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巫山云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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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巫山云雨
琥珀泪(修正版) 3.巫山云雨 校园 书连
巫山半路惊残梦
镜花水月缘尽空
天愁人怨魂销去
月缺花残心冷清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焰子哥哥已经起床。我迷迷糊糊走到厨房,他正在认真地给家禽拌饲料。看到我睡眼睲松地站在他面前,笑道:“瞌睡虫,终于醒啦?去洗脸刷牙吧,饭菜在锅里热着,自己动手哦,哥要伺候这群畜生。”
昨晚真是睡得香啊,一觉到天亮。洗漱完毕,我一边吃着焰子哥哥的拿手好菜番茄炒鸡蛋,一边看着焰子哥哥熟练地将细碎的青菜叶、玉米粉、大米、麦麸和小石粒拌在一起。还记得小时候那群被我们养得肥肥胖胖的白鹅,走起路来左摇右摆,像憨态可拘的不倒翁。
我们喂好家禽,回来的时候,我看到干爹,他正牵着一头水牛回来。
几年不见,他苍老了许多,弓腰驼背,须发花白,满脸皱纹。他依然那样简朴,还穿着十几年前穿过的蓝布衫和蓝布裤,肩膀上、衣袖上、屁股上、膝盖上,补丁摞补丁,踏着一双旧得发黑的草鞋。那头被他喂得又肥又壮的灰色水牛,一边悠闲地甩着尾巴,一边扯开嗓门“哞哞”叫着,一对威风的弯弯凛凛的觭角像镰刀一样锋利。
“干爹……”我欣喜地喊道。
他抬起头,看到了我。那是一张因沧桑而略显麻木的脸,我看得见他眼睛里的兴奋,可是不善言辞的他,只是不断点头:“哎……哎……”
他把牛拴到草棚里,一边在水槽边洗手,一边把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对我说:“小韵啊,你可回来啦……你怎么瘦啦……”
干爹的确不会表达,只能用眼神来表示他内心的欢喜和激动。
焰子哥哥说:“爸,您去吃饭吧。我和小韵去洗衣服。”
干爹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叮嘱:“焰子!衣服你洗就行啦!别让小韵碰水,知道吗?”
我“咯咯”笑了,焰子哥哥却喃喃嘀咕:“要是我让他碰水,难不成您又准备把我绑在板凳上鞭打一顿不成?”
我揪着他的耳朵,笑道:“你可真是小心眼儿,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还耿耿于怀啊!”
我们来到江边,选了一块干净光滑、坡度合适的石头。我蹲在水边,望着江里璀璨的波光,江水清澈见底,一群小鱼儿快活游弋,我伸手拨了拨水,鱼儿们便惊慌失措地逃向四面八方。
我想动手洗衣服,焰子哥哥死都不让。我说:“你怎么也跟他们一样,相信那些迷信的说法,相信‘水的诅咒’?”
“我当然不信。”焰子哥哥大声说,“洗衣服这样的活,哥来做就行啦!”
他一脸严肃地望着我,我只好乖乖地坐在石头上。突然,一阵水花溅到脸上,我瞅了瞅焰子哥哥,确信不是他在捉弄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几个调皮的孩子在对岸的山坡上往水里扔石头。
“去去去……”焰子哥哥像驱赶鸡鸭鹅一样吓唬那些小孩儿,然后帮我揩脸上的水花。
对岸的小孩子嗲声嗲气地高唱起来:“秋(邱)飞雁(焰),真孤单;跑了娘,没人管;去了哪,跑河南;羞羞羞,不要脸……”
我愣住了。焰子哥哥的眼里涂满羞愤的色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紧紧咬住下唇,垂下头使劲揉搓水里的衣服,仿佛要把所有的悲愤都溶解到水里。
我站起来,轰开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轻轻地把焰子哥哥的头抱在怀里,安抚他的头。原来我的焰子哥哥,就是这样一直在别人的冷嘲热讽中挺过来的,连小孩子都不肯放过他。
“童言无忌。”我说。
叭嗒,一滴眼泪落到水里,焰子哥哥哭了。看到他哭,我更加不安,我能测量他内心的伤口有多深,我多么希望能替他分担啊!我宁愿被母亲抛弃的那个人是我,这样,他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我恨她!”焰子哥哥突然将手里的衣服狠狠砸到水里,溅了我俩一头的水花。他回过头,泪眼蒙蒙地看着我,问我:“她要走为什么不走得干净点?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再走,为什么不把我打掉算了?!”
