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版 繁体版 第三十六章 少奶奶出没,请注意!

第三十六章 少奶奶出没,请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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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少奶奶出没,请注意!

这两天明府上和下睦,一片安宁,不由得连许心湖都开始享受起这做少奶奶的乐趣:

每个人都对她千依百顺了,管事的开始主动向她汇报府中的大小事务了,夜里没有人偷偷赌博了,许大娘不再大动肝火了,就连嗜赌如命的病鬼都埋头勤工了,甚至最想要挑她这少奶奶毛病的万世大小姐都因为无是可生而太无聊地和傅小姐出城游玩去了……

——这种满足感,许心湖从未有过。

她甚至慢慢觉得傅七夕说的很对:她管制下的明府比明如许在时不知要好多少……哼哼哼哼……

“哼哼哼哼……”只要一想到这里,许心湖的面上就显露出难掩的痛快。

“嫂嫂,你在奸笑么?”

许心湖的愉悦被突如其来的一串银铃狠狠打断:原来在她想得出神的时候,万世不知怎么已跑到凉亭中来。

许心湖愣住片刻,才莫名其妙看着万世:“万世?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万世不屑回答这种问题。

“你不是和傅小姐出城了吗?”

“本来是的!”万世一提起这个就有些不满的情绪,“可惜嘉溱走到一半,又不肯去了。”

“为什么?”许心湖实在觉得这傅小姐阴晴不定,恐怕连万世都搞不定。

万世故作无奈地回答,“总之都是明大少的错。”

许心湖在听到那久违的名称的时候,手中的茶杯突然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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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点完每个侍女手中的一叠衣服,妙允点头示意,几个侍女便捧着衣服去往分配房。

妙允转身走到坐在门口休息的粗布麻衣的洗衣妇身旁,低身将一串钱放到她手里。

洗衣妇手里拿着钱,站起身来,仔细数了一下,然后从中卸下十文铜板,递给妙允:“你算错了。”

妙允笑了笑,将钱推给她:“姐姐的衣服洗的好,这是姐姐应得的。”

“你的钱我不要。”长梳就算变成洗衣妇,也不需要她的可怜。

“姐姐,收下吧,这是少奶奶的意思。”妙允温婉回答。

“少奶奶?”长梳有些迟疑。

“少奶奶这阵子重新编派了不少府里的事务,糊涂帐也少了许多,所以各院都涨了工钱,姐姐当然也是一样。”

长梳想了想,便将钱收下,意味深长地说道:“……少奶奶是个好人。”

妙允何尝不是这样想呢?

“妙允姐姐!妙允姐姐!”两人正在说话,从院内一路疾步而来一个侍女,劈头就道:“——总算找到你了!少奶奶在找你!”

“少奶奶急着见我?”妙允刚才出来的时候,少奶奶还在悠闲地乘凉,怎么现在……

“是啊!少奶奶急着叫我来寻你,啊!好像是和少爷有关——”

妙允一听到“少爷”两个字,整个人也有几分急切起来,于是转头向长梳草草道别,便快步随那侍女离开。

长梳手中拿着钱,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明府侧门外看着妙允渐渐缩小的背影许久,才终于默默地转身推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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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允快步向正堂走的时候,就见堂前进进出出许多管事,大家都急着去做什么似的。

这让妙允更加急切。步入正堂,妙允迎头刚见到许心湖,她刚想呼唤少奶奶,却连开口的机会都找不到:

只见正堂前的许心湖正在急如星火地向一个账房管事吩咐道:“这阵子的账目要按日分放好,申时之前一定要再复查一遍,绝对不可以有半点错漏。”

“是。”年迈的账房管事慢声应下。

许心湖于是又立刻转身对房院大娘说道:“西苑——”

那大娘急着抢功道:“少奶奶放心,西苑的一草一木,五天前都已经请了先生专门修剪过了,保证您看了满意!”

许心湖听后立刻更正道:“五天前修剪过,现在五天过去了,难免又生长出来坏了样子——不行,等下要再请先生修一下。”

“……呃,是。”大娘功劳没有抢到,还一边向堂外走一边郁闷地想着:明明刚刚修剪过,怎么还要再修剪?花草数目哪有长这么快的呢?

这位大娘刚出去,许大娘又脚步匆匆走进正堂。

见了许心湖,许大娘恭笑道:“少奶奶,你吩咐的食材都已经准备好了,两个扬州的厨子也请到了,哦还有,这个单子按您说的列出来,您看一下。”

“恩。”许心湖刚想拿过菜单看一眼,突然转头目视旁边不知站了多久的账房管事,立刻道,“账房先生怎么还在这里?”

“……啊……哦、是,小人告退。”账房先生被她这样一说,才恍然自己站在原地恍神了半天,趁自己没有忘记要做什么之前快步离开。

许心湖见到账房先生年迈恍神离开的样子,又嘱咐许大娘:“大娘等下告诉几个管事账房先生,多找两个先生帮这账房先生。”

“是。”许大娘应下后,转身离开。

这时许心湖才看到妙允已经站在堂侧,便快步上前:“妙允,你总算来了。”

“少奶奶这是?”妙允看了半天,只觉今天的少奶奶特别的积极……

“妙允你去东西各院,带领下人们在今晚之前务必将内外清整一遍,有你在我才放心。”

“少奶奶,”妙允有些疑惑,“昨日不是刚清理过吗?”

“昨天是昨天,今天风尘一吹自然又扑上尘土,一定要清理。”

“……是。”妙允虽然不明白,但也应下,却突然想到另一个重要的问题,“少奶奶,少爷……”

“‘少爷’?”许心湖被她问住。

“听姐妹说,少奶奶寻我来,是和少爷有关的事……”妙允不敢胡思乱想下去。

“啊…”许心湖一时结舌,这时她的步调才慢慢缓慢下来,看着妙允,“呃,对,是和他有关系没有错……”

妙允睁大眼睛看着许心湖。

“他……不是,是他们,”许心湖更正后用毫不在意的语气说道,“……那万世说他们今晚就会回来,我当然要把府里上下重新整顿一遍,好让他们看看谁管理的才是真的好!妙允你说对不对?”

