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决战慈恩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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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决战慈恩寺(二)
第六十四章 决战慈恩寺(二)
王画听了后,都想大笑,敢情张易之把他自己当成了什么人?
武则天?或者是周伊?
就是现在自己强行想要见到武则天,武则天也不会用没空来将自己打发的。
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但王画现在也没有必要与这个将要死的人较劲,他又说道:“那么麻烦你再替我代一句话,就说我今天做冯谖来的。”
门房又进去禀报了。这是王画,现在还得武则天的宠,连门房也知道,武则天说过王画是魏征的事。不然就是三品的凤阁舍人张说前来,都有可能被门房轰出去。
一会儿门房回来了,他说道:“我们家五郎说了,是冯谖的进去,是蒋干别入。”
王画气得想笑起来,敢情他还真把自己当作他的下人,也将自己当作了周瑜与孟尝君。
没有吭声,走了进去。
一溜子汉白玉石做的路面,两边更有许多奇花异草,论奢侈豪华的程度,比洛阳那间府邸有过之而不及。走到客厅,张易之迎了出来,哈哈笑道:“二郎,一路辛苦了。”
既然王画“屈身”做他的门客,也答呼他为五郎,张易之同样报以之李,称呼他为二郎。花花轿子大家抬吧。
挽着王画的手,共同进入客厅,拍了一下手,让下人沏上新茶,并且说道:“二郎,听说你颇爱茶道,这是湖州最有名的贡茶,顾渚紫笋茶,看看是不是色紫似笋?”
王画呷了一口,说道:“不错,果然颜色艳丽,入口香郁。”
张易之再次拍了一下手,一些穿着精美的婢女端上来果珍,接着一群乐师拿着琴、方响、箜篌、琵琶、筝、箫、长短笛子、各种鼓等乐器走了进来,乐音响起来,又进来六十四个身着纱罗的美丽舞姬,开始跟随乐音舞蹈。
正是唐朝最有名的舞蹈,《庆善乐》,与《破阵乐》是唐朝的文武二舞,都是李世民所创。舞蹈安祥,意指文德洽和,天下安乐。
也是张易之的府上,别的大臣也养不起。虽然都是教坊的女子,不用发薪水,可她们最少得吃穿化妆吧,嗯,还要多少发一些赏金当作零花钱,以及各种乐器,舞蹈的衣服,养一个舞姬与乐师的费用是惊人的。换作清贫的朱敬则连家人都养不起,况且这些乐姬与舞姬。
但王画也忘记了一件事,他便宜老子一年输掉的钱,养张府的下人养不起,可养这样的几支舞姬还是不成问题的。
王画一看急了,张易之这是想与自己打太极拳,磨洋工啊。他道:“五郎,我现在刚才京城,三件氍毹一件也没有制作,时间紧张,等到以后有空,再来贵府慢慢与五郎交流,顺便欣赏舞蹈。”
“既然这样,二郎何不早点的安息,难道想为某些人做说客来的?二郎不要忘记了,当初圣上是如何要求阁下的,是让阁下做一个孤臣,为了怕阁下牵连到朝争当中,甚至如二郎所愿,将二郎调到军中。某些事与二郎无关,请忽插手。”
直接封口!
