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_Chapter 7 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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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_Chapter 7 西行
Chapter 7 西行
标准岛在太平洋上徐徐地行驶，每年的这个季节，太平洋名副其实，洋面上风平浪静。
塞巴斯蒂安·左恩同伙伴们一昼夜以来已经习惯于这种水平方向的平稳移动，他们甚至已感觉不到正在航行。标准岛的推进器力量巨大，有一千万马力。岛的金属外壳上只有一点点微弱的振动，岛上的人几乎感觉不到。亿兆城的地基并不抖动，在海军中最坚固的装甲舰上，人们也会感到海浪的颠簸，可是在标准岛上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岛上的房屋建筑中，既没有防震桌也没有防震灯。有什么必要呢？巴黎、伦敦、纽约房子的地基再固若金汤，也不过同标准岛一样罢了。
在玛德琳海湾休息几周之后，标准岛上由公司总裁召集会议，聚集了社会知名人士召开会议，确定了本年度的航行计划。标准岛将穿梭航行于东太平洋的各群岛之间，游弋于纯净卫生的空气之中，因为洋面上的空气有丰富的臭氧，其氧气含量高，呈离子状态，普通状态下的氧气不具备臭氧层独特的电离活性。由于标准岛能自由移动，它自然要充分利用这一点，可以随心所欲地航行，既可以向西漫游，又可以向东进发。只要它愿意，就可以靠近美国沿海地区；如果它心血**，也可以出现在亚洲东海岸。标准岛爱去哪儿就去哪儿，目的在于享受在各种不同海域航行时的不同乐趣。甚至，当它想要离开太平洋开往印度洋或大西洋时，它只要绕过合恩角或好望角，调整方向就行了，而且，读者可以坚信，任何海潮狂澜、暴风骤雨都不能阻止它到达目的地。
不过，他们并不想远涉重洋去如此遥远的地方。因为，在那里，“太平洋上的瑰宝”找不到这边由一连串群岛点缀的大洋所能向他们提供的优越条件。这儿优越的地理条件使他们能驶上不同的航线，标准岛可以从一个群岛开往另一个群岛，尽兴畅游。虽然标准岛没有动物所特有的本能，没有辨别方向的第六感觉把它带到它要去的地方，可是标准岛由精通航海的人来指挥，也是按照多次反复讨论后一致决定的计划来航行的。迄今为止，左舷区居民同右舷区居民对航线的意见始终没有出现矛盾。此刻，标准岛正根据关于西行的决议向夏威夷群岛行进。从四重奏小组登上岛的地方到夏威夷群岛约有一千二百法里，以普通速度开进，标准岛大约需要开一个月的时间。然后，它将在夏威夷群岛休整。到了某一天，大家同意去南半球的哪个群岛时，标准岛再重新起锚。
在那个值得纪念的日子的第二天，四重奏小组离开了意惬宾馆，在娱乐城酒店的一个套房里安顿下来。这个套房是专门向音乐家们提供的，有舒适便利的一切设施，陈设豪华，从窗口看出去，第一大街向前延伸。左恩、弗拉斯高林、班希纳、伊夫内斯每人有一间卧室，房门就开在公用的客厅里。酒店的天井中有枝叶茂密的树荫及喷泉供他们休息纳凉。天井的一边是亿兆城博物馆，另一边是音乐厅。巴黎来的音乐家们荣幸得很，因为他们将替代留声机和剧院转播器。只要他们想吃，每天两顿、三顿或爱吃几顿就吃几顿，都在这里吃，而侍应长再也不会叫他们付昂贵得出奇的账单了。
