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版 繁体版 一 搬来了神秘的新街坊

一 搬来了神秘的新街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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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搬来了神秘的新街坊

迥邻渔港码头,有一条叫作“港口路”的马路。马路西侧,在高矮不齐的、一片连着一片的平房和楼房当中,局促地坐落着四围里院;那是解放前建造的、两层的、砖木结构的筒子楼,像围城一样框成的一方方天井。它们被一条狭窄的街道,门洞对着门洞地一分为二,分列于左右两边。走进去,每围里院的布局大同小异:在天井的中心位置,建起了一所标有“男”和“女”的公厕。回头看,在院门洞的两侧,远远相对着两处楼梯口;右边楼梯口前方,用砖块水泥垒砌了一起灰色方座,弯曲探出的水龙头,归院里全体居民共同使用。

环顾天井,在漆落斑驳的木质楼柱之间,宛如蜘蛛布网似的悬系着一根根质地不同的长绳短绳,好天气的时候,就会多出来许多湿淋淋的五颜六色的条条块块。再就是满目杂物。当然,某一双被琐碎生活和脏乱环境消磨出的、近似神经质的眼神,在每围里院里,也不难一遇。再走出院门洞去,踏上的自然就是那条街道了﹕它石板铺面,仅两米余宽,不足百步,从东面的“港口路”至西贯通到直通“中山广场”的一条主干道上;街道中段,左右的院与院之间,南北走向,空隔出一溜不足一米宽的窄胡同,胡同两端,各被一堵石墙堵断;街道西面,在偏南的一方泥土里,挺拔直上生长着一棵季节中枝叶繁茂的老梧桐树,故而,很早以前,这里就有了“梧桐街”这个名称。

一九七六年四月六日。近中午时分。从海上吹来了腥咸的小风。“梧桐街”像往日这个时段一样,静悄悄的。

街西口的那棵老梧桐树下,不知从什么时候站立了两名穿制服的民警,两个人不时地朝“中山广场”那个方向张望着。还未来得及发花生叶的参差枝影和阳光,在他们蓝色的警服上,映印上了不停晃动着的条条点点的光影,给他们凭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有位居民慵懒地走出三号院的门洞,偶然扭头瞥去一眼,当即认出了树下站立的其中一人。“派出所的卲所长!”他惊奇地咕囔一句,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逐一门洞跑进去,大呼小叫地向留守在家的人们报告他的发现,引来许多男男女女,拖儿拽女地拥到街面上来了。几块松动的青石板,被他们踩地咚咚响。大家散乱地站在街左街右,女人们的一一双手,紧张地按在小孩子的肩膀上,跟几个老头子叽叽喳喳争论不休。“一定是个重要的大人物……”大家几乎都有这种想法。

“来啦、来啦,快看……”人们**了起来。

一辆军车从“中山广场”的方向减速驶来,缓缓停靠在老梧桐树下,随车而来的几名解放军战士跳下车来,马上忙忙碌碌地从车厢上搬卸下来几件简单的家具、床帮床板和一宗生活用具。这个时候,卲所长迈上了车踏板,像在和驾驶室里的人交谈什么;而另一位民警,则走到战士们当中,引导他们把一堆物件往街里搬运。

有几位街坊吵吵嚷嚷着跟在战士们身后,拥进了四号院的门洞。不多会儿,他们返回街面上,大声告诉众人,东西搬进空闲了很久的107户里啦,看来要添新街坊啦……

“看呀、看呀……”有人指着那辆军车叫嚷。

大家一齐看去﹕卲所长亲自从驾驶室里请下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年龄差异十分醒目,打眼就能分辨得出——那位蓄着一绺灰中杂黑的山羊胡须的老头子,身材魁梧,穿戴整套蓝色的军帽军装,并没有佩戴红星领章“军人也少有蓄胡须的”;他的一只手里滴溜溜攒动着两颗锃亮的钢球,另只手攥住了挺年轻的女人四根白皙纤指,神闲气定地打量着街里的环境。