妙允微笑着点点头:少爷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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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府今天出奇地忙,每个人都被许心湖感染地不得不火力全开,在外人看来,似是如临大敌。

转眼间,天已经黑了,明府上下一切就绪,众人总算得到片刻休息,但积极性莫名大爆发的少奶奶却还是闲不下来——那么许心湖这时到底又在忙什么呢?

房间里,妙允一个人坐在茶桌前,表情却有些木然。

突然,许心湖从屏风后面步出,身上穿着一件翠绿衫镶海棠裙角的罗裙,在妙允面前转了一圈,期待地问道:“好不好看?”

妙允眼前一亮,笑道:“好看。”

“是吗?”许心湖初听时开心得很,可仔细一想又轻轻皱眉,“……妙允,你不觉得晚上穿这种颜色有些沉闷吗?”

妙允不知如何作答:“少奶奶穿着就不一样了。”

“……恩,还是不要好了,我换一件。”许心湖说完又跑到屏风后面。

妙允于是静静等了一阵,这次少奶奶从屏风后面出来的时候,换上了一件大红丝袍,令许心湖看上去多了几分妖娆。

“这件好不好看?”许心湖又在她面前转了一圈。

妙允连连点头,认真道:“好看。”

“真的吗?”许心湖笑道,“我也这样觉得。”转念一想,许心湖又突然皱眉。

“少奶奶不满意吗?”妙允看出她的转变。

“这件好是好,但是太艳丽了吧?”许心湖像是说给妙允听,却更像是自言自语,“我穿成这样的话,不是一眼就被人看出来是特意的吗?算了算了,还是不要了。”

许心湖又回到屏风后面换衣服的空档,妙允侧望见自己在铜镜前的纤细模样,十足一个平凡的侍女模样,便似有感慨地隔屏说道:“少奶奶穿什么都好看。”

“人要衣装嘛。”屏风后的许心湖随意说着,却突然生出一个主意,便侧露出头,示意妙允道,“——要不要试试看?”

妙允先是愣住,然后连连摇头:“这怎么可以?妙允不可以!”

许心湖笑地很邪恶:“怎么会不可以?”

……

主次换过后,许心湖终于体会到妙允在等待时的心情,有些无奈,更有些无聊,“妙允,换好了吗?”

“好……好了……”屏风后的人有些迟疑。

“出来啊。”许心湖期待满满。

“恩……”伴着有些担惊受怕的回应,从屏风后面缓缓害羞地步出一个淡紫绸缎的人来。

许心湖抬头看着这个人的瞬间,眼神都挪移不开:淡淡的妆容,淡淡的眼神,一身淡淡紫色的修身长丝裙,白皙笔直的长颈,纤细如柳的腰肢,微微席地的后摆……

“哇……”许心湖都看呆了。

被许心湖这样看着,妙允分外羞涩,“少奶奶……”

“哇,哇,哇……”许心湖仔细端详许久,赞叹地道,“蟾宫嫦娥也不过如此了……这根本就是画中仙子啊……连我都要被你迷倒了……”

许心湖越说,妙允就越羞赧,表情也越来越不自在。

“我……我马上换掉……”妙允终于打了退堂鼓,正要转身,却被许心湖拦下:

“不要换,这件根本就是为你量身定做般,”于是许心湖做了一个决定,“就送给你吧。”

“少奶奶?”妙允惊讶地看着许心湖。

“太美了,”许心湖感叹地说道,“哇,如果妙允你穿给最喜欢的人看的话,他一定此生非你不娶……”突然,许心湖恍然想起妙允喜欢的那一位仁兄的样子,随即转口道,“……当然,有些人就算了吧。”

妙允被她这样说的时候,面容早已无胭而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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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心湖身着锦蓝丝裙,臂环绣着素荷的席地青纱,独自坐在凉亭中品茶赏月……当然,除了她那别扭的神态:明明看似是在赏月,却偏偏双眼一直在不远处的庭廊间游移。

望了半天庭廊都不见有人来,许心湖于是微微叹了口气,提起茶杯想要喝茶。

“唔…”茶到嘴边,她才猛然发现,这杯茶早就凉透了。

喝到凉茶,终于令许心湖的不耐烦爆发出来:

“不是说酉时到吗?半个时辰都……”

气急败坏地站起身来,许心湖一个人在亭中踱来踱去,但又发现没什么作用,于是又坐下等。

许心湖百无聊赖,手拖着两腮渐渐疲倦。

……

打了几下瞌睡,她似乎再也没有耐心,泄气地独自走出凉亭准备回房。

这一路上,她一边打着阿欠,一边自言自语地埋怨着什么:“说了酉时,现在都这么晚了,一点都不守时,真够讨厌的……”

说着说着,想着想着,她就在经过湖心畔的时候停下了:湖心畔的湖心亭外桥栏上好像倚着一个人影。

——这个时候,四下无人,明如许又不在……不会是鬼吧?

许心湖想到这里,突然心中怕怕。

但是她在院外仔细驻足看着那个人影——啊,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啊,真是越看越眼熟啊……总觉得很熟悉的样子……

——恩?

——不会吧?!

“明如许?!”

许心湖发现的时候,自己的双脚早已经越界站在了通向湖心亭子的木桥一端。

听到身侧的惊呼,桥栏边的人转过头来看她,而且这个人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表情和语气中都带着一丝玩味:

“娘子,好久不见。”

许心湖呆呆地看着这个对着自己笑的人,然后就呆住了:她只是不知道,这些天没有见过面,再相见时的眼前的这个人这样死性不改的顽劣表情,居然她看在眼里时……一点都不觉得讨厌了……

“你……你为什么……”此刻她连完整的意思都不能表达。

这个身着黑色长衫的男子慢慢地向她走过来,他脚下的桥板每被压地发出一声,她的心率就紊乱一次。

当这个人走到她面前时,她还是一动不动地怔住看着他,似乎还不能接受他突然出现的事实。

然后,他就笑了,只有这么近的距离,她才将他看得清楚: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只有这么近的距离,她才能听的到他那足以拨乱人心的声音,“听下人说,这段日子都是娘子在操持。”

“啊,我……”许心湖打算拿来羞辱他的话,此刻在他面前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吞吐中,她只找到一句话,“我反正是闲着,所以就——”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对面的人突然说道:

“这几天,只要想起娘子,就很开心——”

——这……这是夸赞吗?

