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龙虎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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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龙虎斗
琥珀泪(修正版) 15.龙虎斗 校园 书连
远观世人如虎斗
近听年华似水流
谁言候门深似海
却话梨园争不休
回到学校,我们开始紧锣密鼓的期末复习。焰子哥哥学习成绩本来就很好,功底扎实,他的目标是冲刺学院第一,而我则显得有些吃力,因为平时忙着班委工作,课程多少落下了些,六十分万岁。
考完那天,同学们乐翻了天。那些从外省远途而来的同学,一个学期没有回家,早早就订好车票机票,直奔车站而去。邹哲轩在离行之前,说想去解放碑玩玩,然后吃顿火锅,再回家。
我心知肚明,大头轩推迟行程的意图并不在于火锅,而是想再找机会见见姐姐,虽然他不明说,但我已经决定一定要帮他。那天,同行的还有班里几个兄弟,我义不容辞做他们的免费向导,一行人把商业街解放碑里里外外逛了个通透。然后,我们来到“渝香子”。这里生意尤其红火,食客不断。火锅店改装过,靠门的鱼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架钢琴,一名妙龄女郎弹奏着林海的《远方的寂静》,把店里的气氛渲染得宁静幽远。
我们点了一间包厢,鸳鸯锅。兄弟们都很high,一群凡夫俗子竟然趁着酒兴,吟诗作赋起来。我终于明白,酒对于人类文明的推进作用,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概述清楚的,我也明白,为什么古代诗人会“豪饮千杯而诗万首”了。
焰子哥哥期末考试稳拿第一,兄弟几个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忌妒,拿这当借口要他喝酒,似敬实罚。
为了惩罚他们,替焰子哥哥出口恶气,我就问他们关于火锅的来源,答不上来的,各罚三杯。他们一个个挠头抓耳,全然不知。我乘胜追击:“一群只知道吃粮食却不知道怎么种粮食的家伙,先罚三杯,然后再求哥哥我告诉你们。”
长颈鹿萧祺操着山东口音,极不服气:“德行!你先说说,火锅是怎样来的,要是你自己都不知道的话,甭怪我们欺负你,那就不是三杯那么简单了!”
我得意地娓娓道来:“早在《韩诗外传》中便有「击钟列鼎」的记载,用于祭祀或庆典,众人围鼎烹牛羊。而《中国陶瓷史》中的「樵斗」,置于温性炭火,是火锅的雏形。发展到三国时,便有了「五熟釜」,锅分五格,各调其味,那就是现在鸳鸯锅的来源。”
雷震子唐科嗤之以鼻:“别在那引经据典的,咱哥几个可都是大老粗,听不懂你那文绉绉的话!”
我呵呵笑道:“那好吧,我就简单点讲。以前的老重庆,码头上生活着一群运船工。冬天天寒,为了有充沛的体力干活,他们就往汤中加辣椒,刺激血液循环,抵御严寒。后来人们逐渐爱上了这种饮食习惯,慢慢演变成今天我们吃的火锅啦!”
萧祺很是不服气,但是原赌服输,不得不自罚三杯。
“渝香子”火锅店的包厢与包厢之间是用一道玻璃窗隔开的。透过玻璃,我看到对面包间里坐着一桌西装男人,为首的正是“渝香子”的钟老板,他的左边是一个又矮又胖的中年男子,额顶秃着,标准的地中海发型。他像龙头老大似的,别人都对他点头哈腰,毕恭毕敬,甚至低声下气跑到他跟前替他点烟,极尽谄媚之能事。那群人用甜言蜜语把他逗得哈哈大笑,露出满口金牙。
钟老板抬头间看到我,他对身边那位胖胖的金牙老板耳语几句,来到我们的包间。他笑嘻嘻地走到我身边,跟我挤坐在同一张椅子上,攀着我的肩膀,嘴里的那支雪茄翘得高高的,俨然一副蔑视众人的模样。
虽然曾经两次和他同桌进餐,但向来我都是对他避之不及,他身上那股痞子气让我从里到外彻底排斥。所以我往外挪了挪,他却趁机向我这边挪过来,吸了一口烟,轻佻地喷到我脸上。我被尼古丁的味道呛得咳嗽不止,焰子哥哥看到此情此景,脸色铁青,但他碍于他曾是自己的老板,所以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钟老板的笑脸别提多恶心人了,鱼尾纹一大堆,相当猥琐,跟他那张还看得过去的剑眉星目的脸极不协调。他说:“嗬哟,这不是我的小舅子吗?到姐夫店里吃火锅呢,回头我给他们说一声啊,这桌免费。”
他出言不逊,我也不客气了:“谁是你小舅子,还没上年纪呢,就老眼昏花了?”
