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版 繁体版 第5章 爱上同一个人的对手

第5章 爱上同一个人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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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爱上同一个人的对手

最先有动作的是灿荣。“跟我来。”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切的灿荣,抓起恩尚的手走出了人群。

“讨厌!”

看着消失不见的两个人,宝娜习惯性地说道。

“我也觉得。”

瑞秋这话是冲着叹说的。看着叹的眼神一直没有从恩尚身上移开,瑞秋实在忍无可忍,走到叹和英道之间说道:“感人的重逢结束了吧?现在跟我走……”

瑞秋向叹走去,结果被英道一把拉住。英道顺势把手搭在她的肩上,瑞秋无力地被英道抱进了怀里。

“哥哥们还没说完话呢,小妹,没有拥抱没有眼泪怎么可能结束。”

“还不给我放手?”

这是英道故意做给叹看的。在让人发火方面,崔英道还是挺有天赋的。可是叹绝不能在上学第一天就引起骚乱,他是想尽可能安静地、踏踏实实地上学,只有那样才能留在韩国。

“拥抱就算了,如果需要眼泪的话就尽管说,让你哭还是可以的。”

叹低声回答道。

“看吧,感觉已经很有意思了。每天早上都这么令人期待,还让我怎么安心上学啊。”

“如果担心这点,不妨考虑考虑转学。总不能让我走吧,我母亲可是理事长啊。”

“啊,是用妈妈和母亲来区别的吗?”

臭小子!叹的秘密只有英道一个人知道。想当年,本以为这份唯一就是所谓的友情,可惜叹错了。他把自己的弱点告诉英道,却没能安慰英道受伤的心。叹也因为这件事对英道失望过,可即便失望,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英道居然一直没有忘记,而且又这样隐晦地说出来,刺激着自己。

“你才来第一天,我的玩笑是不是开得有点大?可能是好久没见,太想你了。以后经常见吧。”

看着叹僵硬的表情,英道觉得差不多可以了,就转身走了。“崔英道,一起走!”明秀在后面追了过来。

“跟我谈一谈。”

瑞秋在前面走着。第一天上学就有这么多烦心的事情。叹没办法,只能跟在瑞秋的后面,在这学校,不,就算是整个韩国,都没有人不知道这两个人订婚的事情。在没有悔婚之前,叹只能尽他未婚夫应尽的责任,因为这正是帝国集团和父亲所希望的。看着叹和瑞秋消失在视野中,聚在一起的学生们都开始共享自己所知道的情报。艺率在一旁默默看着,凑到宝娜旁边问道:“他就是传说中的金叹?不都说他是凌驾于崔英道之上的恶魔吗?长得怎么这么帅!”

一般帝国高中的学生都是从帝国小学、帝国初中毕业以后直升到帝国高中的,所以人员发生变动的情况比较少见,这也正符合上流人士不希望跟其他群体混在一起的想法,因此,半道有新生转来也是很少见的,但也有少数人能够打破规矩转学来到这里。姜艺率就是其中一个。

“所以才叫他恶魔啊,长着这副面孔,却只会欺负人。”

“你怎么认识他的?”

“我的初恋,坏蛋。”

宝娜不耐烦地回答道。

“真的吗?你跟他谈过恋爱?跟金叹?怎么有这么多大事件一起曝光出来?”

宝娜顾不上吃惊的艺率,自顾自想着消失不见的灿荣和恩尚;想着崔英道和金叹,两个人刚才的眼神就像要杀死对方一样;还想着归来时依旧那么帅气的初恋。

走到没有人的地方瑞秋突然转过身来,看起来像是很轻松地笑着,可是叹明白,这是瑞秋发火的方式。

“看样子该请赵明秀吃顿饭了。如果不是他到处说你回韩国了,可能我也会夹在别的学生之间傻傻地看你了吧,我好歹还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妻呢。”

“请顿贵的吧。”

“那丫头转学来我们学校,跟你有关系吗?”

“也不能说跟我一点关系没有,毕竟是我母亲在转学手续上签的字。”

“我是在问,这是不是你的意思。”

“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在乎过我们的意见了?我的订婚也不是我的意思。”

每次都是这样,不带一丝感情。自从两家开始商量订婚,操办订婚仪式,到订婚之后,叹的这种态度都从来没有改变过。叹表现得就像一个被卖的人偶一样。被卖的人偶明明是金叹,可是伤自尊的却一直是瑞秋。

“车恩尚转学,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瑞秋勉强平复了感情,重新微笑起来。

“好吧。现在开始说说我们之间的事情吧。”

“刚才一直说的就是我们之间的事情。”

叹冷冷地转过身。瑞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望着叹远去的背影。在对话中处于下风的,一直都是自己。本该习惯了才对的,可是到现在,瑞秋也没能习惯这种冷漠。

灿荣和恩尚从人群中走出来,来到学生们基本不会路过的运动场一角的长凳,坐了下来。灿荣仔细斟酌着要跟恩尚说的话。金叹和崔英道的视线,全都集中在夹在他们中间的恩尚身上。恩尚究竟知不知道那是多么危险的信号?灿荣小声地叹了口气。

“提前给我打电话的话,我至少能陪你一起上学的。”

“电话应该是你先打才对啊。为什么之前没告诉我,金叹是帝国集团的儿子?”

灿荣没想过能完美地隐瞒真相。当恩尚说,她要跟着做保姆的妈妈一起住到别人家保姆间开始,灿荣就已经考虑是否应该告诉恩尚,如果告诉她又应该说到什么程度。他得出的结论却是装不知道,为了让恩尚能尽可能晚几天来面对这份痛苦,能瞒几天是几天。

“你终于还是知道了。”

“早晚要知道的,早告诉我多好。”

“早点告诉你的话,就会从他家搬出来了?”

恩尚没能回答。

“就因为这样才没告诉你。比起目前你所要面对的困境,金叹是谁根本不重要。”

灿荣很清楚,对于十八岁的恩尚来说,她眼下要面对的问题,已经足以让她焦头烂额了。现在重要的不是别的,而是对于即将面对的危险,恩尚需要一个引导。

“我先告诉你一些重要的问题,你马上就会遇到了。”

“什么问题,说得那么悲壮啊?怪吓人的……”

“听好了。在这里存在着严格的阶级观念。”

“阶级?”

“第一个阶级,经营继承者集团,简单说就是财阀家的儿子、女儿们;第二阶级,股份继承者集团,虽然不是继承家业,但也已经成为大股东的那些人。”

在恩尚的脑海里,浮现出金叹、刘瑞秋、崔英道,还有李宝娜这些人。竟然要跟这些人打交道。而且属于这两个阶级的人,还远远不止这几个,规模比想象的要大得多。

“第三阶级,名誉继承者集团,高官、国会议员、大法院长、律师事务所代表等社会名流的子女们;还有第四类,你跟我这种,社会关爱者集团。”

“社会关爱者集团?”

“就是指通过社会关爱制度招生入学的学生们。”

“说我也就算了,你为什么也是?”

“知道种姓制度吧?秘书室长的儿子,在这里是首陀罗,不可接触的贱民阶级。”

“如果你都算不可接触的贱民,那我到底是什么?我……能撑得下去吗?”

“至少还有个人是跟你一伙儿的,别人可都是自己呢。我曾经也是。”

灿荣不是没有被欺负过,而是通过不断努力,从未让全校第一名旁落,也做到了学生会会长的位置,在不公平的竞争中没有输过,而且一直保持着中立。就这样,灿荣有了可以不被无视的资本,就像名望一样。即使是这样,灿荣在收买人心上也花费了好长时间。“叮咚——”,短信提示音响了起来。灿荣打开手机确认短信后,露出令人心安的笑容,对恩尚说:“转学生,让你去教务室呢。告诉你一件事,我是学生会会长,有什么不知道的问我。”

“谢谢。那么第一个问题,教务室在哪儿?”

恩尚想,只要从眼前的事情开始慢慢做起,那么就会到达更远处了吧。恩尚很庆幸,在这条路上并不是孤身一人。

“坐。”

恩尚踌躇地坐到了班主任对面的椅子上。恩尚的班主任用公事公办的态度,把课程表和课程相关资料递给了恩尚。

“学年必修课,可以按照课程表去上课,教养课的话就需要你自己来安排了。按照大学的体系去理解就可以了。先把这个填一下。”

原来是家庭环境调查表。恩尚把名字、生日、地址、家族关系都填好后,在“父母职业”一栏停了下来。经过短暂的思考,她果断地写上了“家庭主妇”。

“听说你妈妈是家政保姆,所以才免除了你的学费啊。”

老师看似不经心的一句话,刺痛了恩尚的伤口。原来她不是一名好老师。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师说道:“她同时也是主妇。”

老师也抬头看了看恩尚,眼神在说,不都是一个意思嘛。

“就算……是吧。第一节课是我的课,专业必修课,好好学习。”

依然是公事公办的态度。没关系,恩尚见多了这种对待穷人没有好脸色的人。恩尚很有礼貌地行了一礼。

“这是今天开始要和大家一起生活学习的转学生。来打个招呼。”

恩尚站在讲台上看着四周,看到了一些眼熟的面孔。叹也是其中之一。

“大家好,我是……”

“她究竟是谁?看着这么土气。”当恩尚习惯性地弯下腰行礼的时候,四周传来冷嘲热讽的声音。老师却一直冷眼旁观,没有丝毫要阻拦的意思。恩尚心想,绝不能在这里示弱,挺起腰杆说道:“我叫车恩尚,在所有方面都平凡无奇,毫无特长。我在任何地方都能过得很自在,所以请大家不要关心我。你们的帮助也会让我感觉有负担。很高兴认识大家。”

哟,不错呢!英道兴致勃勃地看着恩尚;相反,叹则有些担心地看向了恩尚。

“去空位置坐下吧。来,上课了。”

“有个问题想问转学生。”

尚宇迫不及待地举起手。班里的学生都把视线集中到了尚宇和恩尚的身上。

“你是通过哪种招生类型转学进来的?”

恩尚想起灿荣说起的那些话。如果在这里被大家知道我是以社会关爱者身份转学进来的,以后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呢?但恩尚并不想因为这个原因而说谎。迟疑间,她一时没能回答上来。

“这里还有一名转学生。”

这时,叹举起手来。

“我们学校,有谁不认识叹啊?”