许心湖眼睁睁地抬头看着他,似乎完全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只听他淡淡地接着补充完上面的那句话:

“——因为很可笑。”

“可笑?!”许心湖有种被耍的感觉。

突然明如许轻轻伸出手去牵起许心湖的手。

许心湖被他的动作吓到——又要耍她吗?

她正想挣脱,却发现他的眼神比此刻映在他面上的月光还要温柔:

“恩,已经不习惯没有娘子在身边。”

许心湖的手被他轻轻牵着,而她的眼睛也最终忘记离开他的视线:

——这……这算什么意思?!

明如许轻笑着,毫无预兆地双臂一环将她整个拥在怀里,在她呆楞无比的时候,在她耳边轻轻附着说道:

“在一起吧。”

许心湖在听这几个字的那一刻,心跳突然定格——

“不然就真的在一起吧。”

许心湖说不出话来。

“好不好?”

许心湖依然说不出来。

“——不愿意么?”

许心湖还是说不出话来——不是她被吓到说不出话来,而是她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唔……”无论她如何努力开口,这都是她唯一生挤出的回答。

“不说话……看来你并不像我这样想。”

“唔!”她急切万分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才发出这一个声音。

“好,我明白了。”他最后这句话语气是冷的。

——“你不明白!!!”

许心湖“噌”地一声立起大呼一声。

大呼一声后,许心湖这才看清楚自己并不是在湖心畔,而是仍然身在凉亭里,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已经满头是汗,心也砰砰砰跳个不停。

“这是什么混账梦……”这就是许心湖清醒后对这个梦的唯一评论。

到底又过了多长时间,她并不知道,只是这一次终于有人影向亭中走来。

看见来人,她整个精神:“妙允,他们回来了?”

妙允却更在意许心湖有些苍白的脸色:“少奶奶,你脸色很差,没事吧?”

“我没事,他们是不是回来了?”

“是……”妙允回答归回答,眼神却有些抱歉。

“那,”许心湖立刻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重新摆出一副气势凌人的模样,“那你立刻吩咐下去,准备晚宴,你就说我随后才到。”

“少奶奶,晚宴还是不要了……”妙允面色不安地看着许心湖。

“为什么?”许心湖不明白。

“少爷他……”妙允不知怎么说。

“怎么了?”许心湖更加不明白。

“少爷人现在人在傅府,已经用过晚膳了。”

“傅府?”许心湖乍听之下,有种莫名地失落,但突然,又觉得好笑,“他和那个花花公子就这么要好吗?几天不见都要直奔那里哦?”

但妙允却不像她这样觉得好笑,带着一丝不安,妙允说道:“傅公子并不在府上。”

许心湖此时很茫然:“那他?”

“今晚傅府设宴为少爷接风,作东的是傅小姐。”妙允说完的时候,仔细看着少奶奶表情的变化。

但少奶奶却一点表情的变化都没有。

“听回来的车夫说,少爷听说傅小姐玉佩碎了不肯出门,便一回来就去找傅小姐,还将自己身上一块模样相似的玉佩送给傅小姐。傅小姐想要感谢少爷,就留少爷赴晚宴了。”

“哦,是吗?”少奶奶听后,便随意地

笑了,“呼~这样真是太好了,我正打算回房休息,不用担心要和他碰面了,哈,好,我们回去吧。”

“是。”妙允见少奶奶并未动怒,反而很理解很惬意地回应着,便放下心来,转身引路前行。

可惜妙允只是没有注意到,许心湖说的虽然惬意自然,但心中却一阵堵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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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早,许心湖整个人无精打采,虽然妙允没有问,但也不难看出少奶奶昨夜很晚才睡。

“昨晚……”许心湖似乎想问什么,不过还是没有说完。

妙允听出少奶奶话里的意思,便铺平床第边回答:“昨晚亥时半刻,总管才送少爷回来。少爷回来的时候,问起少奶奶,妙允知道少奶奶已经休息,本想来请少奶奶,后来少爷说不用打扰少奶奶,便作罢了。”

“那,白先生没有来吗?”许心湖有点想念小白。

“没有见过先生。”妙允说到这里,也是有些遗憾。

“亏我还为他请了城里最好的扬州厨子。”许心湖埋怨。

妙允笑笑,不再说话。

许心湖用早膳的时候,看着满桌子美味菜肴,却是手搭在腮边,仍然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妙允在旁看了,不免有些紧张:“少奶奶,这些菜是不是不合胃口?”

“都没有吃,怎么知道合不合?”许心湖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态。

妙允却被这句话讲得不再开口。

许心湖在简短的沉默回应中似乎注意到自己的态度问题,于是转头对妙允说:“妙允,我无心的,不是责怪你。”

“少奶奶是不是不舒服?妙允去寻陆大夫来吧。”妙允还是有点担心。

“是不太舒服,”许心湖索性放下筷子,偷偷看了看周围站着准备服侍的侍女和家丁,然后将妙允拉到身旁用手掩口对立着的妙允悄声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妙允果然紧张起来,却不知要怎么应对,只得学着许心湖的声音悄悄问道:“难怪少奶奶今日胃口这样差,我还是马上去寻陆大夫来吧。”

“不是啊,”许心湖拉回妙允,缓缓将一只手覆在心口上,“这里不舒服,很不舒服。”

“啊!”妙允更加紧张,“心口病痛可大可小,万万拖不得!”

“不是的……”许心湖仔细说着,“很堵塞,明明很饿,但是吃不下,脑袋里面乱成一团,就是……就是什么都不想做。”

“是不是少奶奶昨日操劳过度?”

“我的身体很健康啊。”许心湖否认。

“那,少奶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感觉?”

