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版 繁体版 第十章 1

第十章 1


玄门医圣 亿万交易:霸道总裁替身妻 伪恶魔的泡沫之恋 如是 拜托吾辈要去屎 爱在永恒 窈窕熟女,军子好逑 首长早安【完】 都市修途 小厮挑情

第十章 1

徐大发老当益壮,戴起了“战斗团”的袖章,成了老战士。孙得宝当官不忘旧情,动员徐大发到他组织里去。因为这年头你不加入这边,就会加入那边,无组织的人犹如无娘的儿,没人照应。徐大发曾吃过一吓,很自然地靠紧了“战斗团”,并像加入政党那样严肃地宣誓,跟孙得宝他们“团结在一起,战斗在一起,胜利在一起。”这几句话被人暗地里变了,变成“勾结在一起,捣乱在一起,灭亡在一起”。彩凤很反对他这样做,背地劝他:“如今造反的是年轻人和出身成份好的人,你怎么能去呢?”徐大发正色道:“年轻人关心国家大事,老头子就不关心国家大事了?我就要做给他们看看!看我徐大发究竟是什么立场!他们当初给我戴帽子,简直是混帐!我徐大发是贫下中农!”王桂英也反对公公参加,因为他会给她弟弟的组织带去污点。她不好明说,只有绕弯劝解:“爹,造反的事风险大,又累人,您上了年纪,别参加,把袖章退给他们。”然而,他的热情很高,要为造反事业出力,说道:“不要紧,闹革命就得不怕牺牲。我一把老骨头,真的死了,将来对你们也有好处。”他犟起来八匹骡子拉不转,也只好由他。

老战士的热情胜过小战士,他起早摸黑,帮忙糊大字报,布置会场,还自觉地搞发动工作。他动员炮竹大王刘少堂也走出家门参加造反,并讲了许多道理,每一条道理都可以在最高指示中找到依据。刘少堂过去现在都承认徐大发有学问,自然听从,跟徐大发去领了一个袖章。不过他不戴。他说,他的手怕冷,常要筒进袖子里,袖章一箍,就塞不进手了。徐大发愿意给他换个大号的,他不去,说:“领导们造反也蛮辛苦,怎么能为这点小事去麻烦人家?算了。”徐大发又动员许敬轩。许敬轩跟徐大发一同戴过高帽子,晓得参加个组织的好处,不用多说,就参加了。不料过了一夜,许敬轩又反悔了,把袖章退给徐大发,说:“你们干吧,反正我拥护你们就行了。”徐大发很气恼,很伤心,拍桌子摔板凳骂他,他像挨斗似的洗耳恭听,只是不肯接袖章。一再逼问,到底是什么心理作怪?终于,他谈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学了最高最新指示,上面说只整党内当权派。我一不在党,二不掌权,他们戴我的高帽子一回两回也就过去了。要是这么一造反呢?将来就扯不清了。大发,我走了。”说完他拔脚就跑。其实,他被女儿逼不过,才退袖章的。徐大发无计可施,只好恨声骂他“叛徒”。

徐大发的积极不是假的,是真的。他在灵魂深处爆发革命后,首先想到的是那两百多个剧本,无一不在造反之内。造反应该彻底。于是他抽个夜晚,去找吴画。

吴画成天生活在恐慌之中,天晚就闩门,哪里也不去。见徐大发深夜来访,吓得心里乱蹦乱跳。

“大爹,什么事?”

“画,何必这么惊慌!”徐大发大摇大摆,给吴画做示范:“现在是造反年代,应该扬眉吐气,你怕什么!”

“是,我不怕。”

“画,我是来取东西的。”

“取东西?”

“那些剧本还在吗?”

“在。您要?”

徐大发笑笑说:“你给,烧了算了。”

“烧?”吴画很惊讶,“那是您一笔一笔抄的呀!您是不是不放心?”

“不,对你我怎么会不放心呢?我是想,那些东西的确不好。你给我,我烧了它!”