这天上午，当他们在客厅会面，即将下楼用午餐时，班希纳说：
“嘿，弹棉花的朋友们，你们对我们所碰到的事作何感想？”
“像是做了个梦。”伊夫内斯答道，“这个美梦中，我们签了个一年一百万的合同……”
“但是这却是不折不扣的现实。”弗拉斯高林回答说，“你摸摸口袋吧，首期付款，这一百万的四分之一就在兜里……”
“还得瞧这事结果怎么样呢。我想一定很糟糕！”左恩高声说，他大有鸡蛋里也要挑出骨头来的架势。
“再说，我们的行李怎么办？”
真的，行李应该在圣迭戈还给他们，现在也没法还给他们了，而他们又不能去圣迭戈提取。行李嘛，就是很简单的生活必需品，几个箱子、一些内衣、梳洗用具、换洗衣服，当然还有他们出场演出时的礼服。
实际上根本不用担这份心，他们这些衣服都已经显得有点陈旧了，两天之内，主人就会送给四位音乐家们新衣服——一千五百法郎一件的衣服，五百法郎一双的皮靴，都不用他们自己掏钱。
而卡里杜斯·蒙巴呢，这件棘手的事情被他安排得如此巧妙、天衣无缝，所以十分高兴，他尽量让四重奏小组的一切都尽善尽美，使他们无所再求。想要找到一个比他更加殷勤周到的总监简直是不可能的。他在娱乐城酒店也有一个套房，而该酒店里的各个部门都由他领导，公司给他的工资当然与他的气派以及慷慨相应，至于其具体数字，还是不披露的好。
娱乐城里有一些阅览室及游戏室，但是诸如“银行家”、三十点与四十点，轮盘赌、扑克牌以及其他投机性赌博，都一律严格禁止。在这里还见得到一个香烟工厂，有一家新开张的公司加工烟草，然后把烟送到每家每户。燃烟机里面的烟草燃烧生成的烟经过净化并去除尼古丁，一直通到特别装上的琥珀烟嘴，供瘾君子们吸用，他们只要将嘴凑上去就行了，管子边还装有香烟计量表，记录烟民每日的消费。
在娱乐城，音乐爱好者只能陶醉于从遥远地方传来的音乐，现在有了四重奏小组当场表演的四重奏乐。娱乐城里除了音乐厅，还有亿兆城博物馆，众多的珍藏，丰富的古代和现代绘画馆藏，可以让美术爱好者一睹许多名画的风采。这些画价值连城，其中有意大利画派的、荷兰画派的、德国画派的、法国流派的等，连巴黎、伦敦、慕尼黑、罗马及佛罗伦萨的博物馆都会羡慕本馆的丰富馆藏。这里保存有以下画家的杰作：拉斐尔、达·芬奇、乔其奥内斯、高雷日、多米尼根、里贝拉、姆里约、吕达尔、伦勃朗、鲁本斯、古以泼、弗朗司、阿尔、豪勃马斯、范·戴克、赫班等。此外，还有一些当代画家的作品，如弗拉戈纳尔、英格雷、德拉克洛瓦、谢菲尔、卡巴、德拉罗舍、雷涅欧、库蒂尔、梅索涅、米耶、卢梭、儒勒·杜普雷、勃拉斯卡萨、麦卡、特纳、特罗阿雍、柯罗、多比尼、博德里、博纳、卡罗吕斯·迪朗、儒勒·勒菲弗、伏龙、布雷东、比内、伊翁斯、加巴内尔，等等。为了使这些佳作永不损坏，它们都陈列在真空的玻璃橱窗里。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凡属印象派、感伤派、未来派画家的作品并不多见，但是，过不了多久，大概标准岛也会受到颓废派这种瘟疫的侵袭。博物馆也拥有一些货真价实的雕像，古代的以及现代的著名雕塑家的大理石像，石像就放在娱乐城的庭院里。幸亏这里既不下雨又没有雾，因此雕塑群像、全身塑像及半身塑像都能经得住坏天气侵蚀而不受损伤。
但是，真要说这些佳作经常有人来参观，说亿兆城的富翁们对这些艺术作品有着特别的鉴赏能力，说他们的艺术感出类拔萃，那却也不见得就是这么回事。值得注意的是，右舷区的艺术爱好者比左舷区的多。此外，每当他们想要购进一个名作或代表作时，总是全体一致同意，于是，他们会在漫天开价的大拍卖中，从所有的王公贵族、从欧美的大收藏家手中抢下来。