“昨晚,”许心湖回想着,很肯定地说,“从昨晚在凉亭听到你说……”突然,她就怔住不讲。

妙允却没有听清楚,发现此刻许心湖面色有些不对,便问:“少奶奶你怎么了?”

许心湖似乎突然想通什么,面上颜色一下青一下白,然后突然举起筷子:“恩,突然感觉……完全好了!”

不多时,许心湖也渐渐发现堂内众人看着自己狼吞虎咽时的尴尬。

看在眼里,妙允不但不觉得少奶奶好了,反而觉得她更不对劲了——虽然胃口大开,但面色却还是很难看,好像在掩饰什么。

这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堂内,哦不,这个身影后面还跟着一个更熟悉的身影——

“少奶奶。”

一如往昔的沉稳简练的请安,明总管作揖弯身。

“明总管!”许心湖眼前一亮,在看到他的瞬间突然心情大好。

“还有我啊,嫂嫂!”明总管身后的小姑娘俏皮地跳出来。

“呃,万世。”许心湖的心情又瞬间平复。

“昨夜本想向少奶奶请安,不巧少奶奶已经休息,所以没有打扰,请少奶奶原谅。”明总管认错道。

“啊…没有关系,昨天我大概是忙忘记了你们要回来……”许心湖只能给自己找理由。

“恩?是吗?”万世可是有一些不同意见想要发表,“怎么我昨夜听妙允说有人又忙着清理府里,又忙着四处请厨子,又忙着挑选衣服,更在凉亭里等别人等到很晚啊……”

许心湖面带微笑回答到:“清理府内那是恰逢月底所以例行公事,请厨子是因为突然想换换扬州口味,挑选衣服那是因为凤绛绣新送过来一批刚出的丝绸长衫款式,至于凉亭赏月那不过是无聊的消遣罢了。”

万世听后,笑了笑,绕到许心湖身旁,若有所指地说:“哦原来如此啊,如果不然,我还要为嫂嫂大费周章等待明大少他们回来却等到隔壁去而替嫂嫂担心生气甚至会不会菜饭不思呢。”

“万世妹妹多虑了,你看这些佳肴,就知道我胃口有多好。”

“说的也是。”万世点点头,“那妹妹就放心了,镜少爷,拿出来吧。”

拿出来?

明总管于是从袖中拿出一张金色的帖子,交给许心湖。

许心湖打开一看,有些愣住:原来这个帖子是以傅七夕和傅嘉溱兄妹的名义,邀请她今晚去得月楼参加专门为明如许举办的接风之家宴。

——为什么?为什么又来?昨夜还不够吗?偏偏又要以这对兄妹的名义来举行接风晚宴是什么意思?自己明明就是明如许的妻子,却还在被邀请的名单之列,这又是什么意思?……你们到底要搞到什么地步……

脑中澎湃,但许心湖面上依然微笑:“既然邀请我,我当然会到。”

此时堂上众人,只有万世的表情是最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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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的得月楼,金碧辉煌的大厅中,满坐着城中的达官贵人和他们的家眷,有的甚至把自己的五六个女儿也全都带来,还说什么都要一一仔细介绍给明如许认识,让人实在不解——不,应该说最不解的是许心湖。不过看她们呆呆地看着自己身旁忙着和人打招呼的明如许的样子,她大概就知道为什么了。

宴席中,傅嘉溱虽然是作东,却还是低着头吃东西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所以虽然是同席,她的角落那里还是阴沉无比,仿佛另外一个世界。许心湖边看边想,她这样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为什么可以和万世那样胡闹的姑娘合得来?又为什么可以令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明如许一回到城里哪里都不去就先去给她送玉佩呢?她又为什么每天都只穿黑色的衣衫,既不想和人讲话也不想对人微笑呢?……想着想着,许心湖突然发现傅嘉溱发现自己在看她,也正看着自己,这让她很尴尬,只有默默地微笑一下,然后移开眼神。

酒席过半,大家的注意力渐渐转移到傅七夕身上,因为傅七夕突然又想起前几天那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一边喝酒一边遗憾地陈述那悲伤的心情——偏偏许心湖觉得他是在胡说八道,只因为他一边这样展示自己的悲伤的时候,一边左拥右抱两个美丽的姑娘。

酒席快要完毕的时候,众座换上茶点和珍果,连厅中的灯火都暗了一些,偌大的大厅顿时显得雅致许多。一旁侍酒的妙允这时也站回到许心湖身后,而一直在万世身后的明总管这时也回到明如许身边。

许心湖和大家一样,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时,只见傅七夕和一位富商对了下眼神,那位富商便站到厅中台上,说道:“今日为了给明少爷接风,我等也十分尽兴。酒足饭饱之际,就让老夫之五女泉儿为各位送上一曲弦音,以助此刻明月雅兴。”

“好啊好啊!”傅七夕第一个赞成,“一直听闻贾叔父有一位三岁成曲、起音曾经令京都第一乐师哭泣的泉儿姑娘,无缘相见,今日千载难逢,明兄,你说是不是?”

明如许饶有兴致地回答:“不错。”

见明如许都感兴趣了,富商开心不已,遂将女儿引到台上弦琴处,又偷偷叮嘱几句,女儿便抬头偷偷看了一眼明如许的方向,然后脸一红,轻轻点头应了。父亲这才走下台去,那泉儿姑娘便稍显紧张地在众目之下缓缓地坐到琴前,双手轻搭弦上。

泉儿并未直接开始弹奏,而是杏目轻提,看了一眼座中的明如许,明如许收到眼神,以一个微笑回应,泉儿这才轻轻低首,弹奏起来。

“这根本是在说‘我是为你而奏’的吧?需要这么明显吗?还是当我们都透明呢?”许心湖面上微笑,心中却翻江倒海。

泉儿仙音乍起,果然名不虚传,许心湖这样从小学到大的人,都不得不承认,她的手指拿捏弦音与众不同,有一种清幽隐泉静静流过的感觉,仿佛是在人的心上弹奏……

在这样厉害的人物面前,许心湖都有些陶醉起来,再看身旁的明如许,这家伙的眼神完全都定在泉儿的身上,根本就没有再离开过……那一瞬间,许心湖的心口又有种堵塞感。

琴声悠扬,绕梁不绝,即便泉儿的细手早已收回去,众人也还是默默不语,只陶醉在其中。

“明少爷,小女弹奏您可满意?”富商整曲都在看明如许仔细看着泉儿的欣赏表情,自然是把握十足。

“令嫒不止人生的娇俏,不想弹奏起来更是迷倒众生。”明如许回答。

——照许心湖看,应该是迷倒他明如许了才对。

“既然明少爷喜欢,那不如就让小女多多过府陪伴在侧为少爷解闷,如何?”富商见有戏,便暗示明如许道。

泉儿站在富商身后不言不语,面上早已绯红,还隐忍着开心。

“啊,少奶奶,莫要误会,老夫并非有其他意思……”富商突然转身向许心湖。

许心湖知道了他们这种不算秘密的秘密,还能怎么办呢?

