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孽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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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孽业花
(一)
那是一本旧得发黄几近霉腐的经书,装裱的线头已有部分脆断,蓝灰色的封面隐隐浮现出《莲华色尼本生经》几个篆体字,何语苏顿了顿若有所思地伸手翻开了经书,一张明眸皓齿的少女相片顺势从书间滑落了下来……
相片中扎着麻花辫笑眸如花的少女叫叶莲花,是五年前何语苏在西开大学就读时资助过的一个贫困学子。那是一个天赋异秉美得令人眩目的女孩,肤色透明澄澈得像一层薄膜盖在她那粉嫩红润的身上,初看上去,真像是一朵圣洁无瑕的出水青莲。
何语苏弯身捡起那张相片,她的记忆暮地下沉几秒钟后渐渐丰润了起来……
叶莲花的家在峡西一个叫素花沟的小村庄,途中会经过一座座连绵不绝的青山和一大片一大片黄绿丰硕的田地……
她记起和叶莲花约定去看她是在她们相识后的第二个暑假,那个炎热地充斥着汗酸味的夏天,发生过的那些惊天动地的往事如同电影的特写境头般划过脑海……
虽然,早已记不清自己究竟坐过哪几班车,可那辆在布满坑洼的沥青公路上剧烈颠簸的破旧中巴却是真实地刻在了她的记忆里,还有道路两旁丰美的烟叶和高大亮眼的向日葵,一大片一大片漫无边际肆意生长的样子……
那个剃着平头身宽体胖的中巴司机和他那双男子少见的甜润深陷酒窝,何语苏的眼前又一次浮现出那块和封存在抽屉里的枯黄信封描述的“素花沟”一模一样字体的指示牌。
素花沟是陕西西部一个普通的小村落,大概百来户居民的规模,方圆四周能望得到的景物大致都是黄土和民居窖洞,粗犷不羁铺天盖地的黄土把这个村庄勾勒成了一幅古朴、悠远、气势宏伟的唯美画卷,只是那黄埃埃的卷着黄沙的风尘扑到人的脸却有几丝生疼。
回忆的第一个画面是素花沟的村口,距离大概她十来米的位置,何语苏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蹲在地上埋头喝玉米粥的老汉,老汉大约六十来岁,枯黑深陷的眼窝里两个混浊暗淡的眼珠子似乎也一眼瞥见了她,他抖了抖身上那深灰色的土布卦子徘跚着站了起来。
“大爷,请问您知道叶莲花的家吗?”何语苏笑着走到老汉跟前,随手将那个枯黄的信封递给他看。
老汉闻后并不接信而是不安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皱了皱眉沙哑着嗓子问:“你找她有啥事?“
“我是和她结对助困的大学生,两个月前就和她约定了来看她,这是她写给我的信。”她指了指手那封信解释道。
“前头第三棵老槐树下就是她的家,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老汉表情复杂地指了指土路尽头的几棵老槐树,说完背过身去往窖屋里走。
“第三棵老槐树下……”何语苏激动地自语着,心里早已兴奋地猜想起即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叶莲花的样子。
第三棵老槐树已经枯萎了,树上只挂了一半暗褐色的枯叶,相比旁边苍翠欲滴的绿色,显得突兀异常。何语苏瞥了瞥眉头,抬腿向前疾速走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脚步打扰了停在那棵老槐树上休憩的几只乌鸦,几声哀呜后它们集体一并向远处暗绿色的土坡飞去。
未到那个窖洞跟前,何语苏惊就诧地止住了脚步,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那个被老汉确认的叶莲花的家居然是一处空宅,破损不堪的木门已经摇摇晃晃地快要脱离门框了,糊在窗户上的纸片则都已经“毛之不存”了。
(二)
