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版 繁体版 67 是福还是祸

67 是福还是祸


护花高 婚色缠人之总裁太花心 极品邂逅 帝王进化论 妖王行 嫡女贤妻 总裁,你被踹了 红楼之林家璟玉逆袭记 超级农民 辛亥科技帝国

67 是福还是祸

上校的千金妻

基于补偿心理,许四多和张凤珍坚持要为她工作,她也不好推辞,正巧大姐家小区最近不太安全,她就派他们夫妻去大姐那里担任保镖和保姆,也省得凤珍看到她尴尬。她倒是没什么,其实她挺理解凤珍的,一时失足并不能说明什么,人都会行差踏错的一念之差,原谅别人就是原谅自己。挺对不住刘姐的,她那么照顾她,还被她连累丢了工作,连军营都不能待,听凤珍说她回老家去了。她透过“富联”的关系,给她在老家找了一份待遇不错的工作。入冬了,北京的冬天总是来得特别早,一到十一月就冷得不像话,天总是阴沉沉的,许久不见阳光,空气又干,时不时还有沙尘暴过境。

她讨厌黯淡凋零的冬天,因为怕冷,不爱穿厚重的衣服。香山的枫叶已经纷纷扬扬落下,素雅独芳的**也早早谢幕,秋风扫落叶的萧瑟也提前收场为严冬让道,想要看花只能到温室里或期待傲雪的寒梅了。像江若岩这代浮躁的人多半是没有那种心境的,她们太焦虑、太功利,只会端着,不会放下。没有信仰,只有名利,不想贡献,先想索取。没吃过苦的一代,一旦摔跤就很难再爬起来。但是凡是在各个领域行业有所成就的,没有不摔跤的。她所以引以为傲的枪法和车技也是勤奋苦练得来的,飞机驾照亦是如此,就像歌里唱的,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她是幸运的,不用为了钱而发愁,不用愁房子、菜价、肉价,连工作都可玩票。安琪曾经说过,她们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注定就是享福的,不挥霍对不住老天赐予她们的有钱老爸。每天跟安琪和岳靓她们逛街,或者邀集“富联”的朋友赛车、聚会,生活又恢复到没结婚时的样子。既充实又空虚,矛盾着。雷厉风如约偶尔打个电话给她,她也不主动找他,因为了解他们部队的规定,知道他忙的时候不能和外界联络。他来电话的日子通常就是她最开心的日子,无端的就是心情好,心里有了个牵挂的人,冥冥中有一根线牵着,不管离得多远。

聚少离多的日子被相思盈满,哪得功夫去恨、去埋怨,日子反而平静无波,不若两人在一起时火花四溅。郝秦寿因为一桩丑闻又荣登新闻头条,暂时没有功夫报复她,她也乐得逍遥,都快忘了有这么一号人,直到下雪的那天邱秘书找上门来。她进门的时候吓了她一条,平素一丝不苟挽成髻的发丝凌乱地披在身后,身上的深色系套装皱巴巴的,衬衫的扣子掉了几颗,露出里面的衬裙,窄裙一边卷到腿根,黑框眼镜不见了,素淡的妆容糊花了,嘴角破了点皮,渗出血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江若岩令张嫂找来她的衣服邱秘书换上,猜想多半和那只禽兽有关。拍拍她颤抖的肩,江若岩递了一杯热可可给她,让一脸关心的张嫂和林森都退出客厅。捧着暖暖的可可,邱秘书哽咽地控诉:“郝秦寿简直不是人!他就是地地道道的禽兽,我再也受不了了,小岩,求你帮帮我!帮帮我!”“别急,慢慢说。你放心,我会帮你的!”江若岩安慰她,心中自嘲,自己豆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拿什么帮她?天生的侠义心肠冲口而出,不计后果,是因为还没有被社会和现实逼到绝境。

邱秘书抬起有轻微散光的眼“此从董校长走后我就被调到了郝秦寿的副校长室,他知道我们以前关系不错就总是找机会羞辱我,当着同事的面骂我是没人要的丑女,还经常摸我、掐我,我稍有反抗就打我……今天,我无意中撞见了他正欺负两名女学生,那两个女生跑了,他就来欺负我,我不从,打了他一拳把他推倒就跑来找你了。你说他会不会……”“这个混蛋!败类!人渣!怎么不替好人死?”江若岩忍不住打断她的话,破口大骂。她生平最见不得欺负女人的男人,尤其是这种披着斯文外衣的畜生,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跟邱秘书拍胸脯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的!郝秦寿,我们等着瞧!”“我好怕,不想回学校了,可是我的合同还没到期,我怕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的。

呜呜——我该怎么办?”冷静自持的邱秘书完全失控了,又惊又怕,哭得涕泗滂沱,好不伤心。“不怕!你先在我这里住下来,我们慢慢想办法。”江若岩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先将她安顿下来再说。换好衣服匆匆出门找岳靓和安琪想办法,无奈,她们也是一筹莫展,忌惮于大人物的威名,只有退避三舍。她听了李拓疆的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暂时就放他一马,避其锋芒。气闷了好些天,江若岩窝在家里没有出门。天越来越冷,邱秘书像是受了惊得小鹿,轻微的开门声都能将她吓到,整天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连她也跟着过的战战兢兢。

整整一个月,江若岩发现邱秘书都没有出门,每天关在客房里,形容枯槁,面容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眼窝浮肿,神情颓丧,哪里还有初见时精明干练的白领形象,比之菜场的小贩还不如。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江若岩试着开导她。“邱秘书,你谈过几次恋爱?”说到这个,苍白的面容有了些血色,邱秘书从垂下头涩涩地回了句,“没有……”“天啊!你没谈过恋爱?拜托!我十五六岁的时候就有人追了好不好?其实你长得挺漂亮的,那些男人都是瞎子吗?难道都没有一个男生跟你表示过?还是你有暗恋的对象?说说嘛!”说什么呢?邱秘书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摇摇头,“上学的时候老师、家长一再告诫不准谈恋爱,我就一门心思读书,一直到二十六岁硕士毕业。

好不容易找了个工作,上了班又整天像陀螺似的每天忙得不可开交,还要寄钱回家给弟弟交学费,根本就没有那个心思,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是学校教育的悲哀还是女人的无奈,为什么男人到了三四十岁不结婚就被称作“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女人争着、抢着要,多得是十**岁的小姑娘解救。而女人就只能被轻蔑的叫做“剩女”、“老姑娘”,即使有钱有貌也觉得低人一等,而没钱的就更抬不起头。最要命的是,上学的时候老师、家长一再耳提面命不准早恋,一转身出了校门进了社会才发现同龄的女孩子们早已成了别人的老婆、妈妈,自己已然被剩下。

慌忙想抓一个救救急,那个来到跟前的却总也入不了早已被和偶像电视剧养叼了的眼,总是期待下一个会更好,一直蹉跎,就成“剩斗士”。“剩斗士”就只剩下与日俱增的年龄和焦虑,还有说不定哪天就会被踢走的事业。被剩了很丢脸,总是要面对周围指指点点,所以不敢回家,只能一个人躲在狭小的出租房里,每到逢年过节一个人泡方便面,不愿出去吃,因为害怕别人一家一家欢乐的气氛,那是对她无情的嘲弄。其实她有时候蛮羡慕古代的指腹为婚,结婚只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好,婚前不必相见、恋爱。

“剩女这么辛酸啊?我没想到!”江若岩的眼眶含着两颗泪珠,拉着邱秘书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个满意的男朋友!”女人一旦结了婚就会变成媒婆,有一种强烈的红娘使命,不撮合几对绝不罢手。这也是安琪说的,想想还真挺有道理的。跟雷厉风在电话里一说,上校先生立刻举双手双脚赞成。偌大的特种兵部队,结婚的没几个,剩下的全都是大龄青年,部队为了这个问题还专门开会讨论过,但是一直没有解决的方案,如今江若岩这一提正中下怀。

于是,一场以相亲为目的的联谊开始了,特种兵里按照年龄从上往下排,派了十个校官,个个威武精神,看得盛俐、邱秘书和C大校长办公室与江若岩交好的八名剩女心花怒放。联谊她交给最爱闹的安琪去办,这丫模仿电视里八分钟相亲的模式,让二十名男女各自都打了个照面,然后由着他们自由配对。“这样行吗?我怎么觉得有点悬呢?”江若岩和安琪、岳靓坐在角落里观察,看到木讷的军官和羞涩的女孩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十张桌子,几乎没有一张相谈甚欢的,不觉隐隐有些担心。

