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版 繁体版 六 私房话

六 私房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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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私房话

上午,与天气预报截然相反地刮起了凛冽的东北风。天色阴沉下来,一年最冷的一股寒流袭来了。零零星星地飘落了几次雪花。刚过看不见日头的晌午,鹅毛大雪随风漫舞从天而降!不过半个钟头的样子,纷飞的雪片就打扮出一个白皑皑的玉造一般的世界。地面上的积雪已过两、三公分厚,而且还在增厚,增厚。

今天是农历的腊月二十三,中国人传统的小年。

若是从“港口路”8路公交车站算起,乘坐公交汽车,向北行驶三站地,左转弯,再行驶四站路程,前面岔分出来呈“人”字形的两条马路——“天山路”与“天池路”。石景升和葛红梅的家,就处于这两条马路形成的那个三角形的地带。

三个钟头之前,石景升与大哥景秋、二哥景盼,前往“梧桐街”看望老父亲,顺便商量一下除夕夜合家团聚的等等事宜(老爷子现居住的这个小小居所,实在不合适这次大家庭的聚会)。而然老爷子却淡淡地说道﹕“各过各吧。等到二月二十四(农历)俺又又过生日,再去饭店补上吧……”就这样,把热乎乎而来的兄弟三个给打发走了。

雪下得小了些,风越来越强劲了。因为风和雪,从下了公交汽车,石景升的脑袋就一直这么低垂着,两只手一直插在棉袄袖筒里;这副形象使他自我感觉得有那么一些自卑,一些羞惭。他很不痛快地回家来了。他看看楼前雪地上来往分明的脚印子(雪片正在掩埋着它们),一口气跑上三楼去,喘着白花花的热气,摘下棉帽子拍打去雪片,再拿它抽打抽打身上,脸色比今天的天色更显阴沉地去敲门,——仿佛已经看到了门里面暖烘烘的一室一厅了……

门很快敞开来,跟预想与期望的一样——一股热腾腾的暖和的气流扑面而来,这样,使他的心情顿时转好许多。

葛红梅站在门里,她裹着一件军大衣,在肚子上还焐了一个暖水袋,因而,怀有身孕的她更显得大腹便便了。石景升扫一眼爱人的大肚子,夸张舒畅地吐出一口长气,一步迈进门去,赶快把门关上来。

“冷吧,”葛红梅用肩膀头把丈夫拱进卧室去,拱他去烧得旺旺的火炉前暖和暖和。“问你呢,景升,外面冷吗?”

“降下雪来反倒不很冷啦。怎么不烧壶水?”石景升哈着气,把两只手伸近热烘烘的烟筒,来烤火。

“暖瓶全灌满啦。噢……说说那个……又又怎么样啦,他还好吗?”葛红梅期期艾艾地问道。

“哼!越来越冷……真是的,他是咱们俩生的吗,我都怀疑了我……”

“呸!你——嗳……”葛红梅一声无力的叹息,使卧室里沉默下来。只听到粗粗的喘息声和炉火发出的轰轰响声。

石景升的手指头被烟筒烫了一下,同时他猛然惊觉地直起腰来,捯动两步,搀护爱人走去床前,无意中看到床尾的圆桌上搁着半杯残茶和一包点心。

“谁来过?”

“刚下雪的那会儿二嫂过来啦,”

“井菊如——她来做什么?”

“呶,”葛红梅朝那包点心努一努嘴,“拿着一包破桃酥来换我的那辆自行车骑呗!说什么﹕‘弟妹哟,你怀着个身孕,可不敢再骑它啦……’什么人这叫!”

“给她啦?”

“能不给吗!死皮赖脸地骑走啦!”葛红梅很不满地坐到床沿上,跟丈夫来撒这股憋在肚子里的火气。

石景升不情愿当这个撒气包,认为爱人还是应该把气撒在井菊如的身上,于是恨恨地说道﹕

“这个赖皮娘们儿!赚便宜赚上瘾来了这是!”