王画张了张嘴,还得要说。不能听这个快要死的人话,那怕他心中不快也好,只要自己不过份,他也无辄。他呷了道:“五郎,我非是要插手,只是有几句话说完了,五郎如何安排,是五郎的事。”
“好,你说吧,一起退下。”张易之挥了挥衣袖,神情相当不悦地让舞姬们一个个退下去。
王画心中同样也是不快,现在的张易之与前几年的张易之,完全是两回事。特别是武则天这是听他乌虚子有的一番话,就将魏元忠张说下狱,更使他忘乎所以。可只是不快,真正来说,他与张易之并没有多大的过节,相反以前张易之不管是出于什么想法,对他还是在暗中援助的。因此怒意不甚,说道:“五郎,你看过我写的那几篇马说么?驽下之道,宽松相济。宽则下慢,必侮其主。”
“不错啊,就象你一样,有些人不断地想从你身上得到好处,甚至将你置之死地,但你还是劝解圣上宽大枭、蟒二氏,可最后呢,大江之中,险险丧入鱼口,这也是对你的警告。”
你别杂七杂八啊,王画苦笑道:“王郎,那件事有可能与七姓无关,也与朝争无关,我这么多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有可能是与我的四妹失踪的那件案子有牵连。要不了几天,突厥人会进一步提供,我下面还有一句,就是严则容易逼反。五郎,论势力,论权贵,你还不及秦二世与杨广吧。他们坐拥整个天下,然而才多少年,土崩瓦解。因此,在这个宽与严之间取平衡之道,才是长久的正理。”
其实王画只要说一句:“圣上还有几年好活,死了你怎么办?得找下家吧,李旦或者李显,或者太平公主,就是武三思也行啊。找一个主子,扶他上位,你们还可以继续保持荣华富贵,别要再四面树敌了。”
说完了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但不能说,前面一说,估计晚上就到了武则天的耳朵里了,老武一听,什么?想咒我死啊。好,让你比我先死去。估计也成了第三个进监狱,被下令处斩的大臣。
“那你意思该如何?”
“惩!”王画说到,就这样放了魏元忠,是不可能的,张易之不答应,武则天也不会答应,王画主动说出来。
一个字,张易之脸色立即缓解,问道:“如何惩?”
“这个圣上做主,五郎下决策,臣不知。但不必处斩,这样一是警诫,二是以示五郎肚量宏大,也有一个好的名声,同时也会不逼得一些自认为忠直的大臣天怒人怨。”王画说完了,道:“五郎,我的话说完了,做与不做,五郎自己来决定。”
说完告辞。
实际上是走一个过场,估计老武也没有真正想杀,不然现在秋高气爽之时,也是杀人的好时光,秋后问斩嘛。可老武关了近十天,都没有处斩,说明老武动了杀机,但一直犹豫不决,时间拖长了,怒气消一消,大臣一劝,老魏活罪难免,但死罪还会得以解脱的。就是王画现在劝说老武,也估计能说服过来。
这个过场走了,我尊重你了,那就行了。
回到家中,可看到一家人神情都很古怪,这怎么了?
李红努了努嘴说:“二郎,你看看客厅去。”
王画走到客厅,客厅里坐着两个少女,一大一小,两个萝莉,一个李裹儿,一个李持盈,两个人正相互不服气地对着眼睛。他父母坐在一旁,尴尬地不知如何解劝。
李红又小声说道:“刚才郡主与公主殿下,争了好一会儿嘴。”
我还没有找你们麻烦,都自动送上门了。王画绷着脸说道:“上饭。”
两个女子看到王画来了,刚要说话,看到他脸色不对,李裹儿知道了,王画要发火了。霸道劲上来了,但这一次确实让王画为难,那么多大臣劝说都不管用,因此理屈,不敢说话。李持盈也不敢说话了,只不过李裹儿认为的霸道,李持盈认为是威严。
吃完饭,王画用毛巾胡乱地将嘴一抹,对两个人说道:“跟我到书房来。”
两个人还真听话,乖乖地跟在他后面,看得王迤与王母面面相觑,得,这儿子驽妻有道,两个主儿硬是让他训得象一只听话的小猫一样,要得。
王画走到书房,连个坐都没有让出来,坐下问道:“公主,郡主,你们写信给我,是谁的主意?”
“魏相公是忠臣,二郎,你应当帮助他。”
“是哥哥让我写的,但魏相公是好大臣。”
两个人同时答道。
“我说一件事,做豆腐的人喜欢不喜欢吃豆腐?”
两人摇了摇头,天天做豆腐,怎能喜欢吃豆腐?
“打渔的渔民喜欢不喜欢吃鱼?”
