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1
恶魔甜心公主们的双面王子 星芒决 火暴总裁娇柔妻 落鱼 魂火焚天 凰后 盗墓之长生迷 三公主的复仇恋爱史 仙君大人请留步 无敌特警横扫三国
第十一章 1
一
“革命派”大获全胜,然后“大联合”。从此,一切走上正轨。人们静等着史无前例的运动被上面宣布结束。做工的和种田的,人人安分守已,没有人敢调皮捣乱。灯笼镇上安静了,亲戚谈话都紧闭屋门,嘴皮贴着耳朵,以防被人听去。大家都变得神经极度过敏。人们只要得知“今晚有重要新闻广播”,一到晚八点,电台里“东方红”乐曲没有播完,就争先恐后地敲锣鼓上街游行,满巷子乱窜,高呼:“热烈欢呼最高最新指示发表。”好几次游完行回去,等在收音机旁记录的人说,今晚没有发表最高最新指示。一般百姓游完了行就回去睡觉,并不理会那神圣的指示是真是假,讲的是些什么。
可是,史无前例的运动老不见宣布结束,到了六月,准备拆掉的大字报棚上,出现了唱反调的小字报,称武装部和公安局充当镇压群众运动的刽子手,并捎带上“红色战斗团”,揭发他们成员的老底,落款是“反逆流兵团”。这张小字报口气很大,行从容老练,叫“革命派”们恐慌,缴了械的”造反派“们却暗自高兴,其头头们尤其高兴,他们想东山再起。才过一天,“反逆流兵团”又贴出一张小字报,公然宣称“革命派”们是一群跳梁小丑。这张小字报招来了铺天盖地的大字报,都是“革命派”写的,反击反革命的翻案。至于“反逆流兵团”是谁,无人知晓。“革命派”们打电话,请县公安局破案,那边回话说,这是群众运动,不好干涉。这么一来,灯笼镇人都猜测“反逆流兵团”何许人也,私下里闹得沸沸扬扬。以后,又时不时出现些手抄的小道消息,甚至骂人的大字报,落款都是“反逆流兵团”,也不晓得是真是假。
到了七月末,中央广播电台说,本省某一派是错的,而受压的一派是真正的革命派。这一来,情况急转直下,一夜功夫,“反革命”又成了革命的,“革命派”又成了反动的。“红色战斗团”自动倒旗,头儿们纷纷找本单位的“反革命”头儿请罪。台上台下,倒了个个儿。
这时才有人传出真情,“反逆流兵团”是吴画!此人在艰难岁月顶住逆流,是镇上唯一的“坚强战士”。于是,她被抬了起来。“反逆流兵团”,成了灯笼镇头号好的组织。
吴画押宝押对了,一跟头栽进了风流漩涡。
二
吴画家门庭若市,仰慕者纷纷前来,一睹芳容:各组织的头头要来借用她的声威;由“革命派”沦为坏头头的人,要来得到宽恕;当权派们要获得她的好感……她由极臭变为极香,老杂货铺变成了红色大本营。
但她不当头头,让王新国当着。至于写大字报、开斗争会,她一概不管,偶然插上几句话,足以左右灯笼镇甚至整公社的局势。孙得宝和徐大发放出来了,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吴画想去看看徐大爹,竟忙得抽不出时间。她唯一感兴趣的,是要弄清谁那么歹毒,竟将她往死里整!
她首先拿张吉祥开刀。张吉祥不露面,她号令写大标语,写大字报,造成要整他的声势。张吉祥终于顶不住压力,趁一天中午,估计吴家再没有旁人,拿着写好的认罪书,悄悄进了吴画的家。
吴画早就得到了他大儿子张爱华的情报,在家等候。小迎春被人领着玩去了,她一人在家。
“吴同志……”张吉祥弯着腰。
吴画坐着不动,冷笑道:“你到底还是来了!”
张吉祥暗吃一惊,这才明白,自己的行动原来掌握在吴画手里。他不无难过地说:“我本原早就想来,可是又……我对不起你……”
“你来干什么?”
“我,请罪。”声音小得像蚊子嗡嗡。
“你有什么罪?”
“我对不起人民对我的抚育和培养……”
“少说官话!”吴画盯着这个害了自己一家的人,心头有些快意,“说实话,到底来干什么?”
张吉祥到了这步田地,只得说实话:“我对不起你,让你委屈了这么多年。也对不起杨春华……”
“就为说这些?”
“为了求得你的谅解……”
吴画压抑住悲酸之情,嘲弄地说:“张吉祥呀张吉祥,山不转路转,石头不转磨转,你总算转到我手心里来了!我们无冤无仇,杨春华甚至是你的朋友,你为了捞一官半职,为满足兽欲,伤天害理,用他人的痛苦作为进身的阶梯!宋长福跟你共事,关键时刻你昧着良心蹬人家一脚!你说,你良知何在?告诉你,我是被逼上来的,既然到了这一步,我就没打算留后路。你老实便罢,如有半点不老实,我叫你死都是办得到的。不信你试试!”
