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7章 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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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17章 寻人
身周立刻响起了一阵更大的笑声。玲珑心下暗道倒霉,这帮熊孩子一看就是吃饱了撑的打赌玩的,话说这也不算什么,青春期的少年最是热血冲动,互相吹牛打赌实在是太平常了,但是也别撞到她身上呀?被推了一下她可以不计较,可如果是挨顿打或者是在大庭广众下被搜身,那她还要不要活了。
她想着抬起头,眼睛恶狠狠的瞪向那个还在犹豫的孩子,心里暗暗念叨着:你如果敢过来我就打死你小子!
那孩子被她凶恶的眼神瞪得缩了缩脖子,但也架不住身后的人一再起哄,终于涨红着脸一步步蹭过来,看着玲珑闭了下眼,一拳头就要挥过来。
哪知他还没碰到玲珑一根汗毛,就听得眼前风声响过,接着一个耳刮结结实实的就打在了他的脸上,发出了老大一声清脆的响声。
那孩子被打得眼前金星乱冒,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在地上,连周围的孩子也都吓了一跳。
玲珑甩了甩自己打的发红的巴掌,一吹额前掉下来的一绺头发,姿式无比潇洒利落,冲着那个明显被打懵的孩子冷冷的道:“这一巴掌是我替你妈教训你的,想投叶家军可不是愚蠢的被人三言两语就挑拨起来随意欺负人!这一次就算了,下次再让我碰见,就不是一个巴掌能解决的了!”
她口中说的凶恶,心下却直打鼓,这种青春期燥动的孩子最不容易对付,浑起来连天王老子都不怕,她真怕他们一怒之下一齐冲过来,那她可真就死定了,非得被这帮熊孩子当街围殴不可!这么一想,又对自己刚才冲动之下的一巴掌后悔起来。
她眼光四下一转,就想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脚底抹油开溜。
哪知她脚底刚一动,那帮孩子就反应了过来,被打的那孩子脸涨得紫红,瞪着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个臭乞丐居然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玲珑见势不好,转身就跑,那孩子怒吼了一声直直冲了过来,身后的那帮孩子也蓦然反应了过来,发一声喊一齐冲了上来,怎么说他们也是一伙的,其中之一被人欺负了他们也没了面子,因此这时倒是齐心。
玲珑正暗叫糟糕,就见冲得最前面的那孩子脚下不知怎么一软,一个倒栽葱就直摔了下去,他扑倒在了地上,后面紧跟着的人脚下也不知怎么一绊整个跌在他身上。最奇怪的是后面的孩子躲闪不及,一个接一个全跌在他俩身上,就像叠罗汉一样,街上立时痛叫哎呀声频起,连那些路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围观。
玲珑回头间就见那些孩子不知怎么地一下子全七歪八扭的摔在地上,连起都起不来。她百忙中不及细想,只是拔开腿没命的狂奔,直到一溜烟跑出了几条大街,才扶着个墙壁慢慢喘气。这一缓下来她才去细想刚才的事,心下猛然一惊,猛地回头看去。
大街上人来人往,买卖小贩争相吆喝,哪有一丝异状。她慢慢的调匀呼吸,心下只觉得越来越不安,索性心一横,揪住个人打听到守备府的地址,直接就奔了过去。
秦风手下的将领周成渊自从接手了明郴城就暂时住在了守备府内,每日在这里处理公务顺便等前方的消息。这日正在忙碌,就听得手下来报,有一个自称是花玲珑的人来求见少主。
听到这个名字,周成渊的手蓦地一顿,这个人不会是?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一惊,没有说什么就急匆匆的向着守备府后院走去,留下报信的兵士面面相觑。
玲珑在守备府门外等啊等,心里越来越忐忑不安,原本她是想等再打听打听再过来找叶绍君,可是刚才那群追她的孩子莫名其妙的倒在地上,让她直觉得慕凌飞就在她身边。可是他既然追了过来为什么不出来呢?
她越想越心思烦乱,干脆一横心就先来找叶绍君,如果能找到他是最好了,总比她一个人面对好。可哪知她在这里等了快小半个时辰了,却不见有人出来回话。
她终于忍不住了,又上去对门口的那个守卫赔着笑道:“麻烦大哥能不能再帮我问问,叶小王爷到底还在不在这里?”
那守卫见她衣着邋遢,浑身上下都黑漆漆的,本来想呵叱她走开,但知道她是来找小王爷的,便没有理会,任由她在门口绕来绕去,可等了半天通传的人也没有出来,心下便已了然,对着她道:“小王爷早不在这里了,你还是快点离开吧!”
早不在这里了吗?玲珑的心一凉,但又觉得不对,如果早不在这里了,那干嘛之前不早说?反而是进去了这么大半天都没人出来吱一声,她有求于人,只能再赔着笑脸,好声好气的道:“大哥,不瞒您说,我和小王爷是故交,如果他知道我来了,是绝对不会不见我的。还望大哥行个好,跟府里通传一声……”
她还没有说完,那守卫就不耐烦起来,冲着她斥道:“我说你有完没完?小王爷是个随便的人都能见的吗?还说你和王爷是故交,那我们和王爷一起出生入死打进来的兄弟岂不是都是故交了?再说了,都跟你说小王爷已经不在这里了,还夹缠不清……”
那人边说边挥手,就像赶苍蝇一样,玲珑心下无奈,正想转身先走开再想办法,突然听得身后守备府门里一个如黄莺初啼般无比清脆娇甜的嗓音道:“是谁求见小王爷?”
玲珑应声回头,眼前蓦地一亮,就见一个穿着鹅黄色褶纱长裙的女子袅袅而来,身腰无比娇柔纤细,长长的裙摆飘垂而下,外面罩着一层白色的纱衣,腰间用粉色的宽边丝绸束带,越发显得纤腰不盈一握。
那女子口中问着,就向玲珑看了过来,两人目光正撞在一处。玲珑心底“哇”的一声,这女子实在是太美了,黛眉如墨,细细弯弯,衬得一双眼睛明如秋水,小巧的琼瑶玉鼻下是一张嫣红如最艳丽的桃花般的娇嫩唇瓣。
女子的年岁并不大,看似只有十五六岁,但顾盼间盈然生姿,一头青丝如墨般直披到腰下。此时已是午后,细碎的阳光从头顶的枝叶间漏下,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肌肤白皙细致无暇,如新剥的鹅蛋一样饱满水嫩。
两人是差不多岁数的女子,但人家袅袅娜娜举手投足间无不显示出娇柔的大家风范,可玲珑头发乱糟糟的堆在头顶,从上到下一身乌黑,连脸边都蹭了几道灰,几乎是高下立见。
好在她是从现代穿越过去的,眼球早就经受了无数美色的轰炸,即使面前的女子再美,她也不以为意,更不会有什么自惭形秽之感。因此在这个女子眼光看过来时,她急急忙忙的开口道:“是我是我,我找小王爷。”
那女子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了她一通,目光一闪,笑道:“请跟我来吧。”转身便走。
玲珑心下一喜,心终于敞亮了起来,这个美人没有拒绝她,那说明叶绍君就在府里?她心里头高兴,不自觉便对这个女子好感飙升,斜着眼睛觑了那门口自从女子出现就看直了眼睛如木头一样的守卫,轻哼了一声忙跟在她身后。
守备府很大,几进几出的院子,长长的回廊庭轩,花木摇曳扶苏。玲珑跟在那女子身后,直走了小半刻钟都没到,而且地方越走越偏僻,这一路行来,连个下人守卫都没有,她心里有些纳闷,想开口问,可是看着当先而行,没有一点停下来意思的美人还是忍住没有开口。
渐渐的,她发现前面的女子身材极为纤细,腰间曲线玲珑,走路落地无尘,就像是犹在水上飘一般脚下没有半点声息,这样行云流水般的身法她只在慕凌飞的身上见到过,她心底不由一动,难不成这个女子还是个武功高手?
