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版 繁体版 第七卷_10

第七卷_10


婚后试爱:检察官老婆 浮生若梦 重生成女配宋氏 惊艳一剑 驭天衡 打更人笔记 冷酷校草的个性女佣 夏季暖 言伤 拇指将军

第七卷_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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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掩饰自己见到他的喜悦,欠身迎接他。她伸过自己一只纤秀而有力的手,介绍他和沃尔古耶夫相识,并指着一位正坐在这里做针线活的可爱的红头发姑娘,称这是自己的养女;她的一举一动,都保持着列文熟悉和感到愉快的一个上流社会女人的风度,既平静端庄又高雅自然。

“非常非常高兴,”她重复说,而对列文来说,这几个简单的词儿从她嘴里说出来不知怎么具有了特殊的意义,“我早就知道您了,也很喜欢您,既是因为您和斯吉瓦的友谊,也因为您的妻子……我和她相识的时间很短,可她留给我的印象就像是一朵美妙的鲜花,真正是一朵鲜花啊。她也快要做母亲了吧!”

她说得自然而从容不迫,偶尔把自己的目光从列文转到哥哥身上,因此列文感到自己对她产生了美好的印象。他和她在一起也立刻变得轻松、简单和愉快起来,好像他从小就认识她那样。

“我和伊万·彼得罗维奇到阿列克谢的书房来,”在回答斯捷潘·阿尔卡杰奇能不能抽烟的问题时,她说,“正是为了可以抽烟。”接着她瞧了列文一眼,好像在问:他抽不抽烟?同时把一个玳瑁香烟盒推到自己面前,并从里边抽出一支烟。

“你现在身体怎么样?”她哥哥问。

“没有什么。神经有点儿亢奋,和往常一样。”

“非常之好,不对吗?”斯捷潘·阿尔卡杰奇发觉列文瞅着肖像画,就说。

“我没有见到过更好的肖像画。”

“而且非常之像,不对吗?”沃尔古耶夫说。

列文把目光从肖像画移到她本人身上。当安娜感觉到他的目光投到自己身上的那一刻,她的脸上焕发出一种特殊的容光。列文脸红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慌,他想问她是不是很久没见过陀丽了;但这时安娜说了:

“我刚才和伊万·彼得罗维奇在谈瓦申科夫的最近一些绘画作品。您看过它们吗?”

“是的,我看过。”列文回答说。

“不过,对不起,我打断您了,您是想说……”

列文问,她是否在很久以前见到陀丽的。

“她昨天来看过我,她为格里夏在学校的事很生气。拉丁文老师好像对他不公平。”

“是的,我看过那些画。我不大喜欢。”列文回到了她开始谈的话题。列文现在说起话来,态度已经完全不像上午那样刻板僵硬了。和她交谈时的每个词儿都具有了特别的意义。而且,听她说话比和她谈话更加愉快。

安娜说话不但自然、聪明,而且又浑不在意,不会固执己见,反倒很尊重对方的思想。

他们谈到了艺术的新流派以及法国画家为《圣经》作的新插图。沃尔古耶夫指责画家把现实主义发展到了粗俗的地步。列文说,法国画家在艺术中是最墨守成规的,因此他们把回到现实主义看做是一次特别的功劳。他们认为不撒谎就是诗。

列文说出的种种思想中,还从来没有像这个想法那样使自己感到满意过。当安娜突然听到这个想法时,十分欣赏,她的脸一下子容光焕发起来。她开始笑了。

“我在笑,”她说,“就像您看到一幅很像的肖像画时一样,高兴极

了。您刚才讲的,完全说明了现在法国艺术的特点,包括绘画,甚至还有文学:左拉,都德。不过,也许事情从来都往往是这样的,从虚构的、假定的形象中建立自己的conceptions,然后——一切combinaisons完成了,虚构的形象让人厌烦了,便开始想出更自然、真实的形象来。”

“瞧,说得完全正确!”沃尔古耶夫说。

“那么,你们到俱乐部去了?”她转过来对哥哥说。

“对,对,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列文忘了一切地在想,并死死盯着她那张这时突然完全变了的漂亮灵活的脸。列文没有听见她转到哥哥一边说的话,不过她那种表情的变化使他吃惊。原来平静时她那张无比漂亮的脸,突然表现出古怪的惊奇、愤怒和高傲。但这只持续了一分钟。她眯起眼睛,好像在回忆什么。

“啊,对,其实对这话谁也不会感兴趣的。”她说着,便转过去对着英国女孩:

“Please order the tea in the drawing room.”

