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红裙生香无人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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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红裙生香无人时（一）
凌君不敢抬头，低低唤了一声：“六公子”，却见萧楚离仿若未曾听见一般，斜倚在榻上，凌君用眼偷偷瞄去，见他依旧这般闲散，白色的袍子玮垂到地，衣褶生香，青丝如墨，俊美无匹的脸在清亮的阳光下姣若明月，凌君只有一种感觉，这个男人的容颜哪怕是看一眼也能把人溺毙，就连自己也近乎沉寂在这样美丽的容颜中了，此时她仿若能理解四夫人为什么要离开他了，这个男人太完美了，美到可以让天下女子自惭形秽，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必然是痛苦的。凌君心下好笑，怎的自己突然竟有了这样的论断。好一阵空气仿佛凝结，这七月的天让她感觉犹若冰霜来袭。“六公子，我，是来来请辞的。”凌君硬着胆子说道。他只轻轻的嗯了一声，便微阖双目，仿似混不再意。凌君终有些尴尬，刚才才偷窥到他与那女子的那般情事，现在却如那刚才的一幕不过是烟花一瞬，就似没有发生过一般，突然心中一怔莫非男人都这样，那子仲在京城身居高位，天下仰慕的女子何其之多，可曾也发生这样的事情，没来由的她在心底一顿乱琢磨，仿佛便真切的感觉到子仲也是有这样的事发生的，心中不经一凉，萧楚离只细细的瞅着她，看见她眼神变幻，想来是神游天外。凌君不知道该说什么，空气异常凝重，她见萧楚离不言语，便要退下，把手中的描金小碗放在了书案上，细细嘱咐道：“六公子，玉夫人让我把这雨露霜端来给您，你且吃些东西，小洛告退了。”凌君望向他却见他定眼瞧着自己，心中一阵发窘，忙的低眉颔首，突听萧楚离说道：“也罢，这昭月阁比起闻风阁来是清冷了许多。”说罢不再言语，凌君不解其中的意思，忙的说道：“六公子有空，就去闻风阁坐坐。”说完对着榻上的人讪讪一笑便道了个安退了出去，临到门前方轻声细细的说道：“公子头疾最忌寒，这房中还是少搁冰的好。”躺在榻上的萧楚离眼角飞快的跳跃出一点淡淡的温暖，这样的男子，只要一点点神色竟惊才绝艳。
出了房门，凌君才深呼一口气，总算出来了，那个房间仿佛就像没有一丝生气一般，压得人心中沉甸甸的。午后的阳光有些奚落，印在身上虽然有些灼热却也舒服，她回到了住处，
见云妈妈都收拾妥当了，便也捡了些贴身的东西带上，并无很多物件，不过两个包裹，云妈妈却是很高兴，一脸的笑意，走出房门，凌君无端的升起了一缕难舍的情怀，想来自己一生都不会再住这个屋子了吧，看了一眼，终究有几分难舍，满脸落寞。一路之上只听见云妈妈细细的唠叨，凌君却混不在意，大半天的功夫才走到闻风阁，日晷正胜，一路走来薄汗湿衣透。待入了闻风阁，那一丛修竹越发的清脆明亮，见庭院风景依旧，心情不由得大好，种的茉莉密匝匝的长得喜庆，花开满树，庭院生香，不由得心下安定，便忙唤了云妈妈晚上弄几个小菜，再温上一壶落花髓，今日定
要痛快的喝几盅，云妈妈放了东西便高兴的去厨房去了，闻风阁本就不大，却是极幽静的居所，如今整个闻风阁中只余她们二人，越发的静谧，风启珠帘，簌簌而响。这便是子仲住的地方，只有到了这里她才深切的感觉到那个人是真正存在的，二人相知不久却是情深几许，然而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留给她的只是遥无边际的幻想与追忆。走入他的书房，看着旧物如斯，那墙上挂的美人图依旧那般色彩澄澈，那女子点点忧愁聚集的目光越发让人心碎，凌君心中一动，忙的去自己房中取来那副描摹的副本，对照着细细比拟，不仔细看两幅画一模一样，凌君本就极善丹青，除了那眼中那淡淡的忧愁描绘不出，极其神似，若非行家里手怕是也分辨不出，凌君心中促狭一笑，取下那幅画，把自己临摹的挂上去，再细细瞧上一回无半点缺憾，才满意的咂咂嘴，细细的卷好那张图，找了一个紫檀木匣轻轻的收好，藏在卧室的衣柜中。细细想着子仲能否认出这是副赝品，不由的笑得越发放肆，全无半点女子模样，想来做男人做得太久连女子的端庄都忘了。
