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版 繁体版 第十六章 3

第十六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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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3

“今晚我们都看戏去吧。”

宋长福还沉浸在他妹妹惨死的思绪中,没有听见。但有个叫“爸爸”的声音他听见了。那是他女儿,请他们回家吃饭去的。

“我们往回走吧。”宋长福招呼说。

“行!”

他们绕道往回走时,坟岗上人多了,只见烟雾缭绕,鞭炮飞炸,一个个都极虔诚。杨春华瞥见了几个熟人。怕干忧了人家思念亲人的情绪,他没有上前打招呼。

“长福!”

“嗯?”

“这一座山全是紫砂。”

“我还在考虑,这陶瓷厂……”

“不用考虑了,干吧!只要你一开头,后头的事就好办了。一年以后,省里工艺美术的行列中,就应该有你的心血结晶!正事不干,去挣下作钱,你好意思!跟你直说吧,你要不听朋友劝,继续去搞那些鬼名堂,哪怕你成了百万富翁,也休想我像这么求你!”

宋长福不好意思地笑笑。

杨春华在宋家喝了一顿酒,出来后,又去各家拜年,先去刘少堂家,刘老头儿得了哮喘病,倚在火笼边不敢动身。谈起他的炮竹,老头儿直摇头。儿子和女婿看不上他的技术,认为那不能赚大钱,不愿干,天天往大城市跑,贩汽车。汽车没贩成,老头存的千把块钱也花了个干净。因为卖车的不见钱就不放车,买车的不见车就不给钱,有时将买主卖主联系上了,人家自己便当面敲定,把他们甩在一边。他们见了棺材不掉泪,说过了年还要去的,某处某处拍电报来了。杨春华不好说什么,只跟老头儿坐一会儿,听老头诉了半天苦,就走了。

接着去许敬轩家。许家姐妹去了婆婆家,许长青小两口拿了结婚证却没有结婚,最近在闹别扭,家里只有老头守门。杨春华进去时,许老头正跟一位妇女对饮,有滋有味的。见了杨春华,老头儿高兴,但并不显得激动,因为他那份**被柳月仙占去了。经介绍,杨春华才认识这位柳家山来的柳婶子。杨春华察觉去得不是时候,稍微坐了一会儿,说声“还有事”,就告辞了。

出了杨家门,天已快黑了,灯笼镇的灯笼齐亮,大街上涌满了人。四外传来锣鼓鞭炮声,说明四乡玩灯的进镇了。他的情绪受到大街上热闹景象的感染,一阵孤独的感觉袭上心来。许老头儿尚且要找个伴儿,自己才四十多岁,就这么独处一生么?那样的话,自己觉得空寂,也让人感到不近情理。他站在街心,一时间不知往那边去好。望吴画的家,只见里面跑出一个化了妆的姑娘,一个中年妇女跟出来嘱咐几句,便进去了,关了门,那人是吴画么?他的心像被揪了一家伙。

玩灯的陆续进镇,一起涌向区委会院子里,给区镇领导拜年。锣鼓声,鞭炮声,把屋都震动了。

杨春华被人找到,请上了楼。丁汉武当初的会客厅现在是会议室,见里面燃了几盆炭火,桌上放着糖果点心。周振邦和区镇领导早等候在里面。杨春华一进去,没顾上人们跟他寒暄,就满屋子瞄,不知望什么东西。

“你找什么?”周振邦问。

“那块匾呢?”

“哪块匾?”

“写着‘报国为民’的那块。”

周振邦打个哈哈,叫人从里面一间房里抬出来,问道:“你怎么晓得的?”

“在省里听丁汉讲过。他见匾还在,很高兴。”

一屋子人都开心地笑起来。

“哈哈!丁老头儿受骗了!过去那块匾连尸都没有了,去哪儿找?这是彩凤写的,丁老头儿,连自己的笔迹都认不出来了,哈哈!……”周振邦很少大笑,这回忍不住大笑了一场。

杨春华也打起哈哈来,边笑边说:“受骗的是你们,而不是丁汉。你们还蒙在鼓里!”

人们一下子愕然。

杨春华介绍说:“几十年前,这块匾就是彩凤写的。”

“啊!……”

杨春华将始末介绍一遍,最后说:“丁汉在省里告诉我了,说过去的那块不在了,这块是新的,仍是彩凤写的。他说他本想跟你们摊开,可是彩凤是个自甘淡泊的人,也就装糊涂,没有说出来。”

周振邦这下笑不出了,脸上有些尴尬。其他人也不笑了。这事儿敞开,似乎给大家的热情浇了点冷水。

这时候,进来一个化了妆的姑娘,请大家出去。

周振邦叫住她:“迎春,过来!”

迎春一眼望见了昨晚跟她散步的陌生人,疑疑惑惑地走了过来。

周振邦向两边介绍道:“这是吴画的姑娘,迎春。这位是区委书记杨春华。”

“我们昨晚就认识了。”杨春华笑着伸出手去。

迎春脸上一阵发烧,好在化了妆,人家看不出脸红。她笑着,忸怩着。

“你妈呢,没来?”

“她呀,哼!”

“好,出去吧!”周振邦将他们往外推,嘴皮贴到杨春华耳边说,“等会儿你去邀她,在大操场看戏。我告诉她说你等会儿去的……”

“什么?……”

“嘘!”