再次摇头。
“圣上也是一样的道理。她以一名女子身份,荣登大宝,为了清扫一些不轨的大臣,用了许多铁血的手段,因此到了她的晚年,不想子孙再象她那样,铁血下去了。现在我说一件事,你们不要外传。”
两个人点头。
“为了皇太子、相王还有梁王以及张家兄弟,以后不会再自相残杀,圣上做了许多布置。就包括我在内。”
“大母不是说你是魏征之材,这才对你重用的吗?”李持盈好奇地问道。
看来这个消息传得真挺快的,连小玉真都知道了。王画苦笑了一下,说:“那只是其一,其二圣上希望我做为一根线将大家串起来,以后有事时能做一个和事佬,使朝堂继续稳定下去。这个线远不是我这一条,因此,裹儿,我与你暧昧的关系,梁王不在乎,皇上反而会喜欢,因为这样,我因为你与皇太子、梁王这根线又串通了。再加上郡主,还有张易之这些年对我的暗中帮助,我就成了一根重要的线网。”
这是一个重要的内幕消息,两个少女都惊讶地看着他。
“但我说过,我岁数小,资历浅,不足担任这样的重任。所以圣上让我到军中,有一个好的环境迅速成长,另外升迁速度也远胜于常人。你们再想想,去年十月茂州都督陈大慈与吐蕃交战,四战皆胜,毙敌四千余人,圣上只是奖励了一些财帛,再看看圣上对我的奖励是什么?一年内数次升迁,职位四品将军,三品爵位。再考虑我的年龄与资历,这种宠幸,朝中有几个大臣得到过?”
“但这有一个首要的前提,我是孤臣,不能偏袒任何一方。九郡主,你还不知道,可是公主,难道你也不知道?现在你们都逼我出手相助,我不助,是污臣,助了,圣上有何感想?当真圣上心中没有数?如果想杀魏相公,早就杀了,还会等到我来到京城劝说?”
“可是,”李裹儿张了张嘴,想说,你明明说过投靠我父王的。但有李持盈在一旁,没有敢说出来。
王画瞥了她一眼,说道:“不用说什么,我心中有数,但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露。还有,你们认为我在军中很危险,是不是?”
两个少女再次点头。
“错,我如果进入朝堂才叫危险。陛下一生的失误就是在这上面了,”王画叹了一口气说道:“正因为她有这样的想法,才维持一种平衡,可这种平衡却给了皇太子、太子妃、相王还有梁王以及太平公主殿下,发展力量的机会。若干年后,这种危险的平衡一旦打破,那才是绞杀的开始。在这时候,谁冒头越早,谁就死得越快。公主殿下,如果我猜得没有错,唐尚书与宗侍郎与你们家走得很近吧?”
这话不能当着李持盈面问啊,李裹儿答也不好,不答也不好。
“还有,郡主,张侍郎与姚长史与你们家同样也走得很近吧。可我为什么没有看到他们写一份奏折,保举魏相公清白的?”
“是啊,真的很奇怪,”李持盈岁数小,又不善机心,立即说道。
“不是奇怪,因为他们都是重要的核心,不能动了,一动圣上找到借口,贬职或者处斩,力量就薄弱下来。因此才将我投入这场绞机里绞杀。还有因为清名,我不得不营救。”说到这里,他将那一迭信函从怀里拿出来,说道:“最好笑的是,你们居然也急着要让早死早投胎,如果我死了,看你们争什么风,吃什么醋。”
“我不知道啊,”李持盈说完了,用眼睛的余光盯着李裹儿,心想,我还是一个小孩子,可你是一个大人,应当知道原因吧。
王画又说道:“与知道无关,总之你们记住了,我与你们相处,是因为情谊,与你们的身份无关。相反,因为你们的身份,给我带来了很大麻烦,但那也没有关系,我会努力将这些麻烦消解,可你们主动将这种身份带到我们感情当中,这只会让我很失望。”
“肯定不是这样的,”李持盈再次辨解道。
李裹儿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拍了拍肚皮。现在怀孕时间不长,还看不出隆起的模样。
王画逗乐了,说道:“好吧,就这样了,你们以后少争几句,天下大势没有平稳之前,我们之间的事也根本做不到平稳。我累了,要休息了。如果你们再不离开的话,那么就一起陪我就寝。”
“我就知道你是这样想的,”李裹儿嗔怪道,说完气呼呼地走了。李持盈也是脸一红,就寝,现在白过来,究竟怎么回事。好象现在就寝,不大好吧,也迷迷糊糊地离开。
第二天,王画进了宫,得亲手监督,这些工匠的技艺现在应当没有多大问题,可主要是相互的配合,一张氍毹也不过长十来尺,宽还不足十尺,现在工匠很多,可因为氍毹的尺寸,并不是每一个工匠都能亲手参与的,织毯有织毯的活,制丝有制丝的活,还有缂丝、镶绣等工艺活,不但分工,同时分工明确。如果错了一根纱,都有可能前功尽弃。
其实说到底,还是王画没有太多的底,没有瓷器那样得心应手,就是漆器也要好一点,那是考虑软雕与硬雕与美术感觉,这都是他拿手的好戏。丝绣,这玩意儿收藏过,可多会用过绣花针亲手刺绣过一幅作品?
