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版 繁体版 六十九、绿茶

六十九、绿茶


奇品神医 宠妻成瘾,霸道机长请离婚 一朵红杏爬墙去 武道之破茧武神 星河战神 冥界猎鬼师 圣樱学院:王子的专属甜心 风月无关 梦回隋唐之我是李建成 孽子

六十九、绿茶

绿茶

小咖啡馆的包厢里终日亮着昏昏晕晕的灯,犹如有云的夜晚里隐晦的月亮,映着暧昧的影.。桌几上铺着手感柔软的棉质桌布,柔柔的折射着光,越发的显得一片静谧。内敛的光更衬出沈昱的脸棱角分明,眼角微微生长的几缕细纹,没有沧桑反添了几分成熟的意味。雪白的衬衣稍稍松了顶端的一枚扣子,深色的休闲西装在微热的包厢里被放置一旁。左腕上一块机械表,在这安静的仿佛凝固了似的空间里,轻微的发出“咔--咔”的走针声。

坐在另一端的宛若穿着件黑色吊带裙,肩上一袭刺绣的披肩,一根细细的白金链坠在锁骨间若隐若现,百无聊赖的翻动扑克牌的手指上,一枚玉米粒大小的钻石戒指,在这昏黄灯光下的斗室里也略显刺目。她身边一侧零零落落的摆着两三个小啤酒瓶,见了底的。扑克牌一张张的排开,掀开来一张,又掀开来一张,演算着财富,运程,爱情……宛若无聊的算了一圈又一圈,时不时空口喝下一大口酒。

沈昱微微皱了下眉头,面前一只仿越窑的杯子里,绿茶薄薄的腾起一阵水雾,他拿起杯子,轻轻的转,轻轻的转,茶水打着旋,叶子也打着旋,轻轻的抿一口,烫。

二楼上的包厢站了一半,一个个相同模样的小格子间,同样亮着昏黄的壁灯,同样挂着仿制的油画,同样的局促狭小。近门的一面是半壁的磨砂玻璃墙,看的见隐约的人影,另三壁的木板墙也并不隔音,突兀的便有了声响,隔壁不知什么人正在大声的喧哗行着酒令。二楼面北的一侧临着街,没有设包厢只放着几桌散座,整整一面墙的落地窗,窗外是一条街的高大梧桐,楼下面包坊的香味不时丝丝缕缕的挑逗着人的嗅觉。倘是阳光好的周末下午,沈昱与小林子也会带本有意思的书,叫两杯淡淡的绿茶,来这里消磨上半天。

宛若突然停止了对扑克牌的摆弄,抬起头直直的看着沈昱,目光里空荡荡的看不出情绪。沈昱被她盯的有些乱,慌忙间喝下一口茶,烫。沈昱暗自有些懊恼了,为什么要来呢,简直莫名其妙!门卫送来留给自己的便笺时,分明看的出是个女子的笔迹,又署了个故人来的名字,真是想不通会是谁,直到去赴约被侍应生领进包厢,这才看到原来是张宛若。他微微的怔了一下,随即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头,颇有些尴尬,心里道,怎么会是张宛若。

沈昱这辈子最爱的人无疑是小林子,结了婚后在家里小林子的话就是圣旨就是真理就是一句顶一万句 ,真真正正是“口含天宪”。而沈昱一辈子最不愿意见的人无疑就是张宛若,他也无法形容出张宛若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十年前与张宛若恩断义绝后,偶而与人说起这个名字,他也总是不耐烦的说,张宛若这个人,神经病!然而不幸的是十年前的沈昱很不幸的爱过这个神经病,这是沈昱一直避讳不已的,就算是小林子从别处听来一鳞半爪问起来,沈昱也还是那句话,再缠着问,沈昱就可怜兮兮的说自己是被人“始乱终弃”,逗的小林子哈哈大笑一场,这事也便就过去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么?”沈昱到底沉不住气,先开了口,语气硬硬得,带着些办公室里正襟危坐公事公办的腔调。话甫出口,沈昱便后悔了,看张宛若这一身的打扮,就知道不是自己这种中层小白领所能比拟的,这种资本家家庭出身的大小姐怎么会有事情来找他帮忙。宛若一直盯着沈昱的目光缓缓低下来,移向一旁,她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十年不见,一开口便是这句话么?