她正胡思乱想着,就见面前地方开阔,居然到了一个小型的庭院中,两边繁盛的花木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形势,将两人围在当中,只剩中间一条鹅卵石的小路。那女子慢悠悠的转过身来,微笑的看着她。
虽然她的笑容极美,脸庞如天边的月光一般皎洁美丽,玲珑的心却不由的一跳,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心下立生警觉。
这么长时间的亡命天涯也并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她现在对危险极其**,一旦发觉不对,身上就如同装了雷达般自动戒备起来。
那女子看着她瞬间警觉的眼神,心下不觉有些好笑,眼神中不自觉得便露出了一丝轻蔑,她看着她,慢悠悠的开口,声音如凉浸浸的清泉般直沁入人的心底:“你叫花玲珑?”
玲珑一愣,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刚才根本没有报过自己的名字,那这个女子是如何得知?
而那个女子,越看她心下便越不屑不解,这便是那个被少主心心念念挂在心头的女孩子?为了她他甚至几次三翻要亲自下那个深崖底去查看,更带着人几天几夜的在山间搜索,更为了她答应练那本九霄诀?
她越想眼神便越冰冷,她还以为是什么样倾国的女子能引得少主为她至此,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衣衫褛偻肮脏下作像乞丐一样的家伙!
心底的愤恨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化作千万只细针直扎入她心头,她心下恨得厉害,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的道:“你要找小王爷?”
玲珑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背,迎着她的目光只道了一个字:“是!”
她看出来了,这个女人的眼神对她不善,虽然她不知这敌意从何而来,但想到还要求着人家见到叶绍君,便只能忍着。
那美人唇角一弯,现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突然道:“你难道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
嗯嗯嗯?玲珑先前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之后才听出来,人家问她是什么身份,反言之就是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求见王爷?
她的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如果不是在人家的地盘和对方实力不明,她早冲上去大骂了,NND,姐是谁找小王爷跟乃有个屁关系!
所以她压着火气,只冷声问了一句:“请问小王爷在吗?”
那美人倒也干脆,直接就回答她:“不在!”
玲珑当即暴走,你丫的不在把我叫进来做什么?她当即就甩了一句:“那打扰了,告辞!”转身便走。
那女子倒没想到她这么干脆,眼见得她脚下生风向外走去,立时喝了一声:“站住!”
玲珑撇撇嘴,要我站住?你算老几?她权当充耳不闻,脚下却走的更快了。
那女子目光几度变幻,望着那瘦小邋遢的背影终于闪过了一丝冷光,手心一攥整个人就扑了过去。也不见她身形如何动作,就已到了玲珑身后,手心有一道雪亮的光芒闪过照着玲珑背部的心脏位置直接就刺了下去。
她的动作太快并且轻捷无声,玲珑丝毫未觉,只是径自埋头往前走。就在这一瞬间,女子玲珑如玉的耳朵突然一动,她愕然向身后繁密的花木深处看了一眼,手瞬间便慢了下来,身形怔在当地。
玲珑步履匆匆,顷刻间就已走出了这座院子,拐了个弯便不见了身影。
那女子眼角瞄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压下怦怦怦急速跳动的心脏,伸手捋了捋鬓角,转过身来时又是一副优雅如雪中梨花的娇柔形象。
她半垂着头,摆出一副恭谨的样子,只是眨眼间,身前便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如风拂过落叶,眼前一恍,一个清俊如玉的少年分花拂柳而来。
少年身上一袭雪白色的长衣,腰间束着玉带,衣领袖口繁复华丽的忍冬花纹绞缠而下,显示着穿着者的尊贵地位,头上是一顶九孔玲珑玉冠,两边的玉带顺着墨黑的鬓角飘垂而下,愈发显得少年眉长入鬓,容颜清俊如雪。
那女子一见眼睛便不觉一亮,恭恭敬敬的低身行礼,娇声道:“少主。”
少年人虽英俊无铸,但是面庞冷漠,如同终年不化的积雪,一双眼睛更是清冷无波,面对着这样的美人都没有一丝涟漪,微微颌了颌首道:“梦姑娘在这里做什么?”
这女子赫然便是叶绍君的师傅铁血军的军师莫岩收养的女儿梦如初。
梦如初想到刚才那个丫头,心里一跳,面上却不敢露出一丝异样,道:“回少主,我只是见这里风景优美,不知不觉便走了过来。”
这里花香处处,景致确实是比府里的其他地方更好一些,叶绍君并不以为疑,想到这些天因为自己练功确实也得她相助不少,不觉便缓了声音道:“辛苦你了,还有,谢谢。”
这是叶绍君第一次对她如此缓声说话,梦如初几乎有点受宠若惊,绝美精致的脸庞便现出一丝欣喜,更如娇艳的芙蓉瞬间开放。
“不,没,没什么,少主千万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她说着便现出一丝扭捏,脸上瞬间如染上了一层红霞,娇美不可方物。
可是少年却根本没有看她,眼睛只看着前方斜伸出的一枝娇嫩的花枝,自从修习了九霄诀,他的心性似乎更不容易波动,眼前微小的事物根本影响不了他的情绪,他不在意,眼前人便是美若天仙又如何?
这个女子是他师父的义女,即便是他,也得有礼相待。而这女子身负玄功,能助他疏导因修练九霄诀渐渐凝滞的经脉,这也是师父一早就算好的事情了吧!
他的心慢慢的冷了下去,只要一想到自己其实是师父一早就算计好的,便对眼前这个女子怎么也生不出好感。
而梦如初望着他英俊的侧脸,一颗心只如揣了小鹿般怦怦怦跳动不停,脸颊变得火烧滚烫。从她很小的时候起,她便被教导礼仪,从行走坐卧一言一行到女子如何增媚自己的容色,甚至是取悦男人的技巧,还有最最重要的玄功,她知道自己是为一个人准备的。并不是没有过不甘,可依旧尽自己所有的努力学习着,不过是为了取悦义父,她必须得有所倚仗才能活下去。
自幼经历坎坷的女子有着冷静坚韧的心计,也曾筹谋过自己的后路,可直到在见了这个少年的第一眼,一颗心便毫无预兆的陷落了下去,豆蔻梢头的少女最易怀春,何况是如此风姿如玉的少年。
从那时起知道自己将要伴在这个人的身边,一辈子,并且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分开的那种,她的心蓦地充满了欢喜,所有的一切都变作了心甘情愿。
所以她要把所有阻挡在她面前的人和物都除去,让这个男人的心理有她!也只能有她!
想到刚才的那个女子,她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戾气,从她到了他身边以后,少主的心里眼里都只念着那个女人,她曾想到那女子掉下山崖,八成早就跌成了一堆烂泥,而少主又开始修习九霄诀,心志渐渐淡漠,那个人很快就会化作他脑中的一段记忆,根本不足为虑!哪想到那个人居然还活着,而且还一路找来这里!
