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4
嫡女为谋 战魂之路 斗战八荒 百死之身 宫之骄美 贵女反穿日常 真心傻瓜 他从海里来 医妃遮天:惹上至尊邪王 无敌从当反派开始
第三章 4
整整一天,没有打雷,雨却没住。气温骤然下降,人们都加了衣裳。
吴书跟往常一样上班站铺子,下午换了班,把该补的衣服都补好了。全是郭守义的,放在箱子里。吃晚饭,她做的全是好菜,还买了酒。郭守义看见也有些反常。一天来她总是痴呆着,也没说上三句话,除了上楼看看吴画,哪里也没去。她脸上很平静,却平静得令人生疑,叫人害怕。他在心里嘀咕,却并不道破,顺着她的意思喝了杯洒。吴书也喝了一杯。他发现她眼里落下一滴泪,又赶紧揩了去。两人喝了闷酒,又吃了饭,郭守义推说头疼,先进卧房去了。
卧房里,一切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柜子箱子像是擦洗过的。他换洗的衣服搁在床头。他更觉可疑,趁她没进来,他打开箱子,发现他的衣服上搁了一封信。他好奇地打开信,一看,不觉大吃一惊,心直往下沉。信是这样写的:
守义:永别了!
嫁给你将近十年,没有能够让你愉快,对不起你。虽然你也发脾气,但我明白你的心好,将心比心,我更明白你是因为心里难受才发的。谁不愿有个清白的妻子?谁不愿有个幸福的家呢?每当看见你难受,我只恨不能变出许多法儿来宽你的心。
想想自己,我也有说不出的苦啊!我没有害过任何人,也从没有生过那份心;走路遇见人,我总是先让路;人家生了气,总是我先陪笑脸;看见人家背后议论我,我总是悄悄离开……我一直想,只要天下人都愉快,把所有的磨难加在我一人身上,我都愿意。我在所有人面前低头,分红时拿最少的,孩子在身边不敢认,人家的白眼和闲话我都吞了,满以为这样可以平安过下去,谁知,张吉祥这样的王八蛋又糟蹋了我的女儿!兔子逼急了也咬人,我从昨夜就改变了想法。有罪的是丁汉武,我有什么罪?十六岁,还不知世事,他就霸占了我,凭天地鬼神评一评,我会跟丁汉武一条心吗?我不比别人傻,也可以读书上大学,因为怀了孕,不得不退学。我也应该跟人一样,找心爱的人谈情说爱,因为这,我一辈了也没尝过爱情的滋味。解放后,我更应该控诉,却又莫明其妙地划进了丁汉武那一圈子人。人家有苦可以在我身上发,可我找谁发去?人家苦还有个头,可我呢?没有人觉得我可怜。张吉祥,这个小王八蛋,他跟丁汉武做的坏事够多了,没想到解放后他倒成了人上人。我再也吞不下去,活着等于受罪。我要跟他同归于尽!
守义,你是个好人。我不在,你注意身体,将来找着合适的人就成个家。妈和画你愿关照是你的好心,没时间关照也不为错。天下好,你不关照她们也好,天下不好,你关照她们照样不好。这生对不起你,假如灵魂真能轮回,我一定在下一辈子报答你。
这封信留着,如有人找你麻烦,它可以证明你是无罪的。
吴书x月x日
郭守义吃惊了,信写得从容不迫,字迹工整,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他怎么也没料到她会有如此才学,这是自己不能比的。同时,他也没料到平时像根面条的女人会起杀心!看来,她是经过深思的,他将信装进衣袋,呆立在房中央,思索用什么办法阻止她这可怕的行为。
好半天没人进来,他侧耳细听,没有响动,不觉心下着急,跑了出去。厨房里已经收拾好。跑到客房,见老妈正在吃饭,他问:“看见书没有?”老太婆摇摇头。他又跑上楼,只见画熟睡着,又悄悄退了出来。
跑出大门,他估计张吉祥这时在家里,便往河边去。走了不远,前面巷子里出来个人,从对面也来个人,跟那人擦身而过。走近了,他认出是徐小莲,她腋下夹着东西,低着头,看见他,小莲叫一声“守义哥”,憋出一点笑来,那眼皮肿着。
“小莲,你去哪儿?”郭守义一边问,一边望着前面的那人,看背影很像张吉祥。
“我,坟山去去。”小莲说。
郭守义明白了,小莲夹的纸钱,坟山烧纸去的。她近来跟王增寿的儿子好上了,那小子死了,她去尽点心意。见她要走,他拦住她问:“看见书姐了吗?”
