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版 繁体版 第三十一章 亲伤

第三十一章 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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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亲伤

三十一

天气凉快了几天,又热了起来。不光热,而且闷得喘不过气来。红星铁工厂刚干了几天,刘泽生又让停了炉,给工人放了假。自己也不去厂子里,在院子树下,拿了把破蒲扇扇着乘凉。

天色大亮,刘泽生趁着凉快睡得正香。有人砸院门。周惠丽打开门,王祺和慌慌张张地走进来:“掌柜的,赶紧叫着程大夫回仇家吧,家里出事了。”

刘泽生一惊,忙穿褂子和鞋,问道:“家里出了啥事?快说!”

王祺和眼泪汪汪地说:“掌柜的,你别问了,赶紧去叫程大夫吧,到家你就知道了。”

刘泽生心悬了起来,他知道老家一定出大事了。

闷热的天气使地里的玉米疯长,田里的草也长得很快。滕云霞忙着每天去东坡玉米地里拔草,带着干粮早出晚归。那间又矮又小的东屋里酷热难当。更何况滕云霞和三个孩子挤在一个炕上。孩子们幼小的身体受不了了,他们开始得病。如月和佩胜已经发烧了两天,滕云霞想给孩子们看看病,便和宓氏商量:“娘,如月和佩胜都烧了俩天了,今日俺和孩子去看看病吧。”

宓氏说:“天这么热,谁家的孩子不发个烧。去打些井水来,给孩子敷敷就没事了。坡里的草长得快,二份妮身子差,上不了坡,你得赶紧去拔草。”

滕云霞说:“娘,你可给孩子多喝点水呀。”

宓氏道:“知道了,你赶紧上坡吧。”

直到天将大黑,滕云霞才从地里赶回来。走进院门,正巧碰上从屋里出来凉快的宓氏。滕云霞问:“娘,给孩子喝水了吗?”

宓氏说:“中午喝了,孩子们一下午挺安稳。”

“下午没给他们喝水呀?”滕云霞忙回屋看孩子。

“佩胜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从东屋里传出来,宓氏和梁翠英忙跑进东屋,刘佩胜躺在炕上已经没有了气息。滕云霞抱着佩胜小小的身躯呜呜痛哭。刘保安也来到东屋,看到一下没了孙子,也止不住痛哭起来。梁翠英忙着劝滕云霞。

刘保安哭了一阵,定了定神说:“大份妮呀,别太伤心了。天太热,俺看还是找人把佩胜赶紧埋了吧。你看如月烧得也不轻啊,你先用水给如月敷一敷,明一早赶紧看大夫去。”

滕云霞这才从悲痛中清醒过来。如月躺在炕上,身上烧得烫人,浑身打摆,要不是病得厉害,如月也能照顾弟弟的。刘保安出门叫人,梁翠英提了桶井水,滕云霞用布沾着水给如月擦着身子。两个乡亲走进屋,把佩胜抱了出去。滕云霞心痛地看着他们抱走了孩子。

一会儿,如月醒了过来,张着干裂的嘴唇,说:“娘,冷。”

滕云霞忙把如月抱在怀里。如月这时发现佩胜不在了,问:“娘,佩胜是不是看大夫去了?”

“嗯。”滕云霞强忍着眼中的泪水答应着,“如月,天一亮娘就带你去看病。”

如月迷离的眼神一下明亮起来:“上张店找程伯伯看病,叫爹给买小画书。”

滕云霞说:“好,上张店找程伯伯,买小画书。”

如月说:“娘,我想睡觉。”

“睡吧。”

“娘,我想听儿歌。”

“好,娘给你唱儿歌:月妈妈,纺娘花,挣了钱来买甜瓜。你一口,我一口,一口咬到孩子的手。孩子孩子你别哭,我给你买个大鹄鹄。……”