偏激的焰子哥哥在我怀里愤懑得浑身颤抖,像一只发怒的野兽,我紧紧抱着他,像抚慰一个生气的小孩,我顾不上擦拭直往我嘴里钻的水花,说:“把你打掉了,我怎么办?”
他突然紧紧抓住我的手,瞪着眼睛问我:“小韵,你会不会也抛弃我?会不会?我做梦了,我梦见连你也跟别人走了!”
我对情绪失控的他说:“梦怎么能当真呢,我不是在你眼前么,触手可及。”
可他仍旧纠缠于自己的情结:“可她还给爸生了儿子,他们连爱情的结晶都有了,可为什么还是要会背叛?她到底爱他吗?”
面对焰子哥哥的质问,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上一代人的事,就让它被时间埋葬吧。你看干爹,这么多年不都默默无闻的熬过来了么,他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够快乐无忧地生活下去。”
他拾起衣服,敛住激愤,恢复了几分理性,喃喃地说:“等会儿我带你到你爸的坟上拜祭拜祭他。”
“嗯。”我沉默着点点头,一件一件拧干他洗好的衣服。
回到家里,干爹替我备好一沓黄表纸、几柱香、几对蜡烛等祭祀用品,吩咐焰子哥哥:“把铁锹拿上。”
每次回来,干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我去给父亲上坟。我很矛盾,有时候我希望能给父亲的坟茔拔拔野草,添香上土,再陪他静坐一会儿,可每次取而代之的,却是我冷漠的袖手旁观。我从未见过他,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那张黑白照片上刚毅的脸以及苍白的笑。我曾经不止一次在梦里见到我的父亲,他总是站在青龙桥的另一端,张开双臂,笑着鼓励我走过去。为了到达彼岸,为了父亲的怀抱,我克服了内心的恐惧,不再惧怕桥下的滔滔江水,可当我真的走过去的时候,那边却没有父亲的身影。
于是,我总是在半夜怅然若失地醒来,失魂落魄地呼唤:爸,爸。
踏过石板小径,穿过一片小树林,就可以看到远处小山岗上父亲的坟墓了,显得突兀而且孤寂。
那是一座用毫无规则的石块堆砌而成的陋墓,爬满了斑驳的苔藓,覆盖着比人还高的荒草。墓碑上是依稀可辨的墓铭:爱夫江远海之墓,一九八八年。
干爹说:“本来只有年祭的时候才能动坟上的草木,但你回来一趟不容易,你就替你父亲扫扫墓吧。”
我默默地从焰子哥哥手里拿过铁锹,开始毫无头绪地铲除那顽固孳生的野草。焰子哥哥说:“我来吧……你看你都不会。”
我倔强地说:“不,我来。我是他儿子。”
干爹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吩咐道:“焰子,把蜡烛点上。”
当我亲手把这块荆棘丛生的墓地开拓出来后,已是日上三竿,我的手心磨出了血泡。然后,我点了一炷香,跪在墓前拜了拜父亲,接着一页一页地将黄表纸钱放到火盆里。火焰“呼啦”一声窜得老高,一阵风吹来,把灰烬吹到天空,带着火星打着转儿,散向四面八方。
干爹一边“吧叽吧叽”地抽着土烟,一边呵呵笑道:“小韵,你爸收到你烧的钱啦,他又可以买酒喝啦。你爸是个酒鬼,他在世的时候,每次打渔回来,都要上我家烫一壶好酒,喝个尽兴才回家……”
我漠然地看着干爹,他真的老了,瘦骨嶙峋,脸笑得像皱缩的核桃,千沟万壑的皱纹,千丝万缕的白发,牙齿缺了好几颗,被烟熏得像腐木一般焦黑。
“干爹,以后少吸烟,少喝酒。对身体不好。”我说。
他便将烟斗里的烟草辗灭,感慨地说:“长大啦,小韵长大啦。”
扫完墓,我不想再在这里停留片刻。虽然我知道里面就躺着我曾经在心中刻画了无数次的父亲,但我清楚明白,那只不过是一具尸骨。如果生命真的有轮回,现在他在哪里?他又是谁的儿子?他幸福吗?