小莲摇摇头。
“前头那人是谁?”
“张吉祥。”
郭守义抓住小莲急急地说:“小莲,先把死人放一放,顾顾活人吧。求求你,去找吴书,把她拉回去。”
“她怎么了?”
“一时跟你说不清,她要干傻事。你去张吉祥家或者区张吉祥宿舍看看,她找他去了。求求你,快!”说罢,他去追张吉祥。
小莲见郭守义这般神色,明白了几分。她也慌张起来,快步往区里走去。
郭守义追上张吉祥,抓住了他的肩:“张干事。”
张吉祥见是郭守义,苦巴巴挤出一点笑:“郭会计!”
“跟我走一趟。”
“干什么?”张吉祥吓着了。
“叫走就走,喊出来不好听。”
不由张吉祥不肯,郭守义发起蛮来够吓人的。他怕稍有违抗会挨一刀,只得乖乖跟着。他讨好地给郭守义一支烟,被郭守义一掌打掉。他自己划根火柴点烟,那手老发抖。
进了大门往后走,黑灯瞎火,张吉祥紧张地问:“守义哥,你这是……”
“往里走!”
后面还有个小门,门外是菜园,有猪栏厕所。郭守义将他推出门,顺手抄起搅猪食的木片,命令他:“跪下!”
张吉祥放不下架子,哀求道:“守义哥,有话好……”
“叫你跪你就跪!跪不跪?”
郭守义这些年来尽拿妻子出气,其实没有认真出,今天才觉找准了对象,勇气和力气便达到了最佳状态。他先是一脚,然后一拳,就将对方打跪下了。下雨天,又是夜晚,谁也看不清谁,可以毫不顾情面。见对方平时一本正经,真干起来也不过是团稀屎,这么不经打,索性左右开弓,劈头盖脸一顿狠揍,直打得张吉祥双手抱头,缩成一团,“哎哟哎哟”地哀嚎。
“你给老子老实说,干了些什么?”郭守义低吼。
张吉祥像只乌龟缩在地上,哭着说:“是我不好,我是个畜牲,昨夜对吴画……”
“老子问你跟丁汉武干的事!”又是一拳头。
张吉祥“哎哟”一声,接着供认:“丁汉武干坏事,让我望风,送信……守义哥,你别打了,要是人家看见,会说你打干部,打**员,对你……”他听见了脚步声。
郭守义又气又好笑,横一脚直一脚地踢起来,边踢边骂:“去你妈的!老子揍了!有本事抓我坐牢去!你算他妈的什么?你是条狗!疯狗!癞皮狗!……”
正踢得来劲,小门撞开,吴书打着电筒猛扑过来。一道金属的暗光一闪,郭守义猛地一惊,那是一把崭新的剪子。他将她拦腰抱住往后拖,哪里拖得动!她喘着粗气,像一头疯了的母狮,直扑张吉祥。郭守义眼看抱不住她了,见张吉祥傻跪在地下,又踢了一脚,吼道:
“王八蛋,还不逃命!”