“安啦!刚开始他们还不好意思,等一会儿就好了,你不要总是担心来担心去的,以前多潇洒干脆的一个人,怎么一结了婚就变得罗嗦了!唉——婚姻真是害人不浅,看来不结婚是对的。”安琪倒不这样认为,涂着最新彩绘指甲的手在大理石桌面上轻轻敲打,闲适地喝了口面前蓝的透明的鸡尾酒,接着又吐出来。“哇——小岩你帮我叫的这是什么酒?怎么是咸的?”“真没品味!这可是这家店的招牌酒‘女人泪’,眼泪嘛!当然是咸的,你有见过甜的吗?”江若岩喝的是“玫瑰醉”。

“那为什么是蓝色的?”岳靓好奇地抿了一小口,眼神对上吴喆时尴尬地别开,想不到他这么快就重整旗鼓来相亲了,想来是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吧?她的心为什么会有些酸,有些涩呢?明明是自己放弃的啊?他看起来和对面的女孩子渐入佳境,已经到了谈笑风生的地步,那女孩不正是江若岩管家盛俐吗?果然爷爷说的是对的,龙配龙,凤配凤,结婚还是要门当户对。收回视线,闷闷地喝光了那杯“女人泪”,不只是咸,回味还有些苦。“大概是因为那首《蓝眼泪》的歌吧!”江若岩也想不出,信口回答。

蓝色的眼泪,是大海的颜色,永远不会干涸,忧郁宽阔,随着月球的引力潮落潮涌,有时汹涌澎湃惊涛骇浪,有时风平浪静寂寂无声,有时变化多端云诡波谲,叫人猜不透摸不清。她们这边说得起劲,那边相亲的形势也起了变化,间或传来几阵爽朗的笑声和女孩子的娇嗔。还真被安琪说对了,不愧是爱情专家,果然有实战经验,比之电视上那些“伪专家”实在强太多,江若岩对安琪竖起大拇指。安琪俏脸一扬,收下她的褒扬。他们倒是干脆,看对了眼直接往婚姻上谈,有的当晚就拍板确定婚期,真是够闪的。

两个小时下来,竟然十对都牵手成功。令人跌破眼镜的是吴喆竟然跟盛俐成了一对,成功也挽手邱秘书笑得春光灿烂,季中队也找到了心仪的女孩,男男女女个个笑逐颜开。耶!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江若岩和安琪、岳靓高兴得击掌互相鼓励。第一次做红娘就获得如此巨大的成功,让江若岩有些激动,赶紧跟雷厉风打电话报告这个好消息。“做的好!下次继续努力!特战队几百号光棍的幸福就靠你了,我先替兄弟们谢谢你!”雷厉风听到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也非常高兴,不吝于对她的褒奖。

“那你要怎么谢我?”江若岩撒娇,腻腻的嗓音比浸了蜜还甜,听得旁边的安琪和岳靓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心情被她感染,雷厉风笑语吟吟,宠溺地道:“好,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一条项链好不好?还是衣服、包包?随你选!”这么大方?那她可得好好想想,江若岩娇笑,“我暂时还没想到,等想到了再告诉你!”“好!我的承诺永远有效,你慢慢想。四多他们夫妻还好吧?你有没有去看过他们?”雷厉风一颗心八面玲珑,所有他关心的人都想得到。

有点心虚地吐吐舌,江若岩嘿嘿两声,“我有让阿森帮他们找房子,采买家具,拿了些钱给他们,但是被他们退回来了。最近忙着安排联谊的事,没有过去看他们,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傻丫头,他们是自尊心很强的人,你要尊重他们,不要直接拍钱走人,要多关心他们,有时候一句温暖的话比十万块钱更令人动容。你是他们的大嫂,他们敬重你,你更要尊重他们!”这丫头总是爱摆大款派头,偏偏他们这些有理想、有信仰的人不吃这一套。靠金钱来提升的人和坚守信念的人总是有些差距的,他不急,享受这种磨合的过程。

雷厉风轻笑,想到初见那日。真是麻烦,她搞不懂这群人,他们好像对金钱并不怎么感冒,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标准,在这个利益社会着实难得,却也迂腐固执的讨厌。挂掉电话,看着刚凑成对的情侣们还略带羞涩的笑容,她的心情大好,还没有喝够,打发林森招呼他们,自己拉着安琪和岳靓夜游车河。降下敞篷跑车的顶篷,迎着初冬的冷风,江若岩和安琪站在车里拎着酒瓶边喝边唱,从凤凰传奇到周杰伦,从崔健到张惠妹,从ladygaga到李宇春,把在KTV里的看家本事都拿出来秀了一遍。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唱,纯粹是喊了。开车的岳靓劝也劝不住,只好找出墨镜戴上,又拉上颈后的运动装的帽子,害怕万一上了新闻或网络不要被人认出来,这种事情防不胜防,最近有一个“富联”成员就是栽在一条微薄上。“靓靓你搞什么?比蜗牛还慢,你看都被电动车超了!好丢脸哦!我不要活了!以后你千万不要说认识我!”江若岩发起酒疯,指着前面那辆刚从她们身边驶过的二轮电动车,被电动车上胖胖的驾驶员看了一眼,丢脸地捂住脸。哪知电动车驾驶员也正向她看过来,戴着墨镜的大叔级人物把脸一扬,眼一斜,搁在车把上的手往后一伸,对她比了个V字,那表情、那神态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

最可气的是他还故意停下车向后按了按喇叭,摆明了在炫耀。看见他的嘴动,江若岩竖起耳朵仔细听,那人怕她听不清,好心地加大嗓门又说了一遍,“不要迷恋哥,哥是半夜出来杀猪的!”“NND!靓靓你会不会开车!快点给我追上去,不然我就跟你绝交!”江若岩想摔酒瓶,但考虑到在大马路上,只得作罢,气得朝岳靓发火。“没错!这个欧吉桑就是属黄瓜的,我要拍死他!靓靓你快点给我追啊!”安琪也恨得牙痒痒,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挑衅过。

她也是为了她们的安全考虑好不好?真是不识好人心!岳靓瞄了眼仪表盘,心虚地发现时速在四十迈上,面上一热,阿迪达斯的运动鞋踩了下去,油门一路踩到底,加快速度,火箭一般冲了上去。电动车见法拉利发威了,不甘示弱,也加速往前,胖胖的驾驶员急急地往后回头喊道:“别追我!我怕修!”“TMD!”从不说脏话的淑女岳靓也被惹恼了,她虽车技不佳但好歹也有四年驾龄,被一个电动车超车还嘲笑面子上着实过不去。高级跑车的好处就是提速快,从四十迈到一百迈不过眨个眼的时间,黄光一闪,明黄的法拉利就追上了前面不足五十米的电动车。

“呦嗬!”江若岩和安琪冲电动车上的中年男子拌了个鬼脸,大喊:“熊出没注意!”“哟——比我还快呢?我以为这车是一挂着法拉利车标的拖拉机呢!”胖胖的驾驶员在一团黄光后面喊,同时加快油门打算跟它拼了。自不量力!从后视镜中看到中年男子的身影越来越远,岳靓唇边的笑痕加深,俏脸一扬,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呢?女司机当道,路上悠着点!“法拉利和电动车深夜上演追逐战,富二代腐女惜败胖大叔”耸动的标题,生动的视频和注解,贴子一经贴出率就过百万。

上新闻了,不知是谁把她们三个那晚的事发到了网上,中年男子那几句话也被传成了经典,她们三个被扣上炫富、腐女的帽子,还有人说她们是酒驾。句句都是声讨,骂得可难听了,还被人肉搜索了,现在每天都有人堵在别墅门口扔水果、鸡蛋,她都快成过街老鼠了。网络的力量真可怕,让人无处遁形。还是岳靓有先见之明,戴了眼镜和帽子,看不出相貌,江若岩心里这个恼啊!对这种事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一个字——躲!等新的新闻出来她们的事就成了旧闻,人们自然就会遗忘,这是她的经验之谈。

当然作为新闻的女主角被家人质疑、询问也是很正常的,第一个打电话的是久不联系的小妈。“哟——小岩,你现在可出名了!怎么样?是不是打算往演艺圈发展啊?小妈可以给你介绍知名的导演和制片。不过……你爸爸可不一定会同意呢?最近他老是头疼,我看啊,八成是被你气的!”接下来是最关心八卦新闻的小妹,“二姐,你真挫!还说自己媲美专业赛车手呢!连一个欧吉桑都超不了!我看我还是不要学塞车了,省得以后被人人肉出来跟你是姐妹丢脸!”再来是老妈,“死丫头!你好事不学去学那些小混混做什么?学也就罢了,还给我弄到网上,你爸气得说要取消我明年的零用钱,你让你妈怎么活?还有,你的肚子有消息了吗?你给我把精力用在造人上,别老整那些没用的!我给你寄去的药你要按时吃,算了,还是我找个时间去盯着你吃吧!还好你姐姐那边也没什么动静,不然老娘我饶不了你个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都做不好!”雷厉风训练任务紧,通讯都中断了,大概没有看到新闻,没有打电话来。