走进屋内,何语苏一眼便在蜡黄的土墙上看到了许多张写着“三好学生叶莲花同学”的奖状,还未来得及细细读来随即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子难闻的怪味,俯首间她突然发现灰尘满布凌乱不堪的地面上居然撒满和地面混为一色的一颗颗圆润饱满的黄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了太多的黄色进屋时竟大意没有发觉它们,何语苏正想挪动几脚,谁知没看清“阵地”猛地一滑跌倒在了地上。
“可恶的黄豆。”何语苏在心里叫苦不迭。
这时,门外不知何时已经站立着一个三十多岁体态丰盈装扮粗俗的农妇,此人看到何语苏倒在地上,不但不帮忙搀扶还冷冷地叽讽道:“绝地,你也敢进,真是活该。”
“绝地?什么意思?”何语苏揉了揉摔痛的膝盖,不解地问道。
“那家女人带着三个女儿和人私奔了,男人进庙当了和尚。难道还不叫绝地呀?”农妇扬了扬嘴角,一脸不屑。
“这怎么可能?两个月前我还和他们的大女儿通过信,她并没有提到这些呀?你是不是弄错了。”何语苏诧然。
“咋能弄错,这也才一个多月前的事情。真是看不出那女人平时老实本份的,居然说走就走了,可怜了四创,自杀未遂后就上山当了和尚。”农妇有些不值得叹了一口气。
“大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您能不能和我说个祥细?”何语苏小心地从黄豆地里挪出来,陪笑着问。
“别的你问啥都成,这家屋里头的事,你最好别问我?”农妇说着,躲瘟疫似地仓皇而去。
“大姐,大姐……你等等。”何语苏猛追上去,将一张五十元钞塞到了她的手上。
农妇一愣,捏了捏钞票顿时明白过来,她示意地作了个“嘘”声的动作一把拉起何语苏的手,将她引到了一个隐蔽处。
“妹子呀,你真要找这一家人?”农妇的声音明显柔和了不少。
“是的,我是不远千里来的,总要弄清楚个究竟才能走呀。”
“唉……那好吧,我把这一家子的来笼去脉都告诉你吧,那家男主人叫李四创,是个曾经在省城读过医科大学的赤脚大夫……”
“可是按照他的年龄,应该是在大医院里工作才是呀?怎么会回到这片黄土地当了赤脚大夫了呢?”何语苏打断了农妇的话。
“也是命呀,就是因为那个女人。女人是省城里的高干子女,和四创是大学同学,当时俩人爱得死去活来的,后来这事让女人的父母知道了,死活不依,扬言只要他们在一起,不管在省城的哪个角落都要挖地三尺将他们掘出来拆散了,毕业后男人就只得偷偷将女人带到了这里,开始的时候女方家人也曾上门来闹事,后来发现女人怀孕了,就再没有来了,从此翁婿间情断义绝,再无来往。”
“你说的那女人带着女儿私奔又是怎么回事呀?”
“这事我们也纳闷呀,要不是有人找出女人的绝别书给村里人看,我们还真是不敢相信,平日里两人恩爱缠绵得很,这村里其他女人还直夸那女人命好呢,可是这事也由不得人不信,眨眼间三个大活人都一起飞了,连个招呼都不打的,唉……”
“那封绝别信是什么内容?有没有提到和她一起私奔的男人的名字?”何语苏突然问。
“我们都是粗人,只看了个大概,好像是说不想呆在这里受苦了,联系上了啥初恋情人什么的,并没有提到奸夫的名字。不过就在那天夜里,我们村的另外一个叫柱子的汉子也突然消失了,大伙怀疑是他拐走了那女人……”农妇想了一下,停口朝四周瞄了瞄。
“为什么会怀疑那个柱子?“
“因为柱子一直都稀罕那女人,曾扬言要把她抢到自己手上,就在事发前一天,他还说自己要外出打工,再也不回来了,不过会带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那莲花的父亲叶四创现在在哪?”
“孽业寺,前面土坡西边的北角。这四创……真是条汉子,可惜了。”农妇的目光游离了一下。
(三)
半坡间的孽业寺孤零零的,黄白色的墙面久经风雨早已斑驳不堪,豁嘴似的墙皮耷拉着开始一大块一大块地脱落,前后两重寺院那高大黢黑盘着双龙戏珠造型的宽大屋顶露出尖尖的顶角,石阶上朱红的寺门敞了一半,传来“沙沙”的扫尘声。
“请问,有人吗?”何语苏小心地问。
应着轻盈的脚步声,院里走出来一个身穿僧衣的青年小沙弥。
“善哉,善哉。请问施主有何贵干?”