她的手心悄悄攥紧,尖长的指甲直刺进了柔嫩的肌肤里。少主本该在两个月前就随着大军一路南下了,可就是因为她,少主一再犹豫,最后还是要坚持留下来再等一等,所有的人劝说都无济于事。这才让她看清楚了那个女子在少主的心里到底占了多重的位置。最后还是义父同意了,让少主留在这里,一边静心修习九霄诀,一边也是给她亲近他创造了机会。
所以,她怎么能允许自己的计划被那样一个丑陋低下的女子打乱?只要时间再长一点,等少主九霄诀大成之后,心性便再不会被任何女子迷惑,可是自己不一样,玄功是唯一可以化解九霄诀的功法,从这一点上,少主便离不得她,最终配站在他身边和他共享天下的人,也只能是她。
想着想着,她的唇角便弯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而叶绍君丝毫不知自己苦苦找寻等待的人就在刚刚才从他眼前过去,他来这里无非是感觉到胸口气血有些翻涌,想找梦如初再帮他行一下功而已。
而想到行功的方式,他的眉头蓦地皱了起来,随即便一颗心沉落了下去,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玲珑这么久都没消息,说明真的是……那他还有什么可坚守的?那便这样吧,这个世界上已再没有了令他在意的人,那他还守着这份感情有什么用,不如便这样冷漠下去,到真没有了感情的那一天,也不会时时想起那个人心就刺痛难忍了……
只是,如果到那时候,他有一天和玲珑重逢,她再也不会喜欢冷情如怪物的自己了吧……
少年静静的站在那里,目光如雪。明明是四月明媚的春光,照在他身上却无端端的显得凉薄起来。
大概是感觉到了身后的危机,玲珑一口气便奔出了守备府,直到远远的出了那大门,她倚在墙上,暖暖的阳光从头上照下来,紧张的心才轻轻的松了口气。
呼……那个女人也太恐怖了,虽然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她的事情,但是那眼光就像是要把她活生生的吞下肚!她可不知道她刚才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了。左想右想也不知道自己哪点得罪了她,八成就是个神经病!她撇撇嘴,下次见了叶绍君可得提醒他离那女人远一点!
现在知道叶绍君不在守备府了,她又犯了难,他八成是和大军一起南下了,难不成她要去找他吗?
先不说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单是她身无分文便寸步难行!难不成是要让她干回老本行,一路乞讨着去追叶家军?
她蹲在墙角左想右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目前除了找叶绍君她似乎还真没有什么别的出路,索性一横心,不就是讨饭么,又不是没做过,就算她不去追他,在这里也得先讨饭生存呀!
还是先去追他好了!她打定了主意,说干就干,手在地上抓了两把灰在脸上蹭了蹭,头发再弄得乱点,弄好乞丐造型,准备先讨上两张饼便上路。
但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现在的讨饭已经不比先前了,时逢乱世,人们拖家带口避难到此,哪还有多余的钱救济乞丐,因此玲珑沿着街上走了一个多时辰,磨破了嘴皮子说尽好话,也没有讨到一个子儿!人们见到她都是远远的就避了开去,甚至还有的人骂她:“好手好脚的,也好意思出来要饭,真是不要脸!”
饶是玲珑脸皮厚,也闹了个大红脸,本来么,在现代的时候她就最鄙视这种手脚俱全身体健康的人出来讨饭,没想到她也有沦落到现在的这一天。
阳光慢慢的暗了下来,接着天色越来越暗,已经快到傍晚了,玲珑饿得肚子咕咕叫,脚下也乏得厉害,干脆便窝在一间客栈的墙角歇歇脚,她正沮丧今天晚上该怎么过时,就见一包东西突然地从天而降,“啪”地落在她的面前。
玲珑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一包油纸包着的软腾腾的东西时,不禁有些吃惊,转头四处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她抬头看了看周围的房顶,深墨色的天空上星子闪烁,客栈和饭馆的屋檐下都挂上了红灯笼,照得周围一片纤毫毕现,风拂过林梢,哪有半个人影。
她犹豫了一下,伸手捡起了那包东西,触手温热,有阵阵的肉香气扑鼻,她打开一看,居然是五六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她心下五味杂陈,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事实已经很明显了,有人一直跟在她身后,帮她摆平找麻烦的混混,在她饿的时候送包子,否则的话难不成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而这个人是谁,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不过了。
慕凌飞,她心头反复萦绕着这个名字,说不清楚是难堪,害怕,还是期待。
只是他既然已经找到了她,为什么不出来相见呢?人家那么照顾她,可她为了逃跑还是毫不犹豫的打爆了他的头,而现在他既然不出来抓她,也让她稍稍安了心。
肚子早饿得急了,她顾不了三七二十一就大口大口的吃,一天没有沾水了,嗓子干的像冒火,一口包子下去,直接就卡在了嗓子眼里,她大声的咳了起来,脸憋得通红,眼泪差点没咳出来。
正难受之间,又有一件东西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啪”的扔在她的面前,她喘了一口气才看得清楚,居然是一个牛皮的水囊。
她突然间有些哭笑不得,这人还真够搞笑的,难不成以后她需要什么,他就给她扔过来,然后再不露面?那她可算是赚大了,等于有了一只随身的哆啦A梦啊。
她也不客气,直接拿起水囊就喝,她倒也想看看,这个慕凌飞能撑到什么时候!
知道有人守在一旁,心突然间奇妙的就安定了下来,她吃饱喝足靠着墙角沉沉睡去。四月多份的夜间,天气虽然不冷了,但入了夜后风吹得还是有点凉,玲珑不自觉得抱着双臂瑟缩了下,良久,有一条黑色的身影从墙头上飘然而下,轻捷得如一片叶子,落地无声。
那人看着她轻轻叹息了一声,最终将手中的一件东西轻轻的盖在她的身上,然后嗖忽离去,快得就如同一个幻影。却不
知道在他离去后,本是睡着的人眼睛忽然睁开,看见盖在自己身上的赫然就是之前她拿去和农妇换银子食物的那件狐皮大氅。
夜漆黑如墨,风呜咽出声,说不清楚是谁勾缠烦绕的心事。
第二日天一亮玲珑就起身了。她把那件大氅收起,脸色平静的像是根本没发生过事一样。把昨晚剩下的肉包子吃了两个,然后和店家讨了点水灌满水囊,打听清楚叶家军前往的方向,就那样干脆的上路了。
虽然身上一无吃食二无银钱,但她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笃定,知道那个人一定护在身周,所以她才这么的有恃无恐。
果然如她所想,凡到中午晚上她肚子饿时,自然便有吃食从天而降,有时是烧饼,有时是馒头,还有包子等,有时里面还包裹着点小菜烧鸡,因此她赶路虽是辛苦,但是吃食方面真是好了太多了。
而慕凌飞虽然暗中照顾着她,却从来没有现过身,无论玲珑怎么样想办法,甚至是在空旷的野地中大叫过他的名字,可是那个人就是不出来。
到最后玲珑无奈了,以那人出神入化的轻功想要避着她,简直是太轻而易举了,而且她心里也清楚,慕凌飞这样避而不见,想必是心里还在生她的气吧。
说的也是,她把自己和他的地位易地而处,如果自己三番两次的照顾一个人,不顾性命的救他,保护他,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而最后那个人却怀疑自己有坏心,打破自己的头逃跑,任谁都受不了啊。
可谁叫他之前有前科呢!想到他之前凶神恶煞的样子一路追着他们不放,她就怎么都无法对他放下心来。
就这样她沿着叶家大军前进的路线一直跟了下去。可是直到出了晋康地界,她才知道外面的情况有多糟糕。天下四处起兵,朝廷早已慌了手脚,将各地的兵力都抽调了回去凑成数十万大军堵截齐王和叶家军。
天下纷乱,流言四起,甚至有人暗中编了歌谣暗示大秦朝廷气数已尽,各地乱匪纷起,趁乱抢劫掳掠,而各地的府衙官员忙着镇压乱党,平息流言,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凡是有一点可疑的便纷纷抓起,弄得人心惶惶。
而这时北边赤水河畔,齐王二公子刘霖和朝廷的兵马大元帅曹青展开了激烈的交锋,以区区三十万人的兵力居然拖住了大秦朝廷六十万的主力。
而另一路齐王的兵马由刘霖的长兄刘庭带领,从潼临关入口,一路南下,连破大秦十二个关口,几乎是所向披靡。而齐王更召告天下,凡是助他攻城者,不论男女老少,一律赏五百金,视功劳大小或封官职或赏土地,之前为奴为婢者皆赐良籍,后世子弟可参加科举,从此一举翻身。
此项告示一出,天下哗然,人心激动,别说那些生话在最底层的穷苦良民,哪个不盼着有些许功劳,就算得不了官职土地,能得五百金也够自己一家子花用一辈子了。还有那些世代为奴为婢的,卖身契约都捏在家主手里,一言生一言死,全由不得已,而后世子孙也必须得代代为奴。
突然间有这么好的机会可成良籍,自己的子孙也可以参加科考,也许整个家庭都一举翻身了也说不定,哪个人不向往,哪个人心底不盘算?