小女孩站起来,出去了。

“怎么样,她考试通过了?”斯捷潘·阿尔卡杰奇问。

“很好。很能干的小姑娘,性格也可爱。”

“到头来你会爱她多过自己的女儿的。”

“瞧,这是男人说的话。爱是不分多少的。对女儿是一种爱,对她是另一种。”

“我刚才对安娜·阿尔卡杰耶夫娜讲,”沃尔古耶夫说,“要是安娜·阿尔卡杰耶夫娜把花在这个英国小女孩身上百分之一的精力,用到教育俄国孩子们的公共事业上,她就会做成一件大有好处的事儿。”

“瞧您说的,我可没有办法。阿列克谢·基里洛维奇伯爵很鼓励我(她提到阿列克谢·基里洛维奇时,询问而羞怯地瞥了列文一眼,他也不由自主地用尊敬而肯定的目光回答她)——鼓励我在乡下办一所小学。我奔走了几次。孩子们都很可爱,但我不能把自己拴在这件事情上。您说到——精力,精力是建立在爱心上的。但是爱心不能强求,不能靠命令的。瞧我爱上了这个小女孩子,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接着,她又瞥了列文一眼。她的微笑和目光——都在对他说,她的话只对他一个人,因为她尊重他的意见,并事先知道他们能互相理解。

“我完全理解这一点,”列文回答说,“不能把全部心思放到小学及一般类似的机构上去。我在想,正因为这样,这些个慈善事业从来都不大有成效。”

她沉默一会儿,然后微微笑了笑。

“对,对,”她肯定地说,“我从来都办不到。Je n'ai pas le coeur assez large,能够去爱一所孤儿院里一大堆讨厌的女孩子。Cela ne m'a jamais réussi.有多少妇女就依靠这个手段获得了自己的position sociale。更何况现在呢,”她带着哀伤而信任的表情,表面上是对哥哥,而其实显然只是对列文在说,“现在啊,我是这么需要有点儿事儿做做,可是却不能。”于是,她突然皱起了眉头(列文明白,她皱起眉头是因为说到她自

己的事情),改变了话题。“我知道人家议论您,”她对列文说,“说您不是个好公民,我还尽量为您辩护呢。”

“您怎么为我辩护的?”

“看攻击的情况了。对了,不喝杯茶吗?”她站了起来,一只手拿着一本精装的山羊皮封面的书。

“给我吧,安娜·阿尔卡杰耶夫娜,”沃尔古耶夫指着书说,“这很有价值。”

“啊,不,这还没有全弄好。”

“我告诉他了。”斯捷潘·阿尔卡杰奇指着列文对妹妹说。

“你白费心思。我写的东西——这有点儿像监狱小城堡的丽莎·梅尔查洛娃曾经向我兜售的那些雕花小篮子。她是一个团体里负责监狱小城堡的主管,”她转过来对列文说,“而那些不幸的人在耐心方面表现出了奇迹。”

列文于是看到了这位非常使他喜欢的女人身上的又一个新特点。除了聪明、优雅和美,她身上还具有一种真实性。她不想对他隐瞒自己全部沉重的处境。说了这事儿,她又叹了口气,接着她的脸部表情便突然变得像石头般严峻。带着这种表情,她变得比原来更加美丽了,但是这种表情是新的,它完全超越了被艺术家捕捉到肖像画的那种幸福的容光焕发和给人幸福的表情。列文再一次看了看肖像画及她的形象,看她怎么挽起哥哥的一只手,和他一起走进高高的门里,于是对她感觉到一种令他自己惊讶的柔情和怜悯。

她请列文和沃尔古耶夫进客厅,而自己则留下来要和哥哥谈点儿事情。“是谈离婚,谈符朗斯基,谈他在俱乐部里做什么以及谈到我吗?”列文想。她和斯捷潘·阿尔卡杰奇谈的问题是如此令他激动,以至他几乎没有去听沃尔古耶夫向他讲述安娜·阿尔卡杰耶夫娜那部儿童读物的优点。

喝茶的时候,愉快而内容丰富的谈话继续在进行。不但没有一分钟是在寻找话题,相反倒是感到来不及把要讲的东西都讲出来,并且每个人都耐心地听完别人说的话,忍住自己要说的冲动。而且不只是她本人,还有沃尔古耶夫和斯捷潘·阿尔卡杰奇说的话——由于她的注意和提点,列文似乎感到都具有了特殊的意义。

在留神听着有趣的谈话的同时,列文始终在欣赏着她——包括她的美、聪明、教养,以及淳朴和诚恳。他在听她说的时候还总在考虑她,考虑她的内心生活,竭力猜度她的感觉。而且,虽然自己以前那么严厉地指责她,现在他却以自己某种古怪的思想为她辩护,觉得她可怜了,还担心符朗斯基不能完全理解她。十一点钟,当斯捷潘·阿尔卡杰奇站起来要走(沃尔古耶夫早一点的时候已经走了)的时候,列文仿佛觉得自己才来不久。他也遗憾地站起来,心里却恋恋不舍。

“再见吧,”她握着他的一只手,用一种诱人的目光注视着他的眼睛说,“我很高兴,que la glace est rompue.”

她放开他的手,并眯起了一双眼睛。

“请转告您妻子,说我和以前一样爱她,而且如果她不能原谅我的处境,那就希望她永远别原谅我。要原谅我,就得经受我那样的经历,但愿上帝保佑她免遭这样的经历。”

“一定,对,我会转达的……”列文涨红了脸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