祀国（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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祀国（18）
“楚！”苏煜扬猛地一震，上前几步推开拿枪指着她的侍卫，近前不可置信地叫道。
珞儿张了张嘴巴，喉咙有些干哑，到嘴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她只是微微一笑，抬手扯下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清秀的面容。所有的侍卫一见到她的真容，齐齐跪了下来，朗声道：“皇后娘娘万安——”
“你怎么来了？”苏煜扬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颚抵在她的肩上，丝毫没有一丝帝皇的样子，纯粹得只是一个普通的丈夫，他闷声道：“信使没有回来，我就知道你又冲动跑过来了，只是，比我想象中的，晚了一点。”
珞儿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鼻子微微泛酸，哽咽了一下，抬手轻轻给了他一拳，嗔道：“谁让你不说实话！”
苏煜扬的背脊僵了一下，终归是什么也没说。
珞儿知道，如果他不想说，自己强行追问也是问不到答案，埋在他的怀中也不再说什么。
许久，才听到他淡淡地说：“谢炎和淡灰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珞儿离开他的怀抱，有些尴尬地说：“额——谢炎在营外，淡灰——在营里。”
苏煜扬愣了一下，轻笑出声，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宠溺道：“你这丫头又使坏心眼了。”
珞儿哼了哼，没说什么，似乎自从嫁给他，他除了喊她楚以外，最常喊的便是丫头了。近距离看他的脸，似乎消瘦了许多，她心里不禁有些心疼，抬手掐了一下他的脸，哼道：“瘦了。”
苏煜扬微微一怔，笑了笑，没有否认。
珞儿这时才想起刚刚在帐篷外听到的女声，正想问他，余光瞥见站在帐篷里正往外看的人影时，猛地一震，脚步不稳地后退了几步，她不可置信地瞪着帐篷里刚刚还站在那儿如今已经隐入帐篷里的人地方，怎么可能！
回神，她完全不理会脸色微变的苏煜扬，绕开他猛地朝帐篷里冲去，站在外面的守卫都有些担心地看着回神后立刻跟上去的皇上，也为皇后担心。
珞儿刚刚冲进帐篷，就见到那抹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那人似乎正在往里走，没料到会有人闯进来，微微惊讶地转身，看向后面不可置信瞪着自己的面容清秀的女子，以及焦急跟进来的苏煜扬。
“楚——”苏煜扬有些担忧地喊道，上前拉住她的手，以防她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却明显感觉到她剧烈颤抖的手，以及压抑着的不可思议。
“你，是，谁——”珞儿一字一句地问，声音的颤抖毫不保留地流露了出来。
眼前的女子微微蹙眉，似乎有些怕她，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身份还是因为什么。
苏煜扬松开她的手，几步走到女子的面前，挡在她前面，护着她，轻声说道：“她是燕儿——”看到她脸色变了一下，苏煜扬胸口一闷，柔声道：“楚——”
“哦——燕儿？——”珞儿突然安静下来，静得让人窒息，目光似乎透过挡在前面的苏煜扬，直直看向躲在他后面的女子，她突然抬头，看向苏煜扬，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先去休息了。”说完便转身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帐篷，刚出了帐篷，她便撞上了一个人的怀抱，她什么也想不了，脑子乱七八糟的，只得无助地抬头看着淡灰，无力地说：“带我去休息的帐篷。”说完整个人便都埋进淡灰的怀里。
刚刚知道主子身份暴露的淡灰，现身正要给皇上请安，却撞上了跑出来的珞儿，从来没有看到她如此无助，他心头一紧，没明白怎么回事，便将她整个人抱起，转身在侍卫们惊恐的目光下，走到将卫的前面，毫无温度地说：“带我们去休息的地方。”他的主子，自始至终只有一个，那便是——楚。
将卫一怔，随即回神，诺诺地带他们去休息的帐篷那儿。
他们走后，帐篷里的女子才轻轻地开口：“将军——没事吧？”说着她抬头看着背对她的人，许久，才听到他的声音：“没事——你先休息吧，我出去处理点事。”说着他便走了出去，头也没回。
她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的背影，什么也没说。
