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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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4
赵队长赵本清才三十出头,实在没理由老成到面部肌肉僵硬的程度。是职务和工作把他搞成这样的。职务需要他有长者风度,搞运动需要他威严,于是他就正经得让人替他不好意思。他认为灯笼镇很复杂,镇上的一切,无不是你死我活的斗争的反映。他精神抖擞,信心十足,有把握掀开灯笼镇的盖子,弄出个名堂来。
吃罢晚饭,他上街来了,像指挥官视察前沿阵地。其实,他自己不能觉察到,三十来岁的年轻人也想玩玩。
灯笼镇房屋密集,街巷交错,在夜幕下显得神秘。他的解放鞋踏着石板路,身后跟着谢大婶,慢慢地,无目的地随意前行。
正想着过去的情景,冷不防一声抽泣,吓他一跳。定下神来,只见一家门前屋檐下蹲着一个男人,这抽泣声是他发出来的。一个男子汉为什么哭?为什么大门紧闭,他在门外挨冻?这引起了赵本清的注意。他走过去细细审察,发现这男人见过,便问:
“你是谁?怎么了?”
谢大婶跟过来一望,汇报说:“他叫孙得宝,吴画的丈夫。”
赵本清猛然省悟,孙得宝是贫农,婚后一直住在吴家。“你爱人呢?”他问。
孙得宝见是工作队的领导,有些后悔在这儿出洋相,一时间找不出话来回答,只好据实相告:“在家里。”
“还有谁?”
“徐小莲。”
“怎么把你关在外头?”
这下勾起孙得宝的火来:“哼!上门做女婿,受人家娘儿母子的气。我这是活该。!”
谢大婶倒不认为这事有多么严重,笑笑说:“两口子吵架了?等会儿陪个不是就行了。”
“什么吵架?我说她们见不得人!搞阴谋诡计!”孙得宝不愿丢掉男子汉的脸,愤愤说道。
这一下,赵本清那根本来绷得很紧的神经又紧了一下。他接着问:“徐小莲在里面?”
“是的。”
“小孙同志,”赵队长拍拍他的肩,“你说得对,这不仅仅是两口子吵架的问题。一般夫妻闹意见,妻子也不可能把丈夫狠心关在门外。你们平时的感情就不好,是吧?”
孙得宝还在气头上,气呼呼地说:“她心里只有那个右派分子!”
“谁?”
“杨春华!”
赵队长跟谢大婶交换一下眼神,一步跨上台阶,捶起门来。孙得宝以为工作队的同志要帮他夫妻和解,暗暗高兴。
吴画开了门,睡着了的孩子被惊醒,哇哇哭起来。她借哄孩子,免了搬椅子烧茶这一套。孙得宝进门就成了主人,忙不迭地请客人客房里坐,然后烧水泡茶。
赵本清一进门,看到的是一张漂亮的女人脸,心下便得出结论:这么漂亮的小姐,怎么会甘心嫁给一个贫农的儿子呢?难怪她要欺负丈夫的。这女人看见工作队的人进了家门,没一点热情样,投过来的目光带有憎恨。难怪,我们镇压了她的生父,她不可能没有仇恨。待坐下后,那女人不进去,在外面哼哼哄小孩睡,丈夫却忙进忙出,跟童养媳一般。于是,他深信不疑,贫农的儿子孙得宝,在这个家充当长工的角色。
“吴画,你进来!”他叫道。
吴画抱孩子进来了,眼望一边,问道:“有事吗?”
赵本清盯住她问:“徐小莲来过没有?”
“来过。”
“人呐?”
“走了。”
“她来干什么?”
“拉家常。”
“拉什么家常?”
“锅碗瓢盆,柴米油盐。”
“没涉及运动吗?”
“也沾点边。”
赵本清感到有些意外:“哦?哪些方面?”
“姑娘家的心事,无非爱谁不爱谁,喜欢谁不喜欢谁,拿不定主意,不跟同伴谈谈。感情上的东西。”
“我问你跟运动沾边的事。”
“她跟宋长贵谈恋爱,宋长贵的哥哥正在受审查,这就沾了边。”
“具体怎么说的?”
“我不能告诉您。”
“为什么?”
“因为这是个人**。”
赵本清发觉,这女人非同一般,棉中藏刺,软中带硬。他用严厉的目光瞪着她。他常用这种威慑目光进击对手,不知是从哪部电影的特写镜头中学的。可惜,这女人根本没望他,使他多少有些扫兴。顿了顿,他压低嗓门说:“你要对你说的话负责!”
“我负责。”
孙得宝泡来茶,一人一杯,也给吴画一杯。吴画不接,他只好放在小板凳上,可怜巴巴地坐在一旁。
谢大婶见队长没词了,从旁补救,问吴画:“你们两口子是怎么回事?”
“准备离婚。”
孙得宝想进步,却不想离婚,见吴画在工作队面前毫无惧色,既佩服又害怕,害怕她把他蹬了。他主动承认错误,喃喃地说:“我不该打她,还砸了东西……”
“为什么打?为什么砸?总有个由头吧?”赵本清向着孙得宝,要挑出吴画的不是。
孙得宝不好回答。
谢大婶催吴画:“小吴,你也说说。”
“他不打不砸我也要离婚。”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愿跟他过。”
赵本清冷笑着问:“是不是瞧不起?”