干瘪瘦弱的干爹钻到党参地里拔草,焰子哥哥牵着我的手往回走。经过江边的时候,我们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在远处的磨盘中央水袖翻飞、浅唱低吟。
能拥有如此完美形体和高亢唱腔的男孩,除了晓风,还有谁呢?
我们走到磨盘,眼前的男孩的确正是昨晚吹笛子的晓风。待他练完这段唱词铿锵的《花木兰》,我鼓掌唤道:“晓风!”
他闻声回头,关掉手机里战鼓雷鸣的音乐,语气颇为惊讶:“韵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我激动地说,“才几年不见,你长这么高啦……上高二了?学习忙么?今天放假?”
他看看我,又看看焰子哥哥,淡然道:“是的。有空去我家坐坐?”
“好啊。”我兴奋地拉着焰子哥哥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我问了晓风很多问题,也提及从前那些儿时趣事,比如一起偷摘人家的蚕豆啦,一起捅树上的鸟窝啦,一起偷偷溜进戏院免费看戏啦……当我提到他从前被人戏称为“爱哭鬼”的时候,他就不高兴了,一张小嘴翘得老高。
晓风是个典型的重庆的男孩,皮肤光洁如玉,五官水灵秀气,身段比例完美,就像天上下凡的仙子,天生就是唱戏的料。
晓风家算是青龙湾的小资家庭,他的爷爷吴二爷曾是“巫山川剧演出团”的团长,父亲在巫峡镇教书,母亲是个民间医生,家底丰实。那时候他家最早买电视机,一到晚上,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早早吃过晚饭,自带板凳围坐到他家等着好剧开场;晓风每晚都早早在院子里扯开嗓门喊叫:白蛇来啦!白蛇来啦!他的声音又细又尖,人们美誉其为青龙湾的“高音喇叭”。
那真是一段令人难忘的时光。他招呼我们坐下,给我们沁了杯茶。他说:“乡下的茶比不上城里的茶,何况你家是开茶馆的,可别介啊。”
我笑道:“瞧你说的!我觉得吧,还是家乡的茶好喝!”
他笑了,笑得有些牵强,有些表浅。我想他是学习紧张,还没缓过来吧,现在连小学生都忙得像拉磨的骡子,一放假就被逼着报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艺术学习班,喊了几年的减负,非但没有减下去,倒是加重了不少。所以,更别说高中生了。
我说:“昨晚听到你吹笛子啦,吹得真好。准备考中戏?”
他看了看我,冷冷道:“不是那块料。”
我突然觉得尴尬,我瞅了瞅焰子哥哥,他冲我笑笑,示意我不要介意。我再看晓风,漂亮的单眼皮,清澈的眼眸,高挑的眉毛,尖尖的瓜子脸,分明就是为戏剧而生的一张精致脸蛋。我知道,他一直很仰慕他的爷爷,他一定希望能像他那样,早日成角儿。
我试图说点能让晓风开心的话,可他总是用冷言冷语回应我。他似乎变了,不再是小时候那个一逮着我俩就再也甩不掉,死缠烂打做我们小跟班的晓风了。我说:“我知道你热爱川剧,学习又好,努力努力,一定能上中戏的。”
他眼里的冷漠消失了,变成令人费解的笑容:“你不也喜欢么,怎么不考?还记得你小时候模仿《新白娘子传奇》里面的黄梅曲调,多生动,多妖娆啊,全村的人都夸你唱得像模像样呢。那个骆炀还带你入过戏,登过台,怎么说你也比我够格啊。”
我总算明白晓风不开心的原因了。他所提及的骆炀是吴二爷的关门弟子,在戏剧方面颇有天赋,二十岁就精通花仙派、三乾派、俊臣派等多派门类,唱腔也广泛涉猎,高腔、昆腔、胡琴、灯调等都不在话下。据说他还曾登门访师,想学变脸绝活,结果拜师无门,几欲自杀。至于他带我入戏,完全是一个意外。那时候我小姑爱戏成痴,可是保守的奶奶坚决反对她走上戏子之路,无奈之下,她只好向骆炀偷师,吴二爷也常常提携她。九七年重庆直辖,“巫山川剧团”应邀到县里演出,参演剧目是《白蛇传》,自然由骆炀出演许仙,小姑被吴二爷钦点为白蛇的表演者,后来小青的表演者临时生病不能参加演出,小姑便向骆炀推荐年仅十一岁的我。试戏之后,骆炀对我大加赞赏,我便有了机会登台演出。结果,《白蛇传》得了戏剧类节目一等奖,正是因为这出戏,小姑的戏剧生涯有才有了决定性的转折。
我想晓风就是为这件事耿耿介怀吧。他一定是想,他作为吴二爷的嫡亲孙子,怎么说也该由他顶替那个角色吧。我笑道:“傻孩子,都是陈年旧事了,你还放在心上啊?那次我算是瞎猫遇到死耗子,撞上了。再说了,我演那个角色都嫌小,何况你当时只有七岁呢?”