之后,卲所长陪同陌生男女走进街里来了,在他们前方,是一片忽高忽低的嘈杂声浪;然而,他们置若罔闻,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

迎着来人街坊们看清楚了﹕老头子长着一张少见皱纹的、红扑扑的瘦脸盘,粗眉下有一双不怒自威的圆眼睛,鼻梁挺直,宽宽的嘴角紧紧抿出了一股刚毅的气质;女人自始至终都低垂着白皙的脖颈,小心翼翼地迈出她的每一步……不过男街坊们还是从那头乌丝、肤质方面、还有合体的列宁装突显而出的姣好曲线中,一眼作出了肯定的判断——她顶多人到中年,而且容貌好看!

这对陌生的男女就是街里搬来的新邻居。

新住户的到来在居民中间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轰动。人们久久不愿散去,并且像刚经受了一次心理挑逗似的,他们自发地聚在一起,用个人的臆想把看到的情景铺展开来。等过了下班的时间,听说了这件事情,更多喜好凭空臆造的人加入进来了,在乐此不疲的猜度臆想中,他们脑袋里那些难以自抑的古怪想法,顺理成章地形成了各色各样的说法﹕有人说,这是从街里走出去的一位将军,将军怀旧……但是立刻就被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给否定了。又有人说,这是父女俩,父亲是警备区的一位首长,至于为什么要住进这烂地方……大概总有些原因吧……同院有个外号叫“孙大咧咧”的,他更是邪乎地说,国民党溃逃前夕,秘密在街里埋藏了大量的黄金,新住户没准是上面派遣的调查员,或者是侦查员……众说纷纭。不过大家一致认定的是,他们是一对父女,这一点毋庸置疑。

总有好事者——翌日,住在三号院的“小广播”老曹,天刚亮就骑上他那辆半新的自行车,去了姑家表姐家——他表姐夫在“港口路派出所”干户籍警——他是去打听一个准确的消息。

人们耐心地等候着。从上午开始,就不断有人跑去门洞那里张望。过了晌午,当听到街道东面传来一阵叮铃叮铃的车铃声,从四座门洞里立刻蜂拥而出了十几位街坊,一齐拦截下老曹的那辆自行车,争相发问。

“没错,”老曹的一条腿支撑在石板街面上,用他的口头禅做了开场白,对等候已久的一众人说道,“男的叫石天赐,女的叫水月桂。没错,他们是两口子,小娘们儿是老家伙的续弦……”

“啊,不是父女呀!那么……是位大首长吗?”人们大吃一惊地缩小了围拢的圈子。

“退开些!没错,别吵吵,听我说、听我说!其实跟大首长、大干部压根不沾边,他就是4804军工单位里一个看仓库的糟老头子,没错!”

“是嘛……说说那个小娘们儿吧,挺年轻是吧?”

“没错,骚娘们儿的岁数比老家伙的二儿子还小个三、四岁呢,”

“啊!啧啧,比儿子还小?!那成个什么样子呀,真不要脸,哪能这么为老不尊呢……”

“说的没错,可是事实上他偏偏这么干啦!哼,大孙子都满十六啦,可悲啊……你们说,假如今后再鼓捣出个一男半女的,脸上好看呀?没错,乱不乱,老天,乱不乱呀……”

“可是!连孙子都十六啦,恐怕有一把子年纪了吧?家里有几个儿子?”

