当局。次日,蒋翊武召集紧急会议,研究对策,决定当晚十二点起义。十一点多的时候,巡警突然闯进起义机关,捕去刘复基等人,蒋翊武逃脱,起义计划流产。10日,湖广总督瑞澂杀了三名革命党人,下令全城戒严,按名册搜捕。在群龙无首和万分紧急的情况下,革命党人和新军中的革命士兵仍旧暗地串联,密谋当晚起义。晚上七点多钟,新军工程第八营的战士打响了起义的第一枪。接着起义军冲向楚望台,占领了军械库,继之攻击湖广总督衙门。总督瑞澂逃登停在长江的楚豫号兵舰上,第八镇统制张彪遁往汉口。经过一夜激战,革命党人占领了武昌城。11日攻克汉阳,12日攻克汉口,武汉三镇全部解放。
当武昌起义的炮声传到洹上村时,正是袁世凯亲朋满座、觥筹交错庆祝其寿辰的时候(袁世凯生日是农历八月二十日,这个日子在其初生之年是阳历的9月16日,在辛亥年则是10月11日)。众人闻讯,相顾失色。袁世凯立即叫撤去酒宴,停止唱戏,纵谈国事成了大家谈论的中心话题。有的说,起义军队不过数营,瑞澂、张彪必能平定;有的说,起义者志在掠夺,三两日间,大兵压境,即将一哄而散;有的说,革命领袖孙中山、黄兴均不在鄂,兵无统属,焉得不败!众言纷纭,莫衷一是,但比较一致的倾向是起义不会成功。
袁世凯一边听着诸人发言,一边急剧地思索。渐渐地,他那往日紧锁着的双眉舒展开了,但只抚髯微笑,不作一语。有个门下士见状,便问其有何高见。他说:“瑞澂、张彪都是无能之辈,怎么能够平定叛乱?”摄政王载沣少不更事,内阁总理大臣奕劻昏庸贪鄙,没有奠安大局的能力。听说革命党人占据武昌后,将进占汉阳,其志不在小。看来星星之火,或足燎原,也未可知呢!有人马上吹捧说,此事非宫保出任艰巨不可。他慌忙摆手,假惺惺地叫大家只谈风月,勿论国事。他觉得只要施展一下手段,清廷不难落入彀中,自己梦寐以求的出头之日也就到来了。主意打定,向各方面做了布置,特别孝敬了奕劻一笔很大的数目。此后,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北京,等待着佳音。
再说北洋集团失势之后,宣统朝的政治更加糜烂,摄政王载沣虽经慈禧多年栽培,但他没有什么治国本领。载沣虽然掌握着国家的最高权力,每天在朝堂上听政也像模像样,但是对群臣所作的指示却不得要领,时常哈欠连天。他批阅的奏章又错别字连篇,让人不知所云。
袁世凯的北洋集团虽然结党营私,但毕竟也干出了一点政绩,所用的人也都有些才干。而载沣当政之后,在政治上无所作为,他清洗了北洋集团之后,代之以满族亲贵,这些皇亲贵胄将国家重器当成了自己的私家财产。甚至像铁良这样稍有作为的满族亲贵也被排挤出朝廷。
载沣重用自己的两个弟弟载涛和载洵,这是清末两个著名的大贝勒。有一次,海军大臣载洵被任命为钦差大臣到奉天去查案,他坐火车到了奉天车站,武官员在车站恭迎,但是载贝勒却不下车。官员们等了半天,不知载贝勒到底是什么意思,有聪明人猜到载贝勒大概有什么要求,于是派人去打听,传来的消息让官员们瞠目结舌,原来载贝勒要向当地官员索要3000张貂皮,否则就不下车。关外虽然盛产貂皮,但是貂毕竟是珍稀动物,一时哪能凑齐3000张貂皮?可是谁敢惹权势煊天的载贝勒?只好先答应着,然后派人重金收购,在载贝勒回京之前总算凑齐了3000张。载贝勒的要求满足了,但是他贪得无厌的丑陋行径也不胫而走,于是人们就称他为“三千张”。
载涛则是出名的胆小鬼。载沣就将国家重器交给了自己两个不成器的弟弟,直把国家大权当成醇王府家宴上的美味佳肴。人们反而觉得袁世凯其实比这些满族亲贵强多了。