“没准是他们两口子早商量好的,趁着你们去你爹那儿的这会儿工夫,算计我这个人好说话,于是……”但是葛红梅非要多牵扯进来几个人,她像推理似的说道。

“行啦!”因为双方心里都有了气,夫妻俩再次陷入了沉默。

后来还是石景升打破了沉闷的气氛——他轻轻坐到爱人身旁,翕动几下嘴唇,开口说道﹕

“好啦,梅,叫她骑走吧……还真是这样,你的确不应该再骑它啦……别再生闷气啦,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葛红梅斜着眼珠子瞟了瞟丈夫,添加几分别样的意味再瞟他几眼,用肩膀头拱一拱他——这个习惯动作,有时候让丈夫感到亲昵,有时候又会感到心烦——这会儿,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对她表达一下他心里的那几分烦躁,因为她怀着他们的孩子……最后,他把握分寸地表示了一下﹕

“有话说话,拱什么拱,属猪的呀你。”

“噢。我问你,你继母——”

“你继母!”

葛红梅嗔恼地瞪了瞪眼珠子,马上又妥协地说道﹕

“好吧好吧,是我继母,这总成了吧。景升,我想问你一档子陈年旧事,你……那个姓水的……”

“想问什么直接问,吞吞吐吐的,”石景升的眼珠子猛然一亮。“是不是井菊如跟你嚼老婆舌头来着?!”

“嗯。提起来一段不为人知的事情,”她又用肩膀头来拱他。“是真的吗?开始你爹——”

“我爹?难道他不是你爹吗?!”

“好好好,咱们爸、咱们爸行了吧!我问你﹕最开始咱们爸真的是想把那个姓水的许配给你,给你当媳妇?”

“这个嘴欠的娘们儿!老二也真是的,这事也跟她唠叨……是有这么档子事,怎么的。”

“还怎么的呢……哎”她又用肩膀头来拱他。“要我说,那个姓水的人挺漂亮,看上去年纪也跟你差不了多少,当时你为什么就不同意呢?”

“你管!”石景升不耐烦地把脚上的两只大头棉鞋的鞋帮子磕碰几下,心里有个雄辩的声音“傻瓜娘们儿,假如那样的话,现在把你放到哪儿,放到哪儿呢……”

“你是嫌她眼睛有毛病是吧?如果她眼睛好好的,你准会高高兴兴地把她娶到手,是不是?……”葛红梅用肩膀头连连来拱丈夫;他躲闪了,但是她还想来拱他一下子。

“消停消停吧,以为自个儿是不倒翁呀……”

“说说,说说嘛,”爱人挤眉弄眼地央求道,像是在撒娇一样,——都这把子年纪啦,真是的……

石景升无可奈何地摇晃摇晃脑袋﹕

“有什么好说的……其实,即便她的眼睛没有毛病,那我也不会看上她……我看上的是你,这辈子只有你,就是这话。”

“你就嘴甜吧你。哼,后来呢?你跟你继、跟那个姓水的后来的故事,怎么回事?”

“事实不是摆在你眼前嘛……那时候老头子一个劲地逼我,被逼不过,我一狠心报名‘支援了北大荒’,再后来就遇见了你,再后来……事实明摆在这儿嘛,还穷问个什么,再问也就是这些啦。”

“但是我听二嫂说,当时是二哥甘心顶着一个‘忤逆’的罪名,硬把姓水的编排给了老头子,把她的名声搞得臭不可闻喽,这才把你给解放了出来……”

听着爱人心有不甘地唠叨着,石景升眼神发直,心思已然飞到别处去了﹕……母亲的死讯,他是在两年之后才迟迟得知的,听大哥说,她老人家的死因,有一多半是由于思念和惦挂她远在天边的三儿忧郁成疾而一病不起的……

“问你话呢!景升,是不是这回事?”爱人突兀提高的嗓音,打断了石景升的思绪。

“不知道!很多都是我走后发生的事情。哼,搞不好我娘就是认实喽他造的谣言,给活生生气死的!……反正最后成全了老头子,‘成全’了我们哥仨有了这位继母!”石景升郁闷地吐口粗气。“老大分析得对,老二造这个谣,十有八准是为那套房子,他是怕水月桂跟他争,而老头子又偏爱这个外姓人,他怕到最后捞不着,索性来了一招阴的……这符合老二的那副臭德性!……”