“师傅,我想找莲花的父亲叶四创先生。”话刚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去一个佛门净地问一个俗家人的名字确实有些不妥。
“施主说笑了,这寺里呆的只有出家人……”
“师傅,我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找叶四创先生确实有要事,你只需告诉他省城的何语苏来了便可,请一定帮我转告,我知道你们佛门中人向来古道热肠。”
小沙弥笑了笑,启齿道:“那我去试试吧,不过我不确定这里到底有没有你要找的人。即便有,他到底要不要见你也还是个未知数。”
佛堂的左偏厅燃着三柱檀香,四周飘荡着的是一股似是而非的檀香味,何语苏低首踱着方步——脚步略显细碎而杂乱,她不时的抬腕看着手表,整整半个小时了,叶四创和小沙弥一直都没有露面。
香炉里的檀香燃渐渐燃完了,四周的空气开始局促起来,何语苏不耐烦地立起身向门外走去,经过正厅大佛堂时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几尊罗汉观音像独立其中,何语苏虽不信佛,可是即然身在佛前,便无不拜之理,于是双手合十跪了下来……
拜完后她举首发现大佛身上的朱漆包金褪色的褪色,脱落的脱落早已惨不忍睹,心想这个地方的灯油钱想必少得可怜,连佛身都顾不上的寺庙一定维持得很艰辛,她想也没想就伸手往口袋里掏了点钱投进了功德箱。
正欲转身时,她觉得自己的耳边传来一些“咝咝”的声响,仿佛是人的呼吸,温热地一丝丝渗到她的脖子里,她屏住呼吸镇定了片刻扭过身去,四目相接的刹那她看到了一张冷峻而略显苍老的脸——一悬胆鼻、厚唇、眉心透着一股冷郁之气,细长的双眼虽半合着可是余光犀利且俱穿透力。
“多谢施主的慷慨!愿佛主保佑您和您的家人。”此人微微弓身行半礼。
何语苏吓了一大跳,怔了许久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感觉这眼前的僧人似乎是地底下突然冒出来似的。
观察了一下他的衣着后她问:“您是……住持吗?”。
“施主真是好眼力,老纳正是本寺的住持惠诚。”
“惠诚住持,贵寺里不知有几位僧者?”何语苏想了一下问。
“三位”
“这么说除了小沙弥和您本人之外,还有另一位僧者?”
“是的,听得出施主似乎在找人?”主持继续淡定地笑。
“是的,我就是在找另外那个僧人,您能告诉我他在哪里吗?”
“他一直都你旁边,你没看到吗?”主持诡异地停住了笑,眨了眨眼。
何语苏感觉有阵阴风从她的身上掠过——凉嗖嗖的,将炎炎的暑气赶到了一旁,她屏住气息茫然地扫视了一遍四周……
(四)
“哈哈……”主持猛地大笑了几声,笑声突兀而尖锐。
“您……笑什么?”何语苏顿感一阵颤栗弥漫全身。
“笑你近在眼前不识君。”
“你……难道你就是叶四创?那真正的住持呢?我记得你有说过此地共有三位僧者。”
住持指了指右偏厅说:“前任住持圆寂后一直就住隔壁,所以加上我和小沙弥净心正好三人。”
“好……好,这些暂且不论,我只想知道莲花母女到底是怎么回事?”何语苏有些生气,岔岔地别了他一眼。
“施主有没有听过《敦煌文》——‘莲花色尼’的故事——历尽劫难、涅磐重生。莲花的生辰和莲花色女的生辰正好是同日同时,前世注定的劫难在所难免,我能做的就是为她们祈求多福了。”叶四创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
“什么?莲花色尼。”何语苏一头雾水。
“相传在释迦世尊的时代,有个叫做得叉尸罗城的城内,有一个很有名望的长者(绅士)结婚不到一年,他的太太便为他生了一个女孩子。这个女孩,与众不同,她的身相是一般女孩所没有的:一生下来,就可看到她的皮肤细腻滑嫩得像新开的莲花花瓣,她的肤色,透明澄澈得像一层薄膜盖在她那粉嫩红润的身上,初看上去,真像是一朵刚从天池中出水盛开的优钵罗华;她的身体,在冰清玉洁之中,还射出一种金黄色的光彩;她的眼睛是绀青色的;最难得的,从她生下之后,即能于身上自然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气,芬芳馥郁,如同莲花……”