可没有一会儿,太监过来了,传王画到宣政殿谨见。
正在上早朝,王画心中有数,估计是老武喊自己,也是为了魏元忠的事。
进了宣政殿,这也是自唐高宗后期常朝的大殿,普通早朝就在这个大殿进行的,紫宸殿是内朝的大殿,进入紫宸殿的官员都是品级很高的,所以称为入阁,王画只进去两次。不过他也没有真正上过早朝。还有延英殿,是皇上召集宰相商议国家军务大事的地方,特殊情况宰相也可以逼皇上前去延英殿议事,王画一次没有进去过。还不够份儿。另外就是麟德殿,是举行盛大宴会与接见外国使节地方少数民族代表的地方。这就是大明宫主要议事四殿。
王画参见后,武则天说道:“朕已经写突厥人说好了,三项较量定于九月辛亥,在慈恩寺举行。”
九月辛亥,就是九月二十三,慈恩寺,看来武则天也让王画前几次比拼吓怕了,怕来的百姓太多。正好慈恩寺地住南城,人烟稀少,最主要慈恩寺前有一个很大的广场,四面十分地空旷,就是有问题,也可以急时疏散人群。
王画说道:“圣上英明,这个地方是一个很好的选址。”
“可你三件氍毹到现在还一件没有开始制作,朕只怕时间来不及。”
“圣上,砍柴不怕磨刀功,因为臣这次制作有许多新式制法,必须要对工匠进行锤练,臣昨天回来就进了宫,情况良好,离辛亥还有十四天时间,应当来得及。”
“那就好,朕还要询问你一件事。元忠一案,你有什么建议?”
听到武则天问王画这个问题,所有大臣一起盯着王画。这个案件已经拖了许多天了,武则天询问这句时,估计今天就开始拍板,王画这时候一句话可以让魏元忠生,一句话可以让魏元忠死。
王画躬身答道:“臣愚昧,不过臣只说几句。帝庙祭玉,渭桥鲁人,校尉不察,伪证之官,余庆支党,用功赴死。”
听到最后一句用功赴死,所有大臣热血沸腾,一起跪下来说道:“王中营所说极是,望陛下三思。臣等愿意以死,以证元忠清白。”
王画也傻了眼了,他刚才也不过举了几个例子。汉朝一个人偷了汉高祖庙里一个玉环,张释之判了弃市,汉文帝大怒,这个贼居然敢偷皇帝祖庙的东西,应当诛族。张释之只说了一句,如果有人不小心挖了汉陵上一杯土怎么办?最后汉文帝终于同意他的判决。还有一个莽撞的市民在文帝车驾经过渭桥时窜出来,惊吓了车驾,也被张释之判决违反清道令,仅处以罚金释放。
第三四件事是唐朝大臣戴胄的。一次长孙无忌被召,不解佩刀入东上阁,封德彝议监门校尉不察当死,被戴据量力争,赦之。还有一个伪造身份的官员,也被戴据理力争,免于一死。
最后两件事是说武则天名臣徐有功的,徐有功用了支党忽悠老武,想让老武免颜余庆死罪,老武发觉后大怒召来责问。徐有功却坚持颜余庆不是“魁首”,不能诛杀。武则天斥问:“何谓魁首?”徐有功说:“魁者,大帅;首者,元谋。”武则天只好免除了颜余庆的死罪。后来武则天诛杀德妃及其全家,徐有功得知后,奋力苦谏。武则天大怒,议徐有功为党援恶逆罪处斩。徐有功一位好友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他坦然说道:“难道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死吗?或者有不死的人?只不过早死与迟死罢了,为维护国法而死,死何足惜。”最后武则天气也消下去了,赦免他死罪。
这六件事情都是历史上执法公平的佳话。王画现在说出来,意思是魏元忠没有证据,法不当死。
但你这些大臣不要跟着起哄啊。这一起哄,好象我带着大家,为魏元忠还一个公道似的,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王画看着这些正气凛然,义愤填膺,赴汤蹈火,慷慨就义的大臣,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好歹你们中间还有宰相,六部尚书,都比我官职高多了,这么正气凛然,早干嘛去了?