被我这样一说,晓风便孩子气地弩了弩嘴,委屈地说:“总之他们就是偏心。骆师叔是,爷爷也是。”
“你爷爷偏心?”我笑道,“你爷爷不是最溺爱你吗?连你哭他都觉得好听,他怎么会对你偏心呢,傻孩子。”
他张开口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他想了想,说:“韵哥哥,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们就留下吃顿便饭吧。我爸妈工作繁忙,连陪我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你们,就当是陪陪我吧。”
我们点头答应,他便躲到厨房里一个人忙活,说什么都不肯让我们插手。
不多久,便上来四个好菜:青江菜、干煸土豆丝、酸菜鱼头、咸蛋茄子。
我享受着可口的饭菜,却忽略了焰子哥哥和晓风。焰子哥哥比较拘谨,不怎么动筷子,反倒是我给他夹菜,说:“这是晓风家,你客气什么啊?”
他憨憨地笑了。晓风给我们盛了碗热汤,说:“对了,我们要搬家了。我叔叔在重庆给我们看好了房子,暑假就会搬过去。”
焰子哥哥怵怵地看着他,一口汤喝到嘴里似咽非咽。
我说:“搬家好啊,乔迁新居是喜事嘛。房子在重庆哪个城区?”
“沙坪坝,陈家湾。”晓风淡淡地回答。
“陈家湾?”我兴奋地说,“离我家很近,以后可以常来我家玩啊!”
晓风却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开心。他哀怅地说:“以后就很难再回青龙湾了。焰哥哥,你……”
我看了看晓风,又看了看焰子哥哥,说:“没事儿!焰子哥哥上大学了也不会一直待在青龙湾啊,迟早也要飞出去的……”
那顿饭,我总觉得他俩都各怀心事,只有我踏踏实实收拾了那四道可口的菜肴,没心没肺地享受了晓风高超的厨艺。我想,将来哪个女孩嫁给他,她肯定幸福得一塌糊涂。
村庄总算通电了,手机一直没电,估计奶奶和妈妈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插上充电器,果然,短信一大堆,全部来自妈妈和姐姐。
小韵,到家没?你干爹和焰子还好吧?
小韵,怎么不回信息?干嘛关机?
小韵,你没事吧?别吓妈妈呀!你回家了吗?
小韵,快给妈妈回信息吧……
弟弟,你怎么不打电话不回信息还产关机啊,大家都很担心你呢,奶奶急得要报警,以为你走丢了……是老家没信号吗?那你到晓风家打座机啊……
……
我哭笑不得,我就知道她们永远都这样紧张我。才一天没联系就急成这样,要是以后我去别的城市上大学,她们岂不是要把茶楼搬到我学校?我给她们回了条信息,稍作解释,报个平安。
焰子哥哥一边看着妈妈和姐姐的短信傻笑,一边提醒我:“还有一条未读信息呢!”