“我没兴趣听什么佛教的故事,我只想知道莲花母女到底怎么了?她们去了哪里?直觉告诉我你应该很清楚这件事情的始末……”何语苏逼视着他,目光咄咄。
“老纳不知。”叶四创双目微合,轻轻地摇了摇了头。
“那柱子呢?也许你知道他去了哪里?”何语苏扬了扬眉毛。
叶四创终于发作了,他歇斯底里地大喊了几声后,冲到供案上将所有的果品糕点悉数打翻在了地上,他咆哮着如同一头发了狂的雄狮,在空旷的佛殿中发了疯似地用自己的拳头撞击着殿中两根硕大的房柱,直至微甜的血腥味慢慢地弥散开来……
发了一阵疯后,叶四创气喘吁吁地瘫坐在房柱旁,不言不语地就一个人静坐着,犹如一坐雕像,脸上是万念俱灰的冰冷。
何语苏被彻底吓傻了,她不敢相信眼前那个疯颠僧人竟和莲花往日的来信中所述的慈爱之父竟是同一个人,她盯着叶四创大气也不敢出,身子贴着墙壁慢慢地挪进墙角,犹如一只小心地攀爬在墙壁上的壁虎。
突然,她的右臂被人拉了一下,竟是刚才那个小沙弥。
“施主,住持的丧心疯又犯了,您快随去左偏厅避一下吧!”小沙弥道。
何语苏正在考虑先如何安全撤退的事,没想到小沙弥竟适时出现了,她在心头舒了一口气后,急忙跟在了小沙弥的身后。
左偏厅里又续上了新的檀香,檀香味又开始浓郁起来,小沙弥待何语苏坐定后,屈身向她作了个揖道:“施主,受惊了。”
“你们主持经常发这病吗?我们坐在这里是否安全?他会不会再……”何语苏心有余悸。
“施主放心,住持犯的是自己的心病,从不伤人。”小沙弥连忙安慰道。
“你们主持这病是莲花母女失踪后犯下的?”
“是的,只要听闻有关她们母女的只字片语,他就会犯一次。”
“对了,叶四创是怎么当上主持的,按照日子推算,他出家应该不会超过两个月呀?这一切似乎有悖常理?”
(五)
“主持和先主持其实一直有所往来,先主持生前是极软佩主持的人品和才学,一度邀请主持入寺为首,可惜当时主持有家室牵绊无法循入空门,虽然他们当时也只能算是僧俗之交,不过主持一旦空闲就会来找先主持下棋论经,俩人的感情倒从未因为僧俗之界而疏远。”小沙弥回忆道。
“这么说,叶四创盾入空门在你们眼里似乎是迟早的事情?”何语苏语气有些激动,心中暗自将先主持这个素未谋面之人假设成了逼走莲花母女的罪魁祸首。
“不……不……我不是这意思,只是说他当主持理所应当而已。”
何语苏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发现苍茫的天空已经比刚才暗了四五分了,灰朦朦的样子估计再过个大半个钟头就要沉到墨里去了,她抬腕看了一眼表:十七点三十五分,心想无论如何不能宿在这四面危机的寺庙里的,打算问完心中最后一个问题就回村找个地方先将就一夜。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想知道莲花母女失踪后,你们主持当时有没有去找过她们?我是说去找那个绝别信中所提的莲花母亲的初恋情人,或者是村民眼中的那个柱子?”
小沙弥似乎想不到何语苏会问这样的问题,他大吃一惊,随即讪讪地说:“好像并没有去找,我想当时主持已经万念俱灰了,何况找到又能怎样。”
何语苏见问不出什么,只得告别小沙弥独自回到了村内。
这时的素花沟已经灯火初上了,黑沉沉的四周早已辨不清原有的黄色,何语苏心事忡忡地在村里来回徘徊了许久,不自觉地又踱到莲花的家门口,茫然不知所已之际,她瞥见远处有团黑影一步步向她走了过来。
“妹子,我都来寻你两趟了,怕你晚上无处安身……”白天遇见过的那个农妇慢慢向她靠拢过来。
“大姐……是你呀,你可真是雪中送炭呀。”何语苏感动地抿嘴一笑。
“妹子这么说就见外了,我们家就在村头那第五间窖屋,如不嫌弃就到我家委屈一晚吧。”农妇说着伸手帮何语苏拎过了手上的行李袋。
她拈了拈行李袋的份量问何语苏:“妹子,本打算在这儿住上一段时间的吧?”
