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夜深风竹敲秋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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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夜深风竹敲秋韵（二）
凌君不知该如何答话，未曾想这四夫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纳罕，四夫人却久久不语，突然却说道“我与楚离半世蹉跎，今生已成杳然，是再无可能的。”
“夫人何处此言，夫人沫侯爷恩宠，常人难及，如何竟是这般伤悲。”
“小洛，你不知，我在昭月阁生活了四年，我父亲是个琴师，娘亲是当时璟国姚太师之女姚梦然。”
“姚梦然，可是容颜冠绝天下，璟国第一美女。”
四夫人轻轻一笑：“正是，可惜我母亲却爱上了一个琴师，我外公断断不愿他们二人结为夫妇，爹娘迫于无奈私奔至柔然，奈何贫贱百事哀，我出生后父母无以为继，父亲便重操旧业，去了柔然宫中，父亲亦是俊美无匹的绝色人物，偏偏被那柔然公主看重，要强纳为驸马，最后父母双双死在了柔然宫中。”说着眼神一黯，悲戚之色布满额稍眉角，凌君亦不由得动容。却不知这四夫人无缘无故为何要说这许多，便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绝色女子。
“你定然是好奇我怎会对你说这些，我自己也觉得奇怪，这两年来在这桃花坞深居简出，参禅礼佛，竟然感觉自己老了许多，连个说句知心话的人都没有，我十四岁到昭月阁，在昭月阁中过了四年，想来仿若一梦间。”
“夫人绝色姿容，与六公子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为何却做了四夫人。”凌君沉默了片刻，方才将心中久久的疑惑问出了口，心中担心四夫人不悦，却见她并无动怒。
“我与四公子住在昭月阁的日子是我这生最幸福快乐的，他的箫吹得极好，那时我们经常在雪梅下琴箫谱曲，他对我静静的笑。”四夫人仿似回到了当初岁月，一点一滴娓娓道来。
凌君难以想象这绝世无匹的二人，相携梅林是种怎样的情景，只觉天地之大美于斯。那样冷淡清寒的人亦会暖暖的笑。
却听四夫人继续说道：“你可知我为何会嫁给侯爷？”凌君摇了摇头。
“前尘往事如梦，谁立寒宵惊叹，我亦是想不到我竟嫁给了侯爷，那时我心心念念想着是要做楚离的妻子。可是整个侯府都没人知道，侯爷最疼的却是他，平日的不管不顾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让楚离能心无旁骛的身存下去，在这样的深院中，宠爱往往是毒药，能让你立于水深火热中，抵挡着八方来剑，到最后非死及残。”
凌君皱了皱眉，不知她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见她神情懵懂，想是还有话要说。
果然沉默不久她又说道：“侯爷那夜寻了我，他说楚离是要做大事的，断断不能为了女人断送了他的前程，那时我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死，二便是嫁给侯爷。只有这样才能断了楚离的念想。为了楚离，我不舍得死，可是我也不愿阻扰侯爷口中的大事，所以我嫁给了他，做了四夫人。”
凌君从未曾听说过萧楚离与四夫人的事，如今听来只觉缠绵悱恻，哀默大于欢喜，天生一对眷侣却
鸳鸯各自飞，心中不由得感慨，说道：“夫人真是高义女子，为爱而牺牲自己。”
却见她淡漠一笑：“其实我亦并非为楚离而嫁，当年我父母殉情一事，侯爷给了我完全不一样的答案。他说我父亲贪恋荣华，使计引我母亲自杀，更将当年的种种证据说与我听，我那无情无义的禽兽父亲还在那柔然宫中，享受荣华，我本不信，随侯爷去往柔然果然见到我父亲已经是国中驸马，所以我要为娘亲报仇，而能为我报仇的却只有侯爷，所以我心甘情愿嫁给侯爷。”
凌君心下一震，仿若细碎的针尖将心脏挑破，未曾想这四夫人嫁给侯爷却又这么多隐秘，一时之间心神疑惑，不知她为何要将这些讲给自己听，便朝着那窈窕身姿望去，那清淡的容颜不知何时竟挂上了泪珠，梨花带雨，醉人心脾，凌君本就是多愁善感的女子，心内徘徊，不知该对她说什么。
