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一二一章 千里他乡遇故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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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_一二一章 千里他乡遇故知(一)
为了稳妥起见,于昭湘派人骑快马先去雁栖县凤尾镇向郭汝信通了信。郭汝信非常赞同这种做法,他派人向所有的属下部队打了招呼,也可以说下了死命令:徐明侯要是在谁的辖区之内出了问题,我郭某与其不共戴天、不共履地。
这一切都是在瞒着徐明侯偷偷进行的。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的徐明侯的注意力只是在藤原依依的几箱子书信上。只要他醒着,只要身体允许,他就会如饥似渴地翻阅这些书信。久而久之,这些书信成了他精神的唯一支柱,而阅读这些书信的后果是让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身体越来越虚弱,他就越想阅读这些书信——恶性循环已经形成。
徐明侯已经离不开这些书信了,而鬼子不时的骚扰让他很难有精神放松的时候。这几天,于昭湘终于弄明白鬼子这几天不断骚扰凤鸣镇的原因了,这些狡猾的鬼子们似乎已经找到了徐明侯的死穴,而徐明侯的死穴就是一纵队的死穴。鬼子们送来这些书信,是从精神上击垮徐明侯;然后不时地袭扰凤鸣镇,让徐明侯的身体得不到半点的休息。长此以往,徐明侯难逃此劫。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凌晨,一晚上没有睡安稳的徐明侯在李医生亲自服侍下吃下几片白色的药片。于昭湘和在场的人都明白这些药片是鲁米那,也就是安眠药。“两天之内,将军就是醒来也分不清东西南北。”
“这些药不会对将军造成伤害吧?”加官忧心忡忡地问。
李医生白了加官一眼,一声未吭。加官看到了李医生的白眼,还想继续问下去,赵魏拉了拉他的衣角,他再也没有吱声。
一纵队的上层都知道李医生有个秉性:最忌讳别人信不着他。是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找我给治病,首要的一条就是信得着我。
很多人曾经因为不了解李医生的这个秉性在他跟前下不了台,赵魏就是其中的一个。
有一次,一个队员在跑操的时候突然晕倒在地,赵魏亲自把他送到医疗室。在李医生给这个队员量体温、测血压的时候,赵魏插了一句话:“可能是低血糖引起的晕倒吧?”李医生冷冷地瞅了他一眼,问:“你怎么知道是低血糖。”赵魏一看李医生的眼神不对,急忙解释说:“在队伍中经常出现这种情况,我见过很多,吃几块糖块就好了。”
谁知话未说完,李医生从耳朵上摘下听诊器往桌子上一扔,说:“你还是见的少了!既然这样你不会直接给他块棉花糖吃算了,还送到这里来干什么?”几句话说得赵魏满脸通红,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医生喜欢喝酒,常在酒边逛,哪能不打晃,所以难免有喝高的时候。如果恰在这时有人来打针,看到他喝了酒,一定会有所犹豫,但是只是犹豫一下,李医生的脾气就会上来,绝不动手给其扎针,任谁说也不听。
恃才傲物,首先要有才可恃。李医生的医术在河阳县首屈一指。
“是药三分毒。”李医生鄙夷地看着加官说。加官的脸红了。
二十几个便衣打扮的游击队员早已经准备停当在院外等候命令。李琪和陈金陈银弟兄们各骑一匹马,李瑞玖扮作车夫赶着一架骡子车,车上扎着棚子,棚子上花枝招展扮作迎亲的样子。其他队员有推着小车的,有抬着礼盒的,还有拿着喇叭唢呐扮作吹鼓手的。队伍从西门出发,浩浩荡荡向西行进。
西去二十几里都是一纵队中狼勇的地盘,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这样费尽心机地玩这一套,但是李琪说了,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一定要瞒过凤鸣镇人。机事不密反成害,取法于上仅得其中,就是这样做能把徐明侯安全护送到郭汝信的身边也是万幸的事情。