如月依偎在滕云霞的怀里,脸上带着甜甜地微笑睡去了,滚烫的身躯慢慢变凉。泪水滑过滕云霞的脸颊,滴在如月的小脸上。滕云霞不停地唱着儿歌,歌声一直到天亮。

天刚擦亮,滕云霞抱着如月,推开房门。拿起墙角的铁锨,走出院子。她要亲自送别自己的女儿。

仇家村的西门一般不开,一旦开启就是有村民要走西天之路。西门看门人刚刚醒来,昨晚上埋佩胜时也是他开的门。看见滕云霞抱着如月,拿着铁锨远远地走来,他忙打开西门。

滕云霞走近,看门人说:“嫂子,如月也……唉,嫂子您多保重啊。”

滕云霞木讷地问:“昨晚上佩胜埋到刘家墓地了?”

“啊。”看门人点点头。

滕云霞抱着如月走进了仇家村墓田。墓田里长满了高大的槐树和茂密的野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延伸在墓冢间。滕云霞沿着小路向墓田深处走去。

忽然,滕云霞停住脚步,一幅让她不堪忍受的一幕惊现在眼前。几只野狗在撕咬着一些孩子的尸体,小孩的身躯被野狗咬得支离破碎。这场大人都无法忍受的酷热,夺去了许多孩子的生命。一些大人将小孩的尸首扔进了墓田,没有掩埋,以至于招来了野狗的抢食。

滕云霞忍不住了,拿起铁锨朝着野狗狠狠地打去,野狗嚎叫着四处逃窜,滕云霞轻轻放下如月,挖了个坑,将那些孩子的尸首埋了起来。她又重新抱起如月,向刘家墓地走去。

刘家墓地位于仇家村墓田的西边。立了石碑的大坟是刘家老两口的合葬塚。大坟旁边小一点的墓冢是刘家华的。刘家华旁边刚刚堆起的小坟,就是昨晚刚刚埋葬的刘佩胜的墓冢。

滕云霞抱着如月,看着刘佩胜的墓冢,想起昨天还环绕膝下、活泼可爱的两个孩子,如今却长眠于地下,滕云霞忍不住又一次痛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在佩胜的墓冢旁挖着坑,挖到坑足够深了,她把如月轻轻放入坑中,用黄土埋了起来。

滕云霞把坟培得结结实实,跌坐在两个坟冢前:“如月,佩胜,娘不能再照顾你们了。如月,替娘照顾好弟弟,黄泉路上紧紧拉着弟弟的手,千万别松手啊。……”

滕云霞回到家,刚进院门,就听到佩文在哇哇地哭。她赶忙走进东屋,只见佩文躺在空荡荡的炕上大声地哭着。滕云霞一摸孩子,心又慌了起来,佩文也发起了烧。她抱起孩子就往外走。

走到院子里,宓氏从北屋窗户里探出头来:“大份妮,你也哄哄佩文。他哭得那么厉害,吵得一家人睡不好觉。”

滕云霞愤怒地说:“以后不会吵了,俺的孩子快死没了。”说完,滕云霞抱着佩文出门而去。

刘泽生和王祺和来到三和堂,王祺和把情况和程仲太一说,刘泽生一下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程仲太赶忙收拾药箱:“祺和,云霞带着佩文回娘家了?那咱赶紧去湖田。泽生,快走!”

刘泽生让王祺和拉着坐上驴车,驴车向东奔去。在驴车上,刘泽生才醒过神来:“老王,你说的是真的?”

王祺和说:“掌柜的,唉……”

刘泽生痛哭起来:“老天爷呀,俺没做啥伤天害理的事啊,咋让俺一下没了俩孩子哇……”

滕云霞抱着佩文出了仇家村东门,沿着盐大道北去回了湖田村。滕云霞的弟弟滕云飞见姐姐慌慌张张地回来,问:“姐,你咋回来了?”

滕云霞哭着说:“云飞,赶紧救救佩文吧。”

滕云飞一看佩文的脸烧得通红,急得直搓手:“姐,家里没钱啊。”

滕云飞虽然是刘泽生的小舅子,但为人耿直。只要家里过得去,他从来不去找刘泽生。所以滕家一直很贫穷。刘泽生虽然对外人很大方,但从来不给滕云霞钱,只偷着给她买些首饰。而滕云霞让孩子的事搞得精神恍惚,哪还记得拿首饰?滕云霞着急地说:“这可咋办呀?”