王画后悔得比吃了一斤黄连还要后悔。
张了张嘴,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抬起头,看着武则天,估计这一下子武则天一定要摔茶杯,拍桌子走人了。然而很奇怪,武则天正看着他的表情,脸上带着无限的笑意,最让王画觉得莫明其妙的是,武则天笑意里,有一种十分捉狎的味道。
武则天挥了挥手说:“朕明白了,你先回去继续制作氍毹吧。”
王画忐忑不安地回去制作氍毹,但到了中午,消息终于传了出来。魏元忠贬为高要县尉,这个处决也够严厉的,一个堂堂的宰相,居然只去做一个县尉,还是在岭南。高戬与张说二人也流于岭南。
但这个惊天大案到此,算是重命轻放。
到了下午,一个太监又将王画喊了过去,说武则天召他。
王画只好放下手中的活计,跟着太监后面,没有到宣政殿,估计也散朝了,却是来到太掖池。这是引永安渠挖的一个人工湖泊,唐高宗没有象杨广那样胡干,虽然皇家的池子,可面积并不大,东西只有约五百米宽,南北只有三百来米,说是湖,也不过是一个椭圆形的大池塘,就挖出的泥,在湖中间堆了一个高达五米的人工山,即蓬莱山。这也是大明宫的风景区,除了湖与山外,还有四百多游廊亭台,楼台掩映,树木荫深,湖里还有许多莲藕,现在依然有一些残花开在渐渐发黄的漫天莲叶中。
跟着太监在廊榭上走了好一会儿,来到靠近蓬莱山附近一个凉亭上。几个宫女正执着伞盖,武则天坐在伞盖下饮着茶。
王画参见后,武则天赐坐,说道:“今天朕对你的表现很满意。”
王画也坦然说道:“魏相公忠直,臣知道其中另有隐情,虽然不得知,但魏相公法不当死。”
“不错,能看到某些事情真相,这是智慧,可没有因此退缩,这叫耿直,回到京城后,没有为元忠向朕申冤,却到五郎府上,这是考虑到朕的感受,叫忠心。”说到这里,武则天顿了一下,说:“是不是今天上午朝堂,你很失望?”
王画老老实实地答道:“是,陛下,除了大多数臣子想为魏相公申冤外,还有一些大臣想乘机将我推到与张宸监对立的一方。”
武则天想到王画上午站在大殿里愕然的样子,呵呵一乐,说道:“人无完人,你的恩师也有许多时候在做错事,况且你岁数还小。吃一暂长一智吧。但你可知道,因为你们这些大臣要求朕释放元忠,以后会造成什么后果?”