只见许心湖故意笑地很善意,连声音都放柔和了:“怎么会呢?贾老爷多虑了,相公平日也爱听曲子,事多务繁,如果能时常听到贾小姐这样的天外弦音,当然是再好不过了,是不是啊相公?”

“娘子真是明事理。”明如许倒回答地干脆。

“这么说,明少爷是答应了?”富商眼见成功,激动道。

“如此珠玉,弃之可惜。”说这话的时候,明如许笑看着泉儿,每个人都看在眼里,有些人欣喜若狂,有些人则是气得快要发狂……,明如许立起,走到台前,低头看了看琴,继续说道,“但在我身边,已然有这样的珠玉:自小跟从名师学琴,也是难得能够听得到一次,甚至从不曾在人前为人弹奏。即便是我,她若不肯,恐怕也不会为我弹奏。”

“连明兄都不给面子,这样的女子世间恐怕不多吧?”傅七夕添油加醋道。

“是啊,是不多。”明如许转过身来,看向许心湖的方向。

——不是吧?!

许心湖突然被他的话吓到:难道……难道要设计她吗?……为什么她必须要在这里为他弹奏?即便他说的都没有错……

说着说着,明如许慢慢走到许心湖面前,“娘子觉得呢?她会为我在这里弹奏吗?”

许心湖一时被问住:她很想讲一定不会,但是偏偏心在此时一直跳个不停,仿佛跃跃欲试般……

“我……”许心湖缓缓站起,才刚开口想说出剩下的几个字“可以弹,但不是为谁”,却突然听到明如许目光扫到自己后面的位置:

“妙允,愿意奏一曲么?”

许心湖脑中轰然,猛地转头看着身后的妙允,只见妙允和自己的表情一样的错愕——

“少爷……?”

突然间,厅中所有人都看向明少奶奶身后毫不起眼的侍女,每个人都议论纷纷,而妙允更是不知应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是妙允?他说的人……是妙允?!”许心湖脑中混乱无比。

妙允看出许心湖错乱的眼神,自己何尝不是一样,她随即看向明如许:“少爷,妙允难登大雅……”

“既然是明少爷指点的人,你便去吧。”富商现在记恨多过比试,既然叫她这样一个侍女来和自己的宝贝女儿对比,他又怎么能就这样放过她呢?

“少奶奶……我……”妙允的眼神在向许心湖求救。

许心湖定了定神,有些不安地看着妙允。

“弹奏便是了,像以前一样。”明如许看着妙允笑道。

——像以前一样?!以前?莫非是妙允所说的那次被长梳整的事……

妙允在明如许的这句话中表情渐渐平和下来,转头对许心湖说:“少奶奶,妙允请辞一会。”

在众人瞩目中,一身侍女服装轻妆淡容的妙允迟疑地一步步走到台上。当她向下看去的时候,发现众人都在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有些投来的目光更是比利剑还要寒冷……

“你为什么这样对妙允?她做错什么了吗?”许心湖和明如许坐下后,突然生气地质问他。

明如许听后,只是笑笑,转头对她说:“娘子终于主动和我说话了。”

“你认真一点回答我。”

“我只想认真一点听曲子。”说完,明如许笑笑地又把目光投降有些怯场的妙允身上。

——这家伙……

妙允迟迟没有开始,众人都跟着着急,有些人也开始不耐烦起来。

“她怎么还不开始啊?是不是根本就不会啊?”左侧的女子讪笑。

“哎呀,我看就是不会,说不定啊,她是得罪了明大少了,呵呵,看着她出丑。”右侧的女子也是篾笑。

“嘘……”突然两个女子的唇被两只手指轻轻碰住,两个女子于是乖乖地倒在两人中间的傅七夕怀里。

妙允紧张地两只手都在抖,这样的情况,无论谁都看得出她根本弹奏不了……

此刻,妙允终于快要放弃,于是愁眉不展地抬起头来看向明如许,希望少爷可以作罢——就在她看向少爷的时候,发现少爷只是朝着她笑了笑,然后就慢慢地把自己的双目闭上靠在座椅上,仿佛不再理会她了。

妙允一怔。

许心湖见到这一幕,几乎要气炸了,正要怒斥他的混账做法,却突然听到众人又低声议论起什么来,再转头去看时,许心湖也是愣住:怎么……妙允竟然双目闭合,用两只细手触摸起面前的琴来……那表情……完全就像明如许……

“……不会吧?”傅七夕突然兴致盎然起来。

……

在众人不相信的目光中,台上的柔指终于拨弄出了声响——柔静,悠远,渐渐接近,然后轻轻在颤抖,就像两岸青山间略过的一叶扁舟,不忍打扰这片青山绿水间的安宁,于是轻轻拨动心弦……

轻舟划过,水波只缓缓地扩散开来,侧望江中,隐隐可以发现随着小舟一路漂泊而来的小鱼们,各个摇头摆尾,好不自在……

不久,月吊江中,小舟就停泊在静静的水面上,船夫十分劳累,就着热炉的暖意熟睡着;这时望见头顶明月,客人慢步轻移,拿着琴来到船头,在明月下缓缓奏起一颗弦、两颗弦、三颗弦……