珞儿去到休息的帐篷后，就将所有人都挥退了，等所有人都走了，她才放松下来，有些失神地盯着地板一角，陷入了久久的深思，脑海中却挥不掉那个女子的脸——那是一样自己熟悉又陌生的脸！自己从来都只能从镜子里看到，从来没想过那张脸会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是在现代！她自己的脸！那个人和现代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她只是长得像而已吗？还是跟自己一样！灵魂住进了那具身体里？而那具身体，其实才是自己的身体，她们的灵魂其实是互换了？如果是这样，那在这个人身子里的灵魂是谁？会是她这具身体的主人——真正的蓝珞吗？可是——为何她看到自己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只是单纯的相似吗？这——长得也太像了吧？苏煜扬口中的燕儿是她吗？难道还有另外一个人——跟现代的她？长得一模一样？
她突然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明白，就像明明已经死了的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古代，现在出现在眼前的那个和现代的自己长得一模一眼的女子又是什么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吗？自己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真的已经死了吗？还是和她一样，灵魂住进了某一具身体里呢？
“楚——”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低沉的声音，珞儿回神，转身看过去，发现苏煜扬正心疼地看着她自己，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现在她的脑子乱极。
似乎知道她乱，苏煜扬没说什么，淡淡走到她身边坐下，也不看她，而是看着前方，又似乎透过前方看向更加遥远的地方。
许久，他淡淡地说：“她失忆了。”
珞儿一怔，有
些惊讶地看着他。
“我是在战场上见到她的。”他回头，冲她微微一笑：“她似乎是普通的百姓，不小心，被战争波及到了。”说着他别开头，有些苦涩地说：“我从来都没想过还会再见到她——即使当初始终怀着渺小的希望，可是——我知道，我不可能会再见到她了。可是，我居然见到她了，即使，她是那样的狼狈不堪，可我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他顿了许久，才接着说：“楚——你知道失而复得的心情吗？仅仅是知道她还活着，就已经让我疯狂了！可是，老天爷是公平的，他给你某一样东西，就会夺走你别的东西。燕儿回来了——可是，却失去了记忆。”
“她叫什么名字？”珞儿突然打断了他，平静无常地看着他。
苏煜扬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平静，平静地让人憋闷：“蓝燕——”
珞儿紧紧握住拳头，蓝燕——该死的！连名字都和她现代的一模一样！她强忍着胸口的翻江倒海，静静地问：“这是你爱的那个人的名字吗？”
“嗯——”苏煜扬淡淡地应了一声。
倏地，珞儿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苏煜扬，我知道你爱着蓝燕这个女人！可是你记住了——我是楚，是你现在唯一的妻子！我不管你们当初爱得多么轰轰烈烈，什么海誓山盟也好，现如今，我才是你的妻子！我不是现在那些正房，可以接受什么三妻四妾，当初你选择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说明，我接受不了。”她顿了一下，有些复杂地看着有些错愕的苏煜扬，才说：“我知道，她在你心里，占了很重要的位置，可是——苏煜扬，我呢？这么多年，难道一切，都只是一场戏吗？你们男人总想着两全其美，你们可知道？你们所谓的两全其美，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是撕心裂肺？”她一口气说完所有的，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有些无力道：“我累了，想休息了，我们两个人都应该静一静，想一想，有很多东西，我们从一开始就回避了，可是现实有时候不得不逼着我们去面对，现在需要的，是两个人都静下来，想一想，不管未来如何，都该死地交给以后的冲动吧！”说着，她绕开久久回不过神的苏煜扬，走到床边，侧身一趟，拉过被子就将头蒙了起来。