葛红梅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地,就这样睁着,愣了半晌,才唉声叹气地说道﹕

“嗳——你们家这一摊子破烂家事哟……”

石景升哼哼叽叽地解开棉袄的领口扣子,大概觉得还是太束缚,太憋闷,于是又解开了两粒。

“嘴欠的娘们儿还叨咕了些什么。”他耷拉着嘴角问道。

“提到了老头子的身世,她说这是一个谜,折腾得她心痒痒了好几年,问石景盼他也不说。景升,你了解当中的内情吗。”

“没有人了解——哎,我说你能不能换点别的话题呀?!”

“是你上赶着问我的,倒怪起我来啦……对,她还提到了又又,”

“又又?怎么的,碍她什么事啦?!”

“看你……她说又又的前额盖的头发上长了两个‘旋’,后来我想了想,还真是这样,”

“那又怎么的。”

“说那就是两只角;这样的孩子打生下来那天起就跟父母生分,‘犯克’,专‘克’父母跟兄弟姐妹——”

“迷信!我警告你葛红梅﹕在我的家里少搞这一套封建迷信,更不能信她的,我可是共产党员呢!”

“当闲话说说而已,急什么你。不过……我越寻思越觉得挺靠谱的,你看,又又跟咱们的感情——”

“还说、还说!”

“偏说!怎么着吧!”如果葛红梅存心要跟丈夫较较真的话,最终占据上风的那个人一定会是她;因为她肚子里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她的肩膀头使劲朝丈夫拱了一下子,差点儿把他拱倒向一侧。“你看你看,又又快七岁啦,养他这么大,你看他哪回跟咱们俩亲过?一桩桩一档档的,想想就叫人心酸……还有,井菊如提醒我说,老头子早就打准主意要从咱们身边抢走又又啦,没看见咱们回来的那天,一进老头子的门,迎面早就摆好了两张床了吗!这些问题当时我还没有注意到呢,今天听她这么一叨咕,这不一下子恍然大悟啦?!还是亲爹呢,对亲生骨肉也这么居心叵测……”

“别说了好不好……”石景升身上暖和过来的那股冷气,又在心头蔓延开来。

葛红梅扭脸瞅瞅丈夫那副近乎可怜的表情,心里老大不落忍,但她还是难以控制地想说下去,而且说了﹕

“叫旁人看着他对三儿、三儿媳妇多么多么好似的,又是‘铁饭碗’又是住房,外带还送了两辆自行车……对,自行车,到最后还不是便宜了他二儿媳妇?!简直就是一举两得、一石二鸟呀他……还有……咦,我想说什么来着?对,又又!表面上看着他对三儿子三儿媳妇千好万好,其实存心拿着这些去换人家的亲生骨肉……”

“当时你我不都是图着拿又又跟我爹交换眼下的这些好处嘛!算算这结果可比当时预期的多得多……”石景升只是在心里想,嘴上却不便说、也不敢说。他起身去火炉那里,抄起火钩子挑开炉圈,填上了煤块。转过身,索性当爱人那两片合动的嘴唇是在吃零食,由着她喋喋不休地说去。

“……说起住房,老头子原先住的那地方、那面积,都快赶上‘高干’啦,又怎么样?!人家高风亮节地腾出来给二儿子一家住啦,自个儿跟那个姓水的宁愿搬那么个破地方去住,连累又又也跟着遭罪……简直就是偏向,偏向石景盼一家子……忘了问你,除夕夜在哪家过?问你呢景升。景升!怎么着,怕我吃了你呀,你给我坐过来!”

“老头子说各过各的,等‘他又又’过生日那天大家到饭店聚一聚算完。”

“开口‘他又又’闭口‘他又又’,又又是谁?是从我葛红梅肠子里爬出来的亲骨肉!他倒好……景升,你过来坐!我在这儿把话撂下﹕肚子里的这一个,无论是男是女,但凡生下来,你立马去告诉老头子——甭想再插进来‘半杠子’!”

“那是!!”这句话石景升听到了心里去,他立刻坚定地应和道,走过去,温存地在爱人身旁坐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