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版 繁体版 第十四章 4

第十四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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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4

他走后第三天,她去向丁汉武报告了。丁汉武没多说什么,只让她回去,加入了他姨太太的行列。没过几个月,她有意让丁汉武发现了他和教书先生王增寿的关系。她那十八岁就成右派而自杀的儿子,其实是丁汉的……

一生受了多少罪啊!她都默默忍受着,一切酸甜苦辣只在她自己心里。她会安慰别人,宽人家的心,自己心灵的大门却永远闭着。但最近以来,她方寸有些乱,失了往常的沉着。今天,她有一股强烈的**,要向谁一吐心事,满镇男女,她只看得上吴画。她要向她说,敞开心扉,毫不隐瞒,不求人家宽慰,只要吐出来,那样才好受一些。她离开了这幢房子。

她正要打个弯转,忽然间发现街那头有个幽灵似的影子,慢慢腾腾往这边踱来。那是个老头,拄着拐杖,佝着背,一件棉大衣前长后短,看着像是掉了东西在街上。他踱到大门口,上下望望,走过去,摸着那冰冷的门锁。彩凤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幽灵,定是丁汉无疑!然而细想想又不可能。海外侨胞,又弄得这么大风声,怎么会这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街上?况且一点也不排场,一点也看不出风度。若不是他,那么又是谁呢?镇上没这么个人。冷清清的老街上,黑灯瞎火,既不好玩也不好看,他在这里游荡什么?她也有了些警惕性。便走过去,要问个明白。走近了,她才发现那手杖闪着幽幽的光,那人头上的帽子也不同于一般的帽子,一件半新的军大衣下,领口露出的衣料也不同一般,便断定是丁汉无疑了。

“老先生,您在这儿干什么?”

老头儿迟钝地掉过头来,凑上脸来打量来人。彩凤发现,他的眼睛是湿润的,满是皱纹的脸上是一副苦相,嘴巴抖动着,显然很激动。

“我看看……”声音是嘶哑的

彩凤心里有些沉。保存在记忆中的丁汉被这老头一下子冲毁了:“这儿……你很熟?”

“住过几天的。”他又失神地望着紧闭的门。“一晃,快半个世纪了……”

“住过几天,你还记得这样清楚?”

“人生的转折,不长,却很重要,不会忘的。”他又掉过脸来,“噢,忘了请教,您贵姓?”

“唉!姓名连我自己都快忘了,问这干什么!”

“您是镇上人?”

“是的。”

“我应该认得的。”

她侧一下脸,直接问他:“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丁家老二,是么?”

“是的,丁汉。”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我向您打听一个人。”

“说吧。”

“有个叫彩凤的人,您记得么?”

“记得。”

“您知道她?”

“知道。”

“不知她这些年生活怎么样?”

“还,还可以……”

“您真的知道她?”

彩凤忍住心酸,笑了笑:“她伺候过你;你教她读书写字;她曾代你你写过几个字做了匾;还和你私订终身;以后,你哥哥不准她跟你,她劝你跑了……是不是?”

“是,是。一点不假。完全是。”他扯出一块手巾擦擦鼻子。“您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你打听她干什么呢?”

“我,我心中的亲人只有她了……”

“唉!”她伤心地摇摇头,“她有家,你又何必重提那些事呢?再说,她也老了,旧情难续……”

街那头出现几个人,有叫“丁先生”的声音。彩凤急忙转身走了。到了吴画家门口,回头望时,只见那老头望着这边,那几个人正向他介绍着,他显然知道了她是谁。

她敲着吴画的大门,一只手捂着胸,心里难受。恍惚间,她听到远处有唱歌声,合着伴奏。那边在排戏。一个女孩子的嗓音,唱得缠缠绵绵:

离别时,郎才女貌,风华正茂。

两心依依,盼重逢,枕边泪多少。

一个是空中浮云,身不由已,随风飘摇;

一个是地上小草,暴雨狂雪,枯荣难料……

门“呀”地开了,是吴画,见是熟人,笑笑,算是打了招呼。两人都没说话。显然,吴画也听着这曲子。

那边还在唱:

待聚首啊,两鬓如霜,人已老,心已焦。

道声好,欲哭却笑,擦身过,各自去了,梦魂碎落阳关道。

曲子唱完,吴画这才发现,彩凤脸色不好,连忙扶住她:“婶子,您怎么了?快进来。”

来到客房坐下,喝杯开水,烤了会儿火,彩凤才缓和过来。她笑了笑,原打算要倾诉衷肠的,现在又不想说了。她只是问:“迎春她们唱的曲儿是哪里来的?”