钟老板继续猥琐地大笑,“你还不认我这个姐夫啦?你老姐是不是瞒着家人啊?她没对你们说我们的关系?她是不是有病啊,我姓钟的哪里对不起她了,她竟然跟那个骆炀跑了!”
我站起来,甩开他搭在我肩上的手,还以怒色:“发完疯没?发完了就滚过去。”
钟老板愣了愣,继而可憎地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真不知道姓骆的使的什么巫术,你们个个都向他投怀送抱!”
“够了!”我惊惶地看了看焰子哥哥,我怕姓钟的言多必失,便说:“请您放尊重点,我姐她是跳槽到骆炀剧院唱花旦,人往高处走,这个道理你懂吧!留不住人只能怪你自己没用,诽谤诋毁只能说明你无知!”
对钟老板来说,我只不过一个尚未涉世的毛头小子,他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江媛他妈的根本就是个骚婊子,吃男人票子的贱货!唱什么戏,怕是去做戏吧,去做**……”
钟老板话还没说完,一个拳头便狠狠砸到他的鼻子上,他跌倒在地上,两注鼻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来。邹哲轩剑拔弩张地指着捂住鼻子哀嚎的钟老板骂道:“龟孙子!你他妈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江媛是你爷爷我喜欢的女人,是你未来的奶奶,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兄弟们都被人高马大的邹哲轩的壮举惊傻了。两个保安闻声赶来,问钟老板要不要帮忙。钟老板顾及面子,摆了摆手,息事宁人,示意他们退出去。
他用手堵着鼻子,恶形恶相地对我们说:“你们这群兔崽子给老子记着,给老子记着!老子不会放过你们的!”
说罢,他狼狈地走了。
我感到心烦意乱,没有胃口再吃饭。焰子哥哥拍了拍我的手,安慰我:“别生气了,这种人见得多了,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作威作福,别理他。”
此刻的邹哲轩盛怒难消,我却觉得他可爱极了,不由得笑起来。他怒目圆瞪:“笑什么,你笑什么?”
我说:“大头轩,我只想用四个字来形容你。”
“什么?”他仍旧气火攻心,打了人还不消气。
我笑道:“铁汉柔情。”
虽然重庆是四大火炉之一,可是一到冬天,却是分外寒冷的。重庆冬天的天气典型特点是:阴沉、迷雾、干燥、寒冷。但是萧索的天气,却一点也不影响磁器口的繁华。古镇依然以苏杭刺绣、汝窑景瓷、精美木艺以及全国各地的小吃闻名千里。
一个阴冷的早晨,我坐在码头的石阶上放风筝,那是大熊跟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送我的:橘红色的锦鲤,马拉纸面料,水竹骨架,巧夺天工的手艺。我回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站在高高的天桥上,它缠绕在灯柱上,“呼噜呼噜”直打转。
我已经很久没跟大熊联系了,我知道医学专业的学生都很繁忙,要做各种各样的临床实验。我想,选择做一个医生,必须要有坚强的心理素质,因为时刻都要面对生老病死。我想我做不了医生,我容易悲春伤秋,面对死亡,做不到一切笃定。
这样清闲的寒假让我觉得无所适从。焰子哥哥半步不移地在医院守着弟弟连华,白亮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又成天粘着他的新欢康乃文,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个被生活抛弃的孤家寡人。
正在我愁急欲狂的时候,焰子哥哥给我发来短信,他说配型成功了,医生接下来要给他做身体其他方面的检查,等家人签字以后,就可以动手术了。
我并没有想象中开心。按理来说我应该感到欣喜,配型成功,意味着小华就有生存下去的希望了,那样纯洁善良的天使,不应该早早离开这个世界。但是我忧心忡忡,因为我知道,捐肾不是一件小事,焰子哥哥还这么年轻,若是捐了肾,将会对他的一生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
但我还是违心地回复他:希望小华这次永远摆脱病魇。
天上的风筝,越飞越高,高得在我眼里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点。我开始想念很多人,干爹、奶奶、焰子哥哥、大熊、白亮……
这个周末,姐姐有个专场演出。这是她第一次专场表演,她是新人,原本是不能安排专场的,但据说她颇有造诣,又勤奋好学,常常向小姑取经,所以突飞猛进,得到骆炀的赏识,于是决定给她开个周末专场。当姐姐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的时候,她异常激动,说连当年小姑都没这么好的运气,不知道受了多少艰苦卓绝的磨练、走了多少曲折徘徊的道路才有今天的成就。
我呵呵笑道:“那就预祝姐姐早日成为第二个江远春!”