那条短信是大熊发来的,内容为:“小韵,回到老家了吗?回条信息报个平安吧。想你的大熊。”
“谁是大熊?”焰子哥哥像猎鹰一样警惕地盯着我。
“是……是我朋友,熊泽恩。”我被他盯得极不自在,佯装轻描淡写回答他的问题。
他的嘴角浮起一丝谲异的笑,一双犀利的眼睛看着我,仿佛像要揭穿我某个谎言似的。我再次申明:“真是我朋友,是我邻居。”
他闷哼了一声,让我觉得后背发麻。我看着孩子气的他,忍不住笑道:“你哼什么啊?那你说,我该怎么回复他呢?”
“随便你喽。”他说,“该怎么回就怎么回呗。”
我一拳击中他胸口:“你这只醋坛子!”然后,我抓起手机给大熊回信息:“不好意思,手机没电,所以这才回你。已经到家了,一切安好,谢谢挂念。”
为了逗焰子哥哥开心,我便对他讲城里的奇闻趣事。末了,我说:“过几天你跟我去重庆玩玩,我妈和奶奶都很想你,还有姐姐,她也盛情邀请你去重庆呢。”
他为难地皱着眉头,我知道夏天是农忙季节,他要是离开了,干爹肯定会很辛苦。但我的话被除草回来的干爹听见,他说:“焰子,你就去吧。小韵奶奶一把年纪了,还能念你多少个年头?不用担心家里。”
焰子哥哥依旧不肯点头,我便粗暴地撸着他的脑袋强迫他点头,干爹乐呵呵地看着我们哥俩撒欢。
下午,焰子哥哥用荷叶包了几条小鱼,说:“小韵,咱们放牛去。”他晃了晃手里的鱼,“顺便让北北打打牙祭。”
狼狗北北一直忠心耿耿地照看党参,所以焰子哥哥决定用这几条鱼犒劳它,顺便到外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我欢天喜地的换上拖鞋,戴了顶芦苇帽,跟着焰子哥哥出门。他看着我,哈哈笑道:“哈哈!小韵,你真像个农夫!”
我不服气:“你才农夫呢,白布褂,光脚丫,放牛娃!”
“我本来就是放牛娃嘛!”他一边乐此不疲地跟我斗嘴,一边从草棚里牵出那头又肥又壮的灰色水牛。干爹心疼它,把它刷洗得干干净净,不沾一点泥土。
我们踏过石板小径,爬过一个小土坡,穿过一道田埂,来到一片空旷的草地。六月的草地上开满紫菀花,红的白的蓝的紫的,一片馥郁芳香。
水牛垂着头美美地享受绿油油的青草,它长得凶悍强壮,眼露凶光,所以我一直跟它保持距离。焰子哥哥笑道:“你怕它做啥?它可温顺了。”
我不信,在我心中,牛魔王极端可怖,它要是发怒了,抖一抖身子,便筛下一地牛虱,就像《大话西游》里演的那样,无比恶心。
焰子哥哥强行把我拽到水牛面前。“相信我,不要怕,好吗?”他将我的手放在水牛头上,额顶有一只漂亮的**旋儿,我便试着抚摸它。果然,它眯着眼睛、仰着脖子享受我的爱抚,一副陶醉其中的模样。
焰子哥哥说:“骑到它背上,好吗?”
我惊讶地看着他,说:“牛是用来耕田的,不是用来当坐骑的。”
“没关系。”他说,“你骑上去,我牵着它。”
焰子哥哥把我抱到水牛背上。我紧紧抓住它的皮毛,生怕它发脾气将我甩下来。焰子哥哥说:“别紧张,它不会发脾气的。”
焰子哥哥牵着水牛在草坪上、田埂上、山坡上、浅滩里来田踱步。稻田里一阵阵随风起伏的稻浪,树林里一声声聒噪难安的蝉鸣,焰子哥哥的脚丫踩在地毯一般的草地上,偶尔回头调皮地冲我一笑。我便放下警惕心,松开双手。家乡的风景如此美好,永远都看不够。
他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说:“小韵,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我是牵着老婆回家哩……”
我笑骂道:“你想老婆想疯啦!”