“现在看来,似乎是不太可能了!”何语苏苦笑道。
“可不兴这么说,咱姐俩有缘,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只是这穷乡僻壤没啥招待的,不过玉米面馍馍和大葱都是管饱的。”农妇向何语苏憨然一笑。
何语苏由衷地道了一声谢,她似乎已然淡忘了早上那塞钱的一幕,在心里安慰自己道:黄土地的村民物资匮乏,收入低下,若不然这区区五十块钱城里人谁能看得上眼呀。
出行之前的计划里,她确实打算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的,学校油画社要举行三年一次的油画展,届时校方将邀请一批知名画家亲临指导,还将拍摄成专题的形式在教育台播出,作为社长的她更是被委以重任——全力提供一批另类尖端的作品,本来她已将这次绘画的主题设为了“黄土之恋”。只是没能想到,这片于莲花灵动笔端下唯美得让她梦中都心驰神往的黄土地,今天会给她如此落寞的色调……
无巧不成书,白天遇到的喝粥老汉竟是农妇的公公,第二次相遇,老汉刚喝完一碗玉米粥正端着空饭碗准备再盛一碗的样子,土炕下的暗红小矮桌上趴着两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他们正在掰扯着坚硬的白面馍馍往玉米汤粥里浸,屋里并不见男主人。
农妇向众人介绍何语苏,老汉先是一楞,接着就沉着脸走到了里屋的厨房,孩子们则一下子围住了何语苏新奇地问长问短起来,那个较小的男孩还兴奋地伸出黑乎乎的小手向何语苏身上的名牌T恤摸去。
“你这个臭孩子,收起你的脏手。”农妇一边怒斥着,一边向何语苏歉意地一笑。
“没关系的,大姐!孩子们都上学了吧?”
“唉,他爸死得早!哪上得起呀,老大敦子都九岁了,虎子的也快七岁了,两个娃一年的学费听说就要一千来块钱,我上哪儿去弄这么多钱呀?算了不说这事了,妹子你等着,我给你做些野猪肉偿个鲜。”说着农妇就也往厨房里走去。
“小朋友,你们认识莲花姐妹们吗?”何语苏不经意地问。
“认识,可她们都死了……”虎子突然回答。
(六)
“你说什么……谁……谁都死了?”何语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莲花她们呀,拖着血红舌头的鬼把长长的铁像钉凿木头一样地钉到了她们的头上,后来她们都睡着了,后来……这鬼……鬼太可怕了……”虎子说着说着将双眼蒙了起来,身体瑟瑟发抖。
“什么样的鬼?你在什么地方看见的?后来……后来呢?”何语苏激动地一把将小虎拉到自己跟前。
小虎子吓到了,缩着脖子结结巴巴地说:“是吊死鬼……长舌头的……好可怕呀!那天晚上我去屋外尿尿时看到了一只萤火虫……我就跟去捉……后来就在莲花她们家窗口看到的鬼……。”
何语苏听着听着不禁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虽然她的主观意识里一直都认定孩子是不会撒谎的,可是拖着长舌头的吊死鬼又要作何解释?难道是孩子梦游后的梦话?或者只单纯地模仿大人编一个鬼故事吓吓她?
“野味来了,妹子这口味你们城里人可不一定能吃得到。”农妇说着将一大碗腌野猪肉和一碗白馍馍端到了何语苏的面前。
“大姐,小虎子刚才说他曾亲眼看到莲花她们被杀,你可知道这事?”
“妹子,你可别听一个七岁小娃的胡话,这母女四人岂是说杀就杀的,这乡里乡亲地挨着住着,真要有什么动静我们能不知道吗?”