月近了,人时而望着水中月,时而望着天上月,在这宁静的夜里,对着这天地间唯一能够听得懂自己琴声的知己,怀满诚意地弹奏……

……

许心湖终于想起这个曲子的名字,“……《月华收-四段章》。”

许心湖再看向闭目弹奏的妙允时,眼神中出现了从未有过的陌生感。

许心湖再去注意的时候,发现每个听曲子的人都用一种仿佛身临其境一样的神态去看着妙允,仿佛每个人都是那场知己相逢的旁观者般,仿佛每个人都在怜惜那以月为友的客人,更仿佛想帮这客人问一问明月,可曾听得出这奏琴人的感伤和真诚……

她再转头看明如许的时候,发现明如许早已睁开眼睛,和之前一样还是定睛看着台上的人,不过这一次不一样的是……他的目光很柔和,仿佛比曲子里的月光还要柔和……

许心湖这时才明白:原来这个女子喜欢自己的少爷,并不是像她许心湖一直所想的那样盲目和肤浅……妙允心中的那轮明月,真的就一直都在她许心湖的身旁。

许心湖不知不觉将绣拳紧握,心中生出一种难以平复的难受:妙允弹奏的曲子《月华收》,是她根本不曾领悟的境界,即便从前听说过这曲子,她也没有想到,江南有人当真可以弹奏出第四段……然后,她必须承认,自恃奏琴最好的自己,和她比起来简直是千里之差。

突然许心湖看着妙允,心中生出一个可能不会有答案的问题:这个陌生的妙允,到底是谁?

……

全曲弹奏完毕,妙允缓缓睁开眼睛,她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一直没有移开眼神的明如许。

两人的对视平和而宁静,那一刻,许心湖陡然觉得在这个地方,任何除了两个人之外的人都是多余的……

许久,富商才走上前来对明如许说:“原来府上卧虎藏龙,今夜老夫真是大开眼界啊。”

众人也是全数赞同地应和。

“我和贾老爷一样,也是大开眼界。”明如许笑道。

“少奶奶……

”妙允已经走回到许心湖的身边,却发现许心湖看着自己的样子有些呆。

许心湖纵有千言万语,都还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她只是勉强地笑了笑,“妙允……你好棒……”

“少奶奶过奖了。”妙允被少奶奶夸赞,很是开心。

“不,真的很棒。”许心湖有些黯然。

一时间,座中每个人都开始讨论起妙允来,这让妙允有些不自在。

突然,傅七夕立起站到台前道:“诸位在这样下去,今晚的风采岂不全被妙允姑娘抢走了?”

“那又如何了?”明如许似乎嗅出他有出好戏要上演。

“当然是不让人专美于前,既然有琴,当然不能没有棋,下棋虽然没有弹琴那么情意绵绵,但是,有才有貌,棋又下得好不是就很难得了吗?”傅七夕极力宣传道。

“话是没错,不知傅少爷属意的人是?”富商好奇地问道。

说话间,傅七夕突然在人群中搭了一个人的细肩,说道:“那,就是她了!”

众人一看,皆是大笑:“那不就是傅小姐吗?”

“我妹妹十三岁起,师从高人,不要说我夸张,连明老爷都要忌讳三分。”傅七夕说着,示意下人在席间摆开棋桌,青玉棋盘上桌,说话间就准备开始了。

众人被傅七夕这么一说,倒把胃口刁足,只差亲眼目睹了,于是都离开座位聚集到厅堂中央的棋桌前——

“我不想下棋。”

简单五个字,却把傅七夕的全盘演说气势打破。

“不要这样啊,妹妹,下一局让他们看看嘛。”傅七夕劝说道。

“不想。”傅嘉溱完全不给自己哥哥面子,只是冷冷回了两个字。

“喂,”傅七夕偷偷凑到傅嘉溱耳边,“给点面子啊,哥哥话都说出来了……”

傅嘉溱没有反应。

许心湖站在一边,也觉得这千金小姐脾气真的很夸张,自己决定的事,就谁的帐都不买了——

“就让他威风一下吧。”明如许突然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傅七夕心领神会,看向妹妹。

傅嘉溱看看明如许,然后看着棋盘说道:“就一局吧。”

众人听到她答应下棋,突然兴致大来,都要亲眼看看这个能让城里出名的棋痴明老爷也怕怕的千金小姐的棋艺究竟如何了得。

傅嘉溱坐下后,抬头看向明如许。

明如许只是摇摇头,笑道:“我心中有一个更适合与你对弈的人选。”

许心湖这时在一边默默站着,心中又在嘀嘀咕咕:这个千金小姐脾气这么古怪,谁的帐都不买,却偏偏只要明如许说一句话她就照做……这是什么意思?……因为是儿时的玩伴感情好吗?……还是……

她还没有想出结论,就听明如许问起傅七夕:

“傅兄,我和我的总管两人的棋艺你是见过的,谁比较好?”

“当然是明总管。”傅七夕毫不犹豫。

——不是吧……现在要把明总管推出去了又??

“那么总管和我父亲的棋艺,谁又比较好?”明如许又问。

“当然是明老爷。”傅七夕还是不犹豫。

——他话里的意思,总不能请明老爷来吧?

“这里有一个人,曾与我父亲下过一夜棋,却始终有让于我父亲。”明如许的笑容很有内容。

“哦~~”傅七夕知道正菜就要来了,于是煽风点火道,“居然可以让明老爷的棋,如此厉害的人倒真难得一见。”

“傅大少,你不是常常都见到吗?”万世明白明如许在说谁,于是突然跳出来俏皮地跑到一个还有点不明所以的人身边,向大家介绍道:“——就是我这位嫂嫂啊!”

——恩?

——恩恩?

——恩恩恩????

许心湖看到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的情景,突然有种被陷害的感觉:“没搞错吧……?”