老师一直就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站在一边,现在看来,又好像不是完全听不到。老师对着叹谄媚地笑了笑。

“但是该做的还是要做嘛。”

叹站起身走到讲台前。

“让一让行吗?该我了。”

同学们的注意力,很自然地从恩尚转移到了叹的身上。恩尚看出叹的意图,努力装出无所谓的样子,走到了空座位上。看看这两个人在干什么?英道看了看叹,又看了看恩尚。

“我叫金叹,之前就读的学校叫……说出来估计你们也不会知道,刚从美国回来没有多长时间。”

叹扫视着整个教室,把视线集中到了英道身上。

“我也想比任何人都平凡安静地度过我的学校生活,大家都协助一下。”

英道没有躲避叹的视线。

一阵敲门声过后,门开了。正集中精力撰写告示的孝信,抬起头来看了看。原来是叹。叹未经允许就走了进来,看到孝信手里拿着一张写着“JBS PD追加招募”的海报。

“如果要直接进来,还敲门做什么?”

“你就不能温柔点吗,都一年没见了?如果能站起来欢迎我就更好了。”

“怎么,还想抱抱不成?”

“干什么,说得怪让人心动的。过得还好吧?学习依然那么好?”

“小菜一碟。你这是彻底回来了,还是避个小暑啊?”

“都把校服穿上了,当然是彻底回来了。一个小小的高中广播室搞这么华丽干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爸爸钱太多了。既然都来了,就考个试吧,有没有兴趣当PD?”

“做这个太可惜我这张脸了。”

他们俩谁都没有想到,还能有机会像现在这样拌嘴,所以才会更加肆无忌惮地开着玩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就当叹不曾离开一样。就在两个人说笑的时候,宝娜走了进来。宝娜看到叹站在广播室里,条件反射般转过了身。叹叫住了刚要走出去的宝娜。

“过得还好吗,李宝娜?”

“非常好。”

宝娜只把头转过来回答道。

“尹灿荣在哪儿?”

晕,疯了吧!找灿荣做什么?难不成是想对灿荣宣战,说要把我抢回去之类的吗?

“灿荣什么错也没有!”

宝娜大喊一声,跑出了广播室。叹看着有些不可理喻的、跑出去的宝娜。

“那是你错了?”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对于孝信的调戏,叹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宝娜狠狠地关上储物箱的门。在一旁收拾储物箱的艺率,转头看了看宝娜。她们接着讨论起关于金叹的事情。

“他凭什么找灿荣?怎么,难道想跟灿荣单挑吗?”

“金叹为什么要跟灿荣单挑啊?”

“还能因为什么,肯定是对我还迷恋呗。”

真是自作多情。艺率背着宝娜做出一副要吐的表情。

“到底为什么回来呀?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不好吗?真讨厌,可是金叹真的太帅了。”

“嗯……长得是挺帅,不过刚才看金叹和英道站在一起,还是英道看着更帅点呢!”

“什么?”

听到艺率的话,宝娜显得有些惊讶。“崔英道那个小学生哪里长得帅了,长得那么吓人,性格还那么变态。艺率你真是被爱蒙住了双眼。”就在宝娜啧啧咂舌的时候,明秀突然冒出来窜到了两人中间。“吓死人了!”宝娜吓了一大跳。

“你们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

“就是那个转学生。怎么看都眼熟呢,你们不觉得在哪里见过她吗?难道只有我觉得她眼熟吗?”

“如果是你见过,那肯定是在夜店见的。”

“是吗?欸!”

恩尚走进了明秀的视野。明秀一边挥着手,一边跟恩尚打着招呼:“嗨,转学生!”谁看了都会误以为,他们是认识了十年的老朋友。宝娜一脸不高兴地站在一旁。

“还记得我吗?帝国高中的天然深层纯净水!”

恩尚偷偷瞄了一眼明秀的名签,回答道:“……赵明秀。”

“哟,挺机灵的呢!我也知道你的名字哦,车恩尚对吧?咱们恩尚同学是属于哪边的啊?”

“什么意思?”

“初中时候没见过的人,突然这样冒出来,就只有两种可能呢:不是社会关爱者集团,就是新起家的暴发户。你是哪一种啊?”

在这里,这是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来到帝国高中后,被问到最多的,也是这个问题。恩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偷偷瞄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宝娜。

“看我干什么,你自己回答啊。”

听到宝娜的回答,一直站在一旁围观的瑞秋问道:“你认识她吗?”

“认识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金叹回韩国的事,你不是也没告诉我吗?”

只要是有关瑞秋的事情,宝娜就会火大。这回,她同样不耐烦地回答道。

“算了。”

瑞秋使劲关上储物箱的门,消失在了走廊的另一侧。这时,眼力超快的艺率问恩尚:“不过你倒是够神的了。刚转学过来,居然跟金叹认识,崔英道貌似也认识你,宝娜也认识你,灿荣还抓着你的手往外走,瑞秋看到你就面露嫌恶。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看样子是躲不开这个问题了。真要说吗,如果说了,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在恩尚犹豫不决的时候,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声音,替恩尚回答道:“暴发户。”

大家都转头望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原来是叹。明秀笑着拍了拍恩尚的肩膀。

“看吧,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暴发户,还没学会怎么花钱来洗掉这一身的土气。”

“晕!对于这个结论,我表示反对。”

宝娜拿着教科书,消失在了人群中。叹走到了恩尚身边。

“暴发户,我有话跟你说。”

叹先走了出去。恩尚看了看叹的背影,突然转身朝反方向走了起来。她本能地感觉到,在这个学校,如果跟金叹纠缠在一起,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恩尚很快就发觉,学生们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这种视线,偶尔还会变成浓浓的妒意。

恩尚的思绪异常混乱,突然转到这所学校,校服也没买,日后还要投入更多的钱,还不明不白弄了个暴发户身份。她一边走,一边陷入了沉思。就在这时,有人绊了一下恩尚的腿。就在恩尚差点被绊倒时,那个人又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没事儿吧?”

英道笑了笑。恩尚很无语地看着英道。

“明明是你绊的我。”

“不绊你的话,哪有机会抓住你。”

恩尚甩开英道的手。英道不慌不忙地看着恩尚,笑了笑。

“你可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难道就只是奇怪吗?不觉得害怕吗?”

“为什么要觉得害怕?”

“因为我会经常绊倒你。”

只一瞬,恩尚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她既没有回答,也没有离开,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这样的恩尚,英道很是满意。

“好吧,那么,我再问你一次,这次你可要好好回答。你跟金叹是什么关系?”

瑞秋那**的表现就很值得怀疑,早上金叹看她的眼神也相当有问题,在教室里的行为也很是古怪。这个女孩跟金叹肯定是有关系的,只是英道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如果你对金叹感兴趣,你可以直接去找他搭讪。”

英道扑哧笑了笑。

“啊,原来我还没介绍过。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了。”

“什么?”

“换个说法儿,也可以叫跟班。”

英道的表情瞬间变得凶狠起来。他低下头看着恩尚。这是某种威胁。

“现在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该回答问题了吧,跟叹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又怎样!”

英道被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转过身看了看。叹从恩尚身后走了过来。哟呵,这下倒是可以肯定,两个人绝不是普通关系。

“来问我,直接来问我。”

叹冷冷地对英道说完,转头对恩尚说道:“你真是,都说找你有事了,干吗要跑啊?这回别想跑,你在前面走。”

叹用下巴指了指要去的地方,恩尚迫不及待地离开了那里。恩尚觉得,比起跟叹纠缠在一起,与英道相处更加危险。

“我本打算和转学生交个朋友的,你这妨碍也太积极了点吧?”

“你还是适合没有朋友。反正很快就会抛弃掉,还交朋友干什么?”

叹走过表情僵硬的英道身旁。突然把话扯到以前的事,这叫犯规。英道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消失的叹。

在校园一角,叹和恩尚面对面站着,显得有些尴尬。自从恩尚知道了叹的真实身份,两个人这还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叹总是能想起恩尚受伤的眼神,他不知该如何开口。恩尚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光,去看待比想象中更遥远的叹。

“你打算一直这样躲着我吗?”

叹先打破了沉默。恩尚歪了歪身子,躲开了叹的视线。恩尚自以为躲得很自然,但她的这种态度,叹全都看在了眼里。

“怎么可能一直躲着,回了家也一样能看见你。”

恩尚没有理会叹,淡淡地回答道。这让叹更加心痛。

“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

“不管是不是有意的,这终究是触到了我的底线。”

“哭了吗?”

那天晚上,当恩尚转身离去,叹就一直没能忘记她那受伤的眼神。在他的脑海中,恩尚一直在哭泣。他总是能想起来,在美国,恩尚跌坐在路上号啕大哭的样子。

“算我求你了,能不能装作不认识我?”

恩尚一直没有看叹,结果她突然抬起头,注视着叹说道:“我真的很想从这所学校毕业,我真的很需要这个学校的毕业证,可是从第一天开始,就出了问题。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把我说成暴发户?”

“不喜欢当暴发户?早知道说成富二代好了。”

“我现在是说正经的呢。”

“难道我像是在开玩笑吗?我就是想让你的学校生活,平凡一点,安静一点。”

“暴发户很平凡吗?万一被揭穿了……”

“在我身边就好。跟我走得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还有崔英道,尽可能不要跟他碰上。”

“不。崔英道跟我说话也好,女生们冷眼瞪我也好,好像都是因为你。现在也一样,因为你,同学们都在斜眼瞄我。我尽量不要碰上的人不是崔英道,而是你才对吧。”

恩尚没有给叹回答的时间,转身走了。听到恩尚的话,叹看了看四周。他也感觉到,路过的同学都在偷偷瞄着他和恩尚。对恩尚来说,这些视线是个沉重的包袱。叹自责,自己居然像个白痴一样什么都没发觉。他打了个电话。

“嗯,我是金叹,放学后见见吧。哪儿?那是哪儿?”

恩尚渐渐走远,她的马尾在轻轻晃动。

“这是什么地方?”

“伪装成高考备战工作室的明秀的秘密基地。”

三年间,很多东西都变了,发生了很多叹不知道的事情,也发展出很多他不知道的关系。灿荣和明秀的关系,就在其中。灿荣很熟练地坐下来,摆弄着桌上的电脑。

“赵明秀所做的事,在没有夜店照明的地方,应该是做不出来的啊。倒是你,在那干什么呢?”

“正在修理被明秀弄坏的电脑。”

“看样子你电脑玩得不错啊!”

“还不赖。不过,你找我什么事?”

“知道车恩尚住在我家吧?”