“老家伙跟死了的老伴儿养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呢,又给他添了三个孙子和一个孙女,没错,老大家是一男一女,叫石全石美;老二家的叫石谦;老三嘛……不太清楚,听说远在北大荒呢。”

“啊哟哟,还”十全十美“呢,先顾及一下这张老脸吧!啊哟哟,花儿一样的女人,凭什么便宜了一个糟老头子,作孽……”

“这个问题问得好。没错,下面的问题就严重啦——老家伙犯过生活上的错误!知道吗,勾搭的就是这个姓水的娘们儿……没错,出了丑,恰好老伴儿又死啦,这不,干脆明着来吧。哼,不知羞耻。据说老东西有个恶劣的毛病……”

“原来是个老流氓呀……怪不当没见过那个女的上一趟院里的大茅房……”人们既惊讶又暧昧地交头接耳着,时不时还发出猥亵的怪笑声。

街里迅速地传播开来,说新搬来的“狗男女”原来是被卲所长和解放军押送过来的!之所以安置他们入住这里,本意是为让广大居民更好地缜密地监管他们,以便他们老老实实地接受思想改造……在传播中,有一部分人毫无道理地认为他们遭受了那对男女的恶意戏弄,丢了老大的面子,他们气急败坏地互相撺掇着,咋咋呼呼要去找那个糟老头子算账!

与新住户同院,住在二楼216户的,丈夫是位身材强壮的男人,据说年轻时曾经练过几年的“铁砂掌”,为人一贯粗鲁蛮横,大家背地后都叫他“张大巴掌”——以至淡忘了他真实的名字——他率先挑头跃跃欲势地拍起了胸脯。

“是得教训教训那个老东西啦!凭我、凭我这块头和这双巴掌,搞他一下子,他吃得消吗……”

“肯定吃不消!”有为数不少的人,巴不得有人跳出来充大头壳子。“张大哥,给他点颜色瞧瞧!”

“没错,咱们街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正义感和打人的本事!”

“搞他!啧啧,你这双大巴掌只要轻轻那么一挥,啧啧……”

这些人的声音使“张大巴掌”的胆气、信心简直到达了顶峰,他深吸几口气,迫不及待地带领这群人走到了107户门前。

“喂新搬来的老流氓、臭破鞋听着——给我滚出来,滚出来接受管教喽……”

在叫骂声中,那扇门从容地敞开来,男户主哗啦啦攒动着钢球,威严地迈出门外,一声不响地径直向人群走来。

大多数存心看热闹的,畏惧地往后退缩着。

老头子走到了“张大巴掌”身前,只见他略弓起一条腿、肩膀头快捷地一抖——“张大巴掌”的嗓子眼里还含着大半截污言秽语——腾空的身体已经脊梁朝下重重摔在了地面上!

众人惊恐地互相拥挤着后退,退到远远的地方。

那双不怒自威的圆眼睛扫了一扫,老头子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转身回家,关了门。

静静地过了十几秒钟,“张大巴掌”的爱人突然在躺着的丈夫身旁,一屁股坐倒下去,嚎啕大哭着撒起泼来﹕

“呜呜——没有一个带种的呀……撺掇他的时候个个那个有兴头呀,这会儿人呢,呜呜——你们看他呀,叫你再充大头壳子……”

有几个抱有息事宁人想法和忿忿不平情绪的人,走过来搭手帮她把她那个疼得只知道哼哼的丈夫抬回家去,顺便挑唆一番,后来陪着她风风火火地跑去了“港口路派出所”……

直到黄昏时分,这几个人才垂头丧气地返回街里,没有人上前询问,因为看到他们那副统一的表情,大家已然意会到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了。“老爷子可大有来历啊……”人们用目光互相交流着这个意思。

两位同样不苟言笑、深居简出的新街坊带给街里人们的惊奇和谜团并没有就此结束﹕二十几天以后,礼拜天下午一点半钟前后,从街东面走来了风尘仆仆的陌生三口之家,丈夫大约有三十几岁的样子,手里拿着一只信封,一面看,一面核对着院门洞号牌;爱人和他年纪相仿,身材高壮,粗眉大眼却也有几分姿色;在他们身后,跟随着一个大约有六、七岁大的小男孩儿,居然穿着一件大花布改制的上衣,随着大人的脚步,停停走走。