半年前的一天,宛若与已经不知是她第几任的男朋友分了手,十年来她那骄横任性的秉性丝毫没有任何的改变,当然,在她的美貌之下,在她的多金的家庭大背景下,众多的追求者是完全有理由忽略掉这个细节的。然而宛若的感情运道却总是不顺,美貌也救不了感情,金钱也救不了感情,这很奇怪,当然,这也很自然。张宛若毕竟不是一般的聪明,她总能看的透谁图她的貌,谁爱她的钱,多少年来身边换了无数的人,竟没一个是个知冷知热嘘寒问暖的人。宛若有些沮丧也有些郁闷,在公司里时不时的便暴躁的对着下属发脾气,站在二十几岁的尾巴上,她竟有了几分美人迟暮的悲哀。她向公司上层申请了半年的假期,很顺利的便获得了批准。

假期里面她就窝在家里,有时上上网写些矫情的博客文字,有时就看些弱智或不弱智的电视剧,然而有一天当宛若津津有味的看完一集正在风靡全国的室内情景喜剧,正准备换频道的时候,猛然的她就愣在了那里,世界一瞬间失去声响,画面定格为特写,只因为荧屏上出现了“助理文学师 沈昱”几个字,那一时间她又想起了沈昱这个人。随后的日子她开始动用一切关系去调查这个沈昱,她想知道,这个沈昱是不是十年前的那个人,她不相信自己十年前恨的咬牙切齿的那个沈昱十年后竟红透了小半个中国。不过,倘若真是他呢,倘若真是那个沈昱呢,突然间她很想见见他。想见见他。

沈昱被她问的有些窘,缓缓道:“那,你这些年,还好吧?”宛若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一只手抚着面颊,一只手轻轻摇晃着酒杯,啤酒的泡沫炸裂开又涌起新的泡沫来,周而复始,如同轮回。宛若一双眼睛依旧盯着沈昱看,目光柔和了下来,她问道,那你呢,很幸福吧。沈昱徐徐的说道,是的,我很幸福。他咀嚼着一片绿茶叶子,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流入腔腹里。狭小的空间里再次的陷入一片静寂,周遭的声响又凸现出来,醉酒的人大声的谈笑,侍应生抑扬顿挫的报着菜名。茶水里的叶子浮浮沉沉,啤酒中的泡沫生生灭灭,楼下的音响里放着哀婉的情歌。这萦绕起来的声响仿佛微微溶化了的冰淇凌,一丝丝地渗进来懒得吃又舍不得扔,就任它自然地变化。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纳兰的词真是绝妙的讽刺。

他说他很幸福!他竟然说他很幸福!宛若心中那团妒忌的火焰愈烧愈烈。离开十年之后,他愈来愈有名气,愈来愈有魅力,甚至十年光阴的蹉跎雕刻他都不曾苍老,现在他说他很幸福!他应该一直都郁郁寡欢的停留在十年之前恩断义绝的那一天,他应该喜出望外的在十年之后的今天来向自己摇尾乞怜。宛若恨恨的想。世界上永远都有这么一种人,他们太骄傲太自信,他们总以为他们想得到的就一定可以得到,所有人都可以挥之既去,招之既来。对于沈昱,宛若最初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现在沈昱只是淡淡地对她说,我很幸福。她突然地思想就空虚了下来,她所有的心计与机谋都显得蹩脚而可笑,宛若终于明白十年前裙下之臣的沈昱,如今已是君临天下的国王沈昱了。十年前丢弃那座荒山,十年后再度归来已是漫山金矿,而主人早换了别姓。于是除却自己,所有的人都是幸福的。宛若低头闷闷的喝了一大口酒。这在锦绣丛中放肆惯了的女孩子突然地就无所适从了,她发现她收服不了眼前的这个人,她控制不了这个局,她所设想的,一切都乱掉了。