“是的。”
“思想感情不合拍吧?”
“是的。”
“他是农民的儿子,因为这吧?”
“是的。”
“哼!”赵本清变了脸,“你考虑考虑自己说的话!小孙是贫下中农子女,哪点配不上你?”
“不,是我配不上他。既然您们这么关心贫下中农子女的话,就应该使他摆脱不干净的家庭,为什么要把他跟我绑在一起受耻辱呢?”吴画的目光这时射向了赵队长,带着嘲讽。
赵本清搞运动精明,对付一个普通女人却干出了傻事,一怒之下,说:“你不要认为人家会乞求你。只要小孙提出来,我们马上批。从明天起参加劳动去,拿工分带孩子的好日子该结束了!”说着,他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谢大婶为了把情况弄清楚,叫孙得宝:“小孙,你跟我们去一趟。”
他们走过了天井,走进过道,谢大婶发现吴画跟着,就问她:“你去哪儿?”
“闩门。”
谢大婶也火了:“吴画,你注意你的态度!”
不管态度不态度,他们刚一出去,大门就“砰”地关上了,接着“咕咚“两声,上下门闩一起插上了。
赵本清觉得受了侮辱,气极,发誓说:“我不拿下你吴画的威风,我就不姓赵!”
五
柳月仙接触工作队长的机会多,表达意见的机会也多。她在赵队长面前评价本大队干部,竟没有一个好东西。支部书记张吉祥,小时跟丁汉武跑过腿;贫协主任王至仁,跟坏分子徐大发是亲家;民兵连长的舅爷跟丁汉武小老婆是亲戚;治保主任的姨老表跟丁汉武的大儿子拜过把兄弟;大队会计的幺爹曾给丁汉武管过帐……赵本清恨不得顶她一句:“那么你呢?”碍于情面,这句话没说出来。他住在一间很僻静的小房里,柳月仙巴结得厉害,给他叠被铺床,进出随便,有时候还意无意地敝胸露怀。他虽然也有动心的时候,终不敢忘记自己是工作队长,稍有不慎就会身败名裂,开不得玩笑。住久了,他慢慢看出来,此人也不是个好东西。
张吉祥倒巴结上了柳主任。过去老婆管得紧,现在要交代问题,老婆倒贤惠起来,任他早出晚归,甚至一夜不归,照样热饭热茶地伺候,心想男人正在倒霉,做妻的应该体贴才是。柳月仙听工作队的口气,张吉祥除此之外多吃多占外没有太大问题,断定将来书记的位子照样是他的,便时不时地跟他通风报信。张吉祥在运动开始时吃了一吓,写了几次交代,被叫去谈了几次话,慢慢地不怕了,慢慢地自在了,便放开胆子跟柳月仙调起情来。柳月仙是工作组的红人,不管白天黑夜,跟她在一起没有人敢怀疑。他因祸得福,觉得这样下去不错。工作有工作队揽着,是好是坏他没责任。回家有“受审”一块招牌,老婆不管他。他轻轻松松地跟柳主任明来暗往,竟弄得难舍难分。
不料这天,赵队长找他了,其结局出乎他的意外。
“我们准备最近让你亮相。”赵队长说,“你的意见呢?”
所谓“亮相”,就是解放,也就是说,他经过运动,被定为好干部。一时间,想起当干部的艰难,他的眼泪夺眶而出。当然,其中也有感激的成份。
赵队长好言相抚:“经过审查,你有些错误,但大方向没有偏差。宋长福的独立王国你有责任,主要问题还在他。你准备一下材料,在群众大会上讲,涉及宋长福的问题主要中揭发。怎么样?”
张吉祥不哭了。他听出话意,是要他把灯笼镇的问题推给宋长福。虽然不自在,但在运动中,不得不这样干了。他无力点点头。
“第二点呢,从今天起,把队里的担子再挑起来。经过社教,我们的粮食和经济收入都要有大收获。唔?”
张吉祥马上想到了综合厂。吴画去搞劳动了,她属下的那一摊子怎么办?人家订的合同还没有完成,工作队只图一时痛快,撤了吴画,打发了徐大发和彩凤,那里的工作怎么做?他吞吞吐吐地说:“您看综合厂那儿……”
“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赵队长斩钉截铁:“要让贫下中农掌握领导权!”
张吉祥明白,那是个疼指头,动不得的。他耍了个花招,说:“我呢,要抓全盘的话就顾不了那里。那里责任重大,一般人去又领导不了。是不是请柳主任去负责?”
“可以嘛。”赵队长点了点头,“你去找她谈谈。”
张吉祥找个僻静去处,跟柳月仙谈了半天。
柳月仙很羡慕那个职位,跟张吉祥一分手就去上了任。张吉祥则回家去,关起门,一连写了好几天亮相材料。这是有关求解放的大事,马虎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