姐姐兴奋得屁颠屁颠的:“那是!周末记得来捧场哦,最好多带几个人来,新人需要有人撑场面嘛。”
为了给姐姐捧场,那天我早早就洗澡换衣服,想到可能要在外面候场,天寒地冻的,所以就穿了一件鸽白色齐膝羽绒服,里面衬一件水红色针织衫,扎一条黑白格子围巾,一个人来到“春韵”剧院。
由于时间还早,大门还没有打开,所以我只好在广场上来回踱步。广场上华灯璀璨,玻璃橱窗里陈列着姐姐的巨幅海报,眉目顾盼,凤冠霞帔,颇有名伶的架势。此情此景,遗憾的是邹哲轩已经回黑龙江老家了,如果他在,该有多好!
剧院广场前面是一条宽宽的小河——月亮河。月亮河里的水清凌凌的,倒映着两岸迷离的灯光,美得让人窒息。河上有一座木拱桥,因为形似弯月,所以名为“月亮桥”。
河对岸是一条大街,有酒吧,有KTV,有舞厅,有夜总会,有网吧,有台球厅……而最显眼也最气派的则是“春韵”剧院对面的那家“仙池”舞厅。别的店面都只有巴掌大,挤得难受,而“仙池”舞厅的大门就足足有五米宽,门口站着两排性感撩人的迎宾小姐。
我清楚地记得上次骆炀带我来剧院参观的时候,对面并没有这个“仙池”舞厅,那时候,对面只是一个小小的旅馆。所以我觉得好奇,想过去看看。
我刚走上月亮桥,一个女孩从对岸走过来。月亮桥不到半米宽,所以我退回来,让她先过桥。
她抬起头,冲我笑笑,说:“谢谢你”。
我们却同时愣住了。眼前的女孩竟是我高中的同桌韩雨菲。但她明显变化了很多,她的头发不再像白雪公主一样飘逸,而是挽着一个妇人髻,别着一只红色发卡。
“雨菲!你……你怎么在这里?”
她再次冲我笑笑,依旧是一副淑女形象,笑不露齿。她见我有些拘谨,大方地说:“怎么了,韵公子?还跟以前一样呢,跟女生说话连头都不敢抬,脸都红到脖子根儿了。”
我拼命摇头:“没有没有!我是觉得太突然了……你也来看演出?”
雨菲的笑容依然清纯:“是啊!你姐姐的专场,我当然要来捧场啦,谁叫咱俩是三年的同桌呢!”
“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晃就三年了。”我叹了口气,说:“我跟以前的同学没什么联系,只剩下白亮了。我一直以为你……”
雨菲抢过话头:“你就打算让一个孕妇站着跟你讲话么?”
“孕妇?”我吃惊地看她,还像以前一样纤瘦,根本看不出怀孕的迹象。我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于是我东张西望,目光落在广场中间的水池边,说:“我们去那里坐坐吧。”
水池是用瓷砖镶边,凉气逼人,我就把脖子上的黑白格子围巾取下来,放在瓷砖上面,才让雨菲坐上去。
雨菲笑道:“大绅士啊!身边一定有一大群女孩子像卫星一样围绕着你转吧!什么时候相中了,带回来给老同桌看看啊!”
我挥着手,说:“你就别打趣我啦!我很闷的,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女生都嫌弃我的。”
灯光下雨菲的笑容非常妩媚:“是吗?但很多女生都喜欢你这种类型的男生啊,上高中的时候,你的抽屉堪比邮箱,全是情书……”
提到情书,雨菲戛然而止,表情很不自然。我知道她肯定想起以前她在我笔记本里夹情书,被我拒绝的那件往事了。为了打破尴尬的局面,我转移话题:“别只顾说我啊,说说你呀!你怎么突发奇想要做妈妈了?你不念书了吗?”