她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即使，那个时候她还在乱七八糟地想着乱七八糟毫无条理的事，而最让她在意的，还是那个女人——连名字都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命运之线，牵扯着她，让她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遇见这个当初的自己。
郄国大都老丞相府虽然蓝擎天告老在家，不再当丞相，但是官威还在，加上皇上对他一生为朝廷的感激，即使换了新的丞相，却没有要求他将丞相府的牌匾摘下来，所以大都的人还是一直叫他老丞相。大都的百姓也都很敬重他，加上他的儿子媳妇儿全部为国捐躯，唯一的孙女还在三年前的那场大火中丧生，三年过去了，老人家一下子老了很多，当初风雨雷霆的老丞相已经敛去了一切锋芒，变得越发深沉。
老丞相府什么也没有变，依旧如四年前一样，似乎谁也不愿意去改变，就好像蓝珞还在，并没有成为皇后，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但所有人都明白，什么叫物是人非。
“爷爷——你在想什么呀？”一声甜甜的呼唤将老丞相的思绪拉了回来，老丞相侧头看向张开双手环着自己脖子的和当今皇上长得很像的孩子，微微笑道：“念宸呀——吃饱了吗？”他伸手将他拉到跟前，将他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念宸漆黑的眸子和皇上很像，可是，性格却更多受母亲的影响，看着虽然很冷淡，其实性子很活泼。他依然记得，皇上将孩子带来给他的时候的表情，那是三年来，他第一次看到皇上漆黑的眸子染上了色彩。
在他见到跟在皇上身后的孩子的时候，他就知道，一切都瞒不住了，这个孩子和这个男人是如此的相似，就像是这个男人小时候的翻版。
他来到他的面前，跟他说：“这是朕和，珞，儿，的孩子。”一字一句，如此清晰肯定。
他看着那个懵懂的孩子，热泪盈眶。
他是后来问念宸，才知道，郄韶宸滴血认亲了。所以才会如此肯定，他也感觉到了，念宸怕他！所以——不管他怎么问，念宸都不曾说出珞儿在哪儿，即使，郄韶宸跟他说，自己才是他的亲生父亲，念宸也只是强忍着眼泪，说：“父亲只有一个，但！绝对不是你！让娘亲怀着我在外流离的人，不配做我的父亲！”
他可以想象，郄韶宸那时候的表情，毕竟，郄韶宸，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没有人比他更能将痛苦藏得如此之深，身为帝王，是绝对不能将软弱示于人前的，他也是退出了官场，才有此觉悟，也终于明白，珞儿为何一心想要逃离那样的牢笼，她比他更早一点明白这一点，不愿深陷其中，嫁入帝王之家，是他这个爷爷害了她。
所以当初，她写给自己的信，说要去寻找属于自己的自由的时候，他没有想方设法地去阻止，只是默许，默默为她后面的事做隐瞒，即使这个人是当今的皇上。他亏欠她的太多了，让她失去了父母，也让她失去了幸福，所以，她说走的时候，他只是觉得松了一口气。
他却从来没有想过，会和自己的曾孙子再次遇到，更不会想到，是这样的场景。他也老了——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她一面，可是，能见到自己的曾孙子，是不是，也该知足了。
“爷爷——你在想什么呀？”念宸摇了摇又失神的老丞相，自从来到相府，看到娘亲的画像和跟娘亲一样品位的娘亲年轻时候的房间，他就知道——颜叔没有骗他，自己真的是颜叔的亲生儿子。可是，现在的父王，也很疼爱他，他赌气
，赌气自己的亲生爹爹不要母后，所以不管颜叔怎么问，他都不愿意将母后的任何消息透露出去。可是，母后的爷爷，他觉得亲近，打心眼儿喜欢，在祀国的时候，他没有爷爷，在这里，能有一个爷爷，他很开心，虽然苏老头来找过他，可是在得知他是颜叔的孩子后，他就毫无留恋地走了！
“没呢——在想念宸娘亲小时候，可没有念宸这般调皮。”老丞相笑着抚摸念宸的头，温柔地说道。
“额——娘亲小时候怎么样呀？”念宸瞪大眼睛问。
“珞儿小时候啊•••••••”
••••••••
珞儿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与现代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这样面对面的站着，而真正的自己，却是以另一副面孔面对。
蓝燕微微蹙眉看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虽然知道这个女子迟早会来找自己，因为她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好奇，却没想到，她会来得如此之快。
“你是谁——”珞儿静静地问，即使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可是心里闷着，就一直睡不着。
蓝燕低下头，表情不明，许久才淡淡地说：“将军说，我是蓝燕。”