宛若又端起满满的

一大杯酒。沈昱按住了她的刚刚抬起手腕,低声道,宛若!宛若缓缓抬起头,不提防间泪珠儿变簌簌地顺着脸颊向下落去,没有一丝的哽咽,这一情景犹如默片时代放映的电影。沈昱抿紧嘴唇,默然的盯着杯中浮沉的叶子。我不用你管!轮不到你来管我!你这算什么,算什么啊你!宛若一面哭一面抓起手边的扑克牌向沈昱用力的甩着扔着,一个用力甩手间连戒指也飞脱了手指。沈昱一面用手臂挡一面弯腰捡起那枚戒指,托在掌心,冰凉冰凉的映着一丝光,仿佛是一滴眼泪儿。扑克牌零落了一地,宛若伏在桌子上小声的哭,肩膀微微颤抖着,拖着哭腔喃喃自语着,只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是啊,这算什么呢,张宛若心机重重的布下这个局,等待着沈昱往下跳,而沈昱则仿佛一只警惕的猫,弓着腰身竖起尾巴,从头到尾每一根毛发每一块骨骼都充满了戒备。原来十年间谁都不曾宽恕谁,那么所谓的“相逢一笑泯恩仇”到底是谁在自欺欺人呢?骗的了谁呢?大概还是如胡兰成所说的,水仙已乘鲤鱼去,一夜芙蕖红泪多。

沈昱忆起三年前与小林子同游三峡,途经武汉之时,见汉水澄清汇入长江,却终不交融,沿汉口逶迤数里仍是清归清浊归浊。想到此处,沈昱心内决绝的道,今日与张宛若也当是清归清浊归浊!他起身披上外套,踱到宛若身旁,迟疑了一下,牵起她的手想把那戒指还她。宛若抬起头,面上的泪痕浅浅淡淡的纵横着,宛若望着他,他犹豫起来,这戒指到底原是哪只手指上的呢,于是只得将她的手掌握成一个拳。这时宛若猛的站起来,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沈昱!沈昱心内骇然,面上却淡漠的道,张小姐,请自重。宛若慢慢松开了手,沈昱忙两步退到门旁。宛若露出凄然的微笑,道,你干嘛这么躲着我,我又不会吃了你。沈昱一瞬间无语了,只为这是最初时她的话。那时他还是青涩少年,宛若骄横地昂着头对他说,你干嘛老躲着我,我又不会吃了你。时隔多年,今日她又这样说起,仿佛积了厚厚一层灰的旧箱子又被猛然的打开,扬起的尘埃呛得人只能连连后退。沈昱默然,只反手开了门转身便走,走了几步他停下来,回首望着宛若。道,你,保重……

木制的楼梯响起一阵“噔噔” 下楼脚步声,渐行渐远声渐消。此时宛若轻轻地冷笑了一声,心想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真是讽刺极了。她踱到方才沈昱的座椅旁,用手指擎起那只仿越窑的杯子,轻轻抿一口,那绿茶已没了一丝的热气,凉,透心的凉。

天几近完全的暗了下来,小林子不知哪儿去了还没回家,沈昱不禁有些焦灼了。厨房里小火炉上的紫砂壶里,煨着微微翻滚的绿茶,内有乾坤,不动声色。楼下有刚刚回来要上楼的左邻右舍,高声谈论着菜场上的价钱。沈昱想,明天要去菜场,大蟹也许有好的呢,小林子最爱吃了。这时楼下响起小林子调皮清脆的嗓音,沈猪啊,沈猪啊,快下来帮忙啦,我一个人拎不了这么多了啦!沈昱忙从阳台上探头望去,只见小林子正仰着头冲自己傻笑着,手里边大包小包的也看不清多少东西。嗬,居然还有一枝不知从哪儿偷折来的桃枝,花瓣儿粉艳粉艳的。

沈昱禁不住莞尔了,心道,真是淘气啊。他一面高声答应着,一面去穿鞋下楼。各楼各户零零落落的亮起灯来,空气里混杂着饭菜的香味,沈昱心想,这便是现世安稳的烟火人间啊。火炉上的紫砂壶蒸腾起阵阵的水雾,壶中绿茶的清香淡淡的蔓延,楼下小林子脆生生的声音轻轻回荡着:猪,猪,快点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