“我看恩尚也知道了她住在你家。”

“所以,车恩尚属于社会关爱者集团这件事,还有我们家和她的关系,还有其他关于她的任何信息,都不要对别人说。”

“你是在封我的嘴吗?按年头算,我已经和恩尚做了十年朋友了。”

“因为太了解对方,朋友也可以是潜在的敌人。我所经历的世界,就是那样的。”

叹的表情有些无奈。这时,对工作室里的状况毫不知情的宝娜跑进了工作室。

“灿荣!”

下一秒,宝娜的眼神恍惚了。啊,要疯了。你们两个人,为什么会在一起?

“喂,你好?喂,请说。嗯,好。”

宝娜打着根本没有响的电话,尽可能自然地转身走了出去。可爱死了。灿荣扑哧笑了下。

“李宝娜好像对我还有点迷恋呢?”

“有人会因为迷恋粪车而躲着它吗?”

“什么?粪车?”

啊,今天真是发生了太多让叹无语的事情。他微微地皱了皱鼻子。

—学校怎么样?同学对你都好吗?

姬南紧紧跟在刚放学回家的恩尚身后。恩尚对妈妈的手语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换着衣服。姬南继续问道:

—说说话呀。妈妈好奇死了。好不好?

“妈,我们从这个家搬出去吧。你不能贷款吗?要不然,找人借点也行啊!”

恩尚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才踏进这家的大门。她总是会想起叹的脸庞,害怕会和叹碰到,这种感觉快把她逼疯了。梦,就应该只是一个梦,来到现实中的梦,只会离恩尚越来越远。

—搬什么搬!别说那些没用的话,好好上学。

“管他学校不学校的,我不要再像个罪犯一样,躲在这小破房间过日子!我还能再多打两份工,那样的话,就能交上月租……”

恩尚的话还没有说完,姬南就狠狠地拍打起她的后背。

—别再想那些没用的!做梦都别想!我什么工作没做过?清洁工也做过,饭店的活也干过,不超过三个月,就会被赶走。没有一个地方,能如此接纳不会说话的我,待我如此好。

恩尚觉得很委屈。

“妈妈说不了话,是我的错吗?”

—难道是我的错吗?

姬南没有怨恨任何人。日子过了这么久,以后的日子也还长得很,如果开始怨恨谁,那她真的很难再坚持下去。姬南明白这一点,所以就这样毫无怨恨地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太委屈了。为什么我们什么办法都没有?真的快要疯了。”

但是看着孩子的泪水,姬南总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她抱着恩尚,轻拍着她的后背。

恩尚拿着上网本走进了酒窖。就在她苦恼有没有一个地方能让她安静地独自思考,结果想到了这个地方。对于恩尚来说,在保姆间思考问题太压抑,而且容易被人打扰。泪水仍然在眼眶里打转,恩尚哽咽着打开电脑,播放起音乐。是姐姐最喜欢的歌。就算恩尚再讨厌姐姐,但不在身边还是很想念。在最累的时候,她总能想起姐姐。可能这就是一家人吧。恩尚静静地听着歌,突然打开浏览器,搜索起“帝国高中二手校服”,但最后只显示“没有找到你所要的结果”。难不成这学校的学生毕业后都把校服扔了吗?真是些没有生活情趣的人,恩尚叹了口气。“叮咚——”,口袋里传来了短信提示音。

能不能见个面?

是叹发来的信息。恩尚犹豫了一会儿,回答道:

哪里?

“这里。”

“妈呀!”

恩尚刚回完短信,叹就从墙后面跳了出来。

“为什么藏起来?吓死我了。”

“是你太迟钝了好吗,没看到我在地方正闪闪发光吗?”

“什么时候开始在那儿的?难道以前你也藏在那里过?”

“还用问吗,当然了。”

“什么时候?!”

“怎么,难道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叹抓起恩尚的手,把脸贴了过去。

“干什么……”

恩尚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看样子不是在抽烟,难道是骂我了?”

听着叹没头没脑的话,恩尚这才反应过来,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让开。”

“明天中午,跟我一起吃饭。”

“刚刚我说的话,你没有听懂吗?只要你能好好配合,我就有信心在学校过得很好。”

“干脆回到原来的学校吧。”

“什么?”

“不然就一直装成暴发户直到毕业,在我的庇护下生活。”

“两个都……”

“就算不愿意,明天中午也要跟我一起吃。”

干什么对午饭那么在意?恩尚实在无法理解叹的用意。

恩尚拿着餐盘,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她怕自己吃饭的样子,被别人说三道四,干脆戴上了耳机。虽然灿荣一直说要一起吃饭,可一想到宝娜,恩尚就不想让灿荣因为自己而左右为难。不就是一顿午饭嘛,自己也可以吃得很香的。

“起来,这是我位置。”

俊永拿着餐盘,站在恩尚的面前。是因为我自己吃饭,所以在欺负我吗?恩尚摘下一边的耳机,直勾勾地盯着俊永。

“食堂里哪分什么你的位置我的位置。”

恩尚把摘下来的耳机,又重新戴了上去。

“我知道你没有放音乐。”

恩尚顿了一下。就算这样也不能让步,她重新摘下耳机,看着俊永。

“凭什么这么说?”

“小点声。同学们好像都以为你是另一类人,可我在教务室全都听到了,包括你妈妈的职业。”

恩尚想起转学第一天在教务室里跟老师说的那些话。虽然不是亲口说自己是暴发户,可是在别人都误以为她是暴发户的时候,突然说出真相的话,后果可想而知。

“我是为你好才说的,千万不要自己主动坦白,这绝对不是长痛不如短痛的事情。良心的谴责?这里没人会对你的良心感兴趣,他们感兴趣的,只是你被欺负的过程成而已。”

他不是在威胁恩尚。善意的提醒来得太意外,恩尚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坚持住,虽然我没能坚持。”

“什么意思?”

“我很快就要转学了。”

恩尚刚想再说些什么,俊永突然慌张地喊道:“快起来,这是我的位置。”

俊永急忙推开恩尚,坐到了座位上。原来,恩尚坐的位置是帝国高中里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社会关爱者”专座,也是俊永坐了一年之久的位置。这时,孝俊和尚宇,还有英道走过来,围着俊永坐了下来。

“暴发户怎么了?有事情吗?难道要跟我们一起吃?”

“我同意。”

英道拿起勺子,开玩笑似的说道。恩尚感觉到英道是在嘲弄自己,转身离开了那里。尚宇和孝俊开始欺负起俊永。

“来,咱们俊永多吃豆子,豆子对身体好。”

尚宇在勺子上放满豆子,对着俊永的脸扔了过去。

“喂,告诉过你俊永喜欢吃土豆吧。来,多吃点。”

孝俊也笑呵呵地把菜扔到俊永身上。俊永像是习惯了一样,一边挨着打,一边默默吃着饭。

“喂,你们做什么……”

“都说让你和我一起吃午饭了。”

就在恩尚气得想插手的时候,叹出现了。他若无其事地拉着恩尚的胳膊说道。英道在一旁留心地看着两个人。

“放开。你看他们!”

叹强行把恩尚按在了别的座位上。

“你想坐在那里吗?”

恩尚没有回答。

“如果想安安静静上学,就给我老老实实吃饭。”

“……让我跟你一起吃饭,为的就是这个?”

“早点听我的,不就没事了?”

“这样的事

情怎么能预料到?你不也是才转学过来的吗?”

“……是我搞出来的名堂,以前,也一起参与来着。”

叹躲避恩尚的视线,摆弄着筷子。这是恩尚没有想到的。两人面对面坐着,显得有些尴尬。这时,恩尚的旁边突然多出个餐盘。

“这帮家伙竟然欺负同学?我可以坐这儿吧?”

英道拉出椅子坐了下来。叹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坐别的地方好吧?饭总要吃得舒服才行,我是,你也是。”

“我现在才觉得有点胃口,好不容易才跟转学生坐在一起呢。”

“我先走了。”

“先别走啊。”

恩尚刚要拿起盘子走人,结果被英道硬生生拽了回来。

“还是就咱俩吃吧,和和睦睦的。”

“没有转学生怎么行?这么多人看着呢,万一传出去说咱俩在吵架,那多不好。”

叹把手里的勺子扔了出去。顿时,食堂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英道满不在乎地看着恩尚,抿着嘴笑道:“多吃点,转学生。”

“好,吃吧。你也多吃点。”

恩尚想着吃完饭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于是盛了一大勺饭,塞进了嘴里。

“你看看,你说我能不对她感兴趣吗?”

叹很肯定,恩尚被英道盯上了。他觉得都是因为自己,恩尚才会被英道当成猎物,这让他简直快疯掉了。

学生们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艺率在弹钢琴,一些学生在一旁看着,另一些学生则一起研究股票的趋势。叹的脑海里全是关于英道和恩尚的事情。明秀贴在叹身边,就像叹消失的这三年根本不存在一样,一直说个没完。

“本来是为了备战高考才建了个工作室,因为大学终究还是要上的嘛,结果是为别人做了嫁衣。如果找找,应该会有你跟李宝娜照的照片,应该也有跟英道照的……”

哎呀呀,明秀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停了下来,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已经没办法挽回了。

“以后再给我看吧,跟英道照的也是。”

“好,我找找。”

真是走运,叹竟然没有追究,太出人意料了。突然,门外传来学生们的议论声,英道和他的小跟班儿走了进来。叹坐在原位,抬头看着他们。

“真是不好意思,都出去一下呗?我有话要跟金叹说。”

他们明白,这不是请求。大家嘟囔着走了出去。英道看了看一动不动仍旧坐在一旁的明秀。

“我也出去?”

“帮忙放哨。我信不过别人。”

是啊,让明秀知道,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叹明白英道的意思,把明秀劝了出去。明秀没办法,跟尚宇和孝俊一起,肩并肩走出了教室。教室里就只剩下英道和叹两个人。

“你看你做的事情多幼稚。把他们都赶出去做什么?”

“我不是要说些他们不能知道的事情嘛。”

叹大概能猜到英道想要说什么。

“因为你长时间在美国生活,可能忘了我国固有的历史、文化、人文关怀之类的,在韩国,为了和平,一般都会先整理之前的事情。我们曾经也经常这样做。”

“怎么,是要大打出手吗?”

“算了吧,我们又不是八岁孩子,都十八岁了。”

“那你想怎样?”