公公婆婆人在南非,也不知道。她的日子过的还算轻松。下了场雪,某位明星离婚了,某个女演员生孩子了,哪个新人被潜规则了,不过十几天功夫,她的那点小事早就烟消云散了。她们躲的同时也有人高调出镜,一场闹剧倒是成就了那位驾驶员,听说现在为某电动车当起了代言人。真冷!才进十二月气温已经降到了零度,冷气从地底冒出来,直窜进脚心,薄薄的皮靴抵挡不住,穿着丝袜的腿上已经起了鸡皮疙瘩。妞儿爱俏,大冷的天她也不愿穿那些厚重的棉衣,只穿了件漂亮的及膝长袖丝裙,外面裹了件白狐皮外套,下身就一条丝袜,了不起配上一双今冬新款过膝漆皮长靴。

美丽且冻人!这也没什么,年年冬天皆是这样,她已经习惯了,大家也都这样穿。才想说要出去看看大姐,大姐就来电话了。总不会又是为了她上新闻那件事吧?大姐的反应也未免太慢了,都过去十多天了。“大姐,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江若岩笑着小声问,不敢太大声,怕吓着这个小兔子一样胆小且**的姐姐。“小瓦……我……我想找你陪我去趟……医院……”那边的江似玉说的磕磕巴巴,似有难言之隐。去医院?江若岩吃了一惊,后背一阵发凉。大姐虽说有着林黛玉的内心,却比谁都健康,连感冒都很少得,记忆中她唯二的两次上医院都与她有关,一次是替她挨打,一次是在她婚礼上中暑。

这次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找她不找张世峻或是管家?“大姐你哪儿不舒服?要不要紧?你等我,我马上过来!”江若岩紧张到不行,声音带着哭腔,显然是吓坏了。“小岩你不要紧张,我……我只是四个多月没有大姨妈了,最近早上偶尔会觉得恶心、想吐,所以……所以……”江似玉已经脸红得说不来,怕妹妹追问,连忙挂掉了电话,坐在**大喘气。四个月没有大姨妈?恶心?想吐?这是什么症状?这些词为什么这么熟悉?难道……江若岩脑中闪现一个令女人又喜又忧的词——怀孕。

“你是笨蛋吗?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不清楚吗?为什么到现在才说?这四个月都没有别的反应吗?”江若岩对着视频里的大姐吼,直吼到她泪眼涟涟才住嘴。“我……我的那个一直都不准,以前也有两三个月不来,我就没在意。最近我、我发现肚子有些大了,会、会经常想吐。我很害怕,不敢跟妈和他说……你陪我去医院好不好?”江似玉绞着白色羊毛裙,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忍着被凶出来的泪把话说完。“你现在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反应?哪里不舒服?”江若岩最关心她的身体状况,对她肚里默默生长的小家伙感到惊喜,脸色渐渐缓和,下垂的唇角展平,然后上扬。

有些期待小家伙的来临。江似玉咬着唇摇摇头,手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江若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眼中多了慈爱的神圣光芒。诚然,大姐的腹部只较以前有些微的凸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也难怪她自己到没有察觉。眉梢翘起,脸带微笑,江若岩殷殷嘱咐:“你乖乖的躺下来休息,不要乱动,多吃有营养的东西,在家等我,我马上就来!张世峻呢?他怎么不留在家里照顾你?”说到这个江似玉的脸立时垮了下来,小脸皱成一团,“他……他还不知道……”这个混蛋!对妻子的状况一点都不关心吗?亏他平时还一副情圣的样子。

“他不知道?他欺负你的时候没有想过会让你怀孕吗?你不要为他说话!我一定要帮你教训他,你放心好了!”江若岩吼。一想到大姐曾经遭受的委屈就气不打一处来。张世峻这个混蛋居然敢欺负大姐?不行,她得去找他理论。当初明明说好的,只结婚,不同床,他现在竟然敢这么做?肯定在那次以后他又欺负大姐了,不然哪有那么巧的事?才一次就中奖。一想到生性怯懦的大姐曾经遭受的欺凌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全身的血一下子涌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揍这该死的混蛋!暴力不是决绝问题的方法,却是出气的最好方法。

要不然经过孔夫子儒教、释迦牟尼佛教、传统道教熏陶了几千年的中国人至今还是到处打砸抢,连碰个车、拌几句嘴就拳脚相向,不管有理没理,拳头硬就是道理。她不主张暴力,但也不反对在自己受欺负的时候使用暴力,关键时候以暴制暴往往会有奇效。何况那个受伤害的是她最在意的人之一?今天她不好好教训教训张世峻这个丧尽天良的混蛋她就不叫江若岩!法律就应该把对女人用强的男人全部枪毙或者阉掉,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买单,也可以警示其他人。

老天!大姐是受了多少委屈?她闭着眼,满脑子都是大姐受尽欺凌夜夜哭嚎的凄惨模样。这个傻瓜!到今天才说。“阿森,跟我走!”江若岩怒气冲冲下楼冲着门口吆喝,不等林森反应就率先往车库走。正在查看监控的林森闻声出来,跑步追上她,坐进了后座。直率的眼神飘向空空的副驾驶座,那是他从来不敢染指的圣地,因为队长警告过他那是他专属的位置。现在江若岩不仅是他的雇主,更是他大嫂,若是以前她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他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现在就算她拿笤帚赶他他也不会走。

兄弟情重千斤,他和队长及特战队的队友们之间是曾经同生共死的兄弟,在心里早就超越了亲兄弟。车开往中关村,而不是二环的别墅区,一口气提着,江若岩决定先找张世峻理论。一声刺耳的急刹车,火红色保时捷停在了中关村某幢办公大楼前。正站在大厅门口和客户握手道别的张世峻听到声音不悦地抬眼,看到了笔直往他这个方向走过来的江若岩。称为走有点不合适,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杀过来”,她携风带雨的气势甚是逼人,所过之处在空气中划过一阵冷厉弧度,细长的鞋跟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迫人的响声由远及近,每走一步就让人的心跟着颤一下。

这些还不足为惧,最可怕的是她脸上阴沉的表情和眼睛里闪烁的凶狠光芒,如冷然刀锋,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张世峻就感到那眼刀在自己身上划开一道道口子,和**辣的疼。客户吓的顾不得多做寒暄,脚下生风,夺路而逃,身后跟着的几名助理和手下也都面面相觑,随着她的走近而后退,不知道谁得罪了这名喷火的美人。空气变得凝重,气压变低,阴寒的天际布满阴霾,乌鸦鸦的阴云罩在头顶,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对面大厦楼体宽大的户外液晶屏幕上的韩国歌手俏丽的面孔忽然变得狰狞起来,动感的歌曲也杀气腾腾的,灰蒙蒙的玻璃和马赛克墙面森然地倒映着其他大厦几经折射、反射后扭曲的轮廓。

咽了口口水,张世峻拿出主事者的雍容淡定,稳定自己的情绪,斯文俊雅的脸上由呆愣转为一贯的优雅温文,浅浅一笑,“小岩,你怎么来啦?要找谁吗?我帮你!”他的眼越过江若岩的头顶望向她身后紧随而至的林森,林森露出洁白的牙嘿嘿一笑,摇摇头。他根本不清楚什么状况,一路上江若岩除了咒骂什么也没说。“找谁?我就找你!”江若岩美眸一瞪,叉着腰堪比河东狮吼。“找我?出什么事了?”张世峻一头雾水,把江若岩带到了位于十八楼的会议室,吩咐秘书倒了杯咖啡给她。

“你自己做的好事还有脸问我?”江若岩的嗓音高到天花板都颤了颤,指着张世峻的鼻子说。张世峻在她的指尖快要碰到他鼻尖的时候转身,走到门口关上洞开的两扇实木门,并上了锁。走到偏厅,拿起煮沸的咖啡壶,给林森和自己倒了杯咖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等着她继续发飙。除了老婆和老妈,其他女人的情绪与他无关,他是那种一旦认定了就全心全意放在心里,连打个喷嚏都要问候关心的人,但是若你不在他心门内,那就不会得到一丝一毫关注,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泾渭分明,绝不含糊。“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如果你想说的话我洗耳恭听,不然我还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开……”这个男人中的败类!做了这种不要脸的事还这么理所当然?江若岩收回手,腾腾地走到他对面上的沙发上坐下。“你不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还需要我告诉你吗?张世峻你好样的!”张世峻越听越糊涂,拧眉,抬起手腕看表,站起身要走,不打算继续和她进行这种毫无意义的谈话,董事会约在十分钟之后,他应该会办公室做准备了。