吴画很遗憾,问他:“您想好了?”

“你看我这么大年纪,会突然脑子发热?难为你了。”

吴画虽觉得可惜,但见他执意要烧,也不好再多说。她爬上楼去,从挨瓦的阁楼上取下那个黄包,拿下来交给了徐大发。本欲最后再劝他一句,一见那血红的袖章,话又吞了回去。

徐大发接过去,临出门,问她:“你抄完了没有?”

“没有。”其实她抄完了。

“画,这些东西留着没用,你也烧了吧。”

“我已经烧了。”其实她没烧。

“那就好,那就好。”

徐大发回了家,当即将剧本倒在后院里,划一根火柴,点燃了。在剧本起火的一刹那,他的心像被针刺似地疼了一下。这火,像坟前的纸钱,他恍然觉得这是给自己送葬。愣了半天,他忽然伸手进火堆抢出几本,用脚踏灭:“我的心血呀!呜呜!……”他哭了起来。

这时候,他身后响起一个声音:“烧的档案,还是黑材料?”

他扭头一望,是张爱华,张吉祥的大儿子。张爱华大义灭亲,造老子的反,也是“战斗团”成员。回家妈不让进门,跑来找东西填肚子的。徐大发见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才放了心,说:“我的剧本。革人家的命,也要革自己的命,原本放在吴画那儿,今儿拿回来烧了。”说着,将抢出来的剧本又扔进了火堆,烧了个干净。

“烧了好,烧了好。”张爱华说。“还有没得剩饭?”

“有,有,下面吃。”

徐大发对战友慷慨大方,热情招待。他俩自己动手煮面条,边吃边讲造反形势,困了,徐大发将彩凤赶去跟儿媳睡,两个战友滚进一床被子睡下。

睡得正香,彩凤急如星火地撞进来,推搡老头儿:

“大发,大发,不得了!你快去看,外头……”

徐大发以为失了火,猛坐起来,睁眼一看,天已大亮,“什么事?”

“外头,大字报!”

张爱华一听有大字报,也爬了起来。两个人急急穿了衣裳,边跑边扣褂子,掖裤子,去看大字报。

大字报棚搭在十字街,已经围了许多人,在看昨夜新贴出的章。徐大发挤拢去,只见这篇章整整十大张,大标题赫然入目:请看“农民卫东彪战斗团“的黑班子!章说,”战斗团“招降纳叛,藏垢纳污。列举了许多人,名字下面打了红杠。徐大发挨着搜索,看见了宋长福,看见了吴画,看见了许敬轩、刘少堂,最后找着了自己的名字。那段字叫他十二分伤心:

黑高参徐大发,年近花甲,威风不减,公然戴“战斗团“袖章,招摇过市;走东串西,搞反动串联;威胁贫下中农,迫害革命干部。他点火于幕后,策划于密室,老奸巨滑,用心歹毒。他何许人也?撕开面具,还其本来面目:早在三四十年代,他以唱戏遮人耳目,搞特务活动,刺探**军情。他曾自供,丁汉武对他赏识之极,给钱以口袋论计。解放后,他组织旧班子,大唱黑戏,借古讽今,腐蚀群众。一九五七年,他公然咒骂党的领导,为右派鸣冤叫屈,被戴上坏分子帽子,绳之以法。其妻曾系丁汉武姨太太,实属坏人。其子是反革命集团的首要头目,判刑十年。他还书写变天帐,且巧妙地用剧本形式写出……运动之始,徐大发误察形势,迫不及待,跳将出来,杀气腾腾,图谋恢复旧日之天堂,狼子野心,何其毒也……

徐大发脑袋一嗡,滚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待醒过来,已经睡在自家**,一旁坐着女儿小莲的女媚宋长福。他又羞又气,但不开口说话是不行的,“你们来了……”他想笑笑,可笑不出。“造谣可耻!”他拍着床沿大叫。

宋长福倒很轻松,笑笑说:“爹,其实你不该参加,既然参加了,就用不着这么气。那大字报晓得是哪个王八蛋写的?没有组织名字,就一句‘革命群众’,这是保皇派一惯玩的把戏。”

“喂,”徐大**绪转换极快,已经不生气了。“那一手字还要得,是哪个写的?”