“我们没法在一个学校上学,不是你走就是我走,总要转学走一个。”

“我昨天才转学来。”

“再转走就行了呗,这不是给你机会呢嘛。在我说出你是‘小三的儿子’之前,你还有机会走。”

叹慢慢地站起身,走到英道面前。两个人隔着不远的距离,互相瞪着对方,感觉下一秒就会大打出手。

“可能是我还小,没成熟到能体会什么叫输即是赢的道理。”

“可能是我性子还不够圆滑,看着早已过气的你在这里叫嚣,真是很火大。”

“看样子,没法好好相处了。”

“想避开也已经来不及了。”

叹和英道的视线相互碰撞着,擦出了火花。战争就要开始了。

英道想,在这场战争中,肯定是他赢。为什么?因为金叹有最致命的弱点。英道想着刚才在学校里的事情,心情愉悦地驶向了摩托车店。已经看到了金叹扭曲的表情,只要改装能顺利完成,今天就完美了。

“那样改装可是违法的。”

“为什么我想改的全是违法的呀?”

“因为你还未成年。”

“你先帮我改装好,我马上就能长大。”

英道跟店主嬉皮笑脸地开着玩笑。就在这时,穿着制服的恩尚拿着炸鸡盒走进了摩托车店。咦?车恩尚?恩尚把炸鸡盒递过去,收完钱,鞠了一躬,然后跑出了摩托车店。英道若有所思地盯着职员拿着的炸鸡盒。

啊,又是这里!不是刚点完吗,怎么又要了一份,一天到晚只知道啃鸡翅吗?恩尚拿着炸鸡盒,再次走进摩托车店。恩尚不想跟他们说话,开口就是要钱。

“一共是16100元。”

“刚才不是送过了吗?我们都吃完了。”

“不是说有客人来,又点了半份油炸半份酱料的炸鸡吗?耍我玩,我可以忍受,钱要是对不上我可就难办了。”

“都说我们没点了。你确定是这里点的吗?”

看起来真不像是玩笑。“奇怪……”恩尚自言自语地拿起手机,给点餐的人打了电话。

“喂?是点炸鸡外卖到摩托车店的顾客吧?”

“这是你的电话吗?”

“什么?”

“左边。”

恩尚下意识地看了看左边,英道正拿着手机站在那里。他挂了电话,目不转睛地盯着恩尚。

“炸鸡送这边来。”

恩尚向职员道完歉,走到英道面前递出炸鸡说道:“16100元。”

英道默默地拿出了信用卡。恩尚也默默地接过卡,熟练地拿出了刷卡机。

“为了要个手机号,我居然还得花钱,还不如直接问瑞秋好了。”

“不要打电话,我不会接的。”

恩尚撕下收据单,和信用卡一起还给了英道,特别流于形式地说完“用餐愉快”,转身走了出去。

“我的手机号会存下来吧?”

恩尚顿了一下。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如果不存起来的话,我会一直问你,为什么暴发户还要出来打工。”

恩尚也发现了,英道并不是什么好人。叹想尽办法让自己远离英道,应该也是这个原因。但恩尚束手无策,已经被英道发现了,她却不能做任何辩解。现在种这状况,除了保持沉默,别无他法。恩尚很不安地走出摩托车店。英道并没有阻拦她。

“去公司干什么了?”

琦爱凑到正吃饭的叹身边问道。

“没干什么。”

“听你爸说,你还参加会议了啊。”

就不应该天真地相信爸爸说的话。被爸爸骗去见哥哥,结果却让哥哥那么难堪。晚一步跑进会议室的哥哥,还有在公司介绍自己的爸爸,叹真想把这些记忆都抹去。不,如果可以,真想把当时在场的自己给抹去。

“我没参与,只是看了看。”

“那不都一样嘛!你爸让你坐哪儿了?让你坐在他旁边了吗,还是旁边的旁边?”

叹把饭泡进水里,胡乱往嘴里塞着。

“不过,你为什么要泡饭吃啊,还有这么多菜呢。”

“不想听妈妈说话,想快点吃完。”

“你个臭小子!那妈妈就快点问了。开什么会了?你爸没让你做什么事吗?没让你说说想法什么的吗?都谁来了啊?你哥来了吗?你哥坐哪儿了啊?”

叹实在不忍心告诉妈妈,她那长久以来的希望,只不过是不切实际的迷恋。他最终还是没有把饭吃完,突然起身走出了厨房。胸口实在是太憋闷了。

姬南需要把家务活做完,恩尚则留在庭院帮妈妈晾着余下的床单。看着在阳光下随风摆动的白色床单,恩尚的心情突然低落下去。

“啊,天气真是好得不像话。真让人恼火,白天是暴发户,晚上却是保姆,这该死的人生,日夜温差怎么这么悬殊。”

恩尚用手拍了拍晾好的床单,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在阳光下坐着,恩尚积压多时的情绪一起涌了上来。在陌生的环境生活,在新学校面对各种问题,除了打工还要做家务,各种疲惫一股脑儿向恩尚袭来。她的心就像那些床单一样,湿漉漉的。真想把心也拿到阳光下,晒一晒。她靠在椅子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叹站在不远处,看着恩尚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床单那边的少女,既美丽又令人怜爱。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看着已经入睡的恩尚。究竟是什么,让她如此孤独?他走近一些,把恩尚手上没有贴牢的创可贴,重新贴了上去。她的伤口,让叹很是心疼。

“妈,就五分钟……稍微眯一下,等下还要去打工呢。”

恩尚以为,那是姬南的手。叹盯着恩尚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回到了自己房间。他把恩尚送给他的捕梦网拿下来,系到了恩尚头顶的晾衣架上。做个好梦吧。叹想成为恩尚孤单人生中的一场好梦。

恩尚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教务室。现在不只是校服了,还要准备特殊兴趣培养费,我真是太小看帝国高中了。她想起班主任冰冷地对她说,干脆不要想着靠成绩来争取奖学金。即使是这样,她也想坚持下去,因为总是能想起,昨天挂在头顶的捕梦网。不管跌倒多少次,只要有它的陪伴,就能重新站起来。恩尚思绪复杂地走在走廊里,突然,她看到了贴在告示板上的公告。JBS PD追加招募,支付一定数目的奖学金。恩尚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

“奖学金?”

还没报名,就先问奖学金的事,恩尚还是头一个。在这个学校,并没有多少学生会对广播社奖学金如此眼红。孝信在想,这个荒唐的转学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报名的人很多,也知道这里的人,从刚开始蹒跚学步,就配备家庭教师,准备考常春藤了。但我还是很好奇,奖学金是先付还是后付?”

“先付能怎样,后付又能怎样?”

“因为我需要钱去买校服。”

“那你期待的金额是多少?”

“什么?”

是我说得太露骨了吗?恩尚哈哈笑着,略显尴尬。

“你现在是为了奖学金,才报名参加广播社的吗?”

“当然,还有对广播的热情……”

“就当你有热情吧。跟传闻不太一样啊,真的没钱买校服吗?不是说,你家是暴发户吗?”

“……我买包了。我花钱……大手大脚的。”

“把买校服的钱都拿去买包了,这种人你觉得我会录用吗?”

“除了这一点之外,没有其他缺点了。我很勤恳的。”

“你是不是勤恳,我怎么知道。”

“前辈您是个怎样的人物,我来之前,已经非常勤恳地打听过了。”

“哟呵。”

“都说您人很好,很正直,很绅士。您会给我面试的机会吗?”

真是个有趣的女孩。孝信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对恩尚很满意;而且,其实也没什么人来报名。

尚宇和孝俊抓着俊永的肩,一把把他推向了储物箱。英道抓起靠在储物箱上的俊永,再一次把他推向了储物箱。同学们议论纷纷地围观起来。

“你为什么总是来伤我的心,俊永?你真的以为你匿名举报,我就会不知道是你了吗?”

俊永根本不敢看英道,肩膀在不停地颤抖着。

“先不说你有没有跟老师告状。我都说多少次了,你爸爸的电话是自己接,可我爸爸的电话是由秘书接的。为什么总让我跟秘书室之间生出秘密来呢,俊永?”

英道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眼神里却充满了杀气。在一旁围观的同学们,也感受到英道的杀气,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恩尚高兴地从广播室出来,想着终于有办法凑齐校服费了,结果看到了围成一圈的同学们。怎么回事?恩尚毫无想法地挤进人群,把头探了出去。

“还要我给你多少颜色看看,你才能学会体谅我呢?就因为你总是不会体谅我,为了让你明白,我才会在同学们面前这样做。懂不懂?”

英道用手指着俊永的头。俊永感到无比羞耻:真想就这样死了算了。

“还敢不敢再犯了?”

俊永把身子蜷缩起来,不停地颤抖着。

“还不回答?”

啪的一声,英道用手打了俊永的头。只一瞬间,俊永的眼神变了。他抬起头,狠狠地瞪着英道。

“还不赶快回答。别光瞪眼!”

英道提高嗓门儿,又打了一下俊永的头,这次比上回更加用力。恩尚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就在这时,俊永一把推开了英道:“别再惹我了!我不会再忍下去了!”

俊永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包,朝着英道甩了过去。英道的脸好像被书包的拉链挂到,破了个小小的口子。

围观的同学们全都吓了一跳。英道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口,邪恶地笑了笑。

“为什么非要把事情闹大,找死啊!”

“我不会再忍了,你个坏蛋!我马上就要转学了,没什么好怕的!我要杀了你!”

俊永已经无路可退了。被逼无奈的他,扑向了英道。英道轻松地抓住向他跑来的俊永,顺势绊倒在了地上。俊永整个人砸在地上,久久没能再爬起来。

“既然一直都忍了,怎么不再多忍两天呢。”

英道慢慢走向倒在地上的俊永,把脚踩在他肩上。这时,英道看到了挤在人群中的恩尚。

“真期待,将来,在你身上会发生什么事呢?”

英道就像是在警告恩尚。他对恩尚邪恶地笑了笑,从容地离开了走廊。直到英道消失不见,围观的同学们也都散开了,恩尚才小心翼翼地走向倒在地上的俊永。

“没事吧?”

恩尚扶俊永坐起来,把矿泉水递给了他。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叹,走向了恩尚。

“要……喝水吗?”

叹把恩尚的矿泉水瓶扔到一边,强硬地拉起了恩尚。

“干什么?那是要给他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懂不懂?不要掺和这种事情。”

“我只是问问他有没有事而已,这算什么掺和啊。”

“这里除了你,还有其他人跟他说过一句话吗?”