雨菲笑了笑,拢了拢被夜风吹乱的头发,哀漠地说:“全因为我爸。高考那段时间他患上赌瘾,输得倾家荡产。我妈一怒之下跟他离了婚,爸爸被人追债,走投无路了,他就把我嫁给那个四十几岁的老债主抵债。”
雨菲的话令人难以置信,我的血液沸腾起来。可能是我天性喜欢打抱不平,喜欢悲天悯人,在我的思维里,像雨菲这样文静漂亮的女孩子,应该找到幸福的归宿,跟自己心爱的王子度过此生。雨菲那忧郁的眼神告诉我,她不幸福,一定不幸福。
雨菲惨笑道:“嫁女还债,是不是很荒唐很可笑?但是我爱我爸,我总想起小时候,我骑在他的肩头去爬山,去游乐园坐过山车,去看木偶电影。我不忍心看到他被人追到山穷水尽。那些人穷凶极恶,拿着钢管和刀子在我家又打又砸,我们都不敢报警,我崩溃了,我害怕他们杀了我爸,所以我就答应了他们,嫁给了一个比我老二十几岁的老男人。”
我怜惜地看着雨菲,她的脸上有种悲怆的神色。忽然间,我想起那场毕业聚会,我和焰子哥哥还有她,三个人挤坐在两张椅子上;想起她在黄昏晓KTV里跟罗大头撕心裂肺地唱《好心分手》,这一切,都让我无法承受现在的事实。
可我只能无奈地笑道:“嫁女还债的确荒唐,不过我还见过童养媳呢。”
雨菲被我逗笑了,说:“是吗?那你咋不让你妈也给你养一个啊?”
我说:“好啦,不说这些了。”我指指她的肚子,问:“多大啦?”
“还不到三个月呢。”她笑吟吟地说。想必她应该很爱这个孩子,因为她的笑是发自内心。我想,一个女人如果这辈子不能跟心爱的男人在一起,要是有个孩子的话,是不是就有了奋斗下去的信念呢?就像奶奶那样,就像妈妈那样,她们的生命中都失去了心爱的男人,却仅仅因为自己的孩子,而勇敢面对生活的凌虐折磨。
广场上的人渐渐多起来了,剧院的大门已经打开了,观众陆续入场。我扶着雨菲进场落座。
姐姐虽然是新人,但是前来捧场的人还真不少,全场爆满。可能是因为骆炀太有影响力,是世界杰出戏剧表演家,所以名师出高徒,大家认为姐姐能在骆炀旗下发展,那必定也非等闲之辈,不可小觑。
号角吹响,旌旗飘扬,姐姐出场了。我是头一回看到姐姐穿戏服,惊艳的造型的确让我眼前一亮,绕场的步子、挑枪的架式、台词的唱腔,都可圈可点,不出纰漏。姐姐不同于小姑,小姑是名伶,所以选择低调出场,而姐姐是新人,头幕戏当然要重彩,自然选择了《花木兰》,扎一身短打,裹一件龙纹甲,一对翎子更是晃得像细密的水波,尤其是一句铿锵有力的“谁说女子不如男”,更是博得全场喝彩。
那天晚上,姐姐使出浑身解数,吐火、褶子功、剪眼神,样样不俗,演活了李慧娘的不畏,演活了林黛玉的娇柔多疑,演活了虞姬的侠肝义胆,演活了祝英台的苦短悲情。
专场谢幕的时候,骆炀出场,将一副对联颁给姐姐,由两名小生各执一联,上下联合起来是:“清凌凌一甩水袖,冰肌玉骨;娇怜怜似嗔似怒,眉眼含情。”
当全场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骆炀才揭晓横批:一代名伶。
显然姐姐对这个封号颇为踟蹰。其实不仅是她,连我都觉得惊讶,这么高的称谓,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给一个新人?未免唐突。但我顾不得那么多,此刻,只需要鼓掌欢呼就好。
替雨菲的安全着想,我们等到观众散尽了才出场。在剧院里闷了几个小时,顿时觉得外面空气新鲜,虽然冷了点,总比里面好多了。
我们走到广场上,骆炀追了出来,他对我说:“小韵!你姐还在里面呢,不进去祝贺祝贺?”
我想说我要送雨菲回去,骆炀抢先对雨菲说:“嫂子,都到小弟寒舍来了,就赏个脸进去坐坐呗。”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骆炀叫雨菲“嫂子”!