张吉祥抬头一望,只见她脸色惨白,眼睛发直,吓得心跳加快,急急地说,“我愿用实际行动赎回我的罪过。”吴画有才学,他明白她不好对付,非同常人。
“哼!”吴画笑笑,“你这人说得好,一有机会就变脸,我也不怕你,老实告诉我,那次斗争会无缘无故把我弄去,究竟是谁的主意?”
“我不晓得……”
“真的吗?”
“真的。”
“有人问过我的情况吗?”
“那倒是有,是陈部长……”
“好了,写出书面材料,晚上要。你去吧。”
张吉祥连声说“是”,接着把他的请罪书递过去:“这是的请罪书。”
“放这儿吧。”
打发走了张吉祥,吴画的心久久不能平静。这是干什么啊!她被自己滑得这么远吓坏了。她恨,恨这邦家伙毁了她一生,毁了她一家。然而,仇人来到她面前,将心比心,又忍不住要替人家难过。于是,她恨自己没能耐,心肠太软。不幸这年月好人没好日子过。你不问身外事,它们却偏偏要找你。想做好人,就是坏人。骑虎难下,只得跟着虎跑。做人难啊!……她愣了那么半晌,狠狠心,逼着自己驱走良心上的自责,打起精神读张吉祥的请罪书。仇没报,恨没消,不能先软了心肠!
她扔了张吉祥的请罪书,找出他几个月前写给“农民卫东彪战斗团”的交代材料,立刻抄成大字报。那里面交代的是和女人的关系,也有她。她照抄不误,只不过掩饰了真名。她要让他里外难以做人。
下午,张吉祥的揭发材料交来了。他绝没想到,这些东西会变成大字报捅出去,还以为取得了人家的谅解,过关了。
吴画读着那份材料,差点没气死。原来将她揪去挨斗,不是哪一个人的主意,而是那一群人的决定。他们在商量斗争对象的会上,提出她,大家还开了下流的玩笑。张吉祥还算老实,当时他被关在客房,那些话他都听见了,为赎回罪过,原原本本写了出来。但吴画不打算饶他。她有一种预感,张吉祥有一天还会当书记,甚至有可能提升。她要让他即使再度掌权也不舒服。她读完了这份揭发材料,铺开几张大纸,也不打稿子,提笔就写大字报。
她略一沉思,写出了大标题:请看这群“革命派”的流氓嘴脸!
她以张吉祥的揭发为依据,把那群头目一个不漏地抖了出来,用刻薄的语言描绘他们的神态,其中不无夸张和煸动。因为那些头目都说过本单位“造反派”的坏话,这张大字报捅出去,他们是不会好受的。大字报的落款是:反逆流兵团。
大字报连夜贴了出去。第二天,张爱华来向她报告说,他爹妈吃午饭时打了一架,不知谁把大字报的内容向他妈讲了,她见张爱华情绪不高,不动声色地安慰说:“爱华,这是触及人们灵魂的斗争嘛。在家还得对你爹好些,说不假的父子之情,骨肉之爱,是不是?你是他儿子,既要批评他,也要关心他。只要他态度好,会解放他的。”
张爱华见吴画说话入情入理,更觉得她是个好人,自己的爹不是东西。他爹当书记,很少落屋,也很少过问孩子的冷暖和学习。妈又是个邋遢人,注意力集中在爹身上,对孩子的吃穿睡马马虎虎,兄弟俩得到的疼爱太少了。自到吴画家几次,他渐渐喜欢起这个地方来。吴画像大姐姐样温情,又像母亲一样慈爱,除了这两点,更有一股说不出的吸引力,叫他留恋。这股吸引力使他离开了这里就失魂落魄,来到她身边又得了感冒似地浑身颤抖。只要她一句话,他什么都愿意干,因此,家里屁大一点事都来向她汇报。
吴画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却又不打算自拔,才二十七岁,比十年前少女时代更具魅力。张爱华的心事,她一眼就看了个穿。关心张吉祥?笑话!她巴不得两个小混蛋把他爹杀掉!现在,她的笑是假的,哭也是假的,轻言细语,柔情绵绵,都是假的。她的思维集中在一点上,那就是整人!整她的仇人!残忍、堕落、歹毒……这些词常在脑海闪现,又常被自己驱走。她开始有些不认识自己了。怎么了,自己怎么能这样呢?可是,她已经不能不这样做。
看透了,人,就是这么回事!
张爱华情绪不高,显然是为他爹的事。她挨他坐着,捋捋他的头发,拉些家常话,直到催出他的眼泪,她就巧妙地把他甩开。
这天晚饭过后,张爱华又溜到吴画家里,无话找话,东扯西拉。忽然,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画同志,在家吗?”
吴画一听,是柳月仙的声音,便在心中暗笑。她转身对张爱华说:“你是走呢,还是呆会儿?”
张爱华不想走:“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