滕云飞想了想,说:“姐,家里还有一担黍谷子,俺去挑着,咱去村东头找彭郎中去。”

滕云飞挑起那担高粱和滕云霞向湖田村东走去。

驴车来到滕云飞家门口停下,一问滕云飞的妻子,说滕云霞和孩子已去村东头看病去了。程仲太和刘泽生坐上了驴车,驴车向村东跑去。

到了湖田村东头彭家药铺门口,程仲太和刘泽生进了药铺,看见滕云霞和孩子正在药铺内。彭郎中已经给佩文吃了药,程仲太上前询问彭郎中用药情况后,又从带来的药箱里拿出两片西药片,研碎了给佩文喂下。滕云霞悲伤地抱着孩子,刘泽生木讷地站在一边,不敢问滕云霞孩子的事。

过了半个时辰,佩文出了一身汗,体温降下来了,呼吸也均匀了。程仲太和彭郎中长出了一口气。彭郎中说:“好了,孩子无大碍了,我再给孩子拿几幅药,回去炖了吃。”

刘泽生这才问滕云霞:“云霞,和佩文去张店吧,程大哥给佩文看病也方便。”

滕云霞泪眼迷茫地说:“如月临走前说,上张店找她程伯伯看病,让你给她买小画书。可张店有你的家,没有俺和孩子们的家。你眼里只有红星铁工厂,没有俺和孩子们。孩子只剩下佩文了,俺哪里也不去。”

刘泽生说:“云霞,佩文还病着呢,你别赌气行不行?”

滕云霞抱着孩子不再理刘泽生。程仲太把刘泽生叫到一边,说:“泽生,云霞不愿去就不去吧。彭大夫医方精良,的确是一方名医。治佩文的病没问题。只要好好看护,佩文的病会好的。”

他又对滕云霞说:“弟妹,拿着这西药片,记得一天给佩文喂两片,好好照顾孩子。”

滕云飞拿着彭郎中开的草药,问彭郎中:“彭先生,家里没钱,这担黍谷子够不够药钱?”

彭郎中说:“够了,够了。”

刘泽生在旁边听得羞愧难当,赶紧问彭郎中药钱多少,并支了药费。滕云霞抱着孩子,滕云飞挑着高粱回了家。刘泽生和程仲太回了张店。

刘泽生嘱咐人隔三差五的给滕家送去粮食和生活用品,时时打听滕云霞和佩文的情况。过了一个星期,当得知刘佩文的病彻底好了后,他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接着涌来的是对逝去孩子的无限悲伤和思念。从此刘泽生和滕云霞之间的感情裂痕再也无法修复了。

半个月后,秋季来临,风中有了一丝丝凉意。当王祺和的驴车停在滕家门口,车上下来宓氏时,滕云霞知道她得回仇家村了。滕云霞回去后,刘泽生把滕云飞叫到红星铁工厂,滕云飞成了红星铁工厂的一名工人。

当秋风把夏天最后一点炎热扫光时,红星铁工厂的工人们正加班加点地干活,来弥补前一阵停产造成的货源紧张。刘泽生也在用超体力的工作来淡化心里的伤痛。他时常住在厂里,五六天才回一趟家。等秋风已凉,身上的单衣不能挡住寒气,刘泽生回家拿衣服。

走进院门,刘泽生刚迈进屋门,一个和如月年龄相仿的小女孩从里屋跑出来。看见进屋的刘泽生,小女孩怯生生地站在那里。刘泽生也愣住了,问:“这是谁家的孩子?”

周惠丽从里屋走出来说:“这是咱们的孩子。”她又对小女孩说:“凤娇,爹回来了,叫爹呀?”

