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版 繁体版 第三章 这只是个开始

第三章 这只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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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这只是个开始

雪纷纷扬扬,无声飞舞。

水云阁临湖那间书房的门虚掩着。 屋里书案旁,一只火盆正朝外送着暖意。

紫霄转转酸疼的脖颈,放下笔,望着面前摊开的那本账册,唇畔逸出声低低的叹息。

店名和人名全是代号,记账用的数字也与寻常不同,甚至每一种货物都有编号。 而案上堆得高高的那一摞,全是用这样的方式记载着收入、支出、借贷、利息。 半年来每一家店的每一笔账目都清清楚楚,有的后面还标注着拖延还款的原因——字迹隽秀,力透纸背,最后一笔总是拉的很长,强势而高傲,就像写下这些字的那个人。

他相信,这样的东西就算落到外人手里,也不会有人能看得懂。 可他真是不敢相信,那个以前总是笑得没心没肺,看起来总是在游手好闲的女子,就是长年将这些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人。

推开书房的窗,冰冷的空气猛地冲进来,他深深吸口气,头脑也清醒许多。 望着那缀了白的树木,平静如镜的湖面,他突然很想念那张甜美的笑脸。

“笑歌……”他低低地唤,唇畔洇开抹笑意。 这名字于舌尖心底慢慢漾开,带着丝丝的甜。

他已有两天没见到她了,不知道弟弟可有好好照顾她?一个性子那么倔,一个又……怎叫他放得下心?

紫霄想起弟弟答应照顾她时那张苦下来的脸,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收拢账簿搁进暗匣。 回程地脚步比来时急。

道上遇见扫雪的宫人朝他行礼,他还难得地lou出笑容点点头,弄得他行过的路上总留下些人形石雕。

雪湿了靴底,胸口却暖暖的。 越近明哲殿,他的心跳得越欢,仿佛已听见她用那低婉柔糯的声音喊他——“哥哥呀~”。

侯在门外的宫人要行礼,他忙摆手止住。 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想象着她忽然绽放地笑脸,不自觉便弯了唇角。

进去一看。 却吃了一惊——湖蓝锦被有一半已垂落地上,披金流银的外袍皱巴巴窝在**地角落里,她最爱的、有可爱小绒球的绣鞋仍整整齐齐搁在床前踏板上,但,人不在。

紫霄狐疑地把屋子一间间找个遍,最后仍是回到卧房来。 只见桌上落了许多饼屑,支窗的搭扣已拖开。 风一吹,哐当乱响,好不心烦。 他过去正想阖上窗,却瞧见那窗下薄雪已叫人踩得乱七八糟。

忙唤人进来仔细问,那宫人见了屋里的混乱,也吃惊得很,忙将这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禀上。 说到巧巧之事时,不住偷眼看紫霄的脸色。 还委婉地替她辩解道,“巧巧连日值夜,精神不大好,冲撞公主也是无心……”

紫霄却皱眉一瞥他,冷道,“简直一派胡言!公主怎会为了这等小事与她计较?定是她不小心弄伤了自己——你确实没瞧见云莲华与公主出去?该不会是你擅离职守。 连公主出去了也不晓得吧?”

北苑地宫人哪个不怕这个冷面莲华?那人见他垮下脸来,吓得当即跪倒,指天誓日以证清白。

紫霄懒得与他纠缠,问清紫因的去向,自顾拂袖而去。 走了没多远,便见着那抹熟悉的白正踏雪行往雅鹿居那方。

他唤了一声,紫因似没听见,依旧闷头疾走。 紫霄只得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伸手正待拉住他。 他却蓦地躲开,转头看清是紫霄。 清丽的脸孔lou出点愕然。 “霄,你回来了?”

“你躲什么?”紫霄皱眉。 “天寒地冻的,衣服也不多穿点……怎么不回明哲殿,倒往雅鹿居这边走?”

“别提了。 ”他摆摆手,一脸沮丧,桃花眼也黯淡无光,“小丫头还在殿里等我带她去堆雪人吧……唉,你先过去哄哄她。 我回房沐浴更衣再来——那女人连路都走不稳,染了我一身的腌臜气,不洗洗我实在受不了……”

“巧巧?”

“不是她还有谁……咦?霄,你怎么知道是她?”紫因突然回过神来,眸子里蕴进丝惊异,“你去过明哲殿了?”

紫霄不语,只定定看着他,微垂的嘴角令表情看起来有些严厉。

他举手正要摸耳朵,忽想起这手扶过巧巧,只得恹恹地放下。 看紫霄态度不对,心里也有些不高兴,撇嘴道,“那小丫头跟你告状了吧。 多大点事啊!她无缘无故打伤人,我也没说什么嘛……女人就是麻烦!算了,咱们别扯这个了。 我现在全身都难受——你不晓得那女子多啰嗦,还非要把大氅还我……切!想到就恶心!”