国人普遍对“皇族内阁”不满,奕劻只会贪财,世续是个稀里糊涂的人,前朝留下的重臣张之洞也已病故。大清朝的权柄就成了满族亲贵手中的玩物。
由于北洋集团的高级将领和官遭到当局的清洗,这些人郁郁不得志,于是和袁世凯的关系更加密切。载沣在某种意义上把袁的旧部推到了失势的袁世凯身边。
冯国璋、段祺瑞时常潜往彰德和袁密议。逢年过节也总有北洋系的旧部大老远跑来拜年。他们都希望袁世凯有一天能东山再起,北洋系也就能重新在政坛上翻云覆雨。袁世凯对于来访的旧部总是热情地招待,临别时还经常送一笔丰厚的路费。有些遭到贬谪的落魄的部下来投奔袁世凯,他也收留安置。他们依然心念故主,只要他发号施令,北洋军就会应时而起。
晚清的动荡局势在载沣、奕劻等人的治理下,变得混乱不堪,革命党因此更加迅速地发展。在袁世凯归隐这段时间,由于政坛失去了强权人物,社会开始变得不安定,小规模的农民起义偶有发生。立宪派人士也参加到这个洪流中,在四川的“保路运动”中,立宪派人士和人民群众齐心协力进行反抗。革命党发动的起义烈火凶猛地一次次燃起。在这段时间里,在广州爆发了数次起义,其中的“黄花岗起义”将革命党人的大无畏牺牲精神昭示于世人,对振奋民心的影响极为深远,较为有名的还有浙江徐锡麟、秋瑾等发动的起义。
袁世凯自然希望局势变得更加混乱,自己好待时而动,因此他努力和自己一向敌视的革命党人建立联系。袁曾派人分别和孙、黄这两个革命党领袖联系,但都被拒绝了。不过,也有一些革命党人对袁世凯不那么反感。1908年,丁怀瑾、周云祥等人在云南河口发动的起义就和袁世凯有关。
“袁退居彰德,杜门却扫者三年。顾此中岁月,实非闲暇,乃正制造革命党人之良好机会也。时留东学生之归国者,必绕道遏袁,袁分别其才之高下以为待遇。其中私邸中谈燕游观,无不座客常满,而尤其亲密者,则有金某、陈某等,设有盟誓,谊若父子。旋由金等受袁之囊金,四出收买野(瘦马),助成党中爆发之资。故宣统纪元后二年间,无月不有革党揭竿之举,皆袁之金钱蒸发之力也”。
上面所说的“瘦马”就是处于地下活动的革命党人。据称,袁世凯为了支持革命党人,甚至将钱汇至河口,作为革命党人起事的经费。“……及抵河口,则党务方以穷窘阻滞,予立宣布袁助金事,欢声雷动,遂定三日后举事。虽未奏功,而使清政府受无穷之影响者,皆此急救金钱之活力也”。
正因为时局混乱,请求清廷重新起用袁世凯的呼声接连不断。北洋系在朝中的残余力量也不断地进行活动。1910年唐绍仪因为外交上的失败,请求起用袁世凯,以应付困境。1911年东三省受到日俄的威胁,频频告急,奕劻等满汉大员10多人请求起用袁世凯,力保袁世凯出任东三省总督。皇族内阁遭到舆论的攻击,协理大臣那桐在奏请辞职的时候,赞扬袁世凯的才干胜过自己十倍,请求重新起用袁世凯。对袁世凯印象很好的列强也同声要求起用袁世凯。西方人仍然把袁世凯当成一个“有实力的人物”。英国《泰晤士报》把他排在“世界伟大的政治家”之列。载涛、载洵到欧洲各国考察军事时,所到之处,纷纷被那些国家的官员问起:“贵国至今日为何还不用袁世凯?”
由于袁世凯在归隐洹上村的这段时间韬光养晦,千方百计地保全自己在朝中的力量,加上他原来笼络人心的功夫做得好,所以北洋集团威势犹存。袁世凯利用在野的优势联结革命党人,为他日后和革命党的合作埋下伏笔。而他的政敌载沣用人不当,朝政更加**,因此袁世凯的出山呼声越来越高,他这个在野大臣的影响力也越来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