忽然,我想起一首古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虽然没有纷纷扬扬的细雨,也没有络绎不绝的行人,更没有隐匿于杏花村的酒家,我却觉得这一幕是如此完美——我的焰子哥哥,他走在前面,开辟着我们的道路,不管是平坦还是崎岖,都心甘情愿,无怨无悔,我们还在乎什么呢?世俗算什么?冷眼算什么?这些天我一直郁郁寡欢,原来幸福可以这么简单,唾手可得,就像大熊所说的,只要有坚持快乐的态度,就一定会快乐。
在一棵高大的杨柳树下,焰子哥哥扶我下来,说:“走,找北北去。”
他把牛拴在杨柳树上,拉着我一路飞奔。他跑得很快,我跟不上他的脚步,可我希望我们能永远这样奔跑下去,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停下,就这样拉着手奔跑一辈子。
我们停在一片茂盛的党参地里,茁壮生长的党参在风里得意地摇曳跳舞。
焰子哥哥看着气喘吁吁的我,问:“累了吧?”
我摇摇头。他说:“今晚我们就在帐篷里过夜,怕不怕?”
我继续摇头:“我怕什么?”
他笑道:“你小时候不是最怕狐鬼蛇神么?一说到野猫子,你就直哆嗦。”
我说:“野猫子真来了,也有焰子哥哥打头阵,先给它填肚子啊。”
他笑呵呵地说着“小傻瓜”。帐篷靠着山崖,旁边是一个用石头砌成的简单灶台,摆着一副炊具。我跟着焰子哥哥钻进帐篷,一张木板,一张凉席,一床被子,一盏油灯,一把蒲扇;空间狭窄,勉强容得下两个人。
狼狗北北拴在党参地入口的榆钱树上。它远远看到我们,便疯狂地上窜下跳,“叽叽咕咕”地发出激动的声音,用激烈而独特的方式欢迎我们。虽然几年没见,但它依然记得我,跳到我身上,热情地舔我的手背。
它的毛发充满光泽,在阳光的照射下亮得像棕色的丝绸,摸起来柔软而舒适。它张大嘴巴喘气,尾巴摇得直“呼噜”。
焰子哥哥一边骂北北真是淘气鬼,一边把荷叶打开,北北眼疾嘴快,自己跳起来叼走一条红鲤鱼。
我笑道:“北北还是这样机灵敏捷,知道挑最好的。”
看来北北真的饿了,将所有的鱼一扫而光,不剩残骸。
都说天有不测风云,刚刚还晴空万里,突然间就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六月的天气就这样多变,没有任何先兆。
“又是一场过云雨!”焰子哥哥解开狗链,说:“小韵,北北,赛跑啦!落在后面的不许进帐篷,预备,跑!”
说罢,他率先一股脑跑开了,北北不甘示弱,撒腿便冲,不一会儿功夫就遥遥领先。我落在后面,看着他们,捧腹大笑。
过云雨就是来得急,我后脚刚踏进帐篷,豆大的雨点便狠狠砸落下来,偶尔夹杂几颗冰雹,砸得帐篷“呯呯”作响。
“真是一场及时雨呀!”焰子哥哥兴奋地说,“地里都干好几天了。”
北北好像能听懂焰子哥哥的话,兴奋地望着外面的雨,不停往我身上蹭,跟我撒欢。我趴在被子上,托着下巴,聆听近在咫尺的雨声。突如其来的降雨带来剧烈的降温,我竟感到一阵寒气,不禁打了个哆嗦。焰子哥哥爬过来,坐在我身边,把我抱在怀里。他轻轻抚摸我的脸,深邃的眼眸里发出柔软的光芒。
我闭上眼睛,感受这分秒相偎的幸福。我感到他的心正狂跳,没有规律。突然,他开始吻我,用他热热的湿湿的唇。
我听到北北在一边“叽叽咕咕”地叫唤,以及帐外雨滴洒落在树叶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除此之外,脑海里一片空白。我坚信,这是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一幕,一千次幻想有一千次感觉,却总也不如这般美好。焰子哥哥的舌头像火焰,灼烧着我,令我身子发烫,并且颤抖起来。
“喜欢么?”焰子哥哥的声音,也变得跟我的身体一样颤抖。
我点点头,想说什么却无暇说话。
他把北北轰到外面,拉上帐篷的门帘,脱掉我的衣服把我塞到被子里面。北北在账外急促地低吠,前脚趴在帐篷架上不断拨动。