何语苏再想想也便想通了,许是孩子对莫名消失的人自己的一种诠释,例如大人经常灌输给他们例如某某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消失了之类的论断,孩子便误解为失踪的再也没回来的人为死了,然后再加入一些鬼怪杀人之类的主观意念,就成了今天虎子口中的所谓谋杀了。
碗中的野猪肉散发着诱人的浓香,丝丝缕缕地钻进何语苏的鼻子,那些香味幻化成了噬咬她肤骨的小虫,一口一口的**着她的味觉,何语苏夹了一块含在嘴里,轻轻一抿肉便化开了,温润、细腻、齿夹留香……
“大姐,这肉太可口了。”何语苏陶醉道。
“当然了,我们这里的野猪和别处不同……”农妇欲言又止。
“有何不同……”何语苏又夹了一大块在口中,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顿感自己口中的异样,一通翻江倒海的呕吐后,何语苏在那堆呕吐物中发现了一枚细环状的银质耳环,她确定自己认识那枚耳环,那是去年莲花生日的时候何语苏特地在“御金第”为给她选的,内壁上有用激光特别刻上去一朵含苞莲花的图案。
“大姐,你这是在哪儿买的?”何语苏目光咄咄。
“妹子说笑了,我们哪买得起这玩艺儿呀,就算买得起也舍不得用它来做菜呀,可能是野猪肚子里的,我说过我们这里的野猪和别处不同,它什么都吃……也包括乱坟岗的尸身……”
何语苏的身上一阵阵地发冷,她已经听不清农妇口中后面的话语,眼前的那碗猪肉幻化成了无数个莲花的样子,一个个都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注视着她,她“腾”地从坐位上跳起来,一把拉住农妇:“快说,那个乱坟岗在哪里?”
“妹子……这深更半夜的……你……”
“快说……”
“孽业寺往南三里地。”
(七)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两个明明灭灭的火把一前一后从孽业寺跟前经过……
“妹子……我有点怕……我们还是别去了,行不?”
“莲花母女们就在你旁边听着呢……要不要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农妇止住口不再说话,紧跟着何语苏的火把。
离孽业寺二里地的位置,道路开始变得崎岖起来,**的岩石不时挡住她
们的去路,还有黄土地特有的深密灌木荆棘,何语苏的脚上被划开了许多道血口子,鲜血顺着脚裸渗下来,可她自己却浑然不知。
渐渐地,周围的空气变得如薄雾瘴岚,飘忽不定,她的鼻子里渐渐嗅到了一股死人的气息在附近经久不息的扩散着。
忽明忽暗间,何语苏的眼前蓦地开阔起来,一个个圆包形的坟茔赫然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一大片一大片的,没有一块墓碑的坟茔黑压压地摄人心魂地站立着,如同一个个在黑暗中看不清面目的魑魅魍魉,令人不禁滲得慌。
何语苏喘着粗气,心咚咚地狂跳不止,她举着火把一遍遍地搜寻着莲花母女的痕迹,全然不顾高底不平的脚下那些凄凉的孤独亡魂,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意念,就是莲花母女一定就在这里,哪怕是扒开这里的每一寸土,她也要找到她们。
“别找了妹子,如果真有你要找的人恐怕现在也早已尸骨未存了。”农妇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恹恹地说。
“不管她们变成什么样,我都要找到她们。”
坑坑洼洼间,何语苏感觉自己的脚踩到了些什么,硬梆梆的似乎是骨头类的东西,低头的刹那她看到龚起的土包里似乎有些头发之类的东西**在外面,伸手一扯,何语苏被眼前的景物吓瘫在了地上,是头颅——是莲花那血肉模糊的头颅,上面还有她眉心那颗醒目的朱砂色美人痣。
“报警……大姐我们快去报警……”何语苏口齿不清,哆嗦地说。
农妇瞪大了眼睛突然变得哑口无言,她垂下头表情复杂地摇了摇头。
“你怎么了,快……快下山去呀。”
“妹子到了阴曹地府你可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多管闲事。”农妇说着突然从后背拔出一把短尖刀。
“你,你……到底是谁?你又想怎么样。”何语苏本能地往后退去,没退几步就被满地的碎石拌倒在地。
“我是谁?哼……告诉你也无妨,我是一个受恩于叶四创的人,我是绝不会让人去祸害我的恩人的,哪怕是拼上我的命。”农妇握着尖刀冷笑着,一步步向何语苏靠近。
“等……等等,我想在我死之前,先听完整个故事,作为回报我可以把我皮包里的所有银行卡的密码告诉你。”
农妇用她那粗壮的胳膊从腰上解下腰带,扬扬手上的刀说道:“谅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银行卡那玩意儿应该怎么使,不过我听人说过那里头有钱,行!好歹是钱,谁会和钱过不去呢?”说着她动手用腰带将何语苏的手反绑了起来。
绑完后,农妇叹了口气说道:“自打我那家那死鬼过世后,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终于有一回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我去城里医院卖血的路上遇到了四创,他二话没说就把给自己那小医社进药的钱全给了我,后来每个月他都会按时给我钱,并且免费为我们一家四口人看病,后来,一来两去的这事让他的女人知道了,女人在心底里往歪处想却并不说破,只是在暗底里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农妇停下来,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神情。
“后来呢?”