阅览室是娱乐城中来客最多的地方，阅览室里有欧洲和美国的报章杂志。这些读物均由标准岛上的小轮船带来。标准岛同玛德琳海湾之间有固定的船班。杂志一旦经读者翻阅以及重读之后，就被陈列到书架上。书架上排列着好几千册，想把这些杂志分类，那就必须有一名年薪达两万五
千美元的图书管理员来做这份工作。他可以算是标准岛上最悠闲的公务员了。本阅览室也有一定数量的有声读物，也就是说，没有必要去一字一句念，只要按一下电钮，就可以听到一个出色的播音员朗读古典名著，也许就是勒古维在朗读拉辛的“费德尔”。
至于“地方报刊”，是由两位总编辑领导下的娱乐城的工作室编写、排版、印刷的。一份报纸名叫《右舷新闻报》，供右舷区读者阅读；另一份报纸是《新先驱报》，供左舷区读者阅读。所谓新闻，主要讲的是社会杂事，如邮船抵达、海外消息、航海中的邂逅、各种行情价目，商业区里的人们自然很关心这些，公布标准岛每日的经纬度、岛上社会知名人士会议的决议、总督的命令以及各种身份变迁，出生、结婚、死亡（后者很少发生）。除此以外，这里从来没有偷盗、凶杀类事件。法庭只处理民事及私人纠纷。再也不见百岁寿星被登报，因为在这儿长寿已不是某几个人的福气，大家都能颐享久长的天年。
至于国际政治方面的消息，报刊通过玛德琳海湾过来的电话讯息编辑获得，玛德琳海湾有太平洋海底电缆将岛屿同外界接通。世界上发生的任何事情，只要对标准岛有一点意义，亿兆城的市民就可以知道。另外，《右舷新闻报》同《新先驱报》之间的竞争并不激烈，直到目前为止，它们和睦相处，但是我们不能保证它们间的意见交换能永远彬彬有礼地进行下去。标准岛上的宗教方面，新教与天主教都采取了仁慈为怀、妥协的态度，因此相安无事。将来，一旦丑恶的政治卷了进去，一旦有人头脑里的商业利益膨胀起来，或者个人利益及自尊荣誉受到损害时，真的，很难说……
除了这两家日报，岛上还有周刊及月刊，主要转载外国报刊上的文章，如萨尔赛、勒迈特、夏姆、富耐、戴尚、傅基叶、弗朗士等人的接班人撰写的文章，以及其他著名评论家的文章。此外，还有画报及十余种俱乐部内部刊物、刊载聚会消息以及马路新闻等专谈社交新闻的小报。这些刊物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消遣生活，让你从精神上放松一下，有时甚至是叫你开开胃口……是的！有几种小报印在可以食用的面片上，文字则是由巧克力制成的。报纸读完后，一顿饭就吃掉了。其中，有的小报吃了能止泻，有的有通便的功效，人体对这种食物报纸相当适应，四重奏小组认为这个发明既能满足食欲，又非常便利。
“这才是所谓‘容易消化吸收’的读物！”伊夫内斯的评论一语双关，言之有理。
“也就是平时说的‘营养丰富’的文学！”班希纳接了上去，“面点和文学再配上健康音乐，真是十全十美了！”
自然，这会儿音乐家们就想到了一个问题：标准岛要供养享有这么优越福利条件的居民，它的经济来源是什么呢？欧美任何一个国家的居民都不可能接近这个生活水平。考虑到标准岛要向各个部门提供的财力，向每个雇员直到最普通的工作人员支付的工资，标准岛上的总收入必须要高到难以相信的程度！
当他们问及这个问题时，艺术总监说：