小女孩看了看周惠丽,又看着刘泽生,嫩嫩地叫了声:“爹。”

“哎。”眼前的小女孩一下幻化成如月,刘泽生禁不住蹲下身轻轻抱住了小女孩。

周惠丽惊喜地问:“泽生,你答应收下凤娇了?”

刘泽生定了定神,站起身扭头就走。走到屋门口一停,抛下一句话:“你想收,就收下吧。”

出了院门的刘泽生泪流满面。从此刘泽生又有了一个女儿——刘凤娇。

冬天来了,转眼又要过年了,姚二奎坐在办公室里,抽着烟,心思着该去给刘泽生刮刮油,准备过年了。连长孙震邦跑了进来:“营长,不好了。”

姚二奎蹭的一下跳起来:“共军又打过来了?”

孙震邦说:“还没打到张店呢。共军打下了滨州城,很快就要渡黄河了。”

姚二奎说:“三十六计走为上,震邦啊,和弟兄们说,赶紧拾掇拾掇准备走。”

孙震邦说:“可是,营长,上级命令咱死守张店。还没交火咱就跑了,上级不怪咱呀?”

姚二奎说:“放他娘的屁。死守,死了还咋守哇?让淄川那帮王八蛋死守去吧。咱现在还能走,再不走就让共军撵着跑了。”

姚二奎带着部队仓皇逃窜,解放军不费吹灰之力二次解放张店城。

解放加新年,本来是高兴的日子,可刘泽生高兴不起来。他回了老家,结果滕云霞不让他进屋门。他在老家只待了半天,就沮丧地回了张店。

第二天刘泽生到红星铁工厂值班,他来到铁工厂,让昨天夜里值班的袁克杰回了家。放了假的铁工厂显得冷冷清清,只有几个值班的工人在门卫室拉呱,他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这时,一个人推门走进了办公室,刘泽生一看,是兵工局的联络员小陈。

小陈说:“刘掌柜,兵工局史局长派人来说,这一阵打仗多,手榴弹也用的多。他说赶快把铸好的手榴弹皮送兵工局去。”

刘泽生说:“行,那咱们去装车。”

刘泽生带着工人和小陈把手榴弹皮装上马车,他也一腚坐马车上。小陈问:“刘掌柜,你想去兵工局?”

刘泽生说:“俺跟着去一趟吧。在厂里闷得慌,就当出去散散心。”

小陈知道刘泽生家发生的事,就答应道:“那您就一块去吧。咱也不用和原来似的绕来绕去的,直接走淄川,淄川城昨日解放了。”

刘泽生说:“那敢情送货也安全多了。哎,狗剩,去把鲁厂长叫来值班,说俺去兵工局了。”

刘泽生和小陈坐着马车南去。

直到天色大黑,刘泽生才回到铁工厂,脸上的表情是非常的难受。鲁大海以为他还是为家里的事伤心,劝他说:“掌柜的,过去的事该放下就得放下,这过年了,想点高兴的事,别难受了。”

刘泽生叹了口气:“本来今日俺和小陈去兵工局,也是想出去散散心。淄川城解放了,俺也该高兴。可俺到了淄川城一看,那死的人啊,把几里长的玉石街两边的沟都填满了。这国民党和共产党打仗,死的可都是咱中国的老百姓,那得多少人家家破人亡啊。你说那些国民党兵,国民政府那么腐败,你还给国民党卖啥命啊?两边一打起来赶紧投降不就行了?白搭上那么多性命。”

鲁大海说:“掌柜的,你想得太简单了,当官的下了命令往上冲,当兵的要是不冲,后面的督战队就开火了,当兵的也是身不由己呀。”

刘泽生说:“唉,咱中国人受的苦多,受难的日子也长。咱老百姓盼望的安稳日子啥时候能来到啊?”

鲁大海说:“快了,快了。听说共产党的队伍近来接连打了几个大胜仗,这天下早晚都是共产党的。咱整天盼望的太平日子应该快来了。”

两人望着门外漆黑的夜色,良久无言。刘泽生起身走到门口,自言自语道:“天黑了那么久,应该快见着亮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