“后来她就一直死盯着四创,四创见白天给不了我钱,就和我用暗语约在了晚上,就是那晚……”
(八)
“就是那晚,我们约在他家的窗根下见面,谁知道还是惊动了他的女人,他女人见我和她男人在窗根下,疯了似地红着眼睛从腋下拔出刀要来杀四创,就在这时莲花出现在了女人的身后,她举起石头砸晕了女人,接着我就逃跑了……”
“你怎么这么肯定是四创杀了她们母女呢?”何语苏不解。
“一个多钟头后,我不放心四创,又回到了那里,我至今都无法忘记那一幕,莲花母四个倒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世,四创的手上握着铁钉和铁锤正不知所已,看着他痛彻心扉的样子我心疼极了,他一定是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才下了杀手,一定是那样的……”
何语苏冷冷一笑:“后来你们就合伙将尸体移到了这里……”
“不,不是的。我们当即就吓坏了,心想留在这里肯定逃不过一死,于是剩着夜色就逃到了深山里,在那里一呆就是十来天,后来饿得实在不行了,就去孽业寺偷供品吃,没想到供品没偷到,让当时的主持方丈抓了个正着。”
“抓个正着?可是后来的事情似乎根本就没按照常理在发展?”何语苏眉头拧成了个结。
“静心主持真是慈悲为怀,他留下了我们,给了我们吃的,并告诉了我们一件我们至今依然不敢相信的事情——莲花的母亲留下绝别信和别人私奔了,后来这事因为没有人追究就搁了下来,没过多久我便编了个谎回了家,四创则留在了寺里当上了和尚。”
“你们不觉得这事,怪得可怕吗?”
“觉得可怕还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那天我像往常一样上山打柴,半坡的时候雾迷了山道,我不知不觉间竟绕到了乱坟岗,就在这里我无意间找到了莲花的头颅……我记得我明明是把它埋得很深的,这该死的野猪。”
“只找到莲花的头颅?”
“是的,只有莲花的,没有看到其他人,也许其他人没有死成吧,这中间的曲折我就不知道了。”
何语苏将过往的片段链接了一遍后,突然提壶灌顶脑门一亮,这时,危险也在渐渐靠近……
“妹子,最后一程姐姐也算圆了你的心愿了,怎么样把你那密码统统告诉我吧!”农妇将刀口抵紧在她的脖子上缓缓地说。
“行,你附到我的耳朵边上来……”
农妇嘿笑着慢慢将耳朵凑了上去,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咚”的一声,何语苏将一块两个巴掌大的岩块狠狠地砸在了农妇的头上。
“忘了告诉你,我小时候在外婆家的渔乡长大,得我渔夫外公的真传,大凡普通的线结我反绑着就能轻松解开,要怪就只能怪你手艺太差。”
农妇头上的血咕咚咕咚地涌了出来,脸、衣服、甚至全身在倾刻间变了颜色,她想撑起身子,可是没能坚持几秒钟就头一歪瘫倒在了地上。
何语苏掏出手机拔了个号码匆匆讲几句后,赶往了孽业寺。
她知道孽业寺里不但有凶手,更藏着莲花母女的血泪物证,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守在寺门口等待着能帮她的人赶快出现。
夜,深了。
瑟瑟的寒风一阵阵地灌进她的脖子,四周各种不知名昆虫的叫声响彻她的耳膜,她打了个寒颤后扭头无意地扫了佛堂右偏厅二楼一眼,只是一眼她便魂飞魂散……
(九)
忽闪着幽暗烛光的窗口,隐隐露出一个人的脸——一张酷似莲花的脸。
何语苏捂住自己差点要喊出声的嘴巴,双眼瞪成了铜铃状……
这时,远处的几辆警车呼拉拉地赶到了。
经过了一通翻天覆地的勘查,在警犬的协助下,出警人员终于在右偏厅的地底下挖出了三具高度腐败的无头女尸——根据她们的衣着和年龄等特征,警方暂时将她们鉴定为莲花和她的双胞胎妹妹。