站在街面上的人们陡然把目光投在了这个衣着土气的小孩子脸上——他的长相简直与107户的老爷子一个模样!而且,那副神态也如老爷子那般的意气昂扬,骄傲得仿佛整条街都归他个人所拥有似的,毫无初来乍到的生分怯意。

几个街里的孩子满头大汗地从老梧桐树那边跑过来,欺生地把陌生来人围拢起来,一张张脏兮兮的小脸上尽是讥嘲意味,高声对外来的小男孩儿品头论足。有家长在的慌忙上前拽住自家的孩子,口吻中含带担惊受怕的严厉,呵斥他们赶紧地住口!然后再赔上恭维和友善的神情,目送这一家人走进了四号院的院门洞。

不多会儿,一部分居民听到消息后无法克制地就聚集到一起来了,特别是一个多钟头之后,又有两家共七口人簇拥着进入了107户,这种情况促使大家近乎身不由己地移动到了公厕的一角,窥视着那扇半关半掩的门板,出言谨慎地挑起了议论。正当大家的好奇心即将形成一种自扰的折磨之际,107户的邻居“周龅牙”“当然是外号喽”,发现女儿青青在自家门口拍着一只小皮球,灵机一动,跑过去假借陪女儿玩耍,蹲在107户门前偷听起来。

十几分钟以后,由于女儿对公厕墙角上时不时探出的脑袋产生了兴趣,他迫于无奈领着她走回来,一面哄孩子,一面把刚才所听到的学给面面焦躁的人们听。

“先前来的是石大爷的三儿子景升一家三口,石大爷把他们一家的户口从北大荒迁回咱本市啦,两个哥哥拉家带口的赶过来祝贺呢……这会子,满屋子的人都在对老爷子唱赞歌哩。但是人家老爷子根本没心思听进去一个字,只顾着亲他的那个小孙子啦,就是穿花衣服的那个,叫又又……”

“又又?啊哟哟,挺土的一个名儿,”

“人家乐意,你管!”“周龅牙”吃力地抱起朝他讨要皮球的女儿,马上又把她放了下去,对于他的身板来说,青青也太沉了些。“呵,把个老爷子亲的哟,眼中根本没有老大老二家的那三个啦。我听准啦,老爷子是河南那一带的人﹕”石全石美,还有石谦,一律给俺又又比下去啰。“那个石谦和石美脸上挂不住,刚冲他们小弟弟说句不好听的,老爷子立马拉长了脸子,就差抡上去大巴掌啦!”

“都是自己的亲孙子、亲孙女,至于嘛……不过那孩子长得也太像他爷爷啦。还有吗?”

“厉害啦——老爷子给他三儿子和三儿媳妇谋了一份好工作,在”国营第二人民商场“端”铁饭碗“,单位还给小两口分配了一套住房。你们想,一个刚刚迁回来的,凭什么,全凭老爷子的一张大面子,是不是?老爷子可是说白喽﹕”这可全仗着俺又又的面子哩,“听听,难怪老大和老二家的不高兴。”

“啧啧,看看人家,看看人家,这才叫有本事!”

“到底什么来头,绝不是看仓库的那么简单。老曹,你不是在跟我们打马虎眼吧……”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那扇门里忽然响起了老爷子爽朗的哈哈大笑声,笑声盖过了天井中所有的声音,震得人们头皮都麻酥酥的。随着笑声,那扇门重重地被人推开,后到的那两家人个个脸色阴沉地走出来了,很快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之外。

不过一刻钟,三儿子和爱人也出来了,他手里搓弄着一挂黄铜钥匙,在前面走;爱人一步一回头地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副恋恋不舍杂着黯然落寞的表情。

大家都能看明白,他们的儿子被爷爷留在身边了……

街坊邻居们品着滋味,难得安静了一会儿。仿佛只是喘了一口气的工夫,议论声骤然复起——人们发现,与107户住斜对门的范四宝,一位年近五十仍孤身独居的老姑娘,她竟然不动声色地和石家有了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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