李琪亲自护送至河阳县城南面的李涛的独立大队才返回凤鸣镇。在这一天里,狼勇的二团严阵以待,无数的暗探埋伏在县城内外和麻湾据点内外,以防敌人有所行动。当独立大队长李涛接着徐明侯的时候已是深夜时分,以李涛的意思想把徐明侯留在他们辖区呆几天再走,但是李琪斩钉截铁地说不要做任何的停留,要立即换一种护送方式务必尽快把徐将军送到岩岭山区李红书的防区,以防夜长梦多。
李队长不敢怠慢,连夜召开连以上军事会议,商定了护送方案,结果他们以扮作贩煤人运煤的方式安全把徐明侯送到了李红书的辖区
李红书得信后立即去看昏睡中的徐明侯。
为了稳妥起见,李红书要召集团以上的军官研究护送方案。陈金对他说,李琪李队长再三嘱咐,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李红书这才罢休。
李红书并没有立即护送徐明侯西行,而是等到徐明侯醒来,为他精心准备了一桌饭菜。
李红书亲自作陪,但是徐明侯痴痴呆呆不辨东西南北,勉强喝了点鸡汤之后又浑然睡去,弄得他尴尬不已。陈金同他解释一番,他的脸色才有所缓和。
在离开凤鸣镇的第三天上,徐明侯才彻底醒过来,看到李红书在旁边骑着马,他连忙挣扎着从马车上坐起来。懵懵懂懂地问这是在什么地方,李司令为何也来了。陈银据实相告,徐明侯大惊失色。他环视马车内,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但是他很快失望了,车上除了他日常的用品和书籍外一无所有。
“唉——”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离开凤鸣镇后的第七天上,徐明侯来到了海右省最西南部的雁栖县凤尾镇。因为早有先头人马报告给了郭汝信,郭汝信早早地迎出凤尾镇,带着他的一干文武站在路中央向着南面痴痴遥望。凤尾镇的老百姓很少看到郭汝信如此郑重其事地站在路上痴痴远望,都以为蒋委员长要光临此地。
一拨又一拨的行人过来了,但是都不是他要等待的对象。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萍洲。”一首《望江南》忽然涌上他的脑海,郭汝信摇头苦笑,无人知道他的心思。站在他后面的人等得有点烦,说话声不时在他的后面响起,尽管声音很小,但是也时常惹得他皱眉头。
“来了!”后面有人小声说。郭汝信定睛一看,果然看到一群人从南面徐徐而来。
等到这群人近了,郭汝信一个箭步走上前去,他没有去管其他人,甚至随同徐明侯而来的他的第三军军长刘文武也没有打招呼,直奔马车而去,一边掀开马车上的帘子,一边高兴地喊了一声:“明侯!”
然而却没有回声。——徐明侯因为身体虚弱,在路途的颠簸中昏睡过去了!
“快,召集最好的医生,使用最好的药物,全力以赴抢救明侯。”徐明侯病情的严重程度大大超出他的预料。
徐明侯到达凤尾镇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钟,从这时起一直到晚上七点多钟,郭汝信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候在病榻前。在这中间徐明侯醒过来几次,看到郭汝信坐在自己的旁边,想挣扎着坐起来,但是都被他用双手摁住了。徐明侯已经瘦得失去了原形,脸色腊黄,双颊突出,眼光迷离,郭汝信看到他的模样差点落泪。
“明侯,你受苦了!”郭汝信握着徐明侯的手说。
“给您添麻烦了。”徐明侯用尽全身的气力说。
第二天,郭汝信亲自出席医生们的会诊,认真听取了他们的治疗方案,最终为徐明侯的康复制定出了一套完整医护方案。
第二天,护送徐明侯的一干人踏上了返回凤鸣镇的路程,因为徐明侯在这里最让人放心。
最初的几天里,徐明侯就像掉了魂似的,整天无精打采,不思饮食,只要醒着就习惯性地去摸枕头边的箱子,但是当他把手伸进去的时候,很快就失望地抽出来,两眼一片落寞。箱子里是他换洗的衣服,没有半点字纸。他不在意谁来给他打针,谁来询问他的病情。那些书信就像*一样吸引着他,在信里有他欢喜的东西,但更多的是让他伤心落泪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