何语苏强压住内心的悲痛,向警方反复陈述着自己刚才在偏厅二楼的所见所闻和心中的怀疑,可不知为什么,搜遍了寺内外的每一寸角落就是没有找到那个酷似莲花的女子,似乎就在何语苏的眼皮底下,她就徒地消失了。
无奈,警车只得先带走了叶四创和小沙弥前往警局立案调查……
几天后,何语苏刚安排妥当莲花姐妹的后事,就接到父母催着回家的紧急来电,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她只得踏上了返家的列车。
原以为自己的人生再不可能与那个陕西的小乡村有所瓜葛,可是没想到,一个月后她突然莫名地接到了一通来自陕西某监狱的电话,狱警告诉她罪犯叶四创已经绝食好几天了,说是一定要见见何语苏,有重要的话要告诉她。
第二天,何语苏怀着满心疑虑踏上了去往陕西的旧途。
再见叶四创的时候,他的面貌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胡子拉茬的脸孔瘦了整整一圈,呆滞的目光中已然看不到往昔一丁点的犀利色彩,走路的样子也变很古怪,一走一跳的缓慢极了。
等他走近,何语苏才发现原来他的脚上带了脚镣。
“叶四创,听说你想见我。”何语苏开门见山。
“我见你只为一个目的——我——有——一个惊天的——秘密想要——告诉你。”
何语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瞥了他一眼后,深呼吸了一口气问:“为什么要唯独告诉我?”
“因为这里没有人相信我,不但不信还要将我送到精神病院看管治疗,我没有办法。”
“说吧,是什么秘密?”
“莲花母女的秘密。”
“莲花母女还有什么秘密?这个案子不是已经了结了吗?警方告诉我的案件经过是:就在你们一家因为所谓的桃色风波对峙之际,隐藏在角落里一心拉你向佛的静心住持用迷香迷倒了你们一家,然后戴着吊死鬼的面具杀了莲花她们,接着又悄悄将你弄醒承担了一切后果,于是不明真相的你和小虎子娘吓得一起逃到山上,饿得实在不行了,还去孽业寺偷东西吃,后来,走投无路的在静心的劝说下就留在了孽业寺当了和尚。至于静心的死,应该也算是死有余辜,虽说不是你动的手,不过小沙弥因为积怨杀他时你并没有阻止而且参与了焚尸……”何语苏说着说着停顿下来,她看到叶四创目光里话中有话。
“其实他们所知道的只是一部分……你知道莲花母亲的消失之谜吗?”
“不知。”何语苏实话实说。
“我知道……”叶四创神秘地扬起嘴角笑了笑。
“知道什么?”
“她成佛了,还是尊大佛,是我亲眼所见。”叶四创冷静地说。
“如果你让我来就为听这个,那么抱歉,我没空陪一个疯子闲扯。”何语苏气愤地站起身来意欲离开。
“等等……你不信可以去看看孽业寺佛堂那尊弥勒大佛……”
(尾声)
在孽业寺的那尊弥勒大佛佛身后,密密麻麻地排着一大堆的经书,何语苏拿出几本来看,发现居然都是同一种叫《莲华色尼本生经》的经书,搬开经书何语苏果然在佛身背后找到了一个暗隔,打开暗隔莲花母亲那蜷缩的身躯显露了出来,形容槁枯的她呆望了一眼眼前人后,晃动着脑袋僵硬地从里头爬了出来……
原来,移尸当晚正降雷雨,静心刚将最后一具尸体莲花母亲背到寺外放下开寺门之际,正好一声响雷击到了莲花母亲的身上,莲花母亲竟奇迹般地活了过来,静心当即吓昏了过去,这一幕正好让帮凶小沙弥看到,小沙弥见机挟住了莲花母亲,将她囚禁到了地下室占为已有。虽然,静心后来还是发现了这事,不过在小沙弥的再三威胁下他也没敢声张,只得睁一眼闭一眼。
最后,莲花的丈夫叶四创进寺当上了主持,小沙弥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将遭雷击后心智失常的莲花母亲毒哑后装到了经过特殊设置的弥勒大佛里,他定时地给叶四创吃一些蒙汗药,待他晕睡过去后以就让大佛里的莲花出来进食,就是因为滥用蒙汗药,叶四创才出现了中度的精神分裂症状。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