张吉祥如梦初醒,连滚带爬,一溜烟跑走了。徐小莲摸起木片扔过去,没有打着。
吴书挣扎着要追,忽听得郭守义“哎哟”一声,抱她的手松了。她回头看时,只见他一只手捂着另一只手,全是血。她扔了剪刀,一声抽泣,软瘫下去。徐小莲将她背进屋去,她才哭出声来。徐小莲帮郭守义包好手,忙了好半天,才回去。
当夜,郭守义守在床前,通情达理地来了一番忏悔:“想想也怨我。这些年来,我只在考虑我娶个老婆是失了身的,一个劲地怨自己命不好,就没想想你的苦处。有时候也想得到,一股气憋着,就没有一句好话出口。如果两个人好好的,吴画有什么话跟我们说,怎会落到这一步?看了你的信,把我吓死了。你跟张吉祥拼,犯得着吗?他是个流氓,你的命就这公不值钱?过去的事算了。你我都左想想,右想想,疙瘩一解开,也就行了。我想呢,你这些年来伺候我吃,伺候我穿,连句恶话都没说过,这样的老婆,天下哪里去找?别人不同情你,我同情你。别把那件事看那么重,怪我不好,你也不必伤心。世上的事也看了些,好心有好报,恶人有恶果,这话多少有些道理。天道何尝不是这样呢?久晴必有久阴,月亮还有个残缺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张吉祥这样的得不到报应……”
吴书偎在丈夫怀里,脸贴他紧紧的。郭守义的胸前,被泪水濡湿了一片。平生第一次,他们像新婚夫妇那样,度过了雨夜。
七
天晴了,河里涨了水。
吴画坐在码头边大柳树下,失神地望着河水。水是土黄色,把河床挤满,二十多级台阶只剩下三级,“啪啦啪啦”地撞击着。一些木板、箱子,随着渣滓飞快地流过去,间或夹着一头死猪或死猫,在波涛中时沉时浮。这些大约是从山间小溪冲来的,那些小溪一下暴雨就发山洪,侥幸过河的人或动物,不等跨过去就被冲走了。
码头下方有一只篷船,在浪中晃动。一个老头坐在船舷边抽烟。他耷拉着眼皮,半睡半醒。他就是杨春华的爹,一个聋子。吴画好几次要去向他打听杨春华的消息,走一走却又不敢去。老头子脾气倔,对任何人都没有好颜色。她只好守在这儿。因为有人陆续被押到县里去,河里涨了水,要走就要坐船。小学校她去过,站着岗,她不敢进去。
才几天工夫,她的脸脱了形,没一点颜色,眼圈有些发青。她自觉形秽,尽量缩小目标,不让人家注意。她想好了,见杨春华一面,把真情告诉他,然后去死。不能瞒他,不然,张吉祥会自以为得计。她思前想后,觉得杨春华和她一样,是个呆子。呆得可笑。把一切看那么真,其实呢?她后悔傻里傻气地写了入团申请书,写了那么多进步作,还高高兴兴地准备高考……原来,人家把你当外人,自己不知趣,搞得那么起劲。她觉得,自己平生第一次看透了这个世界,也认清了自己所处的境地。还有什么意思呢?她万念俱灰,不想活了。因此,也就无所谓难受,也不哭了。
一阵纷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缩着身子,贴着树干,不让人发现。篷船一阵摇晃,她掉头一望,不禁打了个寒噤。两个警察押解着几个戴手铐的人,其中一个是她班主任的丈夫,教务主任何老师。她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望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身子止不住发跳。最后一个人掉过脸来,她一眼认出是杨春华!他没有戴手铐,却提着被子行李。
“春华!……”她忘情地叫了一声,泪水顿时模糊了眼睛。说是不哭,到底忍不住。
杨春华发现了吴画,他向警察讲了几句,警察点点头,他一步跨上岸,向这边起来。
“画!……”他想笑,却没有笑出来。
吴画满肚子想说的话忘记了,靠在他胸前一个劲地哭。他像老了好几岁,脸有些肿,胡子拉茬的。
“别哭……”杨春华说,“我还有话。”
她点点头,倒先发问:“你到底怎么了?啊……”
“我犯了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