雨菲说:“骆老板的场子,人山人海,人多了我觉得闷。”
我完全被他们弄糊涂了。骆炀笑道:“那嫂子就早些回去休息,别动了胎气。”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他们只顾对话,我完全插不上嘴,但我很想立刻弄清事实真相。骆炀,这个三十岁的男人,竟然把不满二十的雨菲称为“嫂子”!先不管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单听他一口一个“嫂子”,就挺别扭的。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冷笑声,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踅到我们面前,额顶没有头发,形成一个地中海。
又矮又胖的男人一边冷笑着,一边搂着雨菲的腰,说:“宝贝儿,怎么一眨眼功夫就跑到这儿来了?天寒地冻的,可别冻着肚子里的宝宝。”
眼前这个男人很眼熟,原来他就是那天我们在“渝香子”火锅店见到的跟钟老板同桌进餐的满口金牙的男人。现在距离近了,我才看清楚,原来他不仅仅是地中海头型、满嘴金牙,而且还是斗鸡眼,眼角下塌,更要命的是,双眼极不对称,左大右小。
我想我此时关心的并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相貌到底有多丑陋,而是他、骆炀和雨菲之间奇怪的关系。其实不用想,我也能通过他们对彼此的称呼判断清楚,金牙男人是骆炀的兄长,而雨菲,则是他的妻子。
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雨菲竟然是这个又丑又矬的暴牙男的妻子。雨菲的脸上写着哀伤,她极不情愿但又不得不挽住那个比她还矮半头的丑陋男人的手。
骆炀还以冷笑,对金牙男人说:“师兄,莫非你是赏脸过来看戏的?不过好像时间不对哦,你瞧,都散场啦。”
金牙男人哈哈大笑,好像小说里的角。“这戏嘛,有啥好看的?师弟你知道,你师兄都把这玩意儿丢了十几年了,哪有你这么能奈,还出国巡唱,还开剧院……高雅艺术我欣赏不来,也只能开个舞厅夜夜笙歌了。”
骆炀那双精致的画眉眼纤长细腻,不带神色,语气淡定从容:“师兄不是过来看戏捧场的,难道是来拉客的?”
金牙男人的笑脸比钟老板还猥琐,眯着斗鸡眼说:“师弟可真会开玩笑。不过,来拉拉客也没啥不妥呀,生意不好做,师弟你要照顾师哥啊!客人们上半夜是你的,下半夜是我的,咱哥俩都有得赚,利益双赢,是不是?”
骆炀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转过头来问我:“小韵,跟我进去坐坐?你姐还在里边呢。”
金牙男人说:“师弟,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啊,这下半夜的客人是我的,你怎么能带走呢?”
听他这样说,一直沉默的雨菲拉了拉他的手,说:“龙哥你就别说了,咱们回去吧。夜里凉。”
金牙男人对雨菲吼了一声:“男人说话,女人不要插嘴。”然后他对骆炀说:“师弟,看这小子长得白白嫩嫩的,要身段有身段,要脸蛋有脸蛋,莫非你打算金屋藏娇?”
骆炀的脸色骤然变得乌青,指着金牙男人的鼻子恨恨地说:“姓龙的!污言秽语拿去对你那些狐朋狗友讲,别在我骆炀的地盘叫嚣。”
金牙男人冷哼一声,说:“师弟何必动气,别为了一个臭小子,伤了咱兄弟间的感情。师兄这就回去,不扫你雅兴!”
说罢,他拉着雨菲走了,跨过那座月亮桥,径自走进对面那间“仙池”舞厅。
骆炀拉着我往剧院后台走,他说:“你姐让我找你的,她在后面等你呢。”
来到化妆间,姐姐已经卸完妆,披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她看到我,兴奋得尖叫起来:“小韵!我是名伶啦,我是名伶啦!以后我可以经常开专场,还可以到外地演出呢!”
看到姐姐喜极而泣的样子,我真的替她感到高兴。我们江家真有出息,出了两个川剧名伶。虽然姐姐不是嫡亲的江家后人,但在我心中,她就是我亲姐姐。这不禁又让我想到奶奶。我觉得这是一件挺讽刺的事情,当年奶奶打死不让小姑学戏,结果小姑偷偷跟着吴二爷和骆炀学戏,还私定了终身;现在,连姐姐也走上了小姑的道路,不知道奶奶泉下会不会不开心呢?
