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 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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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话 眼泪
“听,风在说话。”枕在浴缸的边沿上,梅卉闭着双眼,突然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把自己按进水里,还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
你真得醉了吗?梅卉。
梅卉的力气,让她无法反抗,不愧是练过的人。
无奈的窝在水里,梅卉缩回了手。
小小的浴室是密闭的,除了门的下方有排气口,卉,哪里有风可以进来?
“风说:别担心,我陪着你。”
思晗吃惊的转头看着梅卉。
洁白的浴缸边沿,梅卉的头偏向了另一边,有什么……沿着发迹滑落。
“谢谢你……”
思晗没有说话。
她说她是风,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她说……
小卉,原来你真的一句也没有忘记。
拨过梅卉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上,手臂从她的脖后绕过,把梅卉圈进自己的怀里,轻轻拍打她的肩。
让这一刻……
永恒。
高考的脚步,已经很近了。
有人戏说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能听见高考在房门外徘徊的声音。
这个时候……秋季运动会开始了。
以前的时候,除了毕业班,是每个班每个人都必须到场加油的。
因为是高三,所以有了特权。
周二下午放学,梅卉便溜回了家。反正高音喇叭播着,也不可能好好看书。
二姨总是为小妹的学习头痛,其实小妹很聪明,但是……太皮。
中午拐到梅卉家吃的饭,晚上就顺便把梅卉拐了回来给晓梦补课。姨夫在铁路上做会计,只有周末在回来。
十点。
妹和姨都睡了。
梅卉打开ri记,发呆。
十二点。
梅卉也睡了。
十一月底的天气,已经冷了。门窗已经关严,只有三楼的高度,还是小心点,小偷之流还是能爬的上来的。
当梅卉再次醒来的时候,她不知道是几点。
就是睡得很沉很沉的时候,突然无法呼吸,被憋醒的。
打开床头灯,隔壁传来小妹晓梦沉重的喘息声。
直觉告诉梅卉:出事了。
她揭开被子,冲下床,一步跨到门边,刚把门打开,眼前一黑,一阵眩晕。
她,昏倒了。
也许几秒钟,也许几分钟,当她再次在小妹更加沉重的喘息中睁开眼的时候,她看见二姨房间的灯是亮的,二姨就倒在床边,一双眼睛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神sè,就那样无助的看着她。
煤气中毒!梅卉突然反应过来。
她立刻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冲进厨房,拧紧液化气的开关,把厨房的窗子全部推开,然后拐进卫生间,把门和窗子全部打开,经过客厅把主门也打开;再冲进自己睡的房间,把通往阳台的门、阳台上的窗子全部打开,最后跌进二姨的房间,把窗子打开。
转身跌倒在二姨身边,她爬过去,用力的想把二姨抱起,却发现用尽全力自己也只能让二姨靠着床边坐在地上。
从**扯下一条被子,把二姨紧紧的裹起。天气已经很冷了,再这样下去,也许会先冻出毛病来。
看看妹妹,虽然还在喘息,但是已经好多了。
梅卉于是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冲回自己睡的房间,拿起电话:“舅?我们全都煤气中毒,在二姨家。”
电话从手中滑落,梅卉跌坐在冰冷的地板砖上。
只穿着睡衣的她开始发抖,却再也没有力气,为自己披上一件外衣。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终于积蓄起一点力气之后,楼道里传来紧张的脚步声。
用手撑住地面,努力的站起来,在再次倒下之前,梅卉把防盗门打开了。舅舅……终于来了。
没有理会瘫下的梅卉,卧室里晓梦的喘息已经不再均匀,舅舅的手开始颤抖,他用力的甩了晓梦一个耳光。
晓梦无力的睁开双眼,眸子里的光芒很弱,但是……
只要还有反映……
只要还有光芒……
就是活着,就是还可以抢救过来……
梅卉吐了。
抱着马桶吐了个昏天暗地。
背着晓梦,架起二姨,舅舅问梅卉:“你可以走吗?”
梅卉摇了摇头,吐过之后,窒息的感觉已经不是那么强烈,力气也一点一点回到自己身上。
“你快点送她们去医院吧。我没事了。”
舅舅不再说话,艰难的带着两人挪下了楼,打车走掉了。
梅卉一步步挪回客厅,把大门关上。回到卧室,钻进已经冰冷的被窝,寒意已经渗进她的骨子里——好冷……
迷迷糊糊间,听到妈妈要自己开门的声音。
是梦吗?
睁开眼,天已经蒙蒙亮了。大门口,真实的传来妈妈敲打铁门的声音。
真的是妈妈。爸爸今天夜班,应该还没有下班。所以,应该是舅舅不放心自己,打电话让妈妈过来喽?