“这儿没人做生意。我们既没有贸易公司，又没有交易所，甚至也没有工业，至于小买卖，只是为了满足岛上的生活所需。而像一八九三年芝加哥万国博览会及一九〇〇年巴黎世界博览会了之类的博览会，我们从来也不举办，绝对不办！凡商业中千方百计赚钱的原则，在这里是看不见的。我们决不鼓励人们拼命赚钱，不叫他勇往直前去赢利。只有令‘太平洋上的瑰宝’前进时，我们才说勇往直前。因此，标准岛日常生活所必需的钱财，我们并不从生意中求得，而是从海关关税中获得。是的，关税足以满足预算各个方面的需要……”
“那么，这个预算有多少？”弗拉斯高林问道。
“两千万美元，朋友们。”
“那就是一亿法郎！”第二小提琴手高声叫道，“而本城只有一万个居民！”
“你说得对！亲爱的弗拉斯高林，这笔钱的唯一来源就是关税。我们不征入市税，因为本地几乎不生产什么。我们只在左舷港和右舷港两个港口征税。你可以从中看明白，为什么这里消费品那么贵。其实，贵也是相对而言的，因为对于你来说是很贵的东西，对于有一定消费能力的人来说，却是与他的财力相应的。”
于是，卡里杜斯·蒙巴重新眉飞色舞地吹嘘起来，夸耀他的城市，炫耀他的岛屿。他说标准岛是坠落到太平洋上的一颗高等行星的一部分，这是一个水土伊甸园，是明智的贤人修身养性的所在。要是在这里还找不到真正的幸福，那是因为真正的幸福根本就不存在。他活像一个流浪戏班子的班主，在门口吹牛，对过路人说：“进来吧，先生，进来吧，太太！把票子拿出来，位子很少！好戏马上要开始了……谁要买票？”
不错，位子是不多，票子也很贵！艺术总监是在玩他的把戏，一百万一百万地玩，玩得得心应手。其实，在亿兆城里，一百万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计数单位而已。
就在他口若悬河、手舞足蹈的夸夸其谈中，四重奏小组对标准岛行政管理的各个部门有了一点了解。首先，关于学校，这里实行义务必修教育制度，教育工作由教师负责，他们的工资同部长的一般高。在学校里，学生学习语文，其中包括已不再使用的古文和现代语言，学习历史、地理、物理及数学，还有一门游艺学。据蒙巴说，这里的教育比欧洲任何一所大学或学院的都好。但事实上，班里的同学们没有力争上游拔取头筹的竞争压力。目前学校里的学生，其中学还是在美国念的，所以基础还不错，今后一代一代所受的教育将会越来越少，而这些人可得的银行利息却极其可观。这是一个缺陷，人就是这样，一旦与其他群体隔离，会失去很多。
哟，难道这座人工岛上的人就从不出国旅行吗？他们就从来不去海外其他国家或欧洲大都会观光？不去瞻仰历史留下的杰作？不，有人去的。有时好奇心驱使他们跑到遥远的地区，但多数人在那儿会感到厌烦、筋疲力尽，觉得那里没一样东西可以同标准岛相比。他们一会儿中了暑，一会儿着了凉，一会儿得了感冒，可是在标准岛，人们是不会感冒的。因此，他们归心似箭，只想早早回到岛上，他们觉得自己当初欠考虑，不该想出这个馊主意而离开标准岛。从这类旅行观光中他们能有什么收益呢？没有任何好处。就如希腊谚语所说：“如行李般游览，回家时还是这几个。”我们还想补充说：永远是这几个。
我们知道，自从艾菲尔铁塔建立起来，它就成了世界第八大奇迹，至少人们是这么说的，而标准岛就成了世界第九奇迹了。标准岛名声大噪后吸引来的外国人，按卡里杜斯·蒙巴的看法，永远不会很多。再则，尽管两个港口的大门可以为他们带来新的收入，岛上的人也并不希望有许多人来。去年光临本岛的人中，大多还是美国人，其他国家的人则极少或没有。但是，来过几个英国人，这很容易从他们的裤子上看出来，因为英国人借口伦敦经常下雨而把裤腿挽起来。除此之外，英国人还相当敌视标准岛的建立，他们认为这座岛妨碍了海上交通，如果这座岛消失了，那倒是大快人心的事。至于德国人，岛上的人认为，只要让他们登上标准岛，他们很快会把亿兆城变为另一个芝加哥，所以德国人受到的接待也不怎么好。由于法国人在欧洲不是喜好扩张的民族，所以在所有外国人中，法国人是最受欢迎的，最能得到关心和照顾。可是标准岛建成以来，