姐姐敛住兴奋,突然问我:“前几天你们是不是去‘渝香子’吃火锅了,跟钟老板打架了?”
我怯生生地看了看她,她怎么知道的?
姐姐语重心长地说:“听姐的,以后别去那儿了,秦妈、德庄、小天鹅,哪一家不比‘渝香子’强啊?那姓钟的不是好人,跟那个暴牙龙是一伙的!”
“暴牙龙?”我觉得这名字好生奇怪。
骆炀解释道:“就是刚才门口那个满口金牙的丑男人。”
骆炀看我疑云重重,便讲道:“他姓龙,原本是我的同门师兄,因为没有戏剧天份,又偷懒不好学,师傅对他失去信心,把精力放在我一个人身上,于是他心生嫉妒,背叛师门,从此遁出戏剧界。后来他为了蒙生,干过很多杂七杂八的行当,前科无数,监狱都蹲了好几回。这次不知道他从哪里发了点横财,故意把剧院对面那栋楼买下来,开了一个舞厅,跟我对着干。名义上是舞厅,实际上黑白两道混,鸡鸭成群,糜烂不堪。”
我对那个暴牙龙充满了反感,尤其是他毁了雨菲一生的幸福。每每想到雨菲挽着他手的样子,我就感到崩溃,分明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仔细想来,雨菲竟有许多地方与我相似,比如对家人的妥协——明明可以自己主宰命运,却放弃选择的权利,唯一不同的是,面对感情,我决不妥协。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坐在后场闲聊了一夜。
黎医生给小华做了一次肾透析,他说现在是小华做肾脏移植的最佳机会。焰子哥哥决定瞒着干爹给小华捐肾,杜墨梅则以母亲的身份在协议书上签字。当她颤巍巍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她崩溃了,竟跪在焰子哥哥面前,乞求他的饶恕。
医生不断安慰她,即使少了一个肾,只要以后注意生活规律,好好调养,没有大碍的,他还是能过正常人的生活。
在手术室外心急如焚地等了十几个小时,手术终于结束了,黎医生说很成功,接下来要观察新肾脏在小华体内的反应,希望不会发生排异反应。
我和杜墨梅冲进护理室,焰子哥哥地躺在**冲我们羸弱地微笑。他脸色煞白,嘴唇又干又青,眼睛里没有以往那般明亮的光泽,些许空洞。我倒了杯水,用棉签蘸着给他润润嘴唇。
杜阿姨泪如雨注,抓着焰子哥哥激动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我无法判断,此时的我和杜阿姨谁更心痛。她的心痛溢于言表,形于泪水,而我的心痛,藏于心底,无法展示给焰子哥哥看,因为我于心不忍。
可是当我看到焰子哥哥为了让我们开心而强颜欢笑的样子,我的心更加刺痛,可我不能崩溃,因为他需要我照顾。
小华康复得很好,他醒来的第一个表情,是一个甜甜的笑容,他的气色很好,可是瘦了,两腮明显凹了下去。
杜墨梅没日没夜地守着小华,我则整日整夜陪着焰子哥哥。在我的照顾下,他很快就可以下地了。这几天,我向家里捏造了一个又一个谎言,说我们随大熊到外省做慈善义工,得耗些时日才能回重庆,以免妈妈产生怀疑。
虽然这场手术令焰子哥哥元气大伤,但值得庆幸的是,他的肾脏在小华体内运行良好,没有出现任何排异反应。
焰子哥哥常常傻乎乎地对我说:“真好啊,好像我把自己的生命分了一半给我弟弟,我们的生命已经连成一体,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我把焰子哥哥接回家,什么活都不让他干,他便不耐烦了:“我已经完全恢复了,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当成废人啊!”
关上门,我的意志终于土崩瓦解,我紧紧抱着他,泪流成河。在医院我必须控制自己,现在,所有的痛苦与心疼全都一触而发:“你教我怎么能不心痛呢,你的身体少了一部分啊!你就成全我吧,让我不管什么时候看到的,都是健健康康的你,千万不要操劳过度,知道吗?”
他便不闹了,无言地拥抱着我,低声啜泣。
我放开他,抹干泪水,提议道:“你要是觉得闲着没事,就回老家把干爹接到重庆来过春节吧,总不能让他一个人独自待在乡下啊。”
焰子哥哥说:“成吗?”