见他要走,江若岩忙唤林森,“阿森,不要让这个混蛋跑了!给我狠狠地教训他!往死里打!”呃——林森愕然,怔住,这是什么情况?他也是有职业道德的,他是保镖不是打手好不好?“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给我打呀!”江若岩见他不动,有些着急,走过去照着林森的腿踢了两脚。手握在门把手上的张世峻身子一顿,转身,脸色冷然如漆,厉声道:“小岩你不要无理取闹!要胡搅蛮缠去找雷厉风!恕不奉陪!”“我无理取闹?胡搅蛮缠?张世峻你欺负我大姐还在这里大放厥词!你想知道原因?好!我告诉你!我今天就是来为大姐打抱不平教训你这个卑鄙无耻不守承诺趁人之危丧心病狂的混蛋!”江若岩扬起下巴,斜瞪着张世峻,眼中盛满怒火,恨不能扑上去扇他一耳光。

“似玉?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早上来上班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什么家里的管家没有给我打电话?”张世峻放在门把上的手松开,摸出衣袋里的电话就要往家里打。那张没有因为江若岩的无理谩骂而变色的脸立刻一凛,一连串关心立刻溢出。“她怎么了?好个负责任的丈夫!连自己老婆出什么事都不知道!”江若岩从鼻孔里冷哼,银牙咬的叮叮作响。“小岩你不要闹了!快告诉我似玉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会这样说?”大冷的天,张世峻的额上立刻冒出一层冷汗,温文尔雅的气质顿时荡然无存,在裤子上抹了抹手上的汗,拿着手机的手打着哆嗦。

越着急就越容易出错,手机拿不住掉在了地上,张世峻弯腰捡起跌掉电池的手机,慌张地按上,好不容易打通了电话。等待是如此漫长而熬人,联通信号的那几秒钟竟比前半生还要漫长,张世峻屏住呼吸盯着手机屏幕。终于,江似玉不胜娇怯的身影出现在手机屏幕中,怯怯地喂了声。这一声比天籁还动听,是他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张世峻呼了口气,湛亮的眼神将她毫无巨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似玉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现在就回去带你去医院……”看到娇妻无恙他暂时放下一颗几乎要破腔而出的心,看着手机屏幕里她白皙的脸庞转为嫣红,低下秀美的螓首,眼睫微微翕动如蝶展翼,不胜娇羞荏弱的表情比之十**岁的少女更娇柔。

他不由低叹,十年了,她依旧是这副小女儿的模样,未曾因为他和他的柔情而稍变,一如未经人事的少女,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他总是为了她不经意的一个蹙眉、一个柔柔的转身、一声轻轻的问候而心动,这一心动就是十年,不曾稍减,只有与日俱增,自遇上她的那一天,他的世界就只剩她一个女人。“小岩她去找你了?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没事,让小岩陪我去就好了,你工作忙,我不打扰了。”江似玉被那双饱含深情的眸子盯着,只想逃,关掉视频,光是听他的声音已经让她很有负担了,再被看下去她恐怕就冒烟了。

即使天天面对,仍是不习惯。她就这么怕他吗?原本以为这段时间已经改善了,如今看来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张世峻苦笑,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低沉温柔,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吓到她,“乖,告诉我,你到底哪里不舒服,我不放心,还是我陪你去好了。你在家里等我,我一会就到!”虽是诱哄,但却是命令句式,这是他们一贯相处的模式。江似玉是必须养在温室里的娇弱兰花,名贵美丽,必须小心呵护,不能经历风雨,没有自主能力,只能依附于园丁才能存活。“不……不用了,只是常规的检查,你……你不要来!我……我不去了!没什么的……”江似玉快哭出来了,想到张世峻那张满是关心、担忧、深情的脸,她就害怕,索性不去了。

“那怎么行?好!好!我不去,我让小岩陪你,你别激动!”张世峻叹了口气,想再安慰两句,却发现她已经挂了电话。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泄露过多情绪,张世峻极力压抑和隐忍心中的担忧,稳住声音,却仍是颤颤的,“小岩,似玉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告诉我!求你……”“你求我?我还想求你——求你放了我大姐吧!你们明明不相爱,何苦要绑在一起彼此伤害?以你今时今日的身价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非要她?你就算有需要也可去找别的女人,我相信有的是女人不在乎你已婚的身份愿意投怀送抱,你为什么要背弃当初的承诺欺负她?勉强一个不情愿的女人你很得意是不是?很有成就感是不是?我没想到你外表斯文内心邪恶,居然去强迫女人!还是不是人啊你?”江似玉将刚拿起来的咖啡杯用力一掼,骨瓷的茶杯撞上玻璃茶几,叮的一声,半数咖啡洒了出来。

张世峻有些懂了,却更疑惑了,舌尖一阵干涩,俊脸一红,避开林森的目光,不太想跟自己的妻妹讨论这种夫妻间的私密事。缓缓开口,“咳咳——那天的事我们不是讨论过了吗?我说过我是酒后……我没有强迫她……她……她没有拒绝……你又旧事重提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旧事重提?你这些日子没有食髓知味趁火打劫继续欺负她吗?把自己塑造成柳下惠其实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欺负自己的老婆算什么本事?其实你早就后悔当初签的那纸协议了吧?你也吃准了我大姐不敢反抗,所以你就为所欲为?”江若岩嗤笑,这种时候在脸红会不会太晚了?坏事做了一箩筐还晓得脸红吗?“没有!”张世峻的脸更红了。

“怎么可能?难道才一次就怀孕了?”江若岩不相信他的说辞嚷起来,同时告诉了张世峻答案。“怀、孕?你说什么?再说一次!”张世峻脸色陡然一亮,缩着的肩一提,颈也跟着伸长,眼睛里亮晶晶的闪烁着无比的惊喜。问的小心翼翼,“你说似玉她……怀孕了?”来不及等江若岩点头,张世峻拔腿就跑,他必须立刻马上现在就见到江似玉,亲自确定她的身体状况和——孩子。看来他是真的不知情,也没有再欺负姐姐,小家伙也真是那次中奖的。这还差不多,这对夫妻真厉害,十年分居,才在一起一次就中了头奖,而她和雷厉风结婚这么久也没有动静。

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心中的气消了不少,江若岩跟着出了会议室,她也急着看姐姐。“总裁,董事们已经在会议室里等了五分钟了,您还是快点过去吧!康董事和总经理已经吵起来了,凌董事说要撤资呢!”他的助理小韩追在他后面喊,他已经在小会议室门口等了十分钟了。“随便他!”张世峻脚步不停,抛下一句话就进了电梯。这是什么意思?助理拍着电梯门想问明白,无奈电梯已经合上,指示灯已经从十八楼切换到十七楼。什么事比攸关公司生死存亡的重组更重要?小韩垮着肩回到主会议室跟总裁的得力大将总经理禀报总裁指示。

想不到姐夫的飞车技术还挺不错的,连超了十辆车不说,把她也甩在身后。江若岩此时倒有点佩服这个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姐夫表现的急切,一直以为他们之间淡淡的若有似无的互动很薄、很弱,一个哈欠就能吹破,不曾想是他刻意为姐姐营造的轻松。这时候她倒有些同情张世峻,爱上姐姐这种情浅的女人,并且能维持十年柏拉图式的婚姻对一个年少有为意气风发的男人来说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大姐是幸运的,能遇到这样一个全心全意爱着她的男人。也许老天也在帮他,这个孩子的到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也许,她该做点什么。不是为了张世峻的深情,单纯为了姐姐的幸福。像是呵护青花瓷一般地,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说话也刻意细声细气的江若岩和张世峻搀着江似玉上了车。本来张世峻一冲进门就要抱她的,要不是江若岩横加阻拦的话。坐电梯太挤,爬楼梯太累,满心喜悦的张世峻紧张的手足无措,执意在惊呼声中抱起江似玉一路脚步稳健地爬上六楼妇产科,在医生的揶揄、护士的崇拜、病人的羡慕中放下江似玉,被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只露一双眼镜的医生轰了出来。

被轰出来的人也不安分,在门诊外面坐满了排队人的走廊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念叨叨。早上打发胶梳理好的整齐发型凌乱了,高档定制黑西装也皱皱巴巴不成样子,领带松松垮垮挂着,袖子外翻卷到手肘,没入人群中不见了周身的亮点,与路人甲、路人乙没什么分别了。“你不要晃来晃去好不好?晃得人头晕!”江若岩说他的同时眼神瞄向门口,其实她跟他一样紧张。“小岩你说是不是真的?”张世峻想跟人分享这份喜悦,在江若岩身边的空位上坐下,掏出一支雪茄叼在嘴里,还没来得及掏火柴就在周围烁烁逼人的眼光里将烟收回兜里,愧疚地一笑。