恩尚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同学们看都不看一眼倒在地上的俊永,若无其事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在帝国高中里,绝对不可以站在弱者一边。弱者站在弱者那一边,只会变成‘一群弱者’。”

“一群弱者。”这句话刺痛了恩尚的心。这个学校,居然比想象中还要恶劣。我是弱者。恩尚实在没有勇气再次抓起俊永的手。

在做兼职的时候,恩尚也一直在想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倒在地上的俊永,踩着俊永肩膀的英道,英道看着自己那陌生的眼神,还有叹陌生的样子,这一切都让她感到特别混乱。就在恩尚机械地动着双手的时候,围裙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喂,你好。”

“是我,知道我是谁吧?”

是瑞秋的声音。

“这就是你的号码吗?”

“趁我还没翻脸,把我的名签送回来。我的忍耐心,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强。”

“想要就自己来拿。”

“要我和金叹一起去吗?”

恩尚不想继续和叹纠缠在一起。没办法,只能是自己去找瑞秋了。

瑞秋约恩尚在一家高级美容会所见面。恩尚心想,自己居然还能来这种地方。虽然恩尚不想四处张望,但毕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下意识地看看周围。就在恩尚不知所措地坐在休息室时,瑞秋穿着一身浴袍走了过来。

“名签呢?”

“我的海关申报表呢?”

恩尚丝毫没有示弱,而是更加强硬地问道。瑞秋提高了嗓音。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职员优待进学校的尹灿荣,没跟你说明学校的情况吗?”

“说了又能怎样,会有什么不同吗?”

“你的态度应该变不同才对。你不是暴发户吗?”

听到瑞秋说暴发户,恩尚的表情僵硬起来。就连暴发户这个假的家庭背景,在瑞秋面前也一样不值一提。

“虽然不知道你们家靠什么变成了有钱人,但我家从我爸爸的爸爸的爸爸那一代开始,祖祖辈辈都是有钱人。所以,别让你的名字和金叹一起被同学们议论。这只会拉低我和叹的身份。”

“……你可能不会相信,但这也是我所期盼的。”

恩尚从包里拿出名签,放在了桌子上。

“你的名签,把我的海关申报表还给我。”

瑞秋拿起名签,嘲弄般笑了笑。

“啊,那个啊,我扔了。”

“什么?”

“扔在机场垃圾箱里了。辛苦你跑一趟了。”

瑞秋从钱包里拿出两张五万元,扔在了桌子上。

“这是路费。不要拒绝,是让你快点消失的意思。”

瑞秋起身走进了美容会所。恩尚没想到,区区一个十八岁小女生,居然会用这种方式令人难堪。她一脸委屈地看着桌子上的两张五万元。

在学校是冒牌暴发户,放学后是厚脸皮的打工妹,回家到还要看人脸色,没有一个地方能让恩尚放松心情。某个人却与恩尚截然相反,因为投胎投得好,生活在爸爸的爸爸的爸爸那一代开始就是有钱人的家里。恩尚无奈地笑了笑,她实在是不想回家,总该有个地方,能让她暂时逃避这该死的现实吧。但家不是恩尚的避风港,更不能让她安心休息,还有个更悲惨的现实,那就是家里还住着金叹,而且不是恩尚想避开就能避开的。她不想让叹看到自己如此悲惨的人生,至少不应该这样相遇。恩尚想起那天在头顶摇晃着的捕梦网,还有叹抓着自己的手奔跑在加利福尼亚大街上的情景。她曾以为,这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来安慰她如此悲惨的人生,不曾预料,这一切居然会给她带来伤痛。朝家走的脚步,越来越沉重。恩尚苦恼了一会儿,然后终于下定决心,走向了家附近的超市。她买了一瓶饮料,然后来到户外餐桌边,趴在了桌子上。比起家,这里能让她更舒心。恩尚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就在你家附近的超市。我先弄碗泡面吃着,你赶紧给我过来。”

在超市里,英道给明秀打着电话,结果发现了在外面趴着的恩尚。看来是他转过身接热水的时候,恩尚进来过。又那样睡着了呢!英道拿着泡面走出来,坐到了恩尚对面。英道盯着恩尚,吃了两口泡面,突然用脚踢了踢她的椅子。

“喂!”

恩尚睡得很沉,并没有马上睁开眼睛。英道又踢了踢椅子。

“喂!”

这个声音,难道是崔英道?恩尚一下惊醒过来。怎么办?恩尚实在想不出,怎样才能从这里全身而退。她装作还没醒过来,紧紧闭着双眼。

“你怎么整天在这种地方睡觉啊,搞得人怪想保护你的。”

她醒了,却装作没醒过来。英道看了看一动不动趴在桌子上的恩尚,思索着还能怎么逗逗她,就在这时,英道的手机响了。是叹的电话。哎哟,居然会给我打电话?英道迫不及待地按下了通话键。

“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看来,你也知道我的号码啊。”

“那就算扯平了吧,找我什么事?”

“泡面好吃吗?”

英道拿着手机,看了看周围,发现叹正站在对面看着自己。啊哈!英道好像已经搞清楚状况了一样,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的恩尚,又看了看叹。

“要不要吃碗泡面再走?”

“你觉得我是想你了,才给你打的电话吗?”

“友情怎么说变就变了呢。你想的那个人,我帮你叫醒好了。”

英道再一次用脚踢了踢恩尚的椅子。

“别装了,该起来了,金叹来了。”

啊,真是要疯了。居然连金叹都来了,看来不能再继续装睡下去了。恩尚慢慢直起了身子。

“怎么这么吵啊?”

英道用下巴指了指马路对面。叹用眼神责备着恩尚,继续对着电话说道:“你们俩干什么呢,在别人家地盘上?”

“咱别这样行么?”

恩尚也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天真地问道:“你俩干什么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又为什么会在那里?”

“哇,你俩这是干什么啊?”

英道觉得这真是太有趣了,看了看他们两个人,对叹说道:“你不是来找她的吗?过来吧。”

“我干吗要找她?虽然不知道你俩这是什么个情况,但是要干坏事,麻烦回你家那边去,我们家这边可不是那种地方。”

叹挂断电话,转身离开了。

“他就这么走了啊,还不赶紧跟上去。”

“我又不是来找金叹的。”

“那就是说,眼下这种情况纯属偶然咯?”

“难道咱俩是提前约好才见到的吗?赶紧吃完走吧。”

恩尚站起来,朝叹的反方向走了起来。

“你们这样死不认账,还真让人没办法,搞得我真有点乱了呢。”

英道搅着泡面,扑哧笑了。

恩尚一想到差点就被崔英道逮到,吓得两腿直发软。崔英道在学校的恶行,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她想,英道看起来和叹的关系也不是太好,所以才会把一直与叹纠缠在一起的自己当作猎物。如果再被他发现是社会关爱者,那自己的高中生活肯定会被搞得一团糟。恩尚一边想,一边快速地穿过了庭院。就在这时,先一步到家的叹,一把拉住了恩尚的胳膊。

“吓死人了!”

“你个女孩子家的,为什么在那种地方睡觉,都不知道害怕吗?”

“不想太早回家,又没有地方可去,所以只好去那儿了。”

“怎么会没地方可去,满地都是咖啡店呢。”

“在那种地方消磨时间,也是要花钱的。”

听到如此意外的回答,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先进去了。”

“我话还没说完呢!为什么跟崔英道见面?”

“不是见面,只是碰到了而已。一睡醒就发现他坐在对面,我有什么办法。”

“我说过多少次了,让你小心崔英道!他都跟你说什么了?有没有威胁你?”

“没有啊,反而说想要保护我呢。”

“那就是威胁,那就是!拜托你以后听我的行吗?以后不要再跟崔英道碰上。这不是唠叨,是警告。”

“那是我能控制得了的吗?”

“连试都没试就说这种话!”

“你和崔英道到底为什么会闹成这样啊?”

“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现在的我们,是互相怨恨的关系。”

“我先回去了,你过五分钟再回去。”

“偶尔在家门口碰上一次,还是有可能的吧?”

“我计划的是尽最大努力不要碰上你。”

恩尚丢下叹,冷酷地转身离开了。

“我回来了。”

“你倒是早点回来啊,这是我自己去拿的。”

琦爱拿着红酒瓶,对恩尚发着牢骚。

“对不起。”

恩尚习惯性地说着对不起,结果叹突然走进了厨房。

“妈,我要喝水。”

“叫人给你送过去嘛,干吗自己跑厨房来?”

恩尚吓了一跳,正打算悄悄走回保姆间,结果被琦爱叫了下来。

“喂,拿点水。”

恩尚转过身,走向冰箱,拿出了水瓶。

“啊,你们第一次见吗?他就是我儿子,金叹,帝国集团的二公子。”

“你知道那个不会说话的阿姨吧,她是那个阿姨的女儿。”

琦爱的介绍,让恩尚很心痛。她把水倒在杯里,递给了叹。

“初次见面。”

“我可见过你很多次了。”

“见过?什么时候,在家里吗?”

“在学校。还纳闷那乡巴佬是谁呢,原来是你啊。幸会,以后要常见面咯。”

琦爱在一旁看着,对叹那句经常见面很是不满。

“常见面就免了吧。你在学校没见过他吗?”

“没见过。”

“是吗?这么夺目的孩子,想看不见都不容易才对啊。”

“就是呢,她可够奇怪的。”

恩尚心想,奇怪的人明明是你,居然说我。原来,你这么自恋都是因为你妈妈啊。恩尚偷偷瞪了一眼叹,叹微笑着放下了水杯。

“我上去了。”

叹刚一走出厨房,恩尚也立马对琦爱说道:“那我也回房了。”

“看清楚了吗?”

“什么?”

“既然这样见过面了,以后我家叹在学校都做了些什么,你回来要向我报告哦。”

原来是让我付饭钱啊。恩尚在这个家,只能回答“是”,容不得她拒绝。

恩尚听了好一会儿琦爱的说教,内容是关于她和叹之间的差距,少爷与保姆家孩子之间的差距。这让她感到身心疲惫。好不容易熬到琦爱说完,恩尚回到了保姆间,结果又看见姬南一边叠着毛巾,一边困得直点头。

“怎么又坐着睡啊?就算是一小会儿,也要躺下睡。”

姬南听到恩尚的声音,睁开了眼。恩尚正坐在地上,看着妈妈。就在这时,她突然吓一跳,站了起来。墙上挂着干净平整的帝国高中校服。

“啊!妈,这是什么?你从哪儿弄来的?”