“那你呢？一点意识也没有吗？你真的是蓝燕吗？”珞儿向前一步逼近她，让她不得不正面对着自己。
蓝燕脸色苍白了一下，有些无措道：“我真的不知道——”
许久，珞儿才淡淡叹了一口气，释然一笑：“嗯——逼你也没有用啊！是我自己太性急了。”说着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出帐篷，才出帐篷就看到匆匆朝这边跑来的苏煜扬，随即，她的心缩紧了一下，她什么也没说，绕开他，回自己的帐篷。现在的自己，在这里的地位很尴尬，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哪里才是可以安心的地方。为何，到了这里，她的身份依旧没有变，依旧和在现代的一样，尴尬••••••••她想大哭一场，狠狠地大哭一场，将四年来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可是，不可以，事情还没有让她崩溃到如此地步，她是蓝珞，却又和蓝珞不一样。
“楚——”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珞儿头也不回，淡淡地问：“什么事？”
苏煜扬顿了一下，微微叹了一口气，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有些倦意的脸，低声说：“留在这里三个月，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可是——最重要的原因不是她。”
珞儿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他是来解释这个。
“来我帐篷说吧。”他认真地看着她。
珞儿点了一下头，跟上他的脚步。
苏煜扬的帐篷其实也就是军事帐篷，这里摆放着祀国边境的战略地图，还有模拟地形的各种小土堆，旁边是军事议会书案。
珞儿跟着他进来，随意地找了个椅子坐下，等他后面的话。
“你看——这里是祀国，西淳国还有蛮国的交界，准确地说，是和郄国的交界。”苏煜扬停在大长桌旁，指着上面的小土堆说，小土堆上面插着三类小旗子，分别代表不同的国家。
珞儿看了一下小土堆的情况，祀国地势多林子，而西淳国地势平坦，很容易攻略，蛮国的地形复杂，她是见识过的，如果打起来，蛮国这边肯定会首先攻打西淳国，而祀国不会坐视不理，肯定会前去帮忙，所以蛮国现在还不敢有所行动，可是，这样僵持着，对哪个国家都不利，唯有速战速决，才能省时省事。而如果是西淳国和祀国一起攻打蛮国，对地形不熟悉的军士肯定会吃大亏！所以这一方也不敢有所行动，三军只能僵持。其实如果西淳国和祀国联手，胜算最大的在他们这一方，为何会什么行动也没有呢？
似乎在等她思考，苏煜扬久久不说话，以前他们一起带兵打仗的时候，两个人也是这般，给对方思考的机会，然后后面才将自己的想法或者原因说出来。
许久，珞儿才抬头，看向苏煜扬：“为何，停住了？”
苏煜扬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土丘的旁边很多的小石头，拿起旁边的代表郄国的小旗子插上，围着西淳国和祀国边境的一些地方都被插上了郄国的小旗子，珞儿看着微微一怔，脱口而出：“为何，郄国会有那么多的人围在两个边境？”
“你肯定是把丝兰部族给忘了！”苏煜扬轻声说道，“丝兰部族已经对郄国俯首称臣，所以，丝兰部族也算是郄国的一份子。”
“啊——那郄国的疆域不是很广阔吗？”虽然这里的通讯之类的并不发达，可是这些年和他一起带兵镇压霍乱，她还是知道丝兰部族的强大，这个部族虽然扩散不集中，无法和一个国家相提并论，可是，丝兰部族遍布大陆的很多地方，一旦他们联合起来，那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更何况，如今他们臣服郄国，那郄国一动，他们一定也不会甘于安静，到时候，两头夹击，反而是祀国和西淳国危险！
“你也发现了。”苏煜扬勾了勾唇角，指着蛮国和北面的丝兰部族：“蛮国和丝兰部族将西淳国和祀国还有郄国分隔开，如果打起来，郄国不会受到任何一点伤害，受到损失的是蛮国和丝兰部族。虽然不明白为何蛮国和丝兰部族为何如此为郄国卖命，可是有一点是可以知道的，如果我们两个国和丝兰蛮国打起来，郄国肯定会在后面参与尽力，如此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我们全部打败！而西面的丝兰部族也不会做事不管，他们会联合起来攻打西淳国的西面，这样西淳国就是背腹受敌了。而且——西淳国过往如今正为两皇子相争的事闹心，是没心思顾及这边的战场，西淳国带兵的将军是小公主顾青莲，她虽然巾帼不让须眉，可是女子毕竟有女子的局限，所以这场战争，西淳国可以说，并不带任何一点优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