费劲的下床,打开门,妈妈双眼通红的一把把梅卉紧紧地搂在怀里,嘴里说着谁也挺不懂的话。
“我没事……不过……好像冻着了。”说着,梅卉就打了个喷嚏。
“带上钥匙,穿上衣服,我们去医院。”妈妈终于不再颤抖,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医院里,二姨和小妹睡在一张病**,小妹已经可以说笑,氧气刚刚拔掉。
舅舅仔细检查了梅卉,拨开梅卉的眼睛看了一会,把梅卉按倒在**,把氧气管给梅卉插上:“吸氧是没有任何坏处的。”
他对大姐解释。
“待会让医生开点点滴。”
“是在医院还是你把梅卉带回家打?”表姨问。
“开药,带回家吧。这里有过两个病号了。”见三人全都平安,梅卉的妈妈,也终于能笑了出来。
回到家,爸爸已经把菜买好。看见苍白的梅卉被妈妈扶下车,他当时就愣在了那里。
打电话给小区诊所的刘姨,告诉她药已经配好,请她过来帮梅卉在家里打点滴,而爸爸也终于知道了整件事情。
“我昨天就说!家里又不是睡不下!为什么要小卉去她姨家?!”暴跳如雷。失去的感觉……一次就够了。
爸爸……在发火吗?
刘姨在为小卉打点滴,爸爸也不再咆哮,为妈妈打下手,两个人开始做饭。
“中午在这吃吧。”妈妈热情的邀请。
“不了……我……”
一阵推托。
梅卉躺在爸妈的大**,盯着在滴的针水发呆。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从鬼门关转了两圈。
刘姨还是走掉了。她说诊所的门至少要关掉,所以待会再过来。
爸妈在外面做着饭,倦意袭来,梅卉闭上了眼睛。
痛……
针头处突然一阵疼痛,梅卉睁开眼,刚好看见自己的血顺着针管回流,已经有好几寸高了!
“妈!”梅卉的声音也变了。
爸爸和妈妈两个人一齐冲了进来。
妈妈第一时间把点滴的出水关了,她的手,在抖。
“都是你!我说不让刘医生走……你看你还能做什么……”爸爸的声音……是在颤抖吗?
“快去找她!”
爸爸冲出了房间,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爸爸……在奔跑……
在爸爸冲出房间的刹那……他眼角的晶莹……是错觉吗?
“不要……再恨你爸爸了……好吗?除了你爷爷不在的那次……这是我那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他的眼泪……”
爸爸,原来……你真的流泪了……
刘姨很快的和爸爸一起回来了。处理好梅卉的情况,她也不敢再掉以轻心,看着梅卉睡去,她坐在客厅和妈妈一起聊天。
爸爸在卫生间。她小心的看了一眼,小声地问梅卉的妈妈:
“那么一个大男人……可是刚才他为什么去诊所叫我的时候,声音都变了……好像要哭的样子……怎么会这样?!”
梅卉的妈妈没有回答。
失去的感觉,一次就够了。
因为后悔,所以他在尽力的弥补……
因为后悔,所以他在尽力的珍惜……
因为后悔,所以他很在意梅卉的原谅……
因为后悔,所以他更加无法接受任何可能的伤害和失去……
妈妈的手艺……总是那么好。
贪婪的吸着空气中饭菜的香味,梅卉突然发现自己饿了。
刚才,其实她并没有睡着。
只要一闭上眼睛,那眼角的晶莹……就会一点一点在眼前放大。
她的心,一点点地痛了起来。
你,真的会为我流泪吗?
在最初你抛下我们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失去,是如此的疼痛?
我……该原谅你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也许……
还需要一些时间……
吃饭了。
点滴还没有打完。
梅卉躺在**听大家在客厅吃饭、聊天。姥姥的电话已经打过了,知道梅卉没事,听到梅卉的声音,她才终于安心。
门被推开了,妈妈推着一碗菜走了进来。
“啊啊——糖醋排骨……”梅卉觉得自己很饿很饿。
“张嘴。”妈妈把排骨小心的放进梅卉的嘴里。
啃完。
“再来一块?”妈妈又夹起一块。
“可是,骨头……”含着骨头,梅卉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妈妈笑了,她把手小心的放在梅卉嘴边:“吐出来吧。”
妈妈没有发现,梅卉的眼角……湿了。
也许……
我依然是那个幸福幸运的小孩……
虽然我仍然无法忘记……
虽然我仍然无法做到若无其事……
虽然心里仍然有着根蒂……
但……
我们是一家人。
永远相亲相爱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