—还能是哪儿来的,当然是买的。

“买来的?妈你真是,这衣服差几千就一百万了!用那笔钱,我们……”

—这些钱你妈还拿得出手,别担心了。穿上试试,看看我女儿漂不漂亮。

泪水充满了恩尚的眼眶,对妈妈,她既感谢,又愧疚。恩尚拿着校服比了比,对着妈妈开心地笑了笑,是专属于十八岁女孩儿的那种笑容。

“我穿什么不漂亮啊!谢谢妈。说实话,我太喜欢了。啊,怎么办,要不要熨一下?”

看着恩尚如此兴奋,姬南也很是幸福。

这家伙为什么不接电话,害得我跑到这儿来。瑞秋一边发着牢骚,一边推开了柔道场的门,英道正解开柔道服擦汗。他瞟了一眼走进来的瑞秋,表现得一脸从容,好像已经知道了瑞秋为什么会来找他。

“听说了吧,拍照的事情?”

英道好像不想提这件事,只是在不停地喝水。

“不是只有你因为这件事心情糟透了,好不好?我真心地问你一次,你真的没有什么办法能搞砸这场订婚吗?”

“我们交往吧。”

“我没让你搞砸我的订婚。能不能认真点?”

“虽然搞不砸订婚,但拍照这种事,我还是能搞砸的。”

“真的吗?”

“我如果搞砸了拍照的事情,你又能为我做什么?”

“搞砸了再说。”

“看来你想拍全家福啊?”

“你想要什么?”

“无论我要什么,你都会给吗?”

英道用微妙的语气问道。瑞秋莫名紧张了起来:怎么办,要不要交易?可是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她无奈地点了点头。

穿着校服的恩尚,高高兴兴走出了大门。可是,叹居然站在门口。这是完全出乎恩尚意料的相遇。叹的身边,停着一辆模范出租车。

“你怎么会在这儿?这大清早天都没亮呢。”

“你这家伙,司机都还没上班呢。我就纳闷,每天早上都遇不到你,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为了躲我,你每天都这么大清早就走吗?”

“不只是为了躲你。我先走了。”

“我大清早就在这儿等你,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先走吗?”

叹拉过恩尚,一把塞进了出租车。

“喂!”

“在门口拉拉扯扯没什么好处。监控录像。”

叹为了让恩尚下不了车,把她往里面推了推,自己也坐了进去。

“帝国高中。谢谢。”

真是!恩尚想,看在监控录像的分上,我忍了。看到恩尚安静了下来,叹满意地笑了笑。对他来说,这样坐在一起上学的感觉,真的太好了。叹一直盯着前面,突然开口说道:“同学们都很喜欢金叹,因为他长得帅;金叹学习很好,因为他长得帅;金叹……”

“说什么呢?”

“你要向我妈妈报告的内容。昨天,我都听到了。”

“所以,你让我对她说谎吗?”

“有哪一句是假的?”

“算了。”

“我妈让你报告关于我的事,你回答‘是’倒是挺快的。难道你早就有此打算了吗?”

“我在你家里可以说的话当中,就没有‘不愿意’这一句。”

“所以‘不要’,‘算了’这种话,就全都冲着我来了吗?”

“我有吗?”

恩尚仔细想了想,还真是这样。叹方方面面都想着自己,自己确实对他过分了些。这样想着,恩尚心里有了些愧疚。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早走啊?”

“车,我在躲车。”

“车?”

刘瑞秋、李宝娜、崔英道,还有金叹,像这样的学生有数十上百人。恩尚觉得,如果想尽可能平凡地上学,就必须彻底隐瞒自己是社会关爱者这件事。每天学校门口都会停着一排排的进口车,同学们会熟练地下车,从司机手中接过书包。恩尚最先需要避开的,正是这种情况,因为“冒牌暴发户”是没有进口车和司机的。但是,就目前而言,恩尚最应该避开的,应该是和叹一起上学。

“司机师傅,麻烦您在前面人行横道那里停车。”

“请一直开到学校门口。”

叹打断了恩尚的话。

“我们不可以一起下车的。”

“这大清早的有谁会看到,今天就一起走吧。明天开始,让我这个时间出来,我也不会出来的,放心吧。”

“那也不行!”

突然,叹一脸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啊”的一声,指向了窗外。恩尚条件反射般看向了窗外。叹迅速地把自己的头靠在了恩尚的肩上。恩尚的心狂跳起来。

“好困,就因为你,起得太早了。”

“……你这是干什么呢?”

“等一会儿,一起下车。”

叹那一头柔顺的头发碰到了恩尚的脖子,恩尚听着叹温柔的声音,根本动弹不得。恩尚想,幸亏叹闭上了眼睛,要不然,看到自己通红的脸,他肯定会吓一跳的。

“校服挺漂亮的。”

叹就这样靠着恩尚。恩尚却像个傻瓜一样,心动了。

清晨的校园很安静。恩尚一边想着身后的叹,一边向前走着。

叹则看着恩尚的背影,慢慢地跟在她身后。这里只有恩尚和叹,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就像在美国一样。叹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恩尚晃动的马尾辫,还有她那白皙的脖子。他大步走向前,把恩尚的头绳解了下来。恩尚吓得连忙转过了身。被解开的头发,披在了恩尚的肩上。

“你干什么!”

“在学校,不要把头发扎起来。”

“把头绳还给我。”

“你要多挡住一些,才更漂亮。就这样披着头发上学,知道了吗?”

“别弄我头发,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这时间谁会在……”

“金叹?”

叹的话还没有落地,明秀就从对面的柱子后面蹦了出来。恩尚马上往后退了两步。

“哎哟,暴发户也在啊?你们两个怎么会一起来的?”

明秀往自己身上喷了几下解酒剂。啊,这小子真是太没有眼力了。叹把恩尚拉到了自己身后。叹是想让明秀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这个时间,你怎么会……你是睡在这儿了吗?一看你这样子,是从夜店直接就来上学了吧。”

叹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轮廓线。恩尚站在叹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

“就是那么回事。如果被我妈知道我昨晚没回家,明天我就真得睡在这儿了。”

就在明秀打算走进教学楼时,恩尚吓得大喊了一声。

“怎么了?”

“那个……你踩到了。”

明秀若无其事地站在尸体轮廓线上。

“啊,这个,可以踩的。没关系,这是个假的。”

“假的?不是有人死在这儿啊?”

听到恩尚的提问,明秀用脚蹭了蹭轮廓线。

“不是,就是有人画的。擦掉了还会画上,再擦掉再画上,算是一种示威吧。”

“是谁这么执着啊?”

明秀听到叹的问题,歪了歪头。

“谁知道呢。可能是俊永吧?”

恩尚想起了俊永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样子,还有那些对俊永不予理睬的冷漠的视线。

“不过,暴发户,你不觉得曾经见过我吗?在这个时间遇上,就更觉得熟悉了。”

“不知道啊……”

有时,没有恶意的提问反而会让人更加难堪。看到恩尚有些为难,叹插嘴道:“她不去夜店。”

“你怎么知道?”

“夜店也是看人放行的吧。”

真是的,掩护打得也太难听了点。

“虽然土了点,但也不算差啊。”

真是的。都说物以类聚,真是一点都没说错。恩尚可爱地瞪了瞪走在前面的明秀和叹。

孝信大概看了一眼恩尚的入社志愿表。恩尚坐在对面,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特长是会手语?”

“是。”

“还挺特别的,别人一般都是‘会说三国语言’之类的。”

“这就是你应该选择我的众多理由之一,我从小就有牺牲和奉献精神……”

“不合格。”

“为什么?”

“你不是说想进广播社的目的,是为了买校服吗?看你已经穿上校服了啊。之前说是买了包,难道又卖了?”

“我说买包……是骗你的。”

“看出来了。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请选我吧。不选我的话,我会报仇的。

“什么意思?”

“请一定要选我!”

“比起这句话,你的手语略长了一点。”

孝信一脸怀疑地看着恩尚。恩尚尴尬地笑了笑。就在这时,宝娜走进了广播室。她漫无目的地走进来,结果看见恩尚坐在对面,马上皱了皱眉头。

“你怎么在这里?前辈,你该不会是在浪费时间,跟她搞什么面试之类的吧?不行,不要录取她,前辈!”

“理由是什么?”

“她是我男友最好的朋友。男女之间哪来的什么知己朋友,怎么可能!我最讨厌她了。”

“真可惜,我最喜欢这种痴情戏码了。”

就在两个人互相拌嘴的时候,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前辈!”

是那个凡事都要和宝娜计较的一年级女孩。宝娜臭着脸,看着那个女孩。

“你又来干什么?”

那个女孩也没有给宝娜好脸色。她看都没看一眼宝娜,径直走向了孝信。

“您好,前辈,我是来面试……”

这丫头肯定是因为喜欢孝信,才想要进广播社的。宝娜一把推开那个女孩儿,急忙对恩尚说道:“喂,你合格了,合格。前辈,就选她吧。JBS的下一位PD就是你,车恩尚。Congratulations!”

比起那个讨人厌的臭丫头,男友的朋友好多了。孝信扑哧笑了笑。只有恩尚不明所以地傻坐在椅子上。

哥哥回家了?放学回家的叹,把书包扔在一边,跑向了元的房间。元听到了叹的敲门声,也知道叹开门走了进来,但他始终没有转过身。

“哥,你这是搬回家里来了吗?”

“你跟你妈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吗?”

元依旧那么冷漠。叹这才意识到,元正在整理他的行李箱。

“出去,你很碍事。”

“你跟我,不管是不是怨恨对方,都不能住在一起,是吗?”

“那种事,是真正的家人才能做的。”

“你对我说这种话,心里就会好受点吗?”

“不好受。但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那就够了。让开!”

元拉着行李箱,走出了房间。叹站在门口,看着元。

“哥。”

“我好像说过一次了,让开。”

“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因为我回来了,就离开家呢!”

“因为你总是跟着我。”

“什么?”

“你来过我住的酒店吧,公司你也来过。你如果还像个七岁小孩一样跟着我,那我就真的无处可躲了。你问我怎么能这样对你,你就没想过,是你在抢我的地盘吗?又或者,这次该轮到我去美国了?”