云妈妈在一边叫道吃饭了，凌君方才稍敛神色，喜滋滋的出了书房，见桌上不过三四个小菜，却是新鲜的紧，在昭月阁每日的补药吃得想吐如今乍然一见这般清脆的素菜不由得胃口大开，便开始吃将起来，云妈妈执了碧玉麒麟壶温了上好的落花髓，倒满一盅，凌君接了酒杯，细细品尝，酒香入肺，芬芳馥郁，果然是好酒。凌君轻轻一叹：“可惜他不在，沽酒无人，真是寂寞伤人啊。”云妈妈轻轻摇头说道：“将军只怕朝中有事尚不能来，洛小子别太在意了。”凌君正在独自伤感，突的一道碧青的影子从闯入眼帘，夏日微尘，那一身轻纱，如烟似雾，点点馨香晕开在房中，凌君酒到微醉，双眼有些浑浊，如今正值黄昏，屋内并未点灯，她看得并不真切，但那团绿色的影子入到跟前，才看清原来是韵柔。却见韵柔双眼朦胧，含烟溶雾，盈满泪水。
云妈妈见是五小姐忙慌忙起来见礼，凌君见韵柔这般模样，知她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便说道：“云妈妈，去给韵柔小姐上茶，”云妈妈知她意思便忙的走开了，凌君走近跟前，拉着她的手坐下，细细看着她的脸，说道：“韵柔姐姐，遇到什么事了。”韵柔胭脂粉脸此刻苍白若雪，看着凌君说道：“洛小子，我要嫁人了。”便执起桌上未喝完的酒一阵猛灌，凌君心下一慌，忙的来抢酒杯，“韵柔姐姐，此话从何说起。”却见韵柔一个淡笑：“人都说侯府千金，身娇玉贵，万般繁华在身，可是侯门似海，我们这样的女子不过是政治的牺牲品。从来不能左右自己的一生，洛小子我真羡慕你是个男子，如果我也是男子，便可和忠沅哥哥一样，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所以我讨厌什么繁文缛节，诗词歌赋，为什么女子要学那些取悦男人的东西。”说完竟泣不成声。凌君
心下震动，当日出嫁在即，韵柔的无奈与悲呛自己是明白的，同是公府千金，同是身不由己，凌君握紧了她的手泪流满面，说道：“韵柔姐姐，也许你要嫁的真的是你的如意郎君，”“小洛，我以为大姐嫁了，他就会喜欢我，可是直到现在他连看都不看我，小洛为什么我就比不上大姐，小洛，我真的很喜欢忠沅哥哥。”韵柔的话如一把利剑，生生的剜着心尖上的肉，一时呆住，什么大姐，什么喜欢忠沅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凌君脑中一片空白，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那里纠集，原来他有那么多前尘往事瞒着自己，原来那时韵柔每日的往闻风阁跑。自己那般纯白接纳着他，年少岁月里从未与人有过纠集，自己的一生都许给了他，而他的一切自己却无从知晓，生生把自己阻离在那段红尘往事之外，生命里萍水相适姻缘，自己原本就是他的妻，既然已相知相契，换尔心成己心，为何过往的种种却瞒着自己。如此想来，心下凄凉，泪落纷纷，手心冰凉。
韵柔见她一脸悲伤，突的却凄凉一笑说道：“小洛，又不是你要嫁，怎的比我还伤悲，我知道你为我好，我从小就喜欢忠沅哥哥，那时我总跟着二姐和他，看他们坐在莲花庭中淡淡吹箫，衣袂飘起，发丝飞扬，那样美的两个人，可惜爹爹逼着二姐嫁到陈国和亲去了，整整三年忠沅哥哥没有回过侯府，那时我想，我要代替二姐好好爱着这个男人，可是我错了，我一厢情愿以为他也会被我感动，却不知道男人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惜，去年听说他要娶那个丞相千金，我坐在他与姐姐常去的莲花池，狠狠的哭了一夜。”凌君听到这，左手紧紧的握着衣襟，指尖泛白，压下满心的疑虑对着韵柔轻轻一笑：“韵柔姐姐，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是永远都无法如我们所想那般轻松拥有的，既是无缘何苦苦了自己呢，你这样的女子，不是要人揽在怀里好好疼爱的娇柔女子，你如那初生的太阳那般朝气临人，世间寻常的男人又如何配拥有你呢。”同是多情人，凌君心里虽然嗔怪白忠沅，却也不惊怜惜起韵柔来，这样侠气快乐的女子原来也有这样的烦忧。韵柔感激的看着凌君说道：“你这样小，却什么都懂，有时真让我自惭形愧，小洛，我知你定不是普通人。我要嫁去南诏了，只怕等不了一月朝廷的诏书就要下了，我心已死，其实嫁什么人倒是无所谓了。”说着凄凉一笑，凌君看着那样英气的一张脸，浓眉大眼，却浮现这样凄然的笑容，心中感动难受，“韵柔姐姐，记住，一定要再去学会爱值得你爱的人。”韵柔心中一怔默默的点了头，说道：“谢谢你小洛，在侯府虽然我姐妹众多，除了与四哥走得近，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姐弟兄妹之情，却是你倒真如我的亲弟弟一般。”说着执起酒杯一阵豪饮，凌君心中也难受，亦是执了酒两人默默的对饮着，泪溶于酒，情殇满怀，同是伤心人，相对不用语。直喝到月上柳梢，天地黑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