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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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在苏军司令部会议室,高斯洛夫中将和中国**的代表傅景民会晤,双方人员对面而坐。瓦兹洛夫在座,娜塔莎做翻译。会晤很有成效,双方增进了互相了解,也达成了一些共识。
最后,高斯洛夫问:“阁下,我有个问题,你们中国**要不要海东这个地方?”听了娜塔莎的翻译,傅景民笑了:“为什么不要?如果不要,延安为什么派我来呢?”高斯洛夫说:“您来是办交涉的,你们得派市委书记来啊!难道您不知道吗?国民党已经挂出牌子行动,被我们取缔了。”
傅景民说:“知道了,我就是我们党派来的市委书记。”高斯洛夫一愣:“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就是市委书记。”傅景民说:“我们还要派市长来。”
高斯洛夫说:“很遗憾,委派市长的决定权在莫斯科,由斯大林同志决定,这牵扯到我们国家的对外关系。中国政府还不在你们**手里,我们和国民党的政府在莫斯科签订了《中苏友好同盟条约》,必须按照条约办事。”
傅景民的脸色阴沉下来。高斯洛夫说:“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你们也没必要和国民党计较。市委书记是你们的,公安局长是你们的,其他的部门你们还可以随便派人来嘛,这还不够吗?”傅景民说:“好吧,希望我们以后能够很好地合作,共同治理好海东市。”
娜塔莎送傅景民出门时问:“傅书记,您还认得我吗?”傅景民笑了:“一开始我就认出你了,想不到在这里见面。天德呢?他还好吗?”“回到海东以后,他就被日本人抓去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我也在找他。”
傅景民说:“找到他一定告知我,好吗?”娜塔莎点头:“当然……傅书记,您的大名叫傅景民是吗?”“对呀。”“有个叫傅景惠的姑娘您认识吗?”
傅景民难过地说:“哦,她是我妹妹,我们失去联系多年了,来到这里我才知道,为了我们的国家,为了这座城市,她献出了年轻的生命……”娜塔莎眼含热泪说:“可是您知道吗?她是天德的妻子!”傅景民吃惊了:“啊?真没想到,天德竟然是我的妹夫!”
娜塔莎终于在繁忙的工作中抽出时间看望干爹、干娘了。这天黄昏,她一身戎装,骑着大洋马来到庞家大院梆梆地敲门,声音很大。
庞善祖趴在门缝往外看,看到门外站着一个苏联军官,但是面目看不清。他仔细看了一会儿,惊慌地对庞母小声说:“天哪,这个活兽又回来了!不能开门!”
娜塔莎继续敲门,越敲越响:“干爹、干娘,开门啊,我是娜塔莎,来家看你们来了!”庞母说:“我的天啊,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再不开门就会烧房子了!开吧。”庞善祖附着庞母的耳朵嘀咕了一阵,庞母不断地点头,然后跑进屋去。
庞善祖大声说:“啊,我在蹲茅房呢,等一会儿!”他磨蹭半天才开门,还装作认不出娜塔莎,毕恭毕敬地问:“戈比旦,来我家有啥事吗?”娜塔莎张开双臂就去拥抱庞善祖:“干爹,您好吗?我是娜塔莎啊,来看你们了!”
庞善祖吓得目瞪口呆,回头就往院里跑:“老婆子,娜塔莎回来了!”庞母跑出厅堂喊着:“娜塔莎?是娜塔莎回来了?欢迎啊!”
娜塔莎开口就问:“干爹,瓦洛佳呢?他回来了吗?”庞善祖悲伤地哭着:“唉,没有呢,可是有消息,说是死在哈尔滨的细菌部队了……”庞母也抹眼泪。
娜塔莎说:“怎么会呢?我不相信,他不会死的!”庞善祖说:“你咋还不相信呢?我都给他设下灵位了,供在堂屋呢,不信你去看看。”三人走进堂屋。
这时候,庞天德在他屋里昏睡,纪子在厢房里昏睡。
庞善祖把娜塔莎领到厅堂,那里还真设有庞天德的灵位。娜塔莎看着庞天德的灵牌和“遗像”,半天不语。她突然取下庞天德的“遗像”,紧紧搂在怀里,喊一声:“我亲爱的瓦洛佳!”便泣不成声。
庞善祖擦着眼泪说:“娜塔莎,别难过了。黄泉路上没老少,谁都有这一天,早早晚晚而已。人死如灯灭,节哀顺变吧……”庞母说:“丫蛋儿……娜塔莎,别哭了,哭得干娘也心里难受……”
娜塔莎捧着“遗像”说:“瓦洛佳,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在训练营里相聚,我没有等到你,现在我来了,可是你走了!你这个不守信用的家伙,你欺骗了我!”