说着将一份奏折递过来:“看看吧,朕等到这次与突厥人决逐有了一个结果后,就要回洛阳了。”
王画将奏折打开一看,上面是三起人口失踪案,共有五人失踪,但这五个人都是三卫中的将领。看到这里,王画已经隐隐嗅到一种阴谋的味道。
武则天通过他的表情,已经知道他猜出了什么,她慨然叹道:“这里的风景很好,昔日,朕与先帝经常在这里赏玩,但这一次朕前去洛阳,未必会再有回来看太掖池的机会。”
王画会意她这一句话中的意思。一个人手腕再强,也控制不了国家的,必须有无数的亲信,然后罗织出一张大网,从行政到军队,对自己效忠,这样才能将国家掌控于股掌之上。在这中间宰相是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因此武则天当政时,斩杀了十四位宰相,宁肯杀错,也不愿放过一个对自己有不轨之心的宰相,以免造成更大的后患。
魏元忠同样也是这个道理。他不但有时候与武则天意见相佐,更是为李氏宗室摇旗呐喊,这样的宰相,武则天已经无法再掌控下去。最关健魏元忠德高望众,资历深,功劳大,号召力更强。如果这时候将魏无忠斩杀,对李旦与李显一干党羽是一个强大的震摄。
但现在这个结果,只会让更多的大臣蠢蠢欲动。王画知道一年多后的那次政变,不是算王画的本事,老武隐隐察觉出来,那才是真正的敏锐政治触觉。
可王画也没有敢吭声,一旦斩掉魏元忠,法不当死不说,牵连的后事更多,有可能又成了武则天前期的革命,酷吏横行。对于这样的政局,王画更不喜欢。
武则天站了起来,伏在栏杆上,看着连天的荷叶,清凉的秋风吹来,使她一头银丝有些散乱,她又说道:“朕也老了,正如你与嘉贞所说,朕还有几年好活?”
王画再次吃了一惊,这个小张同志真不够义气,这种话也禀报了老武。好在老武现在连儿子们在下面搞七搞八,想逼她退位都忍受了。如果换在前几年,自己这句话传到她耳朵里,今天上午早朝,一定会借机将自己下入大狱不可。
老武再次回过头来,对王画说道:“朕这一次喊你前来,是告诉你,五郎那边不用管,朕会为你说清楚的,去忙吧。”
王画说了声:“是。”
然而他看到老武站在飒飒的秋风中,一阵萧索,心中也起了一些悲怆之意。
王画很晚才回到家中,他还是低估了制作氍毹的难度,主要是配合的难度,人手是够了,速度也没有问题,可是因为配合的问题,不断地出错。王画只好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不停地纠正过来。
到了家中后,却看到魏元忠与张说坐在客厅等他。
魏元忠站了起来,冲他一拱手,说道:“谢王中营相救。”
今天早上朝堂的事,他也听说了,所以对特地赶过来感谢王画的。老魏虽然耿直,可也不想死啊。
王画摇了摇头,说道:“魏相公,错也,非是我相救,是圣上不愿意诛杀相公,否则以我人轻言微,根本起不了作用。只是我给了圣上一个小小的台阶下,罢了。”
说完伸了一下手说道:“两位用过晚餐否?”
他是饿了,想要吃饭,顺便询问一声。没有想到老魏顺水推舟答道:“我们还没有,如果王中营不介意的话,我们就在你府上就餐。”
王画看着他,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想回避也不可能。于是答道:“魏相公前来就餐,寒府蓬荜生辉,不幸荣幸之至。”
说完了让下人上酒菜,食不语。闷头吃完了,魏元忠说道:“某这一次前往南方,有可能一去不回了。”
南方天气湿热,一般北方人很难适应。所以以讹传讹,到了最后岭南一块大好的地方,想想后世那么多人到海南与深圳寻找生机,可现在却成了人们心中的畏途。所以老魏认为自己这是一去不回头了。
王画打断他的话说道:“魏相公,既然魏相公临别,我也有一些话儿要对魏相公说。”
“请说。”
“孟子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话对不对?”
“对啊。”
“那么我想说一句,魏相公在君的问题上纠葛太久。以君现在的声名,造福百姓,有多少百姓将会受益。当然了,现在说这一切都迟了。我只想说另外一个问题,臣游学归来时就说过,百姓因为国家安定,人口越来越多,而田地却越来越少。这是国家真正的根本所在,可魏相公久在朝堂,也数度为相,但我却从来没有听过魏相公有什么好的建议。难道魏相公,只关注是谁做了皇帝?”