妈妈开门进来,一口答应:“当然成啊!我正有这个想法呢,想不到小韵倒先说了!焰子,你就回去把他接来吧,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腿脚又不方便,大过年的家里挺冷清,让他来重庆享享福。”
焰子哥哥兴奋地答应了,急不可待地收拾行李。
一个阴冷的早晨,窗外迷雾重重,路边两排红叶李秃秃的枝干,仿佛在严寒中瑟瑟发抖。小灰卖命地跑厅串堂,小王在水房里烧水。妈妈很久没有出去会她那群铁杆牌友了,她把茶楼交给我,提着包出门了。
我正忙着记账,突然电话响起,那边传来白亮带着哭腔的声音:“小韵,你有空吗?出来陪陪我好吗,我好难过……”
白亮是只欢乐鸟,走到哪儿都是最快乐的一个,今天却一反常态,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所以我不免有些担忧。我说:“我马上去找你,老地方见!”
来到嘉陵江边的露天咖啡厅,深蓝色的太阳伞下,白亮已经等着我了。他戴着墨镜,掩藏在墨镜后面的,大约是一双红肿的眼睛。他看到我,没有说话,但他万念俱灰的表情,让我感到恐惧。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
他摘下墨镜,双眼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红肿,他还打着泪嗝,情绪有些不稳定。过了很久,他才回答我:“我们分手了……”
“为什么啊?”我难于接受这个事实,他们时时刻刻如胶似漆,怎么能说分手说分手呢?
他说:“小康说我们的感情太仓促了,需要时间冷静。他想再考虑考虑,但考虑清楚之前,不会再跟我在一起了。小韵啊,你知道我有多爱他啊!我把整个心都交给他了,难道他对我还有所保留吗?他对我太不公平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个人的感情,充满玄机,连当事人都模糊其中,何况局外人呢?我紧紧抓着他的手,欲将宽慰的力量通过体温传递给他。他难受得流出眼泪:“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任性,无理取闹,爱发脾气,但是我是真的爱他啊!如果他对我尚有犹豫,那他为什么当初要和我在一起?我很想知道他轻率决定的原因。”
看着白亮伤心难过,我竟然哑口无言。费解的同时,我多少有些自责,为什么我看到的是他们表面的恩恩爱爱,却丝毫没察觉到他们的感情开始裂变,甚至不曾发现端倪?
白亮似乎准备从我这里找到一些答案,他问我:“你和大熊是他的好朋友,你们是不是知道一些关于他的我不知道的秘密?”
“怎么会呢,他是一个沉默的人,很多事情藏在心底,并不善于对别人倾诉,你要学着走进他的内心世界啊。也许你们的结合的确仓促了一些,也许他还没能彻底打开心结,没能彻底摆脱痛失女友的阴影呢……”
“女友?”他打断我的话,“什么女友?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白亮困惑的表情告诉我,这一切他都蒙在鼓里,康乃文并没有对他提及前不久他那个丧生于车祸的女朋友。我不明白为何小康要选择隐瞒,为何他不坦诚相对,而是非要带着一段尚未痊愈的伤残的感情进入下一段感情,这是一种很不明智的行为,因为无疑他伤害了白亮。
我郑重地告诫白亮:“小康不告诉你,一定有他的原因,至于什么原因,只有他才知道,所以,你应该和他沟通,当面向他问清楚。但是你不要审问他,因为这是他心里的一道伤疤。”
他愤怒地指摘我:“江韵,你他妈真不够哥们儿!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替那姓康的瞒着我,你们是不是还有更多的事情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啊!妈的,骗子!”
我叹道:“感情世界里永远有人诈骗,有人被骗,但我相信小康不是故意的,你不如再问个明白。我没办法说给你听,感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旁人无权说三道四,好听点那叫好言提醒,难听点那叫瞎掺和。”
“什么两个人的事!”他对我的观点嗤之以鼻,“爱情就是一对主角,一群配角上演的荒唐故事。旧爱,新欢,间谍,卧底,是一场痛苦而又绵长的战役。”
一向远离烟酒的白亮,竟掏出一支香烟艰涩地抽了两口,呛得鼻涕眼泪双管齐下。然后,他漠然地对我说:“今天你要跟我讲了,我们还是兄弟;你要不跟我讲,我们就是陌生人。因为我现在谁都不敢相信,连我最铁的哥们儿,都欺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对白亮的偏激,我感到无奈,“你果然无理取闹。”
我话音刚落,白亮利索地将烟头扔到江里,戴上墨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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