“我就要做爸爸了?我就要做爸爸了!我就要做爸爸了——”向来不喜形于色的人激动成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还真是少见,简直就要跳起来了。江若岩撇嘴,侧目,两侧的公共座椅上坐的大都是大腹便便的孕妇,也有几名男子,一看就是陪妻子来的,他们都或安安静静,或焦急燥烦,顶多是踢踢长椅的铁质椅腿而已,哪有人像张世峻又喊又叫的,这里来的男人都是要当爸爸的好不好?面无表情的护士推开门请他进去,再出来的时候张世峻的喜悦升级,脸上的笑肌一阵阵抖,整个人如沐春光,连带着拥抱着的娇弱美人也笑得圣洁光辉。

“大姐,怎么样?有没有怀孕?”江若岩从张世峻怀里抢出姐姐,因为她看到姐姐的战栗和勉强。这男人反应迟钝吗?看不出大姐不喜欢被人碰触身体吗?江似玉白皙的脸上飞上一朵红云,颊上的梨涡深了又深,螓首微点,立刻垂下去,将泰半重量都依到妹妹身上。“哇——太好了!”江若岩比张世峻更夸张,欣喜若狂地看着姐姐的小腹,“我要做姨妈了呢!”(得亏不是大姨妈,要不然以后去一趟他们家还真挺别扭的——那不就成大姨妈来了吗?汗!)“小宝贝,你要乖乖的,不要太调皮,不准折腾你妈咪,不然你出来的时候姨可是要打你屁股的!”说着江若岩的手就伸向江似玉的小腹,她很想感受一下她腹中孕育的小宝贝。

手还没接触到她的衣服就被人拍了回去,江若岩恼羞成怒抬眼寻找凶手,“张世峻!你干嘛打我?”“你不要**,下手没个轻重的,万一出什么事情怎么办?”张世峻口不择言,说的并非本意,他只是嫉妒而已,嫉妒她能毫无忌惮地抚摸他的宝贝,嫉妒似玉将这个好消息第一个打电话告诉她,嫉妒她能为似玉所接受、依靠,这些都是他被排除在外的。“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连这点分寸还没有吗?杞人忧天!”江若岩冲他吼。江似玉被他们这一吓身子一缩,眼眶中的泪珠说来就来,已然盈满,再躲一下刺激就会滚落。

张世峻忙着安抚娇妻,忘形地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似玉别怕,我和小岩开玩笑呢!”江似玉在他怀里如风中摇曳的小花,瑟瑟发抖。江若岩那会允许姐姐在自己眼前受欺负,掰开张世峻紧箍在姐姐腰上的大手,将姐姐拉到自己身侧,拉着她的手上了电梯。这医院的暖气都是开假的吗?看个病这么贵,连暖气也不开足?江若岩握着姐姐冰凉柔若无骨的手蹙秀眉,将她扶正,脱下身上唯一可称作冬衣的狐皮外套披在姐姐身上。“还是穿我的吧?”张世峻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往娇妻身上罩去,却被江似玉状似无意地掉在地上,然后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飞快地瞅了他一眼,接着垂下眼睑,唇角轻抿,双脚并拢,像个做错事的学生等待处罚。

“没关系,还是穿小岩的好了。我的外套不如她的保暖,你现在是孕妇,应该多注意保暖……”他为自己找台阶。刚一脱下来她就打了个喷嚏,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喷嚏排着队等她打。林森怕冻坏了她,快步跑下楼赶在她们出门前拿了车上的薄毯来让她先披着。一回到别墅,就见张世峻父母大冷的天站在门口翘首企盼,看江似玉的眼神也又素来的不赞同变为慈爱和和煦,不过那眼神却是定格在她肚子上的。这二老是标准的势利眼,符合所有对于恶公婆的想象,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他们平时没少给大姐气受,现在表现出一副慈祥的样子不过是基于张家香火有望,非关任何对大姐的关心。看到他们就气不打一处来,江若岩冷着脸没有跟他们打招呼,嗔了快嘴的张世峻一眼,扶着姐姐进了卧室。经过二老的时候明显感到姐姐身子震了一下,想来她一定是十分惧怕的,她握了握姐姐的手给她打气。管家王嫂端上来一碗清淡的火腿鸡汤,“夫人,这是我炖了三个小时的老鸡汤,最能滋补身子,你多喝一点。”含笑垂手侍立一遍静静地等着江似玉喝光,好收碗。

汤刚凑近鼻前,江似玉就放下来,一阵呕吐。“大姐你没事吧?怎么样?要不要紧?我送你去医院!”江若岩拍着大姐的背紧张兮兮地问。“二小姐没事的,这是怀孕的正常反应,不用太担心。当初我怀孕的时候不到两个月就开始吐了,一直吐到五个多月呢!”王嫂将盛满了江似玉刚才吐出来的秽物的垃圾桶拎出去,倒掉,刷干了桶回来,笑吟吟地道。“做女人真麻烦!”江似玉心疼地看着大姐苍白的脸,不明白老天干嘛把这些痛苦全都加到女人身上。“这就是女人的宿命,不经历刻骨铭心的疼又怎么会珍惜十月怀胎历尽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呢?”王嫂不愧是高学历的专业管家,说出来的话很有水准。

呿——她才不信这一套呢!江若岩耸耸肩不予置评,不期然看到在门口张望的张凤珍。这还是出事以来她们第一次见面,难免尴尬,江若岩淡淡一笑,“凤珍,快进来!”张凤珍挣扎了半分钟,终于还是慢吞吞走了进来,手上捧着一碗红枣汤。她看了一眼江若岩又立刻垂下眼,舌尖干干的,涩涩地开口,“对不起!”“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那件事我早就忘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江若岩拉起张凤珍的手亲热地说。张凤珍羞赧一笑,回握住她的手,相逢一笑泯恩仇。

“这是红枣汤,补气活血的,我嫂子怀孕的时候经常喝,夫人喝喝看!”张凤珍将汤递给江似玉。没有肉味、油味这些腻腻的味道,江似玉并不排斥,皱着一张脸喝下去,倦倦的没什么精神,在两人的服侍下睡去。江若岩和张凤珍在江似玉睡熟了后悄悄退了出来,本来打算雇个专门的月嫂来伺候的,既然凤珍照顾人的经验,那她就放心了,在走廊里交代摆脱了一番。张凤珍食君之禄自然一口答应。“似玉啊,看看妈妈做了什么好吃的?快来吃一点!”张世峻的母亲端着托盘还没上楼就吆喝。

“小点声!大姐睡着了!”江若岩冷言,瞪了张母一眼,成功地把她瞪回厨房。小地方来的就是没素质!真搞不懂爸爸当初为什么坚持要给大姐照这样的婆家,张世峻倒还勉强,就只他的父母实在是不怎么招人喜欢。粗声大气的,又势力的很。还说大姐嫁到这样的人家不说欺负,她看也未必!江若岩又叮嘱了王嫂一遍才带着林森回家,匆匆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就又由林森送回大姐家。大姐那性子肯定又被婆婆吃得死死的,她不放心。脚刚踏进张家大门,正在客厅开家庭会议的张世峻和父母立刻噤声,张世峻站起来迎过去。

“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这里有我妈、王嫂和小张,照顾似玉就够了,不必麻烦你的。”江若岩柳眉一竖,俏脸一扬,“怎么?不欢迎我?”张世峻看到林森手中的行李,心中了然,吩咐王嫂收拾一间客房出来。讪讪地道:“你说哪里话?我什么时候不欢迎你了?你想住多久都可以,再说有你陪着似玉我也很放心,不过是不想太麻烦你而已……”这还差不多!江若岩横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指示林森将行李拿上楼就可以回去了,自己则去看大姐。

这个天大的消息已经传到江家就像一枚鱼雷,炸得平静的水面水花四溅,有人喜,有人忧,有人怒,一夫三妻各怀心事。第二天一大早江中恒的私人飞机就载着一行四人飞抵京城,直奔张家别墅。这下别墅里可真热闹了,江中恒在秘书的搀扶下走进来,后面一次跟着三位夫人和各自的助理,浩浩荡荡一群不可不谓之声势浩大。四人身上都穿着各式的皮草,江中恒是长款黑貂皮裘,那是最上等的水貂皮,毛色黑亮,针毛又硬又厚,端的是富贵逼人。薛莲身上是灰背鼠长皮裘,庄重高贵,那剪裁和款式一看就是今冬国际知名品牌的主打产品。

谭倩穿的是火红色短款狐皮大衣,是用整张的狐皮做的,前面还保留着狐狸的头,那尖尖的黑鼻子都留在上面,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何恋恋披着纯白的狐皮披肩,手上的包也是皮草的,与衣服交相呼应,非常时尚、美艳。三位夫人不像是来看女儿,倒像是盛装打扮要去参加时尚晚宴,一个个珠光宝气、浓妆重彩。群芳簇拥的江中恒更是气势十足,一副高高在上架势。张世峻的父母瑟瑟地并排站着,从头到尾一直笑,跟江中恒打了个招呼,“亲家来了!”江中恒挺着便便的肚子觑了一眼,算是打过招呼,在沙发上坐下来,而薛莲只和女婿点了点头,对张母的问候装作没有听到,径自越过她。