很快焰子哥哥就赤条条地钻进被窝。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他的身体,可今天,他却灼热如火;已经不是第一次跟他耳鬓厮磨,可今天,我们完成第一次**,在一个下雨的天气,整个世界一片寂匿,除了点点雨声。我把自己交给了焰子哥哥。
他牵引着我的手,感受他身上每寸领土的温度;他的双唇,像一个火把,点燃我身上每根欲望的神经。然后,他把手放到我嘴里,哆哆嗦嗦道:“我要出发了,疼的话,就咬哥的手。”
我们用两败俱伤的方式完成了神圣的第一次,看着他手上那两排深深的牙印,我满足地笑了。
外面雨停了,巫山的雨,来得快也去得快。我披着衣服,神不守舍地望着外面滴着水珠的树叶,啪嗒,啪嗒,每一声都让我心惊胆战。
焰子哥哥穿好衣服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掠过一阵袅袅炊烟。不知道北北跑哪儿去了,这老狼狗,总这么虚情假义,不需要它的时候热情似火,扑着跳着往我怀里钻;需要它陪伴解闷的时候,却跑得无影无踪。
焰子哥哥不断地让我给他递东西,最后,他钻进来,满脸迷惑地问我:“小韵,你怎么了?心不在蔫的!我叫你拿盐,你把白糖给我干嘛?”
我“哦”了一声,说:“我……我想放风筝……”
他笑了笑,说:“你可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啊!吃过饭再去吧。”
晚饭就像野餐,充满乐趣。焰子哥哥一边给我夹菜,一边跟我逗乐。我看着乐得像小孩子的他,问道:“你会一辈子对我好么?”
他“哈哈”笑着,连北北都木讷地看着他。他笑够了,说:“我不要你了,明天就去娶个媳妇生胖小了。”
我用鄙夷的眼光看了看他,一声不吭地吃饭。
他看我不高兴了,便放下筷子哄我。我看着天空,云开雾散,一缕霞光弥散大地。我放下碗筷,从包里掏出大熊送的那只紫色燕尾蝶风筝,骨碌骨碌转动线轴,燕尾蝶便在晚风中越飞越高,披着那片神秘的霞帔,在我眼里变成了一个小布点儿。
北北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冲着云端狂吠,焰子哥哥走到我身边,仰着脖子看得出神。忽然他说:“要是我也能飞那么高,是不是就能看见外面的世界了?”
我讶异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十七年来,他从未走出巫山。他的天,被巫山划开,像井底的青蛙。我知道,他一定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他从背后抱住我,双手搂着我的腰,我把线轴交到他手里。他不断地转动轮轴放线,风筝越飞越高,直到再也看不见。我焦急地说:“快收回来啊!会让风吹断的。”
他说:“断就断吧,让它自己去寻找飞翔的方向吧。”
嘣!线断了,消失在霞光弥散的天际。我回过头,弩着嘴,生气地说:“邱焰,你说了要一辈子对我好。现在,你弄丢了我的风筝。虽然只是一只风筝,但是意义重大。”
他坏笑道:“我赔你呀!我就是那只风筝,线掌握在你手里。你让我飞多远我就飞多远,你让我往哪里飞我就往哪里飞。最后,我还是会撤回你的手里。”
我敲他的头,说:“你就只会欺负我!那可是大熊送给我的风筝,不能弄丢的。以后他要是质问我,我就说是你这个大坏蛋故意弄丢的。”
他不高兴了:“不就一只破风筝吗,有那么宝贝吗?明天我亲手给你做一只,保证比那个飞得更高。”
我转过身,靠在他怀里。真温暖。他的衣服、手臂、胸膛、肩膀、脸颊都被霞光染成浓浓的橘红色,好像《泰坦尼克号》里面唯美的画面。
那晚,我们三个——我,焰子哥哥,还有北北,挤在狭小的帐篷里面,下过雨的野外寒气甚重,我们相互取暖。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那只断线的风筝飞啊,飞啊,沿着长江一直往上飞,停靠在嘉陵江畔的黄桷树上。大熊,那个温柔体贴的男孩子,把它拾起来,冲我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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