眼见齐王气势如虹,大秦手忙脚乱,左支右绌,稍有些见识的人哪个不盼着奔到高处?
于是一些民众公然起头,凑几百人数千人开始反抗官府,助齐王进城!而官府为了打压,实施了无比严苛的手段,只要抓住叛党,便是诛连九族的重罪,一大家子几十甚至上百口全绑至菜市口斩杀!一时间菜市西口是天天血流成河。
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越是打压民众的反抗力越大,更加上些有心人从中煽风点火,初时只是数百人打砸反抗官府,到后来各地流民纷起,竟集结了上千甚至上万的人,人们越愤怒便越没有了顾忌,火烧府衙,打杀官员,抢掠银库,凡是有点门道的官员富庶世家大族,一看情况不妙卷了钱财便纷纷逃路。
而朝廷现在东有齐王如虎,西有叶家军环伺如狮,实在腾不出手来处理内部的情况,各地的情势愈变愈烈,竟渐有失控之势。
但那些乌合之众终究成不了气势,只能干些烧杀抢掠的勾当,而更没有有力的管束者约束,竟渐渐无恶不作,抢劫大户,随意**妇女,而那些稍有见识的青壮年丁看出了形势,为了博得一个好前程,纷纷投军,有投炙手正热的齐王,也有投奔声望过人的叶家军,而两家趁势之利,更是壮大了自己的军源,只剩下朝廷上的那个小皇帝被吓得六神无主。
剩下的便是一些老弱妇孺拖家带口的逃难,可真是一副乱世景象。
玲珑越往前走便愈力不从心,时时提心吊胆的防着流民流蹿作案,好在她一副乞丐的打扮,为了不显眼,她更是把自己的脸颊涂的黑黑的,缩在一群逃难的老弱病残之中,就这么一路有惊无险的走了过来。
即使知道身后有慕凌飞悄悄的护着,可沿途看到的景象还是让她胆战心惊,稍有点姿色的女人无论年纪大小谁不是把头脸都遮得严严实实的,可饶是如此,一旦被人盯上,一股流民直接纵马冲过来,二话不说掳了人便走。
她就亲眼见过一幕,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脸颊都涂得漆黑,可偏偏脖颈没有抹灰,露出了一线白皙的肌肤,被前面正在打劫钱财的流民看到,直接过来拉了便走,那女子的老父上前理论,被那些粗暴的汉子一棍子抽下去,当场便脑浆迸裂。
玲珑吓得差点没惊叫出来,这一路来她虽然早已见惯了死人,更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擦过,却没有一次看到如此惨烈直白的死亡,看见那些红红白白的**,当时胸腹间便剧烈翻涌,中午吃过的饭食差点没直接呕出来。
而那女子便被那些人直直的扯走了,好几天过后,她的耳朵里还在回荡着那姑娘惨厉的叫声,她闭了眼睛,看看周围,真心的希望这只是一场恶梦。
而从那天过后,她就养成了对着那个看不见的人自语的习惯。她说:“慕凌飞你看到了吗?那些人这样的欺负人你为什么不出来?帮帮她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可是你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老人家死去,看着那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被抢走!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吧?”
周围寂寂无声,只余下旷野间传来的隐隐哭声,远远的听着像是野兽的呜咽。她等了半天,那个人也没有出现,她的心渐渐的凉了下去。
一路走来,这样的事发生的太多了,而这时南边一带爆发了水患,整整一个月的暴雨之后,怒江决堤,排山倒海的河水倒卷而上,淹没了两岸大片的农田。
因着连日的暴雨,玲珑根本无法赶路,和一众难民缩在一间破庙里,周围都是老弱妇孺,听着孩童饿得哇哇哭声,直让人感觉到心烦意乱。
她缩在墙角,因为身体瘦弱,头发蓬乱,面目漆黑,一点也不惹人眼,和那些逃难的少年没什么两样儿。怀里还有半个剩下的馒头,是昨日吃剩的,虽然现在粮食如此紧张,但慕凌飞依旧不知道从哪里能弄来食物,尽管没有以前吃的好,但填饱肚子还是不成问题。
有时候玲珑也觉得很奇怪,这个人莫不是真的是个哆啦A梦不成,他到底从哪里弄来的食物啊!
耳边孩子一直在哭,旁边的妇人搂着他,先是低声的抚慰,到后来自己也忍不住嘤嘤哭了起来。玲珑心烦意乱,想把这半块馒头直接递过去,却又怕引起周围人的觊觎。她深知在这样食物紧缺的状况下,一块馒头足以让这破庙里的人都打起来。
可是耳边的哭声一直继续,她终于忍不住了,悄悄的凑了过去。那孩子只有五六岁大,是个小女娃儿,饿得面青唇白,而抱着她的妇女只是一味的哭,玲珑碰了碰她的袖子,趁她诧异间悄悄的把那块馒头递了过去,然后又冲她使了使眼色。
妇人明白了过来,慌忙把那块馒头捏在手里,冲玲珑感激的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孩子缩去了最黑的一个角落。
孩子的哭声停了下来,玲珑松了口气,她向周围看了看,周围的人发呆的发呆,闭目养神的闭目,竟没有一个人注意这边。
雨依旧不停的下着,从庙门口望去,雨水连成一线,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耳边是沙沙的雨声,看样子似要下个无穷无尽。她快步走到庙门口,风卷着雨珠打在她脸上,凉浸浸的倒让人清醒了不少,她轻叹了一声,不禁又喃喃低语:“慕凌飞,你还不打算出来吗?”
雨声沙沙,和着庙里面老人的呻吟,周围依旧一无声息,她缓缓垂下眼睫。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庙里的难民们终于忍不住冒雨上路了,再这么待下去,没有食物裹腹,所有的人都得饿死!所以大家一起结伴,接着向前赶路。
这一堆人里,有行路的客商,有逃难的一家几口,甚至有卷了主家财物逃跑的下奴,还有化装成平民逃跑的乡绅富士,鱼龙混杂,竟有上百口人之多。玲珑混在其间,眼睛从头至尾巡睃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慕凌飞或是和他相似的背影,也不知道他藏在哪里。
她跟着大伙一起往前走,现在怒江一带的流民比其他地方的更猖獗,人们公然抢压粮库,打劫过往的行人,所以玲珑这一队,青壮点的男人都自发的组成了护卫,将一众老人女人和孩子护在中间。饶是如此,他们也接连遇到了几小股流民,只是人数不多,很快就被打跑了,但这样也够众人一路提心吊胆。
若不是每到饭点,只要玲珑一个人在时,她身边总会莫名其妙的出现一个或两个的烧烤好的野味,她还以为慕凌飞扔下她独自一人走了呢。毕竟流民出现抢夺时,她也没有见到他出手,可是后来想想,也许是因为她没有受到伤害的缘故,所以人家大爷懒得出手。
可是这么一来她便更加气愤了,眼下的状况已经这么糟糕了,他既然有能力却为什么不多帮些其他的人?可是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有多过份,这些日子她的吃喝虽然没断,但焉知不是那个人省下了自己的口粮给她?