叹喜欢哥哥。叹喜欢比自己大、比自己强壮、比自己聪明的哥哥,喜欢比自己孤独的哥哥,喜欢讨厌自己的哥哥。所以,他不想被哥哥讨厌。但是,不管他如何努力,这都是不可能的。即使赖着哥哥,等着哥哥,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哥哥,也没能缩短与哥哥之间的距离。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我总不能跟一个高中生一般见识啊。拜托你快点长大吧。”

说不定,这一切在叹出生时,就已经注定了。对于一个十八岁的高中生来说,他没有办法去改变这些命中注定的事情。元拉着行李箱,最终还是走出了房间。叹,一个人留在哥哥的房间里。

“啊,天啊!吓死我了。”

叹从庭院的一角突然跳了出来。恩尚刚打完工回到家,结果被他吓了一跳。

“才回来吗?”

“您好。”

恩尚对叹行了一个大礼。叹一脸错愕地看着恩尚。

“你这是在反抗吗?”

“说不定夫人会出来呢,我还是先告退了。”

“告什么退,给我站住。”

“啊,干什么?”

恩尚正打算离开,结果被叹叫了下来。

“你为什么不把我的捕梦网还给我,而且连句谢谢都不说。我希望右手做的事,不用多说什么,左手也能理解。拿到酒窖来给我,现在,马上!知道了没?”

叹连珠炮一样说完,就消失在了酒窖方向,没有给恩尚任何顶嘴的时间。恩尚莫名其妙地看着叹,扑哧笑出了声。

恩尚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酒窖。先一步来到酒窖的叹,看到恩尚走进来,用手机播放起了音乐。是恩尚哭着听的那首歌。恩尚走下台阶,把捕梦网递给了叹。

“谢谢你。”

“这个还挺神奇的。没有了这个,马上就开始做噩梦了。”

“真能胡扯。”

把捕梦网还给叹,就算大功告成了。恩尚毫不犹豫地转身,打算离开酒窖,结果却被叹拦了下来。

“我放着音乐呢,听完这一首再走吧。”

恩尚的心好像连接着被叹拉住的胳膊一样,疯狂地跳动着。她努力躲着叹的眼神,最后实在拗不过,坐了下来。

“因为选的歌不错,我才坐下来的。”

“喜欢这首歌吗?上次你放的就是这首歌。”

“这是我曾经非常喜欢的一个人喜欢的歌。”

“你谈过恋爱了,什么时候?来美国之前吗?是哪个家伙?”

“我可没说是男人。”

是我反应过激了吗?叹干咳了两下,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没谈过啊。那是谁啊?”

“我姐姐。”

那一刻,叹想起了跌坐在地上哭泣的恩尚,丢下恩尚逃走的史黛拉,还有因为没有追上史黛拉在原地急得直跳脚的恩尚。当时为什么只是袖手旁观呢?就算现在,也真想冲上去抱住恩尚。那样,脑海中的她是否就能止住泪水了?

“现在还想去美国吗?”

“其实不是非要去美国不可,只是想离开韩国而已。”

“所以呢,回来之后,感觉韩国还住得下去吗?”

“和原来一样呗。每天都是打工,打工,再打工……转学倒是挺让人意外的。也多亏如此,我变得更加不幸了。”

“如果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不用了,你的心意我心领了。”

“谁说要给你了吗?”

恩尚听到叹的玩笑,微微笑了笑。每次看到恩尚的笑容,叹就感觉豁然开朗。

“一出生就是帝国集团的儿子,这种感觉如何?”

冷漠的哥哥,还有不能踏出家门一步的妈妈,言辞刻薄且捉摸不透的爸爸——这一切不关乎我的意愿,却全都因我而起。你是否知道,生活让我如此难以喘息,却是你让我豁然开朗?

“不能管妈妈叫妈妈,不能管哥哥叫哥哥的感觉吗?”

“少爷们的设定,果然都是这个风格的。”

“你还挺记仇的嘛。那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不能。”

“听都没听,就说不能。”

“你的问题,一向很危险。谢谢你的歌,晚安。”

“连第一段都还没放完呢。”看着恩尚离开的背影,叹嘟囔道。不过不知为何,叹总感觉今天能睡个好觉。他转了转手中握着的捕梦网。

从一早上开始,英道看恩尚的眼神就很不寻常,充满兴致地上下打量,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点点头。恩尚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空空的教室里,只剩下英道和恩尚两个人,恩尚不知道究竟应该摆出怎样的一副表情。

恩尚默默地瞪着英道,就在这时,不知是否应该庆幸,宝娜穿过人群进到了教室里。

“喂,崔英道!你包下整个学校了吗?就算是你包下的,但硬要计较是谁的,这个学校也是金叹的,你凭什么总是让人出去?”

“我只是想跟暴发户了解点事情而已。不用紧张。”

英道看都没看一眼宝娜,一把抢过了恩尚的书包,然后拉开拉链,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干什么呢!”

恩尚吓了一跳,大声喊道。站在一旁的宝娜,实在看不下去,走向了英道。

“你干什么呢?”

“你来得正好。”

这回是宝娜的书包。英道一把抢过宝娜的书包,同样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喂,你个疯子!你是真疯了吗?”

“看到这个了吗?”

英道拦住跑过来的宝娜,指了指地上。听到英道的话,恩尚和宝娜都下意识地看向了地板。

“看,你根本就没花过大钱。你不是暴发户吧?”

从宝娜包里倒出来的是高级唇彩和化妆包,名牌长款钱包、香水、镜子、IPod Classic;旁边散落着从恩尚包里倒出来的咖啡优惠券、破旧的钱包、老旧的铅笔盒。其中的差距,真是一目了然。

“李宝娜,她真的是暴发户吗?听说你对她挺了解的啊。”

“不知道,你这个小学生!她是不是暴发户,跟你有什么关系!”

宝娜发着脾气甩开了英道的手,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当然有关系。如果她是个社会关爱者,却假扮成暴发户,那就是欺骗了全校同学,怎么能跟我没关系?我们全都是受害者啊,对吧?”

“……如果你不打算道歉,就麻烦你滚开。”

恩尚吓得快要疯掉了,她不知道究竟该怎样保护自己。恩尚拼尽全力,瞪着英道,为了保护自己,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装得很强势才可以。

“你到底凭什么敢这么嚣张,如果我一直问,是不是很没有礼貌呢?”

英道笑着走向恩尚,恩尚看到,英道的表情和当时踩着俊永的表情,一模一样。就在这时,灿荣看到学生们乱哄哄地聚在走廊,也挤进了教室。

“你们干什么呢?”

“灿荣!崔英道终究还是疯了!”

宝娜急忙起身,靠向了灿荣。灿荣的表情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冰冷过。

“你这样隔三差五地妨碍同学们做课前准备,开始让人觉得碍眼了。”

事情发展成这样,就不好办了啊。今天只不过想热热身而已。英道邪恶地笑了笑,挠了挠自己的眉毛。

“咱们转学生怎么有这么多黑骑士啊,搞得人好胜心都爆发了。啊,这样下去,我会变坏的。”

还没动真格的呢。英道的眼神瞬间冷静了下来。他瞪了一眼灿荣,走出了教室。

“你们两个都没事吗?快收拾好吧。”

“烦死了。凭什么要因为你,把我也搞得这么狼狈啊。”

看着宝娜发脾气,恩尚无话可说。除了可怜兮兮地收拾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她什么都做不了。

“哇,热闹了!崔英道在隔壁班把暴发户的书包给掀翻了,还追问她到底是不是暴发户。”

艺率一边大喊,一边跑进了教室。坐在教室里的叹,表情瞬间扭曲起来。瑞秋不可能没注意到他的变化。

“什么时候?”

“什么?就刚刚。”

“我还琢磨他怎么老实了一阵子,看来又开始了。”

明秀无奈地笑了笑。叹考虑了一下,突然站了起来。就在这时,上课铃声响起来,外教老师走进了教室。叹不得不留在了教室里。迟淑那句不要在学校惹是生非的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

“拜托你……就当没发生过吧。”

俊永低着头,把诉讼状递给了英道。储物箱周围已经站满了前来围观的同学。英道用手甩开了俊永递过来的诉讼状。

“喂,太让人泄气了!你这么说的话,那我成什么人了。当初你打我的时候,连这都没考虑到吗?你到底把我想得多好相处啊。”

“拜托你了。”

“医生说,想要痊愈,至少得三周呢。我超痛的,当时难过得眼泪直流啊。”

“……对不起。就当没发生过吧,求你了。”

“我怎么当没发生过,明明被你打了。所以说,朋友,把这东西拿走,然后多花点钱,赶紧找个好律师。”

“……你要我怎么做才行?”

“哇,你这样我会心软的。那么,虽然不能保证一定管用,你先下个跪来试试吧。”

恩尚装作在整理储物箱,却一直关注着他们。听到英道的话,恩尚和围观的同学全都紧张起来。

“说不定我就能改变主意了呢。”

俊永低着头,慢慢跪在了地上。英道看着俊永,从容地笑了笑。没人说话,也没人敢动一下。恩尚实在看不下去,转过了头。叹穿过沉默地学生们,慢慢走过来,最后停在了俊永面前。

“起来。”

“这事跟你没关系。”

俊永颤抖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

“我叫你站起来。”

“别在这儿装善良,更让人恶心。你跟崔英道没什么区别。”

俊永的反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不愧是咱们俊永,说话就是这么一针见血。”

英道一边点头,一边笑出了声。叹的眼神却在动摇。

“……难道,我以前欺负过你吗?”

“至少崔英道还会记得。”

“……对不起。不过,我会向你赔罪的。”

下一秒,叹的拳头挥向了英道的脸,英道被打中,身子晃了晃。围观的同学全都吓了一大跳。恩尚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

“我也打你了,有能耐也让我下跪啊。”

英道站稳了身子,用可怕的眼神看着叹,看架势,马上就要扑过来了。

“真的可以吗?”

“我很期待。”

“彼此彼此。”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在慢慢缩小。同学们一脸紧张地注视着两个人。这场战争早晚都会打响。叹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谁在那儿呢?谁在打架?”

那一刻,如果学级主任没有出现,两个人肯定会拼个你死我活。

最终,两个人全都被叫进了理事长室。英道用他特有的油嘴滑舌,在迟淑面前,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叹则没有解释一句。叹回想起迟淑那冰冷的话语和眼神,他很清楚,这一切会被夸大并传进父亲的耳朵里,他也明白,这又将变成妈妈的一个把柄。

即使这样,他也没有后悔。恩尚所经历的耻辱与恐惧,还有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如果能就此赎罪,不管是几次,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向英道挥拳。

“连你母亲都建议你转学了,你考虑一下怎么样?”