有没有一个法国人在这儿出现过？
“不太可能吧！”班希纳说道。
“我们法国人没那么多钱……”弗拉斯高林补充道。
“当食利者是不太可能。”艺术总监回答，“但是当公职人员还是可能的。”
“那么亿兆城中还是有我们同胞喽？”伊夫内斯问道。
“有一个。”
“那么，这位名得天独厚的同胞是谁呢？”
“阿塔那兹·多雷姆先生。”
“这位阿塔那兹·多雷姆在此干什么？”班希纳高声问。
“他是舞蹈以及礼仪教师。行政部门给他一份极可观的工资，另外，他为私人上课的收入还不计在内。”
“也只有法国人才有能力教这种课！”“殿下”紧接了上去。
现在，四重奏小组对于标准岛上的公众生活、政府机构有了初步的了解，他们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可以尽情地去西太平洋体验这次航海的情趣了。要不是辛高叶舰长下令改变方向，使得太阳一会儿在岛的这边升起，一会儿又从另一边继续升起，左恩和他的伙伴们会认为自己脚踏着实地呢。在他们上岛后的半个月里，起了两次风暴，狂风大作，太平洋有时也不太平，有时也有不测风云。海涛汹涌，咆哮着冲上岛的金属外壳，掀起的浪潮淹没了岛面，犹如海浪涌上沿岸会吞噬岸边礁石一般。可是在这怒涛翻腾的海浪冲击下，标准岛巍然屹立，纹丝不动。愤怒的大洋在它面前黔驴技穷，人类的聪明才智战胜了自然力。
半个月后，六月十一日，他们即将举办第一场室内音乐会。海报在几条重要的大街上都用霓虹灯打出来。不用说，器乐演奏家们事先都已受到了总督和市府的接见。西柳斯·比克斯泰夫最热烈地迎接了他们。新闻界扼要地介绍了四重奏小组在美国巡回演出的巨大成功，并且感谢艺术总监先生的大力鼎助，尽管他的办法有点强人所难，这一点我们都已知道。能在听到音乐家、演奏大师们杰作的同时看到他们，该是多么美妙的享受啊！对于内行的人而言，能听出真味，又是多么过瘾啊！
根据娱乐城给四位巴黎人的报酬，我们也可以推想到他们的音乐会对听众是不会免费的，绝对不可能免费。就像美国剧院经理人一样，歌手每唱出一个节拍，乃至每一个音符，他们都得付出一美元，所以听众要买票。同经理人一样，市府也想从音乐会中赚一笔钱。通常，听众要买票才能从娱乐城的剧院转播器、留声机中听音乐，这会儿票价当然要贵得多了。所有的位子都是同一个价钱：二百美元，一个带靠背的扶手椅。折成法国钱，等于一千法郎。卡里杜斯·蒙巴预计音乐厅会客满。
果然不出所料，所有的位子都预订出去了。舒适又雅致的音乐厅总共才一百来个座位。如果把位子拿到拍卖行去拍卖，谁也说不出音乐厅可以赚多少钱，这是真的，不过，这种做法同标准岛一贯的做法不符。岛上一切有市场价值的东西，都事先在市场行情表上公布，无论是对无用的东西还是对生活必需品，都一视同仁。由于岛上有的居民财力巨大，他们有可能垄断市场，所以要采取这个周密措施以避免市场混乱。
右舷区的富人去听音乐会是因为他们酷爱音乐，但是左舷区的富人们去听音乐则可能只是为了标榜自己具有艺术修养罢了，这也是事实。