“管他是哪个写的。”徐小莲说,“爹,最好的办法是你不参加了,不然让人家钻空子。”

徐大发比见了那张大字报更气,骂道:“噢,你们也认为老子是坏人?老子偏不退出!你们不要,人家孙得宝要!”

不幸,孙得宝早已来了,让小莲两口子打头阵,劝徐大发退出,徐大发还没住口,他就进去了,皱着眉头说:“大爹,小莲说得有道理。不是我们对您有什么看法,实在是因为策略上的需要。不然的话……”

徐大发极度悲哀,瘪着嘴,摇着头说:“得宝,你别说了,我懂,我懂。为了你们,为了战斗团,你就把我开除吧。”他明白,不参加的意思就是要开除他。大张旗鼓地开除。说着,他从臂上取下了那个宝贝袖章,递给孙司令。

孙司令伸手去接,神态庄重,那脸色竟像生离死别,觉得对不起人,哭了。徐大爹对他的恩情他永志不忘,无奈,唯牺牲徐大爹才能保住战斗团,不得不这样做。

下午,大字报棚糊了一张“农民卫东彪战斗团”有公告,开除了坏分子徐大发。不过没一会儿,这张公告旁边又糊上了几张大字报,标题是:“农民卫东彪战斗团”的苦肉计。内中,详细介绍了孙得宝等头儿们如何商量牺牲徐大发,如何动员徐大发交出袖章的。落款又是“革命群众”。这大字报是谁糊的?竟神不知鬼不觉,叫人生疑。

宋长福对六神无主的孙得宝说:“组织里有内奸!”

宋长福和小莲本来回镇上玩几天的,一看形势,两口子都不想走了,不过,两人的打算不一样。宋长福一听张吉祥和柳月仙成了阶下囚,又听说“农民卫东彪战斗团”去抓赵本清了,新仇旧恨便涌上心头,要找他们算帐。他不参加“战斗团”,却愿意帮他们出谋划策,真正的幕后指挥是他。徐小莲不愿回去,因为镇上好玩些,多玩几天回去没人敢罚工分。但看见丈夫卷进造反漩涡,又有些害怕,想回去。她生了孩子,却风韵犹存。宋长福能领导一个大队,建设小家庭更不在话下,既把家庭安排得好好的,又讨队里干部群众喜欢,加上小莲又聪明,因而小莲很少下田,在队里搞搞记工员,没有受到风吹雨打。两口子镇上来了,在宋家不能住。宋长贵见小莲仍很漂亮,甚至比以前更有魅力,实在难忘旧情。这情在肚子里膨胀幻变,变成了恨和悲,反映在表情中是横眉瞪眼。杨雪花倒不在乎小莲跟长贵好过,热情招待,可在小莲眼里却觉得她是以胜利者自居,两口子只好落脚在娘家。感情矛盾在其次,主要矛盾却是观点之争。

宋家四兄妹分成了两派。宋长福同意造反。宋长贵说造反的都是对**不满的家伙。宋长荣倾向二哥。宋长华旗帜鲜明地站在大哥一边。他们碰面就吵,宋德礼的办法是快刀斩乱麻:“都给老子滚外边去!”于是,四个人分道扬镳,很少回屋。

这天,宋长福两口子也干起来了。先是小莲提起来的。

“长福,我们什么时候走?”

“不慌,我要见见工作队长。”

“人家去了几次都没找着人,谁知他能不能来?”

“孙得宝又派人去了。”

“就算把他揪来了,又怎么样呢?”

“我要问问他,我干的那些究竟是什么主义?”

“件说了,要保卫‘四清’成果。”

“我不想夺那成果,只是见见那个混蛋!”

“我真担心……”

“担心什么?”

“何必呢,事情都过了。”

“你怕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