张世峻两侧太阳穴隐隐鼓动,咬了咬牙又松开,嘴角的笑意浅了许多,几乎没有了。虽然有些生气但是没有发作,一如既往客气礼貌地忙碌着指挥王嫂和张凤珍端茶奉水。见他坐下,三位夫人才敢落座,规规矩矩端坐着。薛莲没有见到女儿,耐不住性子问:“似玉呢?怎么不见人?”“还在睡着。昨晚没睡好,又总是吐,饭也吃的不多,医生说要多注意休息,所以我就没有叫醒她。”张世峻脸上挂着淡然而疏离的笑意,尊敬多余亲情。“医生还说什么了?孩子怎么样?有没有做超声波?男孩还是女孩?”自视甚高的薛莲问得有些急切,无端失了身份。

话一出口立刻传来两声抽气声,四双眼睛直直望向张世峻,有两双透着幽兰的光,像暗夜里野兽的眼,光是眼神就能在人身上戳个骷髅。说完以后薛莲立即后悔,懊恼地暗自掐了自己腿一下。张世峻浸**这个家族恩怨十年,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笑得诚实无伪,半带遗憾地说:“孩子很好,很健康,已经有胎心了。但是男孩女孩医生不肯透露,说是医院有规定,我也就没再问。其实只要是似玉生的,男孩女孩又有什么关系?都是宝贝!”“那怎么一样?生个赔钱货再好还不是人家的?如果是女孩就是你们张家的,是男孩就归我们江家!”一直没有说话的江中恒一开口就是晴天霹雳,打得兀自站着的张世峻父母身子一摇,差点摔倒。

“亲家,这……这怎么能行呢?不管生男生女都是我们张家的孩子,怎么能姓江呢?这不合规矩!”张父脸胀得通红,顶着江中恒的强势眼神争取最大权益。“张家?哼!没有老子哪来的张家?我把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你不名一文的儿子为的是什么?当初结婚的时候我是怎么嘱咐你们的?你们又是怎么对我女儿的?这些年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跟你们计较,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这个孩子?现在你跟我讲规矩?”江中恒瞥了眼木然的张世峻,“老子就是规矩!老子决定了,不管男女,只要是似玉的孩子就都是江家的,你们张家没份!”张父一听这话急了,推搡了儿子一下,“世峻,你倒是说话呀!”张世峻凄然一笑,摇摇头。

当初岳父答应把似玉嫁给他的时候说的很清楚,他也了解岳父的脾气,这是不可能改变的。如今能拥有似玉的孩子他已觉是上天垂怜,心中谢遍了所有的天神,不敢再奢求其他。神马都是浮云,只要似玉在他身边,能陪着自己的孩子长大,他别无所求。至于这些孩子姓什么的小事,根本无关紧要。高等教育教给他的不仅是书本上的知识,更是开放的世界观、价值观,那些传统的老东西,他不坚持。张父在江中恒得意的浅笑里蹲在地上,抱着头,“哎呀——这都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爸爸你怎么了?”睡醒的江似玉在江若岩的搀扶下站在楼梯的转角处俯看楼下,怯怯地问公公。

在看到父母时脸上一亮,“爸、妈、二妈、小妈,你们怎么来了?”薛莲见到女儿面上一喜,立刻上楼,蹭蹭蹭地,步伐是愉悦而欢欣的。来到楼上,薛莲一把挥开江若岩,拉着女儿的手左看右看,最后视线定格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你这孩子也太粗心大意了,都四个月了才刚察觉,有什么不对劲可以给妈打电话嘛!”江似玉只低着头不说话,就这一下薛莲就住嘴。“大妈!”江若岩抚着被刮疼的右手喊了声。薛莲没有答应,视她如无物,拉起女儿走下楼。

江若岩耸耸肩,对这种事见怪不怪,跟着下楼。江似玉成了焦点,全家人的宝贝,每一个人都对她殷勤得不得了,恨不能将全世界都给她。虽然知道没有人理她,大家都忙着关心大姐,但礼不可废,该有的规矩还有要的。她依次跟长辈们打招呼,“爸、妈、小妈!”将大女儿拉到身边嘘寒问暖的江中恒对二女儿的问候恍若未闻,只以眼角的余光扫过,这一眼含着警告、不满、不屑,比北京最冷的天气还冷。眼波一转,对着江似玉却是春风和煦、春光灿烂,暖的有些虚幻。

何恋恋倒是很有空闲,说了两句讨江中恒欢心的话就把精力放到江若岩身上,画着浓紫眼影的媚眼在贴着纤长假睫毛的阴影里忽闪,唇边的笑荡着虚情假意,手插在黑色哈伦裤裤兜里。“哟——我的女主角怎么有空来照顾似玉?我说小岩啊,你放着这么好的资源不用,大好的新闻就这么凉了多可惜,再说就凭你的模样、身材,入主演艺圈的话肯定大红大紫。”这只骚狐狸,不害人会死啊?江若岩已经接到爸爸和大妈杀人的眼光了,予以回击,“小妈客气了,我再怎么样也比过您当您的风光,听说您还得过金凤奖最佳女配角提名呢?”打蛇要打七寸,小妈当年为了获奖接受评审的潜规则,被新闻媒体爆出来才毁了前途,匆匆嫁给爸爸做了小四,这是她永远的痛。

果然奏效,何恋恋脸上青一阵儿白一阵儿,好半天没说话。屋子里的人心思各异,脸上虽笑着,心底却不知什么颜色。落地窗外的天却是暗沉沉的,许久不见阳光,也没有云,只有青色的天,和飞旋翻转的风相和,像是在为每一个人的结局伏笔。结局是什么呢?一缕风从窗缝挤进来,吹动厚厚的镂花窗帘,遮挡着,看不清楚。几朵雪花飘落窗边,不多时,院子里已经白茫茫一片。很难想象,这样洁白冰冷的花,孤傲不可一世,唯有寒梅可以与之竞艳的雪花,竟是从阴暗的云际落下来的。

黑与白都是大自然赋予的,而人心,却是自己选择的,红与黑,在一念之间。从什么时候开始悲春伤秋了?这不是她的风格!江若岩拉回思绪,压抑下心中隐隐的不安。江似玉没多久就乏了,张世峻立刻紧张起来,要她上楼休息。江似玉坐久了,腿有些麻,骤然站起来身子一摇,又坐了回去。“似玉——”张世峻飞奔过来,提着嗓子问,“怎么了?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江似玉自从知道怀孕之后情绪不稳定,被丈夫一问竟流下两行泪珠,撅着唇,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拖着重重的鼻音娇娇地说:“我……我腿麻了……”“没事!没事!我帮你揉揉就好了!”张世峻说着就蹲下身子,将她的腿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按摩起来。

“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世峻!你这是做什么?站起来!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给老婆……你看看自己想什么样子?”张父暴怒,被张母拉走。“唉——似玉就是命好,嫁了个这么疼她的丈夫,还说什么感情不和,我看明明就是如胶似漆嘛!连肚子都这么争气,结婚十年都没信儿,如今恒哥一说要分家产接着就怀上了。大姐,你真是好命,年纪轻轻就要做外婆了。”何恋恋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地红着眼说。江似玉闻言一震,抽回搁在丈夫膝上的腿,绕过满脸红晕的丈夫,拉着江若岩上楼。

江中恒白了她一眼,手上的茶杯重重掼在桌子上,喝道:“你没事就出去给似玉买点补品补补身子,少在那里嚼舌根!你们三个都给我听好了,这是我们江家第一个孙子,都给我把似玉伺候好了,要是她有什么闪失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们!也别给我打什么歪主意!”薛莲扫了垂头庭训的小三、小四一眼,得意地扬着下巴挽着丈夫的手臂走进客房,美艳年轻的秘书被留在了原地。女儿争气,做妈的也跟着扬眉吐气。谭倩和何恋恋将自己的情绪掩藏好之后抬起头,相视一笑,对对方哼一声,分头出门顶风冒雪去为江似玉买补品。

来的人太多,别墅根本住不下,江中恒留下薛莲在家里照顾,自己带着谭倩、何恋恋和女秘书住到江家在北京的那栋别墅。从他们带的行李来看,短期内他们不打算回去了。倒是伤心不已的张父张母第二天就回老家了。江弄瓦听说大姐怀孕也兴冲冲跑来,一时间,江家所有成员聚齐,江中恒心情大好,定了酒席,大宴家人。好事近了,江家和张家两家都沉浸在添丁的喜悦当中。连日阴霾终于晴霁,冬日里难得有个和暖的天气,暖融融的阳光透过透明玻璃照在身上更觉惫懒,若不是有花香飘过,真的就要睡着了。