“当然没有了,嫂嫂好厉害的,嫂嫂之前和镜少也比试过,镜少还输给嫂嫂了,是不是?”万世把话丢给明总管。

明总管只是据实回答:“是。”

众人听了一阵哗然。

“但那明明是……”不等许心湖解释,万世已经把她拉到棋桌前面对傅嘉溱坐下了。

当许心湖再去看对面傅嘉溱的表情时,发现一身黑衣的傅嘉溱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有一种未知的敌意。虽然许心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她有种不安,而伴随着这种不安,傅嘉溱的手指已经触摸到手边盒子里的黑色棋子了……

傅嘉溱的攻势从第一步起就很凌厉,那感觉似乎想要立刻要她缴械投降,更像是在暗示她自己是绝对有把握赢的。这一波一波的虎口逃生也果然令许心湖渐渐有些泄气,反正她是被推出来的,也没有想要赢她的欲望,更加明白这一步步紧逼的棋艺对她来说有多么明显的敌意……

众人看在眼里,都纷纷说还是傅小姐更胜一筹,这时旁边一个少爷突然纳闷地说:“傅兄,傅小姐的棋艺果然了得,不过我总看着眼熟,好像是……”当他看到站在许心湖身旁默默看棋的那个人时,恍然大悟,“这几招好像和明兄用的差不多啊!”

许心湖听到这里,抬头看向那个说话的少爷。

傅七夕笑笑,没有答,反倒是万世大声回道:“这是当然的啊!嘉溱的棋都是明大少教的啊!”

许心湖悬在半空的手抖了一下。

“原来教傅小姐下棋的是明少爷啊!难怪招式如此犀利,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啊……”众人开始议论纷纷,仿佛所有人在这一刻都瞬间一面倒向傅嘉溱的阵营。

接下来的这半刻时间,对许心湖来说很漫长:她的棋时而放错位置,时而忘记自己下一招是什么,却总是不小心地记住傅嘉溱下的每一步棋,甚至傅嘉溱每下一步棋,她的脑海里就会莫名其妙地浮现出和自己一样坐在傅嘉溱对面的那个人突然说着:你这步棋很好……

许心湖脑中乱成一团,连棋子都拿不稳了。

傅嘉溱看了看许心湖,知道她开始乱下,但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继续下自己的部分。

终于,傅嘉溱没有再看到许心湖的白子出现在棋盘里。

在众人的注目中,许心湖忽然长出一口气,舒畅地笑对傅嘉溱说:“哈哈,我认输了,傅小姐果然名师出高徒。”

“承让。”傅嘉溱漠漠地看着她,然后回答了两个字。

“哎呀~傅小姐实在是厉害!”

“原来棋艺是明少爷教的!”

“是啊是啊~好厉害啊!”……

许心湖站起离开那个座位后,才缓缓舒解了那莫名越来越难以负荷的压力。

在她长出一口气的时候,明如许来到她的面前。

她虽然此刻心情复杂无比,但面上还是继续保持一个少奶奶对相公应该有的微笑。

明如许看着她,笑了笑,只是索然无味地说:

“我还以为你会赢。”

许心湖的微笑顿时僵硬。

然后继续笑着,转身向傅嘉溱去了。

当许心湖看到傅嘉溱看着明如许的眼神时,她突然就明白刚才这位小姐对着自己的时候那种充满敌意的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了——原来喜欢明如许的人不止妙允一个。

那个人刚才那调笑的态度,她听得出那里面的失望。

瞬间,许心湖连个勉强的笑容都装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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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这几天里,明府上下最劳心劳力的人应该就是妙允了。

白天她要侍奉少奶奶,晚上除了要帮忙各院清点杂物,下人姐妹事无大小全来找她还时不时有人向她大献殷勤,另外,她还要时常去少爷书房前的庭廊中为少爷读书抚琴。

不过这些应该都是劳力,那么劳心又是指什么呢?

话说自从上次从得月楼回来后,少奶奶就很奇怪:

比如,四天前凤绛绣的小掌柜送来了一批秋天打算推出的珍贵丝绸样料请她先挑选喜欢的好做成衣服送来,小掌柜和平时一样一见到少奶奶就嘻嘻哈哈的,少奶奶也和平时一样开心地挑选;但是这一天少奶奶没有像以前一样一直说这个面料不好那个触感不好,而是小掌柜给少奶奶看哪一个,少奶奶都说好,就连妙允和小掌柜都知道的少奶奶一直最讨厌的红底黄纹花图案的缎子,少奶奶也只看一眼就说真好看好喜欢……到昨天小掌柜来送衣服的时候,少奶奶一看到那个红底黄纹花缎子做成的衣服,却责怪小掌柜怎么把自己最讨厌的缎子样子也送来了,小掌柜和妙允面面相觑。

再比如,最近少奶奶出奇的胃口很好,每一餐都吃饱喝足,但是妙允却经常看到少奶奶吃完之后胃痛很不舒服的样子……

又比如,最近少奶奶一直很开心,好像没有任何烦恼,但是明明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而且妙允往往才一转身,就看到少奶奶一个人坐着发呆的样子……

还比如,这几天陪少奶奶上街闲逛,往往是少奶奶发现一个非常好看的东西说很喜欢很喜欢一定要买下来,于是妙允也开心地付钱,但是那整车整车的少奶奶说“好喜欢好喜欢”的战利品,少奶奶回府后却看都没有再看一次……

哦对了,最最比如,最近少奶奶见到两个人会有意地避开碰面,一个是少爷,一个是万世小姐;少爷和以前一样,常常去和傅少爷碰面,所以白天都不在府里;但万世小姐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每天除了陪在明总管身旁,也都会来找少奶奶,而且每次说话不到三句一定会夹杂着“这都是明大少说的,嫂嫂你看他就在你后面”这样的话,而少奶奶只要一听到这样的话,就会把茶打翻,然后就只剩下万世小姐的笑声……

但是从这些事发生后开始,少奶奶越来越阴晴不定:明总管请来为少奶奶诊治胃痛的陆大夫,被少奶奶责怪把脉时间长的没病都要气出病来,这让陆大夫关门闭户好多天也不敢出诊;在府里闲逛踩到落叶的时候,少奶奶会吩咐这个庭院全部重新打扫一遍,更加不分白天和黑夜;每天都吃越来越多的少奶奶,只要吃完胃痛的时候,就会责怪灶房上下,灶房的下人们虽然知道少奶奶的胃痛纯粹是因为吃太多而导致,却也不敢讲出来……

……

所以这些天,每个人都生活在对少奶奶的恐慌中,似乎无论是谁,只要行差踏错,都会被少奶奶责备的很惨淡。

于是阿錾发起了一个新的说法:

——“少奶奶出没,请注意!”

