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补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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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补课
回到学校以后,我以身体疲累不堪为理由——在新闻联播和焦点访谈里,重复播放过几次、我走出赛场时的晕倒镜头后,这就成了我最好的、拒绝打扰的借口——回绝掉包括老熟人王记者所在的《团结报》在内的、州电视台县电视台等等诸多媒体的采访要求。
对了,这份回绝名单,本来还包括我们学校的校报《雏鹰报》,但梦凌翔还是发出一篇对我的专访——尽管回校之后,我没有和他说上一句话,但这并不妨碍他借我的名气挣钱。
只能转载他这篇专访的记者们,究竟给了他多少稿酬,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甚至我还有些感激他帮我挡住了那些烦人的记者——不管他是怎么做的,只要别人不来打扰我的平静生活就可以了。
至于校长、邓老师这些人从我这里得到了多少好处,那就更不在我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而就在这段时间,我一直思考着那个千百年来,都没人能给出一个标准答案、哲理xing极强的问题:成功和失败,究竟是如何界定的?
我打电话问最能理解我的冉凤;打电话问最能了解我的双妹妹;甚至找到了在黑道上已经崭露头角的章波涛;以及功成身退彻底洗白的杨晓鸣;但他们谁都帮不上我。
我一天比一天沉默,一天比一天消瘦,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就在这时,学校迎来了三天的元旦假期。
其实对我而言,这个假期等于没有:第一天我要给黄馨补课;第二天我要给余又补课。最后留给我自己的,只有可怜的一个白天——第三天,也就是元旦当晚,我们还要去学校晚自习。
最痛苦的是,我约云燕在放假的第三天去爬山,结果被她无情的拒绝。拒绝的理由是那一天她已经和别人约好了去游船。
情窦初开的少女,已经有了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这是最让苦苦等待天鹅肉的癞蛤蟆痛心的事情。
被天鹅拒绝的滋味是不好受的,这直接影响到放假的第一天,我这只癞蛤蟆,在和黄馨单独呆在她家为她补课时的状态。
她以为我是真的疲累,就让我去她的房间休息一下。
我也不想面对她——从běi jing回来后,我不想面对除云燕之外的人;而在被这个唯一拒绝后,我彻彻底底的不想面对任何人。
于是黄馨在外面的客厅里学习,我则静静的躺在她的**,听着她的随身听传来忧伤歌声:
给我依靠倾诉唯有身边几块墙
给我窥看天际唯有是零落破窗
一堆空白思想每天脑里眼内藏
废弃了的青chun
残留在面上风霜
当初一切欢笑全数变得很抽像
他朝一切希冀全数就如是妄想
身边若有孤单谁人会经过心上
寂寞尽情膨胀却似觉很应当——
不知道自己迷糊了多久,悠悠醒来,已是中午时分,她依然在外面做着习题,我隔着房门喊她:“黄馨,现在几点了?”
“一点半了,啊,你醒了?饿吗?我去给你热菜吧。”
“不用了,我回去吃,吃完再过来。”
“就在这里吃吧,饭菜都是刚做的,就是你一直在睡,我没敢吵你,现在恐怕凉了,热一下就好。”
我知道黄馨的父母中午从不会回来。一般情况下,她中午也是不吃饭的。不光是为了省钱,她是一个学习很认真的人,会抓住一切可以学习的时间学习。
只是她学习的方法不得法,或者说天生愚笨,所以成绩才会这么差。
趿拉着她的拖鞋,我打开房门。她已走去厨房热菜,钢jing锅里传来鸡肉的香味。莫名的我突然有些感动:这只鸡应该是她专门给我买的吧,为了我在她家吃这一顿饭,她要额外花掉多少钱啊?
她的家庭条件很不好,虽然在九八年,还没有下岗这个说法,但是她的父母都是自治州磷矿的工人,本来工资就极低——而且在磷矿已经被挖完的九七、九八两年,他们已经提前遭遇到了实质xing的下岗。
她的父亲靠给别人打小工为生——这种人在南方,称之为零散劳动力,在北方则有个更为形象的词:抡大板揪的。
她的母亲则在厂里找了块地、种一些菜卖钱以贴补家用,这也是他们厂里绝大多数已经无事可做的职工们,唯一的谋生之道。所以在他们厂里,为了一点点能够种菜的地,本来关系良好的两家人,是可以反目成仇的。
没有办法,这就是真实的人生。
所以她没有条件像班级里大多数女孩子那样打扮;也没有很多的时间花在学习上,尽管她很认真,尽管她可以挤出中午做饭的时间学习;但她得做家务,而家务活所占用的时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同学们难以想象的。
我答应了她留在她家吃饭,然后出门找个公用电话,打给外婆告诉她我不回去吃饭了。想了想,我又给余又打个电话,约他来黄馨家打麻将——在电话里,我一再强调,要他吃完午餐才可以过来。
余又满口答应,和我多年的交情,足以让他在没有我更多解释的情况下,明了我究竟想要干什么。所以当杨凡、伍亦岚两口子来到黄馨家里的时候,虽然看着喷香的乌骨鸡直流口水,但还是一直说自己吃过了,拒绝黄馨诚恳的邀请。
我知道余又已经把我想要干什么告诉他们两个了。其实就算余又什么也没说,对于杨凡这种商界奇才,对这种事,看一眼也能够明白个仈jiu不离十。
黄馨对我的话是深信不疑的,对我的要求也是从来不懂得拒绝的。所以当余又提着麻将走到她家摆开战局,我要求与她同财时——即合伙,无论胜负各担一半——她虽然担心自己没有足够的钱输,也还是勉强点头同意了。
上了桌子,我才发现杨凡着实不在状态,每每犯下一些低级的错误。起初,我以为他是存心如此,但当我赢了七百多块钱时——其中他就占了将近五百——,他还是状态低迷。我忍不住找个上厕所的机会,把他拽到外面,厉声问道:“你扶贫也不是这样扶的吧!五百块钱啊,你不心痛我还心痛那!”
“你以为我想啊,老大。”他苦笑了一下,“我心里有事呢,根本没办法认真打麻将。要不是你叫,我根本不可能来的。”
他一说我倒真想起来了,这段时间不管做什么,他确实都有点心不在焉——伍亦岚也为这事找过我,只是我自己本来就心情不好不想见人,也就一直没去问过他。
“那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还是苦笑着:“打完牌再说吧。”
黄昏时分,牌局结束,我赢了大约六百块钱,不顾黄馨的推让,分给她三百之后,我让余又他们三个先回去,说我得接着给黄馨补课。
其实这只是一个幌子,杨凡把伍亦岚送回家后,反身就跑来了黄馨家。没等气喘吁吁的他坐稳,我就把黄馨赶进房去,迫不及待的问:“你究竟在搞什么啊?连伍亦岚都不知道?”
“我,我惹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