领导们一出现,楼下采莲船就跑开了圆场,把人们往后挤。船里的姑娘咧着嘴巴笑。划船的艄公乱舞着竹棍,装做要打人的样子,演媒婆的是个男人,扭着屁股,将破巴蕉扇往挤在前面的小孩头上拍。不一会儿,场地中间跑出个大场子。为礼貌计,其它锣鼓都停了,只剩下采莲船的这一套锣鼓,为船儿伴奏。

锣鼓打个落板,弦子笛子响起来,船儿头朝这边,船里的人儿和旁边拿稿子的便唱开了:

采莲船儿呀荡悠悠,划到区委呀大门口。

祝贺领导新年好啊,万事如意呀乐悠悠。

一贺田里呀大丰收,二贺年猪呀大如牛,三贺副业发了财呀,四贺你家呀盖了新楼……

这唱词本是针对农民家唱的,到区委大院来拜年,作词的只改了个头,其它的就忽视了,唱的人只管唱,也不管唱词是不是准确、得体。杨春华听清了唱词,并不觉得这样不好,心里反倒热乎乎的,眼睛发涩,鼻子直酸。趁人不注意,他掏出手绢揩了揩。

一祝父母呀百岁足,二祝儿女呀会读书;

三祝风调雨又顺啊,四祝夫妻呀长和睦……

杨春华有些坐不住了。下面唱的都是家庭事,叫没有家的他觉得怅然。在这之前,他已没有了组建家庭的**,有的只是要干出一番事业的雄心。不料,家乡的温馨有这么强大的冲击力,叫他迫不及待地要扑进一个温暖的家庭中去。父母、儿女、夫妻、菜园、年猪……这些字眼儿多么亲切啊!……

“喂,”周振邦碰碰他,“你去吧。这儿完了就到大操场,你一定把她拉出去。”

周振邦帮忙搭鹊桥,还怕他不好意思,当作任务给他下达。若是早一个时辰,杨春华未必领情。他准备在镇上露面够了,再去拜会吴画。然而现在,他竟恨不得一步跨进那个院子。他应了一声,趁人没注意,离开了。

人们都去看热闹,一条老街安静了。他虽心急,步子却不快。被他压在记忆底层的他和她的往事,这时合着远处的锣鼓声,全都涌了出来。几十年前的初四夜晚,演戏以后初吐爱慕之情,不也是这条街么?以后,两人在楼上画枕套……哎呀,枕套!枕套在皮箱里!他马上转身往回跑。

在镇上唯一没贴门画儿对联的大门里,吴画坐立不安,一会儿到楼上,一会儿去楼下,耳朵听着大门的动静。

下午迎春排戏去了,周振邦来到了她的家,告诉她杨春华回来了。还说,不是下午就是晚上,他要来看她。这消息并没令她激动。他回来了是好事,来家玩玩一定热情款待,至于脸红心跳的事儿,从今后不会再有了。若是杨春华下午来,一切都会正常地过去,偏偏到吃晚饭了,他仍没有露面。

待迎春吃了饭一走,院子里安静下来,她的心渐渐失去了平静。天黑了,灯笼镇被锣鼓鞭炮声包围着,在这喜气洋洋的夜,她感觉到了空寂。他要来了!……她心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客人来了要吃、要喝。她忙忙地烧好几瓶开水,将茶壶涮净,放上了好茶叶;又做汤圆又包饺子;怕他想吃饭,又烧了几个菜。正月初一饿肚子是常事。里外很干净,她又扫了一遍,桌椅又擦了一遍;卧室里整整齐齐,但仍看不顺眼,抖开被子再叠。在抖开被子的一刹那,她的心头一阵慌乱,这是干什么?……这时候,她才清醒地察觉到,自己心里并没有忘了那个人。

一切都准备就绪,她想歇会儿,却坐不安稳。站起来,又不知要往哪儿去。跑到大门内站住,闩着的大门静静的,门缝中漏进了外面的灯光。她怔在那儿咬了好半天指甲,又进来。听见敲门声,她忙忙地跑出来,才发现听错了,是隔壁来了客人。

如此反复好几次,她忽然发现衣服是旧的,急急忙忙跑进卧房,从柜子里拖出一件碎花素的罩衣。待要换上,她又想起头发和脸,于是顺过镜子,要梳一梳。

梳着梳着,她的手慢下来了,最后终于停了下来。头发已经失去了光泽,几根白发那么刺眼。脸上,乍一望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只要稍加注意,就发现了额上的皱纹和眼角的鱼尾纹。脸上的肌肉虽没有减少,却失去了光洁,失去了弹性,显出了老态。而更要命的,是表情,满面忧容,没有活力,更说不上朝气;淡眉毛下的眼睛也没有神韵和光彩。总之,这张脸似曾相识,却又陌生。天天梳头,天天照镜子,竟没有发现自己的变化,今天突然看见一副丑陋的面容,不亚于挨了当头一棒,霎时间手脚冰凉,浑身瘫软了。她下意识地捋出两根白发拉在眼前,直瞪瞪望着,两根银丝慢慢变得粗大,模糊了镜子,模糊了镜中人。

敲门声将她唤醒,她急急忙忙将头梳拢一下,擦去挂在眼角的泪,这才起身去开门。

大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位魁伟潇洒的男人,倒叫她一愣:“您?……”

“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