“他们排戏,宋长华说结尾处要段词儿,我被丫头缠得没法儿,依那曲子画了一段词儿。”

彩凤正眼瞧她,只见她这些天很见老,便明白她是有感而发,她不挑破这层意思,叹了口气,说道:

“你还年轻,怎么就写得这么灰?唱得人心都凉了!”

吴画只是笑笑。

彩凤又搁下自己的心事,转而劝她:“画,不是婶子说你,你才四十几岁吧?受了许多苦不假,可也不是只有一个两个倒霉。你多才多艺,街坊们都看重你,怎么能这么灰溜溜的呢?实话跟你说吧,我年轻时候也是想奔个前程的,一晃,就七十了。刚才看见丁汉,我……”

“什么,他回来了?”

彩凤发现自己说漏了,也就不再隐瞒:“我跟他还有段姻缘呢。我们才像你写的,‘两鬓如霜,人已老,心已焦’,可还没有灰到你这样呀!”

吴画若有所动,低下头去,望着火。彩凤的聪明她知道,写字的事也听迎春讲了。但她始终打不起精神。

这一对忘年朋友在一起坐了半夜。

彩凤从吴画家回去,挨了徐大发一嘴巴。她和丁汉会面的事,很快传到徐大发耳朵里,他又气又急又伤心。她回去时,他正大喊大叫,一家人都在床前哄着。她一走过去,他就爬起来,还没坐下,一嘴巴就打来了。

“你是丁汉的人,你滚!跟他滚到外国去!”

彩凤挨了打,不吭声,只是流泪。倒是儿子许小鹏看不过眼,冲他爹说:“你干嘛打人?人家这么多年来伺候你,照顾孙子,操持家务,哪点儿对不起你?你又给人家什么好处了?人家在大街上偶然碰上了,说几句话,关你什么事?别说妈并没说要走,就是要走,欠人情帐的是你,而不是她。她要走,你还有理由阻拦不成?真是岂有此理!……”

彩凤拦住儿子:“好了好了,他是个病人,心火重,你们就别说了吧。夜深了,你们睡去。”

待他们都走了,只剩下彩凤,徐大发又呜呜地哭。他哭自己混帐,一辈子心血一把火烧了,晚年接个好老婆,又没本事留住。哭得很伤心。彩凤劝道:“好了,别哭了。我对你说吧,那丁汉年轻时,我伺候过他一阵子,他还想要我去伺候他,我就这么贱?难为你这么真心待我,我怎么会不晓得好歹?你要说剧本的事哩,我明天去问问吴画,说不定都在的……”

徐大发悲哀地摇头:“不在了。我让她烧的。”

“说不定没烧完呢。差的部分你念,我抄,行了吧?”

像哄小孩似的,哄了半天,老头子才安定下来。

第二天,吃罢早饭,彩凤就去找吴画,说了老头子夜里的表现,并求她把剧本给一部分哄哄他。“看样子他也活不长了,等他一死,我再还给你……”说着,她就揩起泪来。虽然他打了她,但她并不在意。

吴画二话没说,马上上楼抱来了一摞本子。“我怕气候多变,大爹容易激动,弄不好就丢了。我准备等天下真的稳定了还他的,没想到……全拿去吧,本来就是他的心血,我怎么能要呢!”

彩凤千恩万谢,抱着就走。

还没出门,她就碰上了几个人。第一个是丁汉,后面跟着周振邦和许长青几个。丁汉一见彩凤,眼睛瞪得好大,嘴巴哆嗦着。他白天看着虽然老,却不显得老态龙钟。

“你是彩凤?……”

“噢,丁先生!”彩凤躬躬腰。

周振邦打趣地说:“昨天见过面了。老婶子,坐坐吧。”

彩凤只好停留一会儿,跟他们往回走。

丁汉在国外是个汉学家,介绍中国化的。这次回国,他专门参观小镇,了解民风民俗,据说要搞一本专著,从化的角度来论证中国小镇的作用和地位。听说他不是发财的大富翁,灯笼镇的头儿们就有些失望,投资的问题懒得提了。但他是华侨,马虎不得,因此仍对他很客气。其实他只泄露了一半自身情况。他不是富翁,但他几个儿子却是富翁,开着几家大公司。儿子对父亲孝顺,遇到父亲生日,全家拜寿,过春节讲究团圆,每月定期给父亲存款。丁汉感兴趣的是化,不顾其它。回到家乡,那份激动自不必说,一条冷清的老街走了无数遍,仿佛要把一生该走的遍数都补上。