细细沉吟一番方说道：“夫人，往事已矣，来者可追，万千事还是放下的好，若然夫人这一辈子都得不到安宁。我一位故人说过眼睛看见的东西不一定就是真的，您父母亲人一对伉俪，当年有勇气抛却富贵荣华，如何还会对那锦衣玉食艳羡而杀妻弃女，夫人还需细细斟酌。只是不知夫人为何对我这下人说这些，实在让小洛惶恐不已。
四夫人一双美目定定的瞧着她，“果然如你所说，当日我气极生愤，并未细究，这两年来我不断的在想父母之事，总觉得纰漏太多，可是我父亲确然还活着，可惜我走不出侯府深院，要不然定要找我父亲问个清楚。”
凌君咧嘴一笑：“夫人，总会有时机的，只是你要过得快乐些，执着于念，执着于往事何其困恼。”
四夫人对她投来感激一笑：“你果然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样，不知为何我见着你就觉得清切，也许是侯府的人都太过于冷漠，看着你护我与楚离就觉得你是个好姑娘。”
“四夫人如何知道我是女子。”
“我见你不过寥寥数次，你还曾记得你为楚离中箭住在他房中，我也去看过你，你正在昏迷中，那时我瞧见了你耳垂之上的耳洞，再看你容貌雅丽，想来莫非是女子，却也并未在意，当下民间多有生儿不济便穿耳洞保平安之举，可是有一次我在闻风阁却见你与白将军举止亲昵，细细想来才觉得你定然是女子无疑。”凌君呆呆一笑。
四夫人方又问道：“楚离可知你是女子，”
“六爷并不知道我是女子”凌君回道。
“那六爷定然是将你看做救命恩人了，才会待你不同，那次楚离吹箫我也在，我的琴技得自我父亲，以前在昭月阁便每每与他的箫音相合，自从我嫁给侯爷，昭月阁再不闻乐声，楚离更将昭月阁的一概丝竹全部焚毁，可是那夜我听到了他的箫声，也许就意味着他真的能重新生活了。”说着寻了一处座椅，倚身坐好，独余凌君立于窗前，望着飘飞红叶出神。
外
面那丫头叫道：“四夫人，大夫人送燕窝莲子羹来了。”说着那唤沁月的丫头端着一盅东西走过来，放置在梳妆台上。四夫人朝她点点头，那丫头便对着小洛一笑袅娜的走出了屋子。
四夫人用青花调羹细细的拌着一盅粥，热气腾腾扑满房间，顿时满室生香。凌君细细的闻着，只觉得这香气来得有些古怪，不似莲子清香，便忙的说道：“夫人，让我看看这粥可好。”
四夫人正出神，不知她为何有此一举，只淡淡一笑便随她看去。凌君用汤匙盛了些粥，用舌尖一舔，慢慢的眼神越发凝重，随即问道：“夫人用此粥，多久了。”
“有一年了。”四夫人依言答道。
“那以后夫人断断不能再用这粥了，这里面加了一味东西。”
“小洛真是非一般人，原来也看出来了。”
“怎么四夫人一直都知道。”
“早半年前就知道了，段先生说我肤色有异，曾为我诊脉，断出我身体有异，恐是与我吃食有关，除了这燕窝莲子羹，其它食物都出自这桃花坞，段先生便看了这道羹，问题便也在这。”四夫人清淡一笑，眼神异常安宁。
“原来师父早给夫人诊断了，小洛多事了，可是夫人明明知道为何还要吃。”
“原来段先生竟是你师父，难怪你有这样的眼力，其实我并不想为侯爷生子，吃与不吃有何干系，再说这侯府就是一个大污池，倒不如安安静静的好。”
“四夫人，您何苦苦了自己。”凌君望着她说道。
“这柿蒂单个原本无毒，但用七个柿蒂研成粉，这便是一种慢性毒药，不但能让女子无孕，常年吃下去有伤身子，夫人还是要多多注意啊。”
却见她点了点头说道：“谢谢你，小洛，今天与你一番话，其实无非是想让你对楚离多加照顾，楚离处只有一个玉夫人，他身子向来也是不济，为人又冷彻，在侯府虽有侯爷暗地看护但他终究是心事烦扰。想你是女子原本想劝你去昭月阁照顾楚离的，但看你与白将军耳鬓厮磨的模样，断断是不可以的，我知你非寻常女子，我对楚离却又有太多不放心，他平生最讨厌人的关护，我唯见他对你不同，方才跟你说这些。”
凌君听得心里乱成一把思麻，听她说道与白将军的事不由得脸红到勃根，只是想到为何师父和这四夫人总是嘱托自己照顾萧楚离，却不知他二人存了一样的心思。
“夫人，您放心，但凡我能做到，必然万死不辞，六公子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凌君说道。
“如此，我心中也好过些，我自己无能照顾他也只有祈求你了，只是你与他勿要说起我那些陈年旧事，我不想楚离伤心。”
凌君望着那素白如瓷的脸郑重的点了点头，四夫人朝她投去会心一笑，仿若冰雪世界中一缕洪阳印得漫天红光。
突然外面远远的传来一个声音高高的叫道：“夫人，侯爷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