因为这些日子,他拿出来的东西是越来越少了,有时候仅够她堪堪吃饱,想要多余的一份帮助别人,是再也没有了,而且馒头饼子的什么更是别想,只有烧得半生不熟的野鸟兔子之类,想必是他随手打的。
玲珑尽量自己吃的少点,把东西省下来给最小的那几个孩子吃,因此没几日就和大家混得熟了。
这一路的情况实在是太过糟糕惨厉,她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以往在电视里看过的那些古代逃难的情节在这样的真实面前显得那样可笑,而她一个人时也渐渐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那些喃喃的话语散入风中,也不知是说给慕凌飞听还是说给自己。
“慕凌飞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景象,若说真的见过,就是和以前的损友们一起坐在电影院里,可那时我们吃着爆米花喝着可乐,又有谁真的在意过屏幕里的人?对我们来说,这一切都是假的,现在的这样,也是假的吗?”
“说实话你们古代真的是太糟糕了,没有电脑没有电话,生活水平落后,什么都没有,连最基本的温饱都不能保障,我来这里一年多了,还觉得像做梦一样,什么时候我才能回去啊,也许明天一觉醒来,发现这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就好了……”
“慕凌飞我觉得你很奇怪诶,你不是那个皇帝的死忠粉吗?这个时候,你不是更该奔回到皇帝身边吗?古人讲究殉君殉国,你应该和你的皇帝共生死才对,老跟着我做什么呀!”
她说到这里时,并不知道头顶浓密的树叶中那个稳然靠坐着的男人轻轻扯了扯唇角,眼中划过一抹嘲讽。
雨势渐渐小了下来,终于在半个月后放晴,露出了难得一见的阳光。人们压抑了许久的心境也如这阴霾的天空一样慢慢散开。这时已经走到了晋康边界的清徐县,距离秦风的大军只有五十里。
玲珑的这支队伍里的人也是越来越多,除了沿途加进来的逃亡难民,还有一部分青壮是准备投奔叶家军的,还有一部分远远的缀在后边,只是想寻求叶家大军的保护,毕竟离着大军越近,那些流民便越不敢放肆,相对较别处倒是安全的多。
这一路粮食越发稀少,人们几乎都是采野菜剥树皮为生,甚至为了一口吃食接连打起来,难民内部被打死的就不在少数,更有不少人开始卖儿卖女,随着看到的惨况越来越多,玲珑的心境也渐渐麻木。初时她尚把自己的吃食悄悄的分点别人,后来发现已经有好多人盯上了她,甚至趁她孤身一人的时候直接就上来抢夺,若不是慕凌飞用石头把那些人打倒,只怕她也如同那几个死去的人一样,悄无声息的一命呜呼了。
在饥饿的驱使下,这些人已经变成了不折不扣的暴徒,这个时候的一点点怜悯都足以激起他们心底最残暴的因子,因此后来玲珑有了食物,只敢远远的躲在一边快速吃掉,再也不敢和人群混在一起了。
离得大军越近,她心底越充满希望,很快就可以结束这样的日子了,她干脆便脱离了难民队伍,独自往前赶路。只是慕凌飞还是不肯露面,无论她怎么样喊,哀求,甚至是和他赔礼道歉,那个人都充耳不闻。
玲珑有些烦恼了,她实在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她马上就要找到叶绍君了,可是慕凌飞怎么办?难不成也把他带进叶家军?但是这个念头一起就被她压下去了,她深知绝对不可能,先不说慕凌飞作为皇帝身边的第一号保镖头子,曾无数次暗杀他们少主,单说叶家被灭门那次,据说就是皇帝派了杀手去做的,里面还不知道有没有他!
估计慕凌飞在叶家军一露面,就会被砍成肉泥了吧,这法子绝对行不通!
她也曾把这些担忧说出来,想征询下他的意见,他这么一直跟着她,难不成真的想跟进叶家军?可是那个人在她身边悄无声息,如果不是她清楚的知道有这么个人,还以为自己失心疯了呢。
她左思右想也没什么好法子,而她也终于赶上了叶家大军。
远远望去,就能看见那些连绵的帐子一望无际,旗杆林立,墨色金边的大旗在风中猎猎招展,远处似在练军,成千上万的马在奔腾,蹄声如雷,腾起一片遮天蔽日的沙尘,军中男儿的齐吼声几令大地都在震颤。
玲珑手搭凉棚望去,心下蓦地松了口气,终于到了。
虽然为难慕凌飞该怎么办,但她该做的也都做了,那个人始终不现身,她也莫可奈何。绕到了军营门前,她对着那人说明来意,那兵士打量了下她,居然没有喝骂阻拦,反而跑进去通报。她正心下忐忑不安的等着,一件黑色的东西就飘飘悠悠的掉在了她的脚下。
这一路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一怔便弯腰捡了起来,那是一片墨色的衣角,似乎是从襟子上撕下来的,上面用石灰笔样划了两个刚劲有力的大字,“保重”玲珑倒抽了一口气,猛地抬头四下找寻,只来得及看到右边一条疾掠而去的黑色身影。
她脱口便叫了一声:“慕凌飞。”可那人身影如电,眨眼间已在数丈之外了。
她心下瞬间心乱如麻,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只要把她送到叶绍君身边,他便独自离去,怪不得他怎么也不肯现身。而经过这一路,她早已相信了他对她没有恶意,反而拼命相护,心下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有一点无措,烦乱,愧疚,还有一点心底突然失去依靠的害怕和空荡荡。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追上去还是什么,只一个犹豫间,报信的人已经出来了,对她道:“进去吧!”
这么简单就能进了?她有些发傻,也没怀疑她是细作或刺客什么的,甚至连她的姓名都没问,就这么简单的放行了。
眼见的那报信的人前头带路,她深吸了一口气,紧紧跟在他身后。心底有一些小小的激动和雀跃,想着一会儿见到叶绍君他一定会大吃一惊,她要不要吓一吓他呢?想到少年脸上即将出现的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的唇角悄悄弯起,心情飞扬的就像飘在天上的云,连慕凌飞离去带来的小小怅然都消失不见了
叶家军军帐如林,一路走过,两边穿着雪亮盔甲的兵士执戟而立,明晃晃的阳光照在雪亮的刀甲上,泛起一丝寒芒,无端端的让人觉得心头发冷。
头一次经历这样的阵仗,玲珑不觉有些紧张,手心中都是冷汗。那兵士一路带着她走向主帐,此处的守卫明显比别处多,那些高大的兵士目不斜视,并没有因她看起来只是一名瘦弱的少年便放松警惕。
那兵士到了军帐前大声禀报:“启禀军师,人已带到!”
里面有一个男子低沉清朗的声音道:“进来。”
那兵士上前一步,替玲珑撩开了帐子的帆布帘。
玲珑心里却是有些狐疑,军师?难道不是小王爷叶绍君吗?然而看那人已将帘子撩起,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她不及细想,便低头迈了进去。
里面的光线有些暗,她刚从外面进去,适应了好大一会儿才看清了里边。简单的牛皮帐子,类似于现代的蒙古包一样,一炕一几,上面铺着厚墩墩的绒毯,左边靠窗边有一张简易的书桌,一个穿着月白长衫的男人正背对着她在桌子上挥毫写着什么。
那人没有回头看她,她也没出声,屏了呼吸静静的等待着。
屋中极静,只听得到男人笔下沙沙的写字声,她半抬着眼悄悄的打量。那人身形极为修长,看着有些清瘦,宽肩细腿,一袭简单的白衣穿在他身上居然无比的妥帖,虽是在这风沙漫天的战时北地,那人的背影却极为清雅,竟硬生生的穿出了江南的水韵之气。
光是一个背影就让人如此浮想联翩,她突然有些好奇他转过脸会是什么样子。
哪知道她等啊,等啊,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那人依旧低头不停的写着,既不和她说话,也不招呼她坐下,可是玲珑也不急,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当地等着。
半个时辰过去了,那人终于伸了伸腰,放下了手中的笔,然后毫无预兆的就转过脸来。玲珑蓦地一惊,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犀利如最寒冽的剑光般直刺入人心,她的心蓦地一跳。
毫无疑问那男人长得极好,虽已有四十多岁,但双目湛然,眉浓如墨,他整个人站在那里,长身玉立,就如一杆俊挺修竹,极具风骨。说实话,玲珑前生后世见过那么多帅哥,竟没有一人比他气质风度更好,就连清俊如玉的叶绍君,站在这人面前也稍显稚嫩,而慕凌飞虽俊美如铸,却没有他这种浑身上下温润如玉的气质。
如果除了那双犀利得让人不舒服的眼。
这人就是叶家军的军师兼叶绍君的师父莫岩。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开口道:“花姑娘?”