他到许敬轩家看扎灯笼,照了好些照片,一再解释这是化。到张吉祥的案子上出两块钱买了两个猪油饼子嚼着,说猪油饼子是化。区里向他介绍,说准备办个电线厂,他并没注意听,一听说要办个陶瓷厂,烧工艺品,他连声说好,你这个厂值得一办,因为那属于化。他念起他的一本经来,精力充沛,眼里放光,口如悬河,慷慨激昂。他昨夜就对一群不爱听化而专去瞻仰海外侨胞的人发表了一通演说,直到听的人呵欠连天,他才作罢。今儿天刚亮,他就上了街,拿起照相机到处“咔嚓”。青石路面,雕花窗子,石头门墩……全都成了化。

他跟区委书记等人边走边讲,兴冲冲来到吴画家,一望见彩凤,蓦地又牵住了他的情肠。他因领导同行,又是为那件艺术品而来,不得不把他的苦恋之情暂时搁一搁,向后院走去。

看见吴画,他以为看见了孙玉姣,好在他的脑袋还没有过于迟钝,才没有贸然叫出声来。周振邦为两边作了介绍,丁汉张张口,本想谈一通吴安泰,孙玉姣等人的,因为这之前周振邦已经向他介绍了吴画不幸的身世,他张开的口又闭上了。

吴画将他们领进空房,一张大桌子上,大红绸覆盖着那座“灯笼镇”。她将红绸揭开,丁汉轻轻吸了一口气,目光一下子扑过去。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放大镜,绕着桌子转,退后观观全貌,又凑近去用放大镜细看。他忘了身边的人,出气轻而又轻,心目中只有这件工艺品,生怕不慎把它弄得化成轻烟飞了。过了好半天,他才长舒一口气,颇有感情地赞叹:“妙,妙啊!”他的尖指头轻轻叩叩桌子,一脸陶醉的神色,说:“这比那一座又高了一级。那一座呢,”他将放大镜塞进怀里,又拿出来一叠照片。这是他拍的那座“灯笼镇”。他将照片分发给大家看,作比较。“是百分之百的写实,描摹得惟妙惟肖。而这座呢,明显地看出了作者的艺术素养,简练多了,运用了夸张手法,追求神韵,在民间艺术上发展了,却又没有脱离民间艺术的风格。仅从这一点上来看,中国普通百姓的化素养在提高……”

许长青冷得受不了,见大家都在打哆嗦,而丁老头谈兴正浓,就提议把火盆端进来。

“不可!”丁汉厉声阻拦,“对待艺术品不可以不讲科学,你看,”他用拐杖敲敲地板,“她为什么放这屋而不放别的屋?就是考虑了温度、湿度。这在国外,还要建造专门的陈列室。要是冷,我们出去烤吧。”

他很小心地盖上红绸,这才随大家往外走,一边咕叨着:“不简单,不简单……”

彩凤等不及了,要走,“您们谈吧,我家里还有病人。”

“你手里拿着什么?能看看吗?”丁汉不放她。

彩凤只好请他看。她抱进客房,一搁下,每人都拿了一本翻起来。别人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丁汉却又是一声赞叹:

“啊,了不得!全套的花鼓戏本子!真正的农民戏剧!妙!……”

彩凤怕他越说越长,不得不很客气地从他手里夺回来:“丁先生,以后谈吧,我家里有病人,我先回去了……”她抱起就走了。

丁汉像丢了魂魄,失神地望着她出门去了。

彩凤急急忙忙回家,直将一摞本子抱进卧房。

“大发,你看,你写的本子都在,一本不少。这,我给你抱回来了!……”

没听见回音,仔细望,才发现徐大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的眼角挂着泪,微微点头,表示他晓得了。彩凤忽然哭出声来,边哭边说:“大发,你莫不是太急了吧?你的心血全在这儿。吴画为你保存得好好的。若是怕我离开,那你就太不该了。我不是早说了吗?我哪里也不去。灯笼镇再不好,也是我的家呀!外国再好,也是人家的国!我宁愿在家受气受苦,也不愿到别人家那里作客……你呀!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