王画这句话问得很刻薄,魏元忠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说道:“可是朝堂不稳,谈何为民?”
“现在朝堂不稳吗?或者某些得宠的人,真正带着国家走向衰亡,而圣上一无所察?”
魏元忠说道:“可小人终归是小人,这些人不除,国家永远不得安宁。”
王画站了起来,不得不提醒,敢情老魏被人做了枪头,到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他伏在魏元忠耳边说道:“一旦圣上归天,小子请问魏相,朝堂真的没有纷争了吗?或者你有本事使相王、皇太子还有太子妃与太平公主殿下,相安无事?那么到时候相争起来,又有谁是忠,谁是奸?”
魏元忠愕然。
王画坐回原座,又说道:“其实在我的眼里,魏相公所做的事情,除了稍稍振作朝堂风气外,一无是处。就是这一点,还引起了今天这么大的争议。有可能魏相公所做的一切,连皇太子种植的棉花都不如。”
张说哑然。王画今天话锋太犀利了。
“我记得韦侍郎曾弹劾张宸监引宋霸子等蜀商列席。其实这是错误的做法,无论士农工商,职业无所高低,只要能为国家养活更加百姓,创造更多财富,都是好的。地同样也无贫贱,岭南有岭南的优势,塞北有塞北的优势。岭南地热,但气候可以使庄稼三熟,同时河流众多,盛产鱼虾,更有无数果蔬,只要百姓适宜哪里的气候,如果真比较起来,比关中丝毫不逊。还有,哪里有广州大港,各国海商云集,带来大量税收。可为什么这个钱一定让大食人、师子人、南海人赚去?相公,可听说过穷波斯,名不相符也。因为国家灭亡,大量波斯人流落到唐朝,可就没有一个波斯人是贫穷的。如果这么多财富集中在唐人身上,将养活多少唐朝百姓,使他们从土地中解脱出来?腾出的土地又再次化解了土地危机,还可以为国家增加税务。别跟我说不要钱,士兵要钱制造盔甲武器与军饷,朝廷需要钱来兴修水利,振灾救贫。魏卿与张卿,都是人中之龙凤,既然到了岭南,何不妨在避去酷暑情况下,到处走一走,看一看,为我们大周增加一份新的生机?”
两个人都不好接话,王画这话意思是开发南方,同时着重经商,这两点现在都不可能做到的,南方除了当地人外,根本没有人愿意去。经商,几百年留下的传统,对商人鄙视,他俩人宁肯让老武下台,也不敢开这个口。
王画说道:“我知道很难。其实只要百姓幸福,何在意自己这一身清名。魏相,经过这次风波后,难道没有看透?”
魏元忠答非所问,说道:“我知道,皇太子那个棉花与你有关,对不对?”
“与谁有关重要吗?唯一的目标就是百姓生活能更好一点,这才是最终的正理。”
“那么某就放心了,”魏元忠说完就离开了。
放心什么?过了半天,王画才会意过来,既然王画用棉花扶持李显,那么不是张氏弟兄的人,老魏这是猜测,今天得到这个求证,所以才说了放心的话。至少自己在暗处是相帮李显的。
可怜的老魏,也许到了南方吃了许多苦头后,才明白,真相远不是他所想像的那样吧。
但这也使他对李显有些怨愤,明知道这时候谁出头,张易之兄弟就把谁恨上了,还要逼自己出头,李显将自己看作了什么?