如果不是这人声音如玉石般清润好听,玲珑怕是直接就骂出来了,又是花姑娘!
她悄悄腹诽了一下,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应道:“是!”
莫岩盯着她看了半天,看这个小小年纪的少女虽然形容狼狈,但在他刻意释放出的威压下却面不改色,连一丝怯意都没有,眼中倒是露出了一丝赞赏。外面刀剑林立,这女子身处其中面色不改,进帐来面对他刻意的冷落又淡然自若,无怪君儿对她念念不忘,果然与一般的女子不同。
他想着便袖子一拂,在桌子边随意坐下,动作优雅至极,然后便开口问道:“花姑娘此次的来意是?”
玲珑心下有些郁卒,明知道她是谁还故意问,这老男人不会是故意为难她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吐字清晰的道:“我来找叶绍君!”
听见她的称呼,莫岩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声音突然有些冷道:“请姑娘称呼我家少主尊称!”
我擦!这是嫌弃她对叶绍君直呼其名了,她知道这些古代人最重视这些尊卑礼节,恐怕在他的眼里,她连他身边一个小小的侍女都不如吧,怎么敢直呼他主子的名讳?
知道和这些老顽固也说不清,她也不想和他浪费时间,干脆便从善如流的道:“抱歉,我来找叶少主。”
哪知莫岩却直接道:“少主不在此地!”
什么?玲珑一怔,叶绍君不在这里?不可能吧?守备府里的下人明明说小王爷随军了呀!她好不容易千辛万苦的追到这里,没想到他又不在?这人不会是诓她吧?
她想着便狐疑的看去。莫岩正襟危坐,面上一丝玩笑的意味都没有,玲珑仔细的看了半天,终于确认他没有撒谎,很简单,做这叶家军一军的军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实在没有必要骗她。
她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那,您可
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抱歉,少主的行踪恕我等不能随意透露。”莫岩面上淡淡的,口中拒绝的意味却很坚决。
玲珑明白了,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这些人明显不想让她见到叶绍君,否则便不会如此三番四次的阻拦。
她也不愿意再多说了,直接说了一声“打扰了。”就干干脆脆转身往外走去。哪知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男人出声道:“花姑娘且慢。”
玲珑顿住,慢慢的转过身来,面上带了一丝嘲讽道:“不知军师大人还有何事?”
她心下实在是恼怒已极,既然叶绍君不在这里还装腔作势的把她晾半天!还有上次那个女人也是那么阴阳怪气,而这些人这么拦她无非就是觉得她身份低下,连给他们少主提鞋都不配,殊不知她还不稀罕呢!
莫岩看着少女气鼓鼓的样子,脸颊涨红,眼睛晶晶亮的,配着这一身褴褛的衣衫反而显出了一丝可爱,面上微微一笑,起身从身后的书架上拿起一本书,翻开,里面夹着一个薄薄的东西。
玲珑一看,是一个小圆形的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小坠子,衬在那人白皙的掌心分外的好看。她有些不解的看过来。
莫岩开口道:“这是我叶家银号的一个信物,只要你持着它到大秦旗下的任何一家银号都可以随意的提取银两,最高的上限是五千金。”
听到这个数目,玲珑倒抽了一口冷气,妈呀,五千两金子,以这个时空的物价算,五千两金子等于上千万的人民币了,这人可真大方!
不过越是这种价高且白来的东西,代表着对方的所求也越高,所以她并没有伸手去拿,反而不解的看过来,她并不知道她哪点值这个军师掏这么多。
莫岩淡淡一笑,唇角现出一些纹路,显示出这个男人虽然风华绝代但年龄已经不轻了。
“少主回来后说过花小姐的救命之恩,这些权当是我们对小姐的感激了,只是现下时逢乱世,我叶家军要进京救主,等一切事毕后,再容我等全力报答。”
玲珑没有做声,只静静的听,她知道他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果然,就听见莫岩接着道:“少主经逢大难,幸得小姐一路相助,可以说花姑娘是我全军上下的大恩人。但他现下已回到军中,带领全军进京迎救老王爷,且现下齐王作乱,前事难明,少主实在无暇他顾!而小姐千金之体,自是不适合随在军侧冒此等生死大险,还不如找一桃花源处,衣食无缺,安然渡日。”
他看着玲珑,淡淡起身,宛如叹息般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鱼儿在水中安然悠游,又何必一定要随龙遨游九天,且不知那等自在才最是安好!”他双目注视着她,言语中的深意不言自明,“鱼鸟不同路,还是各自不相干为好。”
玲珑的手指嗖地收紧,直直刺入掌心,他说的如此直白,她怎么可能听不明白?
她深吸了一口气,迎上他晦涩不明的目光,道:“我只问一句话,这是……他的意思吗?”
心脏像是被谁紧紧的攥住有些喘不上气来,虽然她相信叶绍君,但他现在确实是无暇他顾,也许他为了不连累她就这么说呢?而且给了她这么多金子,在普通人眼里这以经足够她很奢侈的享受一辈子了吧!心下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但却隐隐失望,一起相依为命这么久,几次共经生死,原来也不过如此!
莫岩看着她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玲珑的心嗖地冷了下去,他终究还是看轻她了。
她轻吐了口气,挺直身子,双眼直视着莫岩道:“谢小王爷和军师厚爱,只是小女子命如蒲草,哪当得起如此贵重之物,我与小王爷萍水相逢,所谓的相帮也不过举手之劳,实在不值得放在心上。请军师转告小王爷,至此一别,再会无期,玲珑在此祝小王爷此番旗开得胜,功成天下!”
她一口气说完,便转身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对那枚可提取千金的信物居然看也不再看上一眼。莫岩愕了一下,却终于没有再出声挽留她。
直到那女子的背影出了帐子,莫岩的眸光才蓦地沉了下来。这个女子能不计生死的千里护送一个仅是萍水相逢的人,足以说明生性善良侠义,而面对金钱面不改死,说明本性高洁坚韧,她面对森寒的刀剑和他故意的威压轻视,不卑不亢神态自若,如此有胆有谋的女子的确配得上站在少主身边,只是,可惜呀……
此女子非除不可了,留下她,日后必是少主大业前的一个阻碍。
他沉声道了一声:“来人!”
有人掀帘而进,单膝跪下道:“大人!”
莫岩眸色沉沉,淡声吩咐道:“悄悄跟上刚才的女子,伺机除掉,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那兵士根本不多问一句,只是简单答了个“是!”就转身利落出去。
只是一个女子而已,莫岩伸手揉了揉眉心,目光又移向了案头堆积如山的公务,大战在即,他得好好准备才是。
玲珑出了军帐,迈着大步向前走,心里窝着一股火,对两边的刀剑林立也看不见了。她一口气出了军营大门,才回头看去,里面兵士训练之声依然气势如山,她“呸”了一口,恨恨的骂道:“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呢!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了?当个军师就了不起了?还看不起人!说什么鱼有鱼路虾有虾路,不就是说我们小老百姓少跟你家少主接触么?当个王爷就尊贵了?呀呸!当姑娘上赶着往上贴呀!”