庞善祖说:“这孩子也可恨,不光欺骗我们,把你也欺骗了。”娜塔莎气愤地说:“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娜塔莎回到苏军营地宿舍,一边哭着一边喝酒,喝了个酩酊大醉,她忧郁地唱起了俄罗斯民歌。瓦兹洛夫来到娜塔莎面前说:“娜塔莎,你为什么要哭呢?遇到什么伤心事吗?”娜塔莎说:“我的瓦洛佳死了,永远也不会回到这个世界了!我最亲爱的人没有了,我很伤心,也很孤独……”
瓦兹洛夫拍着娜塔莎的肩膀说:“瓦洛佳是我们的好同志,好兄弟,对于他的死,我也非常悲痛,但是我们不能永远悲痛下去。亲爱的娜塔莎,你不会孤独的,你亲爱的瓦洛佳没有了,还有我呢……”
庞天德醒来,茫然四顾。他听到院子里众人在议论什么姑娘不行了赶紧抬走,就艰难地下床,扶着门框向院子里看去。刚好刘妈走过来,庞天德问咋回事。
刘妈说:“老爷子收留了一个日本女孩,病得厉害,已经不行了,要把她埋了。”庞天德说:“是吗?我去看看。”他由刘妈扶着走进厢房,俯下身来一看,他吃惊地说:“啊!纪子?怎么会是她!”刘妈说:“伊田先生要回国,纪子病得走不了,就把她托付给老爷。治了一溜十三遭,到底还是不行了。”
庞天德握着纪子的手喊:“纪子,你睁开眼睛,我是天德啊!”纪子既不能说话,也不能睁眼,但她的手却抓住了庞天德的手。庞天德抬起头来说:“她没死,还有救!她手上还有力量,赶紧叫大夫来!”
急忙跑来的庞善祖说:“天德,你咋跑这里来了?这里阴气太重,赶快回去躺着!”庞天德说:“不,我要看着纪子治病,她还没死,会活过来的!”李金龙大夫赶来,纪子被抢救过来了。
庞善祖拽着老伴儿回自己屋里说:“老婆子,中国人对日本人的仇恨太深了,苏联人也对日本人恨之入骨,咱们收留纪子是没有办法的事,一定要守住秘密!”庞母说:“我知道,今天来帮忙的都不是外人。”
庞善祖说:“还有,千万不能招惹娜塔莎,也不能告诉儿子娜塔莎来找过他,让他们断了联系,咱过平平安安的日子吧!”庞母说:“可是……”庞善祖瞪眼:“可是啥?听我的!”
娜塔莎又骑着大洋马来了。庞善祖开门,吓得魂飞魄散:“娜塔莎,咋又来了?天德去了,就不敢劳驾你来看望了。”娜塔莎说:“干爹,亲爱的瓦洛佳没有了,我很悲伤,我要按照你们中国的习俗,祭奠我的瓦洛佳。”
庞善祖说:“再别讲那些老礼儿,意思到了就行,我们这就很感谢了!”娜塔莎说:“不,瓦洛佳是我的最爱!他走了,我很难过,我想寄托我的哀思,你们不能拒绝我!”庞善祖说:“不拒绝,你爱咋祭奠就咋祭奠吧。”
娜塔莎换上一套洁白的素装,又拿出罐头、列巴、蜡烛摆到供桌上,又上香,礼数挺周全。她还要跪下磕头,刘妈搀扶起娜塔莎:“闺女,你们是同辈儿人,大礼就免了吧,鞠三个躬就成。”娜塔莎含着泪水三鞠躬。
娜塔莎看到桌子上放着手风琴,就拉着手风琴,唱着忧郁的歌。庞善祖和老伴儿一开始还陪着哽咽,但一会儿就没有了哽咽和泪水。
娜塔莎停止歌唱问:“嗯?你们为什么不悲痛呢?我的瓦洛佳可是你们亲生的儿子啊!”在娜塔莎严厉的目光逼视下,庞善祖和老伴儿又号啕大哭起来。娜塔莎则继续唱着忧郁的歌……
迷迷糊糊昏睡的庞天德听到了娜塔莎的歌声,挣扎着要起来,不停地喊着:“娜塔莎,我的娜塔莎——”庞善祖恍惚中听到儿子的呼喊,偷偷跑出厅堂,来到儿子面前说:“哪儿有什么娜塔莎!你在做梦,睡吧。”庞天德又迷糊了:“哦,我是在做梦?”庞善祖安抚好儿子,又悄悄跑回来,陪着娜塔莎哭……
娜塔莎停止歌唱,对庞善祖说:“干爹,我的瓦洛佳是反法西斯的英雄,不能让他悄悄消失在中国的大地上,我一定要找到他的遗体,为他造个很大的坟墓,立个很大的墓碑,让我们的子子孙孙都记住他!”庞善祖说:“孩子,不用了,这就够麻烦你的,你以后就不用来了。”娜塔莎说:“怎么能这样说呢?我要来七次!你们中国的丧葬传统我知道,人去世了要烧七个七,我一定会再来的!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我要回军营了。”
“谢谢,太谢谢了。”庞善祖千恩万谢,送娜塔莎走出屋子。娜塔莎指着庞天德住的屋子问:“干爹,那个屋子,现在谁住在那里?”说着信步走去。庞善祖慌忙拦挡:“没有人住,空着呢,你别过去!”
娜塔莎有些奇怪地问:“干爹,您怎么了?我也没说进去呀!再说,进去看看有什么不可以的吗?”刘妈过来解围:“娜塔莎,不是老爷不让你进去,屋子没人住,也没收拾,脏乱得很,老爷是怕你笑话。”娜塔莎点头:“啊,是这样,那我就不进去了。”
娜塔莎终于走了,庞善祖关上院门,擦着头上的汗说:“哎呀,吓死我了,差点露馅儿!”庞母不以为然:“露就露了,她还能吃了咱啊?”庞善祖嘟囔:“真是的,还没让她折腾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