叹本打算安静地离开那里,结果听到英道的挑衅,停下了脚步。

“不应该是挨打的人,因为丢脸而转学吗?”

“不是亲妈说的话,你就能这么不放在眼里啊?”

叹咬着牙,强忍着怒火:不能中了这家伙的激将法,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走吧,趁你的右脸还没被我打爆。”

“就等着你打爆呢,这次我可不用再忍了。想要再打一拳吗?”

“我想,机会还会有的。”

叹先转过身离开了那里。

三年前。当时是英道先转过了身。东旭的秘密,对英道来说,还有对当时在一起的叹来说,都冲击太大了。叹能理解,自从有了那件事,英道为什么总是躲着自己。他当时以为,不去理会英道,是能为英道做的最大的事。但他没有想到,这段时间会如此之长,以至于他们俩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叹想到了能让英道重新打开心扉的办法。如果是因为自己看到了英道的伤口,知道了英道的弱点,才让英道不得不躲着自己,那么让英道也知道自己的弱点就好。叹以为,这样做,自己就能留在英道身边。叹第一次把自己出生的秘密告诉了别人,除了家人,他没有对任何外人提起过这件事。可英道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你是小三的孩子?也就是说,如果前天我们看见的那个女人和我爸生了孩子,那孩子也是跟你一样的家伙咯?”

说完这些话,英道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叹。英道的口气那么陌生,眼神那么轻蔑。叹,孤身一人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看着英道渐渐远去的背影。现在,英道是否也在看着叹的背影。叹没有回头,就像当时,英道也没有回头。

期中考试临近的前几天,图书馆真是人满为患。恩尚和灿荣也是其中之一。灿荣把带来的参考书和教科书,全都放到了恩尚面前。

“到折页这里是上学期讲完的部分,从这里开始,是期中考试的范围。”

“多谢。没有你,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恩尚接过灿荣拿来的教科书,认真地整理起笔记。就在这时,恩尚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名叫“不要接”的电话。是崔英道。恩尚按下了挂断键。

“是谁啊,居然叫不要接?”

“我也是有秘密的哟,朋友。快走吧,宝娜该发脾气了。”

“我家宝娜才不会发脾气呢,那些都是撒娇。”

“你个缺心眼儿的,真是!”

“走了。有不会的打电话问我。”

“嗯。”

恩尚想,能有个全校第一的朋友真是太幸运了。她继续看了一会儿灿荣的教科书和参考书,结果手机又响了起来。又是崔英道。看来他是打算一直打到恩尚接为止。恩尚无可奈何地接了电话。

“干什么?”

“我想吃炸酱面,可是只点一碗人家不给送。”

“什么?”

“能过来跟我一起吃炸酱面吗?”

“你可以点两碗,然后吃一碗,你不是很有钱吗?”

“怎么能浪费食物呢,经济这么不景气。”

“你找别人吧。我干吗去你那儿?”

“你会来的。还没见到俊永吗?”

恩尚意识到有人在看她,抬起了头。眼前的俊永,像罪人一样低着头,向她走来。

“我跟他说了,如果他能让你来找我,我也许就可以取消诉讼。”

“喂,你这个坏蛋!你怎么可以这样!”

恩尚愤怒地大喊了一声。看着俊永走过来,她强忍着怒火,挂断了英道的电话。不是吧,该不会是真的?应该不是吧?俊永走到恩尚面前,却没办法直视她的眼睛。

“……那个……抱歉……真的很对不起……”

俊永看起来很迫切,而且感觉自己很无耻。恩尚完全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她从俊永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恩尚实在无法拒绝俊永的请求,更无法忍受对英道的愤怒。

桌子上真的摆着两碗炸酱面。“坐吧。”英道让恩尚坐在自己对面,开始从容地拌起了炸酱面。恩尚一动不动地看着英道。

“……你这样耍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目的嘛……”

“你根本就不会取消诉讼,为什么还要这样耍我玩?俊永一副快死了的表情,跑来求我。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个玩笑,但对俊永来说……”

“谁说是玩笑了?”

英道的眼神和语气突然变得认真起来。看着英道如此认真,恩尚着实吓了一跳。

“……难道,你真的会取消诉讼?”

“嗯。”

“为什么?”

即使英道说的话全都出自真心,恩尚也有必要再次确认一些事情。

“因为你来了。”

“我来了会有什么不同?”

“我的心情变不同了。”

“为什么会变不同?”

“你来到我身边,成为一朵花,类似这种?”

“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

“不管我做什么,都像是开玩笑吗?”

英道威胁着恩尚,反问道。不对,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更像哀求,虽然英道和恩尚都没能察觉到。

“不喜欢花?不喜欢花啊,还是不喜欢来到我身边啊?挑一个吧,我会让你做更不喜欢的那个。”

“两个都不喜欢。”

“呃,被拒绝了……一定要报仇才行。”

不知为何,英道尴尬地笑了笑,继续吃起了炸酱面。他究竟在做什么?恩尚实在无法理解,英道为何如此善变,也不明白,英道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自己面前的这个男孩儿,与其说是危险,倒不如说孤独更贴切一点。恩尚无法相信,眼前这个被叹打破了一边嘴角,一个人吃着炸酱面的人,居然是欺负俊永、威胁自己的危险人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很是奇怪,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英道用餐巾纸擦了擦嘴,不耐烦地站了起来。瑞秋站在门口。看起来很生气。

“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在和一位很重要的客人吃饭。”

“你不是说会处理吗?!可是为什么周末还是要照相!”

“我有客人在,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什么客人?”

瑞秋快步走进了房间。恩尚根本没想到会碰见瑞秋,吓得说不出话来。她不用想都知道瑞秋又会怎样刁难自己。

“这又是什么情况?”

“不要问。我没想要算你一份。”

英道抓着瑞秋的手,转过了身,结果瑞秋一把甩开了英道的手。

“我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反正,拍照的事你给我处理好。不要让我最后毫无准备,坐以待毙。”

接着,瑞秋转头嘲笑着恩尚:“你的花样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啊。”

瑞秋没有给恩尚回答的机会,径直走出了房间。恩尚突然对英道生气起来,都是因为他,自己才会如此难堪。

“取消诉讼的事情就拜托你了。你都吃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去哪儿啊?打工吗?”

英道对着恩尚的背影,挖苦道。恩尚努力地抬头挺胸,走出了房间。

瑞秋刚一出酒店,就给叹打了个电话。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兴奋。瑞秋心想,听了我的话,你还会百般包庇那个丫头吗?叹心不在焉地接起了电话。

“是我。你知道车恩尚现在在哪里,跟谁在一起吗?”

“我怎么知道?”

“要我告诉你吗?”

“你不就是为了告诉我,才给我打电话的吗?”

“车恩尚现在在崔英道他家酒店的套房里,跟崔英道一起吃饭来着。”

“挂了。”

和预计的一样。瑞秋手握着被挂断的电话,一脸获胜后痛快的表情。

叹刚挂断电话,就给恩尚打了电话:都那么警告她要远离英道了,究竟为什么要去那儿?为了能让叹生气,崔英道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啊。恩尚一直不接电话,这让叹简直要疯掉了。最后,他拿起外套跑了出去。琦爱问他去哪儿,他都没有理会。一路跑出家门,叹的脑海中只有恩尚的样子。现在这个时间,恩尚应该是在打工。来到恩尚打工的咖啡店,叹小心翼翼地朝里面看了一眼。幸好,恩尚在里面。她正一脸从容地擦着桌子。好不容易放下了心,但怒火一下子窜了上来,他大步走进咖啡店,一把抓住了恩尚的手。

“跟我出来。”

“干什么,出什么事了?”

恩尚不明白,叹为什么要这样。叹走到咖啡店外,一把甩开了恩尚的手。

“为什么不接电话?”

“看不到吗,我在干活。”

“你去过英道他家的酒店了?”

“唉,这个刘瑞秋真是。”

“去了吗?”

“那个酒店是崔英道家的吗?”

“你疯了吗?那是什么地方啊,你都敢去!”

“喂,金叹!我在美国的时候,还去过说不定是毒品贩子的你的家。我又不是会到处闯祸的傻子……”

“那就是傻子。你凭什么相信我,居然跟着我走,你个笨蛋!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要怎么办!”

“你不是那种人。”

“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那种人!”

恩尚无言以对,仔细想想,确实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在无依无靠的美国,自己凭什么相信叹,跟着叹回了家呢?就是因为他的这种眼神,担心自己的眼神。就因为这一点,恩尚相信了叹。

“为什么要去英道家的酒店?”

“为了俊永。因为崔英道说,只要我去了,就会取消诉讼。”

“这你也信?”

“不信。可是我能怎么办,跟我处境相同的朋友,那样来哀求我。”

“你怎么跟他是朋友了!你跟他才见过几次,就成朋友了!”

“他知道我是社会关爱者,连我妈妈做什么都知道,可是他却帮我保密了。你说我怎么能不去?”

“反正他都要转学了,有什么关系。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要掺和到那种事情里去!你就那么想扮善良女孩吗?”

“当初,崔英道为什么会来欺负我,还不都是因为你。”

“所以我才会这样!怕你会因为我出事。算我求你,能不能不搞那么多事情来让我操心?能不能老老实实待着!”

“倒是你,能不能别再来打扰我了?”

如果你总是来打扰我,只会让我徒生无望的希望,总是会做一些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梦。这样下去,如果真的对你……恩尚狠狠咬了咬嘴唇。

“我光是要糊口过日子,就已经很累了,可是崔英道好像已经盯上我了,每天面对你也让我觉得越来越别扭。”

叹默默地看着恩尚的眼睛。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深沉。

“我没什么奢求,只盼着能够顺利毕业,二十岁时候的生活,只要能比现在好上一点点就行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要我告诉你怎么办吗?你明天立刻就从我家搬走。”

“什么?”

“没法搬吗?学校也想继续念下去是吗?那就从现在开始喜欢我。如果可以,最好是真心的。”

这句话早就应该说了: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站在阳光下,对着我笑的时候;看着你回韩国的时候;再次与你相遇的时候。

“我喜欢上你了。”

恩尚那颗好不容易深藏起来的心,被叹的一句话彻底打败了。她的心,不知该何去何从。叹坚定地看着恩尚,他绝对不会放弃她,因为她是他的命中注定。即将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无法阻止叹那份执着的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