她气愤难平,心里不觉连叶绍君也怨上了,之前在明郴城也是,他手下人几次三番的阻挠,他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就算不是他授意,至少也是暗中默认允许的。罢了罢了,既然人家视她为累赘,她还是别那么不识相的硬要凑上去的好。
她想着心下便有些伤心,历经千辛万苦才终于追上来此次只感到有点不值。
她沮丧的往回走,心下有些茫然,走到这里已经太不容易了,现在外面这么乱,而且没有食物,慕凌飞也走了,她自己一个人要怎么生存下去呢?
她一个人漫无目地的走着,之前一门心思的只想找到叶绍君,以至于都从来没有想过之后的事怎么办,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小君会不认自己,把自己阻挡在门外。
这可真应了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不过她也并不是真的依赖叶绍君什么,反而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在照顾他,保护他,潜意识里面可能已经觉得自己对这个人有责任,而现在突然失去了一个一直依靠着自己的人,心里一下子空了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对自己说。然而心下却还是止不住的难受,想到之前两人生死相依的场景,眼眶觉得有些酸酸的,她咬紧了牙,告诉自己不许哭,然而低下头去,还是有圆圆的小水滴落在土地上。毕竟相处了那么久,想到以后再不相见,心里不难过是假的。
前面路口处仍然分散着一小股一小股流民,她擦干了眼泪,悄悄的混入了一个看起来人比较多的队伍。前路茫茫,现在身边再没有人保护她,什么都得靠自己才行。
同行的队伍里有一队老夫妻,互相搀扶着蹒跚行走。玲珑上去主动帮着那老妇拿东西,老两口十分感激,因此和着玲珑攀谈起来。
原来这一队人是由附近的村子逃出来的,男人都被征去打仗了,剩下些老弱妇孺无所依靠,时常被那些流民所扰,大家一合计与其留在这里没了活路,不如再找一处安全的地方定居,等什么时候天下太平了再回来。
两位老人说着连连叹气,老泪纵横,他们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这样四处奔波,谁知道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再回来。
玲珑听着那老头絮絮叨叨的说着将来如果能落叶归乡,就是死也瞑目了……她只能默不做声。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阴了下来,暗沉的云块在头顶聚集,风拂过枝头,树叶哗哗作响,她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仿佛连心也染上了一丝阴霾,无端端的压抑起来。
这个队伍跟在叶家军的后面,无非是因为离得军队越近便越安全,没有流民敢到叶家军的后方撒野,因此众人远远的缀在军队后面,一时间倒是安全无虞。
但这也只是一时间,一旦碰到了两军交战,大部队摆开阵势,箭矢如雨,离得太近便极易误伤,尤其又都是些没有武功的普通人,真到时候连逃跑都来不及。因此玲珑只跟着队伍走了两天,便有意无意的和前方拉开了距离。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在乱世中生存居然如此艰难,更别提这是大饥荒时期,肚子一旦饿起来,恨不得连树皮都啃了,幸亏她已有不少野分生存的经验,可以采摘一些野菜野果裹腹。为怕别人抢夺食物,到最后她几乎就是孤身一人上路,晚上睡觉也不敢睡实了,支楞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异动,防着些野兽和突然出现的流民。
因此只是两天下来,她整个人就疲惫不堪,白天坐在那里都能睡着。而吃了两天野菜,她就有些拉肚子,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玲珑暗自苦笑,不知道这样子下去,自己会不会生生的饿死或是干脆变成一个古代的白毛女。
真是辛苦啊,她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难过,几乎已到了举步为艰的地步。以前她觉得贫穷就是苦,但和现在比起来,那种有吃有穿的日子简直是天堂了。
她躺在地上,两眼无神的盯着天空,看着一群候鸟飞过,暗自祈祷:老天爷啊,如果你现在让我穿回以前,像刚开始穿到花家村,我一定安贫乐道,再也不诅咒你啦!
可惜奇迹不会出现,前方倒是出现了一阵**。
呼喝声和凄厉的惨叫声同时响起,玲珑一骨碌就爬了起来,这段日子以来,她听得最多的就是这种声音。毫无意外,又有流民来骚扰他们了。
这时她已距叶家军有数十里,再也没人会保护她了,所以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她都会撒腿便跑到附近的树坑里,埋头藏起来。
那些流民只是为了抢劫东西,虽说经过长途跋涉,大家伙身上已没有了什么,但还是有一些乡绅大户混杂其中,甚至还有的人有马车驮物,因此流民过来也能搜刮出些财物。
而玲珑孤身一个人身无分文,从外表看整个儿就是个邋遢的乞丐,即使有人看见她也是不屑一顾,因此几回的劫掠她都是有惊无险。
而流民现在只要能抢到东西,一般不怎么伤人,这也是她不太紧张的原因。
她蹲在树坑里,双手抱着头,本以为这次像前几次一样,流民抢了东西便走,却听到前面的哭叫声越来越凄厉,其中夹杂了女人的尖叫,她皱了皱眉头,略抬起头,眼睛透过枝叶间的一线缝隙往外看去。
远处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如凶神恶煞般手持刀抢棍棒等物将一众逃难的百姓围在其中,其他人都蹲在地上瑟瑟发抖,而一个领头模样的人正在撕扯一个女子。
玲珑认得她,那是一个姓马的大户的儿媳,马家也算是乡绅世家,家境殷实。这一路逃难的人中,就数他家最显眼,一路都有骡马代步。马家的太爷夫人,即使是在这么狼狈的时候,都是一副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高傲嘴脸,对周围的人随意呼来喝去,因此谁都不愿意和他们同行。
而马家树大招风,这一路遇到的流民都是以他家开刀,层层抢劫下来,到这里的时候,马家几乎和其他的人没什么两样了,只是穿得衣着依旧是比别人好些。本以为这里离着叶家军不远,流民不敢造次,哪知道前方刚一开战,后边就有流民趁火打劫。
马家的儿媳甄氏,二十五六岁年纪,正是一个少妇最丰韵诱人的时候,而她虽然也吃了几天的苦头,但毕竟之前养尊处优太过,没什么头脑,在这种情况下都衣裳鲜亮,头上虽没戴首饰珠环,却依旧头发乌亮,在脑后扎了一个髻,和周围的一众蓬头乱服简直是个鲜明的对比。
而在周围一众狼狈的逃难人中,尤显得甄氏脸颊白嫩,身段妖娆。那流民一众莽汉,趁着乱世干了几起劫掠的勾当,越发的无所顾忌,眼见着甄氏的模样眼都绿了,就像是一众见了血的饿狼。
马家平时霸道跋扈,仗着自己是世绅对周围的人都看不起,自觉有别于这些贱民,因此他家落了难,谁都不愿意相帮,没准还有人私下暗地里叫好,因此现在甄氏被几个男人扯来扯去,众人都缩着脑袋一声不吭,根本没有人为她出头。
马家老太爷夫人也像众人一样缩在角落里,一声不敢吭,眼见着儿媳拼命的哭泣尖叫,两个老东西就像是个闷嘴葫芦,一动不敢动。
而在旁边就是他们的儿子甄氏的丈夫马世坤。
