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版 繁体版 第四章 《裂羽十七》 一百六十九、为卿白发兮

第四章 《裂羽十七》 一百六十九、为卿白发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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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裂羽十七》 一百六十九、为卿白发兮

楚轩谣使劲地摇摇头。

昨天半夜皇帝唱歌的事情,全雷城的传遍了。 楚轩谣睡得爹娘不识,晋印炽可是大半夜没睡着,就侧着耳朵在那里听,听皇帝长于握刀的手在古琴上狂风暴雨般抚过,音浪大片大片地递出,在夜半的空气中传得很远。

“候人欷矣,古道复行。 晋南之玉,为石应语。

候人欷矣,秦楼短亭。 晋南之玉,为石应语……”

隐隐地有些悲意了。

晋印炽怔怔地想了半个晚上。

他想,皇上为什么要悲呢?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怎么还是要悲呢?

皇帝一直在辰德殿龙吟阁的女墙上抚着那把叫做“碎玉”的琴,没有执礼内监敢在这时去启奏他们的君上,他们只看得见他的背影,像是被浪潮不断拍打的礁石,沉郁而孤独。

直到弦断。

他把手按在断弦上,却没有停下他的歌咏。 他引着晨风唱完了最后一句,没有了琴音的依托,声调显得如此高寒枯涩:

“候人欷矣,为卿白发兮——石应语!”

早起,就有琴中国手称颂皇上音律无左于墨王。

楚轩谣自然很高兴,整一天都蹦蹦跳跳的,把前一天晚上突如其来的伤感忘得一干二净。 她想这辈子也算值了,曾经有个皇帝在城墙上给我唱过情歌,还是原创。

“不逃不逃。 打死我也不逃!我就在雷城,哪儿都不去!”她信誓旦旦地拍拍胸口。

白玄雷笑着点点头,“是,哪儿都不要去,就待在雷城。 记住你今天说得话——就算皇上走了,夔朝灭了,你也必须待在雷城。 一步都不准踏出!”

说到最后,帝师敛起了笑。

他不笑的时候很冷漠。

楚轩谣被吓到了。 晋印炽也是。 他抬起头,嘴里还吊着一串青菜,嚼都不敢嚼一下。

她迷惘地问:“他要走?走到哪里去?”

他拍拍她绷得死紧地削肩,“小女孩……出了雷城,谁也保不了你的性命。 ”

“这是……”她皱着眉,想到了那些排演的算卦。

“这是命,”他站起来。 精致的面容正对着她的眼睛,“命说,你活不过二十岁。 ”

楚轩谣此后闷闷不乐了很久。 虽说天生不信命,何况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值钱,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坐在房顶上拨手指的时候,晋印炽就腾腾腾跑上来。

“十七。 ”他站在檐角叫了她一声。

“我没事,”她捧着头傻愣愣地望着天,“就是觉得有点吃亏了。 还有。 我死了他怎么办啊?他老是不整书房,乱起来找本折子都找不到。 ”

晋印炽装模作样地点点头。 他是想来安慰她的,为了这个他一整天都在编理由,比如:算命先生都算不准地、我娘说东皇太一会把每个人的生命线在十八岁地时候改一改云云,可是他现在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十七在屋顶上张开双臂,像只大鸟一样走来走去。 觉得心里憋得有点难受。

老师难得地被传上朝去了,期门宫又休课。 晋印炽偶尔透lou要去郊野练剑,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看见她站在蒙蒙亮的天色里抱着七弦琴,笑得窃窃,又有些怯怯。 十七疯起来谁都拦不住,晋印炽的“静化”也没有用。

龙脉山。

趴在琴上闷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时脸上一条条的细痕。 “印炽,你消停会儿,又不是葵花宝典……”

晋印炽收式。 站在原地冥想。 半晌。 他才走到一块lou石上坐定,擦了擦脸上的汗。 楚轩谣捉到他好几次偷偷瞄那张七弦琴。 终于听到他怯然地问:“我可以摸一下吗?”

楚轩谣点点头递过去,他真得很老实地摸了一下。

“你想练琴啊?练琴很麻烦的,每天拨来拨去,手好痛。 ”她把手伸到他面前晃了晃。

他退回半身坐在石头上,只是像往常那样垂着眼睛。 “练剑也一样的。 老师说,每一个剑式都必须重复成千上万遍,直到那些动作变成身体地一部分。 ”

“哦——”她恍然地点点头,“有点玄。 那,你又为什么老是停下来呢?”

“因为要想啊,不单是凭力气。 ”他接过她递上来的白帕擦了擦汗,然后放在手里捏来捏去。 “我得把刚才的动作都想一遍,然后把自己想成是敌人,找到罅隙去挑破剑式的防御,阻绝攻杀。 ”

“登堂入室了。 ”她钦羡地叹了句。

晋印炽脸红地别过脸去,“也不全是这样,自己想总会有想偏的时候。 其实……练无数次就是为了找到感觉最好的那一次。 以后就顺着那种感觉出剑好了,身体自己会调整到最好的状态,腿、腰、臂自己就能挥出最完美的杀机。 ”

“最完美地杀机?”

晋印炽点点头,然后听到楚轩谣“啧”了一声,“杀来杀去……”

他耷拉着脑袋没有出声,想,其实就是杀来杀去。

“那……印炽,你是想练琴,还是练剑?”

晋印炽想了很久,把汗湿的手心在长衫上抹了抹,然后把白帕收到怀里。 “我洗完还给你。 ”

“不用不用……”楚轩谣一把抢过来揣在腰上,其实她那白帕是用来擦鼻血的,她都不好意思告诉印炽。

“那你到底是想练剑还是练琴呐?”

“练剑吧,”他摸了摸剑身,“我练了很久了。 ”

“木头!如果很久以前你还是个小孩,有练剑和练琴两种摆在你面前,你选哪个啊?”楚轩谣瞥了他一眼。

晋印炽已经握着弓起身了。 “练剑吧。 ”他突然温暖地回过头笑起来,lou出一颗小虎牙。

他不是楚轩谣,生来就是晋国的公主,他什么都要kao自己去夺。 练琴能有什么?即使成了丝竹国手,也不过做贵族的倡优吧?!握住了剑,至少还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

专心地在虎口处垫上一块牛皮,扣住弓弦缓缓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