据说这是一种很危险很危险的警惕。

最后,连劳心劳力的妙允也终于感到了少奶奶的那奇怪的状态:

这一天夜里,少奶奶百无聊赖,想要找妙允聊天,下人们都说妙允在少爷书房前的庭廊里为少爷读书伴琴,少奶奶也就没有再找她。直到夜深了,妙允回来时,下人说少奶奶在找她,她便去少奶奶屋子里;不过少奶奶已经休息了。第二天一大早,少奶奶便在用膳的时候责怪她没有向她复命,妙允只是在一边默默地哭。

看到妙允默默哭泣地样子,许心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恶性循环的事情,甚至最终波及到了妙允的身上。

“对不起。”许心湖抱歉地看着妙允。

妙允缓缓擦去眼泪,勉强笑笑摇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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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许心湖睡不着,在夜半的时候爬起身来,穿了件白袍向湖心畔走去。

慢慢地走着,许心湖就在慢慢地想:要是小白这个时候在就好了,他有很多主意,想的东西也很多,会告诉她应该怎么办才好……

也只有在这样安静的夜里,许心湖才能够感受微风带来的轻柔,才能够让被搅和地越来越混乱的心渐渐清晰开来。

湖心畔,恐怕也已经成了许心湖躲避的地方。

步入湖心畔的桥畔,许心湖就愣住了:

湖心亭前的桥栏上,出现一个黑色衣服的人影,这个人影在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水面。

——这个场景……她曾经梦到过……

但是她突然想到梦里之后发生的事,心抽了一下,脚步也向后缩了回去,只不断提醒自己:趁他没有发现还是走吧。

当她后退到桥边的时候,桥板不合作地发出“咯吱”一声。

许心湖一惊,整个倒退的动作被吓住。

果然,桥栏边的人向这边看来:

“娘子,睡不着么?”

许心湖急中生“智”,眯起眼睛含糊地回答:“……梦游……”

为自己的聪明感到高兴,许心湖随即转身准备装作毫不知情地慢慢离开,却听明如许说道:“梦游不是都举起双手的么?”

“哦。”许心湖于是便举起双手在前面探路,可是没走两步,她就听到后面传来的再也忍不住的笑声。

许心湖缓缓放下双手,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如果是平常的许心湖,这个时候早就气急败坏地冲到明如许面前愤怒地指责他是多么地无聊和可恶……

但这个许心湖,只是穿着一件后摆轻轻拖在地上的白袍,在桥边的岸上静静地背对他站着。

明如许还没有笑够,边笑边慢慢地走到她这边,然后慢慢地转到了她的面前:

“娘子的心情不好么?”

这镜头许心湖太熟悉了,在她的梦里就是这样和他对视,然后……许心湖奋力把那个不可能的剧情毁掉,让自己有足够的勇气抬起头来看着对面这个人:

和梦里一样,他的眼神很柔和,他的笑容淡淡的,黑色的长衫和他很般配,帅,而且神秘;和梦里不同的是映在他脸上的不是月光,而是月亮映射下的琉璃般的一道道水光,还有那股怎么也挥之不去的邪气……

“看到我,心情好点没?”

许心湖摇摇头,平静地回答:“没有。”

“是么?”明如许伸手轻轻将她额前的几簇游丝拨到脸旁,笑道,“再看看。”

“已经看的很清楚了。”许心湖抬头看着明如许淡淡地说。

这次明如许好像并不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许心湖平静地看着他说道:“明少爷你是一个很表里不一的人。”

明如许等着她说下去。

“我以前认识的明少爷,每天和酒肉朋友混在赌坊,对别人的死活都漠不关心,目空一切,嚣张跋扈,名声狼藉,败家挥霍,即使对自己的父亲也半点敬意,令人闻名丧胆,完全符合‘魔星’的绰号。”

明如许轻轻笑了,似乎很赞同。

“对这样一个纨绔子弟,我不屑与之为伍,憎恨,厌恶,深深在心里鄙夷。所以即使为了钱而建立起来的和约,我也可以为了父亲而接受,无论这样一个恶棍怎么对待我,我都可以忍耐;因为我心中所想就是,只要和约时间到了,我就可以开心地永远摆脱这噩梦。”

明如许的神情没有半丝不悦,在许心湖看来那并不是假装出来的。

“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会在赌坊输钱来换商家秘密,会安顿曾经想要毒死自己的人一家,会在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出手帮助每天痛骂自己的人一家,会因为自己的父亲太好玩而处处为难,会离家出走躲在大家都找得到他的地方,会在想要安静的时候去湖心畔,会给任何人都留一条后路,会在不想在过这样的日子时看着一个地方发呆。”

明如许只是静静听着,一点都不想要打扰她。

“现在我很不开心。”许心湖很认真地看着明如许,依旧平静地问他,“我现在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许心湖说完后,明如许既不否定什么,也不肯定什么,只是轻佻地笑道:

“爱上连自己都讨厌的人了么。”

许心湖震惊于他的回答,不是因为震怒和他的胡说,而是他真的猜中了……

可是,既然他知道了……

……她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

许心湖顿时语塞,也不敢再看他。

双手紧握,但是仍然忍不住在袖中颤抖,连自己的声音也渐渐变得颤抖:

“……是……是……是爱上这个人了……”突然她的脑中浮现出得月楼里那一幕幕画面,“……但我知道……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身边的人……都那么完美……我……我……”

讲到这里,许心湖用颤抖的细腕抓住他的手臂,很认真也很勇敢,就像用尽了所有的勇气来对他说出这句话:

“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会马上消失……”

明如许只是静静地看着许心湖。

水波停了,它在等着听答案……

虫鸣停了,它们在等着听答案……

夜风也停了,它也在等着听答案……

* 五.一二 , 坚强, 平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