这是王画冤枉了李显,老魏一倒,所有李氏宗族都慌了神,这一次老魏死里逃生,背后的意义却十分重大,败了,但绝不是惨败。李显本人也是一个没有主意的人,慌神之下,李旦与太平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还真没有想过出卖王画。至少现在棉花收成越来越好,武则天察看过好几次,也给他带来巨大荣辉,他还是从心里领王画这份人情的。
老魏很光棍,没有象其他大臣,因为贬去岭南,然后说我老了,生病了,多少有点旧情吧,说不定老武发一下善心,还真留在京城赋予一个闲职。几天后就离开了京城,前往岭南,临别时与武则天辞别,说道:“臣老了,今天前去岭南,十死九生。”
这一句话本来说得也不错,能让老武动侧隐之心。可他下边又来了一句:“陛下,他日必有思臣之时。”
老武不解,问原因。老魏指着服侍在武则天身边的张易之、张昌宗说道:“此二小儿,终为乱阶。”
张易之二人下殿,跪头叩道称冤,老武叹息一声。其实她现在心中杀机没了,还真想着老魏的能干,可老魏的执迷不悟让她十分失望。特别是她也听说过老魏到了王画家中叙谈了一会,相信王小二也对他做了一番开解。因此对老魏一点信心也没有了,挥着宽大的龙袍袖子,说道:“元忠去矣。”
这件案件到此结束。连崔贞慎等八人为魏元忠饯行,张易之再诈告密人柴明状,称贞慎与元忠谋反。老武让监察御史马怀素拘捕,但一刻功夫,马怀素回来禀报,说:“臣智识愚浅,实在没有看到他们有什么谋反罪。”武则天也没有说什么,贞慎八人获免。
这是一个信号,老武不想再打击她的敌人,或者李显李旦的党羽。
王画听后叹息一声,但没有表态。他还禀守着中立立场,更在那一次为老魏求情后,连早朝也没有上过一次。就象一个隐身人一般。他也没有时间管了,随着九月辛亥的到来,氍毹制作进入了白热化。主要是出错,许多工匠不断地出错,王画还得时不是在织丝上补绘。回家的时候也越来越晚。至于血营,都没有时间过问。
九月二十,庞大的突厥使者团到达长安。
虽然心中不乐意,老武还是按照规矩,在麟德殿接待了突厥使者。这一次突厥过来的士兵工匠多达六百多人,也不可能让他们全部进宫,进来了几十个主要的人物。
但让唐朝君臣哑然的是,默啜居然让他女儿做了使者团的正使。果然是蛮蕃之邦,众臣心里说道。但也不好说出来,毕竟相比于突厥这个荒唐的举动,现在唐朝的皇上都是女的,也不算过份。
但大家也想看看默啜苦苦想将这个嫁给唐朝皇太孙女儿长得什么样子。
一个少女大大方方走了上来,穿着窄小腰裙,现在唐朝衣服也深受胡风影响,服饰区别并不是很大,只是与唐人服饰不同,他们开的是左衽,头戴着一顶有民族风情的突厥小帽子。长相十分健美,只是因为高原的地理环境,略略在腮边有一些高原红,但并不影响她的活泼健康。
也没有下跪,看着武则天说道:“你就是唐朝皇帝?”
武则天皱了下眉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为什么你们唐朝那个王画要殴打我们的使者。”
宋璟在一旁说道:“公主,那是比试,并不是殴打。”
“哦,触逻悖,你也与这些唐朝武将们比试一下,”这个丹珠公主对身边一个壮汉说道。
她身边的突厥大臣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似乎在劝解。
武则天更皱起了眉头,虽然知道游牧民族性格豪爽,可这个少女太没有礼貌了。她皱着眉头,对身边太监低语了一句,命他将王画喊来。其实也没有底。这个壮汉长得象一个黑塔一样,身高大约在八尺左右,如果在夜晚,这个壮汉出门,有可能都会吓坏行人。就是王画勇猛也未必是这个壮汉的对手。但也不能示弱。
想了想,又让太监立即到宫中,传呼有勇力的侍卫进来。
丹珠还在下面说道:“难道你们唐朝人怕了吗?或者只会以多欺少。”
唐休璟也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公主此言差矣,当初王中营是多少士兵对抗你的父王与你们突厥大军的?”
“那个王画呢?”丹珠好奇地问道。正想看看这个人长得什么样子。
但这一来,都冷了场。无论输赢如何,凭借这个莽撞公主今天的举动,武则天也不会让那一个皇太孙迎娶这样一个女子的。唐休璟已经在脑海里想着怎样应付,随着这门亲事告吹,有可能引起的后果。
其实就到底,主要是突厥人对唐朝的轻慢,如果象李世民那样,将突厥打得嗷嗷直叫,这个公主敢说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