马世坤蹲在地上,脑袋夹在两腿间,整个人正蜷在一块儿瑟瑟发抖,听到甄氏凄厉的呼喊着他的名字,他只偶尔抬一下头,惊慌的扫一眼那边,那脸色儿吓得比甄氏的脸还白。
废物!窝囊蛋!玲珑轻嗤一声,把嘴里的草叶吐出来,再不看那个让人恶心的男人。
此时甄氏的哭声已经更加尖利,先前她还拼命的叫着丈夫公婆的名字,后来见几人无动于衷才渐渐绝望,开始破口大骂几人。
而她尖利的骂声显然更取悦了几人,一众流民将她围在当中推来搡去,推到谁跟前时那人便毫不犹豫的往下撕一条她的衣服。
甄氏一个弱女子半点反抗不得,东倒西歪间衣服已经被撕成一条一条,露出里面白嫩的身体。流民的眼神更加凶狠贪婪,如见了血的恶狼,看甄氏的眼神恨不得将她连人带肉整个吞噬下腹。
正甄氏被推到领头的那人身前,那人哈哈一知,将她整个儿扯进怀里,然后在她胸前一撕,随着“刺啦”的一声,甄氏身前的衣衫尽碎,露出了一整个儿白嫩嫩如酥羊脂玉的胸脯。
众人倒抽了一口冷气,流民的眼睛瞬间都红了。而除了流民,更有地上的逃难的男人也忍不住眼光向她胸口巡睃去,口水都差点流下来。
甄氏惊叫了一声,伸手便去捂住胸脯,却被领头的那人一把拉下,把她钳进怀里一只手紧紧箍住她的手腕,另一只乌黑粗糙的大掌就像那雪嫩的酥胸抓去。乌黑与雪白成了一种无比鲜明的对比,在这亮晃晃的日头下居然显出了一种别样的**。
甄氏边喘边哭,身子已软倒在了那人怀里,她侧着身子躲避那只手,却更像是一只蛇在扭来扭去的**。那人的喘息声立刻大了起来,哈哈笑骂着:“这小娘真带劲,一会儿众兄弟都尝尝!”边说边手就像她身下抓去。
众男人立刻哄笑着叫好。人们看着那个几近光裸的女子目光直欲喷出火来,男人的喉结不停上下抖动,有几个人甚至流出了口水,玲珑看的一阵恶心,干脆便转开了头。
马家为人不好,这媳妇平日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她并没有想为他们出头的想法。那些个个都是高大凶恶的猛汉,她可没那种舍已救人的圣母情操!不出意外的话,这甄氏一定会被这些人**了,这一路走来,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那些流民不光抢劫财物吃食,看见美丽顺眼的女人也会拉出去,直接享用一番。
因此玲珑才把自己打扮的越脏越好,最好是让人恶心的一眼都不想看,这样才能保证她的安全。
谁让这甄氏这么蠢呢!她靠在树丛上,用手堵住了耳朵,只希望那边快快完事。
甄氏已被那个粗豪男人压在了身下,眼见着便要失守,哪知道这时变故突起,从那旁边斜刺里突然蹿出一个人影,快如闪电般的就跳了起来,一把就将那男人从甄氏身上掀了开去。
这一下变故真是快极,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那首领被掀在一边头重重的撞上了一块石头,直痛得龇牙咧嘴大叫出声。
那人一把拽起了甄氏,拉着她就快跑。哪知道周围众人也都反应了过来,其中一个流民喊了声:“快拦住!快拦住他!不许跑!”当先拿了棍棒拦了过来。
而那人身手居然甚是敏捷,三两下就将那人棍子夺了去,照着他劈头盖脸打下去。只这一瞬间周围的流民便纷纷围了上来,手中的刀棍都照着那人身上招呼过去。
那人身手虽然敏捷,但看样子也是个毫无武术的,人一多便被打了个手忙脚乱,怎么也招架不了。而这时甄氏早吓得呆了,只懂得直挺挺的站在他身后,她身上衣不蔽体,眼见那些棍子下来直接就能抽她个半死,那人一看急了,将她一把拉入怀里,自己则伏在她的身上紧紧护住,于是那些棍棒拳脚便都落在了他略显瘦弱的背上。
那些人边打边骂,而那首领这时缓过气来,直接就扑了上来对着那人拳打脚踢,他正在好事当中被人打搅,这口气怎么能下得去,因此招招下手狠毒,几乎是直接便想要了他的命。
玲珑惊讶的看着,没想到这种情况下都有人见义勇为,那这人不是身负神功便是个大蠢蛋。
而事实很快便证明这个人是后一种,眼见得他被打得整个人都跪在地上,嘴角都吐了血却还牢牢的护着甄氏,玲珑都无语了,这丫不是甄氏的姘头吧?这般的拼死相护?
然而事实再一次的令她大跌眼镜,这个人被打的中间头顶发带一松,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瞬时倾泻了下来,乌漆漆的铺了满背,就如水银乍泻,端的是漂亮。
正打着的众人蓦地一愣,不觉便停了手。那人咳了两声,慢慢转过头来。玲珑看不见他的脸,却听得那领头的人叫道:“原来是个小娘们儿!”
众流民都欢喝起来,就像是一滴水进了油锅蓦然炸开,本来光一个甄氏众人光看着不解渴,心下早火急火燎了,哪想到又送上门一个,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
众人兴奋之下哪里还按捺得住,呼啦一下都围了上来,只剩下中间的两只瑟瑟如待宰的羔羊。
而玲珑从听到那个人是个姑娘起就先是愕然继而无语,这世上除了甄氏还有更愚蠢的人么?眼见着这里在施暴你丫还上赶着上去,这得是多没脑子的才能做出这种事啊。
耳听得那些男人兴奋得如野兽一般嚎叫,她干脆便把眼睛闭上耳朵堵住,干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既然有人上赶着找死,她也没必要同情些什么!
那暴民首领一见这人是个姑娘的样子,瞬间便心花怒放,一把揪起甄氏便冲着那些燥动的男人扔了过去,笑道:“哥儿几个等不及了就先拿这个泄泄火,我先收拾收拾这个不怕死的小丫头!”
甄氏跌落在男人们的身上瞬间便被几人扯去压在了地上,几只手一拥而上,没两下她身上衣物已经被扯光,露出了一具白花花的身子。甄氏号叫了一声瞬间昏了过去。
而那个首领则扯着那个女子往树丛后走去。那女子别看身形瘦小,力气居然颇大,手脚拼命踢动推据,那首领居然一时也奈何不了她,两人拉扯间居然离着玲珑越来越近。
那男人火了起来,伸手便照着女子脸颊狠狠的一巴掌打了下去,那女子被打得头歪向一边,却犹自咬紧牙齿一声不吭,眼光狠狠的看过来,就像一只发狠的母狼。
男人再次一巴掌抽下去,恶狠狠骂道:“看什么看贱人!待会儿大爷让你爽起来,看你还看不看!”
边说边大力的把那女子往树丛里推。那女子再凶狠倔强,力气再大,刚才已被人一顿拳脚,身上还带着伤,如何挣得过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虽极力挣扎却还是被一路拖了过来。
那男人四下扫视了下,一眼看中一片平凹的草地,立时把她扔了过来。
女人的背狠狠砸在地上,痛得发出一声闷哼。那男人紧接着就压了上来,口中粗言秽语不断,一只手就撕扯开女人衣衫。
玲珑听得声音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立时暗道一声倒霉,男人压着那女人正在离她不足五米的地方为所欲为。
那男人已经褪了上衣,露出一个猪头样圆润肥胖的膀子,玲珑只看了一眼就立刻转开头去,嘴里“呸呸呸”吐了几声,暗骂真恶心,这样子看到不知道会不会长针眼!
另外一边暴民对甄氏的**已经开始,男人兴奋的粗喘和女人嘤嘤的低泣求饶声传了过来,愈发显得**靡**,那男人听下愈发觉得兴奋,一手在身下女子的身上胡**搓,一只手已经等不及的去解裤子。
那女子拼命挣扎,却又死咬着牙不吭声,眼睛如刀锋般雪亮,看在亢奋难耐的人眼里却有一种别样的**。那男人一边粗喘着一边笑骂:“真是个迷人的小妖精,看我一会儿不让你叫出来!”
他“刺啦”几下就把那女子的上衣撕开,瞬间倒吸了一口气。那女子的皮肤并不像那些大家闺秀一样雪白,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