跟紫家断了关系,令他较从前肆无忌惮许多。 而自打在将军府那次原形毕lou之后,他索性连装也懒得装——抛开了优雅的假象,他地言行举止倒更有男子气些,抵消了相貌的柔媚。 但那洁癖与毒舌程度却有增无减。

他急匆匆就要走,紫霄也不拉,只淡道,“公主不在殿内。 外袍扔在**,鞋也没穿……”

紫因硬生生止住去势,回头来看他表情并非说笑,那双桃花眼便蓦然阴沉下来。 瞥眼他赭黑的靴面上那零落的冰屑,蹙眉道,“你去屋里等我。 我去找她。 ”

紫霄扯扯嘴角,当真一语不发进屋去。 紫因咬唇想了想,提气纵身掠往明哲殿,一刻也不想耽搁。

随意挽在脑后的青丝散开来,随着雪白的广袖朝后飞扬,如同一只雪地里蓦然高飞地鹤。 落到殿前时悄然无声,只一双眼黑白分明。 亮得惊人。

那刚从殿内出来不久的宫人见状,唬得两腿一软,匍匐在地。 不等询问便将夜云扬出现过地事尽数吐出,死活不敢抬头面对他凝聚着怒气的清丽脸孔。

紫因沉默着,进屋寻了件外袍包住狐裘和她的鞋,打个结拎着就走。 夜云扬同青穹的住处都在庆祥宫,莫礼清安排的时候估计是存了私心。 把那两个不讨人喜欢的都弄去了离麟祥宫最远的一处。

但,这也不成其为问题。 紫因自然不肯一步步走过去。 他选择——翻墙。

白影起落,疾飞若箭。 墙角院头扫雪地宫人有幸目睹了这难得一见地景象,于是石化地人数成倍上涨。

北苑的守备早换成了隐庄地暗卫,秘卫府也有参与,外人想掳走她,简直难如登天。 所以她会没穿鞋就跑掉,那就只有一个答案——有人抱。 自然用不到她的脚……他倒宁愿听说她被掳走!

紫因忽然想起曾在佳玉酒楼上见过他两个的亲昵模样,心窝子里登时腾起团火,灼得他浑身难受。

衣袖带起的风震动了树枝,积雪打湿了他的肩,他却浑然不觉。 揪了宫人来问,说是见云莲华在梧庭居地院里练拳。 不等他说完,紫因已走得无影。

夜云扬倒当真在练拳。 心里的不快尽皆发泄在一双拳上,拳风过处。 矮树上的积雪砰然炸开,四溅飞舞。 只顾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紫因何时到了院里也不知。

没见到想象中的画面,紫因的怒气慢慢平息,居然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把一套拳打完,这才淡淡启唇。 “还不错。 比你的金镖好得多。 ”

夜云扬吃了一惊,警觉地退了两步。 汗在腮边已凝作了冰,一抹就是一手冰渣子,刮得脸生疼。 他却只是随手一甩,冷冷地凝视着对面那张清丽的脸庞,“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人呢?”紫因扬起唇角。 青丝披泻肩头,唇瓣微绯,更衬得肌肤如雪,莫名洁净。

“不知道。 ”夜云扬对这个看似纯白无暇地男人却没什么好感。 每次见紫因,胸口那道疤便隐隐地疼。 提醒着他曾离死亡有多近。

“她在哪里?”桃花眼蓦然暗沉如夜。 透出种危险的讯息,“你别告诉我你今天没进过明哲殿。 ”

“进了又如何?难道我进不得?”夜云扬嗤笑一声。 掸掸衣上的雪,淡道,“倒是你们……那么多人还看不好一个女人,大冷天让她光着脚在雪地上乱跑……”

瞥眼他忽然苍白的脸,心里有种莫名的痛快感,不由得又道,“我早回来了。 至于她之后是不是又跑回雪地里去等人来找,我可不知道——看她痴痴傻傻,想必还是没穿鞋吧。 但愿你找到她的时候,她还没变成冰雕。 ”

话出口,自己也惊异于自己地刻薄。 紫因却没有动怒,只骤然腾身而起,飘然落在那铁红的宫墙上头,扭头来瞪他一眼,声音已微微发颤,“很好……你给我记住了!”

归心似箭,丢下那狠话,转眼间便消失无踪。 夜云扬愣了一会儿,进屋抓起桌上的残茶一口饮尽。 茶冰凉,心更凉。 苦涩的滋味在舌尖慢慢漾开,心里一团乱麻丝丝连连难斩断。

她……唉,她!他终还是放不下。 叹息那般沉重,压得心阵阵的疼。 猛地扯下衣挂上的外袍胡乱一披,风一般卷出去。

找、找、找!四宫四十七殿全找遍,宫人住的厢房也翻了个底朝天。 闻讯而来的莫礼清发动了公主府里所有的人马,把北苑的园子都细细搜过,连三个湖都派了宫人拿长杆钩子去捞了一回,只差没燃火化雪掘地三尺。

直闹到深夜还火把并宫灯齐亮,众人哑着嗓子喊魂一样地喊。 这等阵仗,仅一墙之隔又如何瞒得了皇宫里地耳目?

那太监总管李继海早是不忿公主府地宫人拖离他的管制,得了红少亭口谕,带着大队人马就来兴师问罪,把个公主府里里外外围个水泄不通。

那李继海还带了数十禁卫冲进麟祥宫,明火执仗,刀枪相对。 弄得一干宫人不知所措,跪地跪,站的站,大眼瞪小眼,不知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莫礼清离开的这半日,乃是因着过冬要采购的物件数目过巨,户部非要主事者罗列清单才肯给钱。 他出门时还叮嘱巧巧务必看好公主,没承想回来就收到那么个大“惊喜”。

此时找不到人已经窝了一肚子气,闻讯赶来麟祥宫,见那李继海不但不帮忙寻人,还耀武扬威要所有人都停工跪下听什么劳什子口谕——狗仗人势,也得先瞧瞧那主子底气够不够足吧?正主都惧了公主的手段不敢出面,倒要他来狐假虎威?

莫礼清望着站在正殿台阶上,那个被黑毛大裘裹得只lou张尖脸的人,做太监总管时的那股子傲气也腾地升起来,嘿嘿冷笑道,“李公公这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