当塞巴斯蒂安·左恩、班希纳、伊夫内斯以及弗拉斯高林出现在纽约、芝加哥、费城、巴的摩尔的听众面前时，他们会毫不夸张地说：“这里的听众都是百万富翁。”可是，今晚若不作亿兆富翁的估计，那么他们就大大低估了实际情况。可以想一想，詹姆·谭克东、奈特·考弗莱和他们的家族都光彩照人地坐在第一排的椅子上，其他位子上坐着许许多多音乐爱好者，即使他们的家产不到十亿，也是像班希纳说的：“钱包都是实实足足的。”
到了登台的时候，四重奏小组的负责人说：“来吧！”
于是他们上台了，再说，他们也不比以前更激动，甚至比面对巴黎听众时更冷静，巴黎听众口袋里的钱可能很少，但在他们的灵魂里却有着更多的艺术灵感。
必须说明，尽管塞巴斯蒂安·左恩、伊夫内斯、弗拉斯高林、班希纳从来也没听过他们的同胞多雷姆上课，可是他们的穿戴却是十分整齐：二十五法郎一个的领结，五十法郎的珠灰色手套，七十法郎一件的衬衫，一百八十法郎一双的皮鞋，两百法郎一件的西装背心，五百法郎一条的黑色西裤，一千五百法郎的黑色上装——当然所有这一切都记在市府的账上。听众热烈地欢迎他们，右舷区的居民掌声特别热烈，比较起来，左舷区居民鼓掌时稍欠热情，主要原因在于两区居民在文化习性、气质上的差异。
音乐会的节目单上有四个节目，是娱乐城图书馆向他们提出的曲目，图书馆在艺术总监先生的关心下，图书资料极为丰富。四个节目如下：
降E调第一弦乐四重奏，门德尔松作品第十二号；
A大调第二弦乐四重奏，海顿作品第十六号；
降E调第十弦乐四重奏，贝多芬作品第七十四号；
A大调第五弦乐四重奏，莫扎特作品第十号。
在太平洋的这个洋区，水深超过了五千米，海底深谷之上的水面却正浮动着一座大岛，在岛上的音乐厅中，亿万富翁们洗耳恭听着令他们如醉如痴的美妙音乐。四重奏小组的演出获得了巨大成功，他们也受之无愧，特别是右舷区的音乐爱好者更成了音乐发烧友。看看艺术总监先生吧，在这个令人永远铭记在心的晚会上，他欣喜若狂，好像是他在亲自演奏一样，似乎两把小提琴、一把大提琴和一把中提琴都是他一手拉的。这一切，对于四重奏小组的四名佼佼者来说，对于艺术总监来说，都是一个多好的开端啊！
除了室内爆满，我们留意一下即可发现，娱乐城门口也是人山人海。确实，有许多人非但没买到票，连加座都搞不到，况且另外还有些人付不起高价票。所以音乐厅外面的人只能找一个立锥之地，远远地听，乐声宛如从留声机音箱中或电话间里发出来的，尽管如此，外面的掌声也一样此起彼伏。
当音乐会结束时，塞巴斯蒂安·左恩、伊夫内斯、弗拉斯高林和班希纳在左侧平台上亮相时，周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第一大街上灯火辉煌，高空的人造月亮自上倾泻如同白昼般的亮光，使得月亮神塞勒涅都得相形见绌。
在娱乐城对面的大街上离人群一段距离处，一对夫妇引起了伊夫内斯的注意。男人站在那儿，一名妇女挽着他的胳膊。男子的身材高大，气宇轩昂，显得相当严肃，甚至有点忧郁的表情，看上去五十来岁的样子。他身边的妇女比他年轻几岁，身材高挑，有几分清高的样子，帽子下面露出了几绺白发，岁月不饶人啊。
他们矜持的态度使伊夫内斯有点奇怪，他指给卡里杜斯·蒙巴看。
“他们是谁？”他问艺术总监。
“这两个人？”艺术总监回答道，他的嘴往上努了一下，显出鄙夷不屑的表情，“无非就是发烧友呗！”
“那么他们为什么不买两张音乐会的门票？”
“大概是买不起吧。”
“那他们的家产该有……”
“只有二十万法郎的年金罢了。”
“才那么点儿！”班希纳说道，“这些可怜虫究竟是谁呢？”
“马列伽利亚的国王和王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