江若岩陪着大姐在四楼新落成的温室晒太阳、打理花草,说是陪着,也是江若岩干,她在旁边坐着说话。张世峻很有心,那天大姐只不过随口说想看花,接过第二天他就派人来盖了这座玻璃花房,移植了各色名花,兰花、百合、玫瑰、郁金香……不下百余种,各种颜色,各种姿态,竞艳逐芳,犹如留住了四季。楼下人多噪杂,大姐总是一吃完饭就拉着她躲进这里,消磨时光。喝喝茶,听听音乐,有时候一整天都不下去。张世峻知道了之后就买了张床搬上来,说是给大姐休息的。

有时候她在想,真不明白张世峻爱大姐什么,是什么样的感情可以让他卑躬屈膝到这种地步,几乎卑微的地步。那天当她躲在二楼角落里听到他同意让宝宝姓江的时候她简直想啐他一口,这样没骨气还算是个男人吗?可是当她看到他投注在大姐身上那种想爱不敢爱,明明深情似海却又要装作淡如潭水的眼神。当她从他助理那里知道公司里有对他示好的女同事被他开除或派往分公司,他从来没有沾染过那些女人。她的心亦不免动容,若是凭二十四孝老公的话张世峻肯定会折桂的。

大姐这样水做的女人,花一般的风骨,玉也似的脆弱,合该就是生来被男人保护、疼爱的,也只有张世峻这样痴情、自制、温雅的男人才能与她相伴。从安逸、舒适的角度来说,爸爸为她挑的这一门婚事是对的,至少要比当初大姐喜欢的那个画家要强十倍百倍,听说那个画家后来娶了位教授的女儿,本想借着教授的提携平步青云,但是一直不温不火,时至今日也没有实现当初跟爸爸夸下的豪言壮语,抑郁不得志,结婚后被发现有暴力倾向,经常把妻子打得鼻青脸肿,妻子不堪忍受毅然离婚。

如果大姐嫁给了那种男人恐怕也要以这种悲惨的结局收场吧?还是爸爸有眼光,懂得为大姐谋取最好的幸福。那她呢?爸爸是否也为她精挑细选考察过雷厉风或是她前三任男友?应该是没有的吧?还记得爸爸当初命令她结婚时的话,“雷厉风这小子不错,你给我好好把握!也不看看你的死样子,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拒绝?你有什么资格?要不是你大姐嫁的早,这么好的男人也轮不到你!”他的心里只有大姐,她不过是江家的赔钱货而已,连丈夫都要先紧着大姐。

大姐的命真好!江若岩锄着花圃中杂草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睛盯着江似玉若有所思。大姐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壮,纤细的身材日渐丰腴,白皙被红润取代,倦怠的神情也渐渐转好,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祥和静好的柔丽气质。张世峻请了专门的家庭医生定期来为她检查、调理,孩子的也发育得非常好,爸爸和大妈每天乐得合不拢嘴,已经开始为小宝宝想名字了。从一开始的戒嗔戒恐到以后的应对自如,江若岩对姐姐的照顾没有因为三个妈的到来而放松,即使面对大妈的视若无睹,小妈的冷嘲热讽依然我行我素。

不知为什么小妈对她的敌意越来越深,笑容都掩饰不住,尖酸刻薄诸多挑剔之后总是会流露一种充满杀机的可怕眼神,好像吃人的兽,张开长满獠牙剑齿的血盆大口冷看着她。除了小妹的事她自己没有得罪她,除了正常的言语上冲撞几句再无其他,何以她会这样浓烈的敌意?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小妈已经很久不问小妹的事了,还打电话要小妹回家住,说不再逼她相亲、找对象了。可是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所以不顾小妹的强烈反对又把她送回李拓疆家了,至少她在李家会让她安心,李家人把她当做宝贝一样疼,绝对比待在小妈身边强。

没有去探询的意愿,身在大家族的悲哀谁也躲不过,纵然不谙世事如大姐也不能幸免,何况是不被期待、不受宠爱的她?那又如何?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她江若岩是不会被她几个眼神吓到的!说曹操曹操到,这不,小妈端着一盅补汤上来了。爸爸的态度就是三个妈妈的风向标,小妈绝不会对爸爸以外的人浪费感情,现在为了讨爸爸欢心自然百般讨好大姐。江若岩撇了撇嘴,对她的殷勤不以为然。何恋恋摇摆着纤细的水蛇腰款款生姿地上来,笑得比花还灿烂无害,可是江若岩总觉得那是一朵带有剧毒的曼陀罗花,美丽的皮囊下藏着要人性命的毒素。

她扯开嗓子,“哎呦!似玉啊!你怎么不躺着休息,起来了呢?快!快躺下!你身子不好,应该多休息!”修剪一株梅花花枝的江似玉看到她来,放下手中的剪刀,拉了拉肩上的白色羊毛披肩跟何恋恋淡淡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温室里的气温常年保持在摄氏22度,虽不至热到冒汗,但绝不会冷。江若岩没有漏看姐姐的反应,从花圃中出来,换下橘红色胶皮靴,洗净了手,走过来。何恋恋将鸡汤端给江似玉,坐在舒适的布艺碎花沙发上,翘着穿着时下最流行的黑漆皮过膝长靴,笑意收敛,眸色一沉,说出来的话一如往常般,疏淡着刻薄,“小岩也在呀?怎么雷上校养不起你吗?该行当起花匠了?这素质低的人啊生的孩子资质也差,就算是上班也就只能做做助理、花匠这些低下的工作,说出去给我们江家丢脸!”正抚着小腹的江似玉听到她的话以为她说的是自己,眼睛一眨,两颗泪珠滚下来,戚戚地说:“小妈你怎么这么说?我只不过是闲来无事解解闷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没想过要改行当花匠啊?呜——”江若岩瞪了何恋恋一眼,过来拍了拍大姐的背安慰。

何恋恋忙着辩解,没有理会江若岩的挑衅。“似玉你别多想!我随便说说的,你怎么当真了?这孩子?再说你是我们江家名正言顺的孩子,又是你爸爸指名的继承人,我怎么会说你呢?”“是呀!大姐,你不用多想,只有那些不入流的戏子才是素质最低的,我们好歹也是正经人家。小妈你说是不是?”江若岩吃定了小妈不敢惹大姐生气,笑得要多明媚就有多明媚,存心要气死何恋恋。何恋恋自讨没趣,灰溜溜地走了。江似玉吸吸鼻子,在妹妹的引导下调整呼吸,调适心情,不让不愉快的情绪长久占据,一切为了腹中的宝宝让路。

“姐,你别理她!吃好喝好,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是正事,其他的不要管!她就是嫉妒你怀孕将来能得到剩下的那些股份!”三个妈妈打的什么算盘她心里一清二楚。而且这样的事恐怕还会愈演愈烈,她妈和小妈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眼睁睁看着股份被大姐一人独揽的。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她到希望自己的预感不会应验。晚饭是极丰盛的,由于大姐已经过了反应期,食欲也跟着好起来,所以,所有名贵的补品都端上餐桌,燕窝、鱼翅、虫草爸爸坐在主位,三个妈和美艳女秘书分列两旁,然后才是大姐和她,对面是张世峻。

晚上,直到大姐睡着了,她关上灯,只留一盏昏黄的壁灯,关上卧室的门出来。路过守在门口的张世峻身边时,她对他询问的眼光点了点头,走回自己的卧室。有人!房门刚一打开她浑身的细胞都扩张起来,警觉地往房间一打量,提着的心放下来,就着窗外如洗的清亮月华看清了来人。她打开灯,抚着怦怦的心口嗔怪道:“妈,你吓死我了!怎么也不开灯?”坐在沙发上灼灼瞅着她的正是她亲妈,谭倩。谭倩阴沉的脸色比窗外的夜还要黑,还要阴郁,她略显富态的身形在雪白的墙上投下黑沉沉的影子,似张牙舞爪的怪物,伴着一阵簌簌声。

打了个冷战,江若岩走到窗边关上半开的窗,那被风吹起鼓动的素色碎花窗帘不再为谭倩助威,偃旗息鼓静静伏了下去。“吓死你?你这么有本事还怕人吓吗?靠上你大姐这棵大树就连妈也不要了?还是你以为似玉能给你分一杯羹?”谭倩翘着腿斜睨着不争气的女儿,卸了妆的脸浮现淡淡的几条皱纹,脖子上的赘肉耷拉下来,一圈一圈,和平时路上随处可见的妇人没有两样,没有了化妆品的遮掩反而更人性化。没来由的,江若岩竟觉得这样的妈妈前所未有的亲切,除去她脸上可怕的表情的话。

不用问也知道又是为了大姐的事,大姐的怀孕对妈和小妈是个巨大的打击,倒是她们近日来平静的反应令她颇为不适应,看来是爸爸的警告奏效了。她没说话,坐在谭倩对面。“你结了婚把脑子也结傻了是不是?自己不努力生孩子给我跑到这里给似玉做保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这是把钱往外推啊!”谭倩过来揪着女儿的耳朵压着嗓子吼。“似玉的孩子要是生下来江家还要我们母女的立足之地吗?你脑子进水了吗?这时候你应该要动动脑子让她生不下来,而不是照顾她,你懂不懂?你应该像何恋恋那个狐狸精那样时不时吓吓似玉,让她情绪不稳定,心情不好,这样流产的几率就大。

你知不知道现在谁最开心?你大妈!你看看她那张老脸都乐成什么德行了?”原来小妈打得是这种主意!太可怕了!用心不可谓不嫌恶,心肠不可谓不歹毒。也真亏这些女人能想出来!用这种手段去对付一个未出世的婴儿,她们也都是有孩子的人啊!江若岩掰开妈妈的手将自己的耳朵解救出来,坐到离妈妈较远的位子上,捂着又红又热的耳朵。以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她,“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大妈是爸爸名正言顺的合法妻子,大姐是爸爸最疼爱的孩子,指名的财产继承人,爸爸摆明了就是要把那百分之三十股份给大姐,只是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为什么你就是看不透呢?我们现在有百分之十已经足够你后半生花的了,何必再去争呢?大姐她是我的亲姐姐,我怎么能对她做坏事?我劝你不要动这种脑筋,不然爸爸是饶不了你的,到时候一分钱也不给你也是有可能的!”谭倩嗤笑,“富贵险中求!我这二十多年来给他当小三忍受父母责骂,亲友指点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钱吗?到手的鸭子我绝对不会眼睁睁让它飞走的!你以为老娘是笨蛋呢?我当然不会亲自动手,你去!我看你跟那个姓张的小保姆挺熟的,让她做!做完之后给她一笔钱让她躲起来,神不知鬼不觉,你爸爸知道了也不会怪到我身上!”简直疯了!江若岩一从未有过的眼光看着妈妈,仿佛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她以为她只是感情寡淡,她以为她只是有些贪钱,她以为她只是不爱她,不曾想她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为了钱,可笑的钱,连一个无辜婴儿也不放过,甚至要陷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心,一阵抽搐,明明关上了窗子,为什么冷风还是这样刺骨?江若岩冷得浑身打颤。“这是打胎药,你让小保姆每天放一点在似玉的饮食里,直到似玉掉胎为止,神不知鬼不觉。”谭倩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纸盒扔给江若岩,见她神色有异,脸上的阴沉狠辣隐去,换上一副慈爱的面孔,嗓音也润上一层糖蜜,低柔和煦地说:“傻孩子,妈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我们以后打算?妈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活几年?到时候还不都是你的?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你不想想,你也是你爸爸的亲生女儿,凭什么似玉结婚就可陪送百分之五十的嫁妆,而你就只有百分之十,而且要到你爸爸去了之后才能生效?我们不争的话就什么也捞不着了,你怎么就不开窍呢?”江若岩瑟瑟地拿过那盒药,几乎要捧不住,仿佛有多烫手似的。

站起身往洗手间走去。谭倩讶异,跟着上前。看到女儿正把自己好不容易弄来的中药粉末倒在马桶里冲走,一个箭步冲上前。无奈为时已晚,整盒药已经尽数被冲走,只剩下空空如也的盒子了。谭倩怒不可遏,将抢夺来的盒子扔在地上,反手向江若岩脸上甩去。江若岩不再是逆来顺受的乖顺女儿,脸色一沉,抓住妈妈的手,甩下去。谭倩揉着被女儿抓疼的手腕冷笑,“好啊!你长本事了!结了婚有人撑腰了是不是?”“我说过不再忍受你!既然你不当我是女儿,那我也没必要当你是妈,这种脏事不要来找我!我是不会助纣为虐的!我劝你也不要再动歪脑筋,不然我就把今晚的事告诉爸爸,你可以想象后果如何。

刚才的对话我已经露了音,不信你大可一试!”江若岩扬了扬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的手机。怒不可遏的谭倩没有料到她会对付自己,发疯一样扑过来要抢手机,江若岩怎会让她得逞,将手机重新装入口袋,握住她的手阻止她肆虐。“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惊动了爸爸我就算想帮你说好话也怕是不能了,有人来了!”江若岩眼神飘向门口。谭倩撤回手,悻悻地走出去,临走前抛下一句“死丫头!你早晚会后悔的!”关上门,落锁,江若岩背倚着门板喘息。泪,从腮边滚下,一颗,一颗,又冰又冷。

恐怕从今以后她们母女就形同陌路了。虽然妈妈不爱她、不疼她,但终归心里有个依托。而现在,以后,连这也没有了。擦干眼泪,走到落地窗边,不知道雷厉风在做什么?也在看着同一片月光吗?他那方明月一定格外明亮。他是不是也在想着她?这个时候她唯一想到的只有他。她也只剩下他了。幸好有他。幸好有他,有他在身边她就什么也不怕了。宁谧的院子里白茫茫一片,裹着淡淡的银色,莫不是下雪了?江若岩仔细看去,却原来是如练的月光惹的祸。尚未盈满的月儿称不上很圆,孤零零挂在天上,天际的云浓重厚沉,静静地漂浮,把月儿遮住,夜就暗下来。

原以为今夜就这样结束,月儿就这样隐没,她静静地站在窗前,等待。终于,漫长的漆黑过去,乌云退散,月儿又重新回来。这就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吧?她守着夜空能复见月明,守着妈妈能见慈爱吗?她茫然在窗边站了好久,好久。对着手机发了半天呆,终于拨下最熟悉的号码。电话接通了,她却只是沉默,在听见第一声喂的时候就泪流满面。“小丫头,怎么不说话?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雷厉风饱满的精神竟不像是从睡梦中惊醒,浓浓的担忧挺起来格外温暖。

在这严寒的冬季,不至于让她冰封在这寒冷刺骨的家里。 “小丫头,说话!江若岩!你到底怎么回事?”雷厉风急了,声音也拔高了许多。可以想象他此时气急败坏的样子,鹰眸微眯,剑眉倒竖,薄唇轻抿,俊脸微寒,表情严肃而冷酷,却也恁地迷人。江若岩不想将自己的情绪传递给他,令他担心,家里的事情他也解决不了。将手机那远一点儿,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情,唇边挽起一朵笑花,故作轻松愉快地说,“雷厉风,你睡了吗?”雷厉风终于放下心来,埋怨道:“小姐,现在凌晨三点,我不睡觉还能做什么?怎么这么久不说话?”“刚才不小心按到通话键了,人家睡得沉没听到嘛!”江若岩撒娇。

“嗯哼!”雷厉风也听出了她声音与平常不一样,相信了她的话。声音一低,幽然道:“有没有想我?”“想!”江若岩从来不吝于表达自己的情感,果断地回答。“雷厉风,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大姐怀孕了耶!”“哦?那替我恭喜她和姐夫。你呢?有没有消息?”雷厉风笑着问。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明明一再强调她年纪还小不急于要孩子,他们也一直在做避孕措施,怎么一转脸就满怀期待地想要孩子了?真是搞不懂男人的心思!幸好她还没有,不然一定也会引起一场巨大的风波,招架视她如草芥的大妈和笑里藏刀的小妈,还有那个为了财产可以牺牲一切的妈她可没有那个精力。

光这样看大姐都觉得累。没有爸爸的保护和张世峻的殷勤照顾,凭她一个人想要在群狼环伺中照顾好一个孩子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见她沉默,雷厉风收起玩笑,正经八百地说:“那你要提醒你大姐主意一点,你的那个小妈是个狠角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有,你也要当心一点,不要被她算计了。”连雷厉风也看出来了,看来小妈已经明目张胆、肆无忌惮了。江若岩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对了,郝秦寿最近有没有找你麻烦?你出门的时候一定要带林森一起,在家里也不可以麻痹大意,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保全公司有个武术训练班,你可以去学习一下。

”“不用了,郝秦寿最近很老实,没有找我麻烦。我搬到大姐家照顾大姐,家里有许四多和阿森,很安全。我也出入有阿森陪伴,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时间不早了,你再睡一会吧!我也要睡了。”江若岩边说边打了个呵欠。听到她的哈欠声,雷厉风朗声一笑,轻轻道了声晚安,等着她挂电话。她也不肯先挂,两人不觉同时笑出声。“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挂好不好?”江若岩记起某部电影里的情节,笑着提议。“好!”雷厉风这样说,听到她数完三仍旧坚持等到听到“嘟嘟”声才意犹未尽地挂上电话。

唉——今晚是别想睡了。他披衣下床,忽而想到什么,拿起电话拨了个个号。阿嚏——睡的正香的林森打了个喷嚏。而挂上电话就一夜好眠的江若岩却没想到一件又一件足以毁灭她们家的大事正在悄悄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