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版 繁体版 第2章 戎族往事(下)

第2章 戎族往事(下)


绝色尤物之杀手太冷 异界战争狂想曲 三界情缘之凤凰传说 倾宸 厨娘商夫 不写清楚的小说都是坑爹的! 天眼 斗之间(全) 三国之席卷天下ii 别让不好意思害了你

第2章 戎族往事(下)

第2章 戎族往事(下) 大风曲 青豆

作为一个拥有远超这个时代的灵魂的人,嬴风比任何人都明白历史的沉重与厚重,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件事情,如果追本朔源,就总会翻出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甚至大跌眼镜的真相。

嬴风很早就知道,申帝国之北有强敌是为戎族,九百年前申太祖分封麾下最为勇猛的嬴氏大将镇守天下西北,堵住出云山脉唯一的断口,掐死住了北方草原与申帝国领土之间的唯一通道。这一守,就是足足九百年。

时至今日,整个秦国的百姓,乃至整个申帝国的百姓都知道戎族人野蛮嗜血,满脑子都是侵略的疯狂念头,数百年来一直垂涎帝国的领土和资源,是这个世间最该死的种族。可是他们不知道,原来戎族人居然才是这片土地九百年前真正的主人。在遥远的当年,帝国人才是可耻的强盗。

隆戈也不理嬴风急速变换的表情,幽幽的继续说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虽然与你们的生活习惯、民俗等方面都大大的不同,但语言却是同一种。因为你我本就是同一个老祖宗衍生下来的后代,曾经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之上。”

“在被流放之初的那段岁月里,三十六个部族的首领无时无刻不惦记着重新杀回故土之上,断峰关外常年战事不断。所以帝国之人也许是觉得只要提起北方草原上被流放的人们,便自然而然的就想到戎戈沙场,所以便统称北方草原上的这些遗民为戎族。我们也不排斥,诸部族头领皆以‘戎’为荣,认为这是帝国人惧怕我们的表现。”

“时间是个相当可怕的东西。漫长的岁月流淌过去,帝国之人几乎都已经忘了自己的先祖是哪一部族的,也忘了自己的祖宗到底是谁,还沾沾自喜的自称为申族,殊不知,当年就是翼龙率领的申族将他们的先祖无情杀戮,占领了本该属于他们的家园。戎族人虽然没有忘,但也无法阻挡历史向前迈进的脚步。草原虽大,但并不适宜耕种,学会了以放牧为生的我们,渐渐发现,草原上的资源,已经支撑不住众部族的发展和壮大了。所以为了抢夺有限的资源,来养活自己的孩子,草原三十六部族之间终于爆发了一场战争,也可以称之为内战。”

“但是戎族人始终以先祖为荣,以帝国人背祖忘宗为最不屑的事情。所以草原三十六部,虽然彼此征伐,吞并,但却只灭部,而不灭族。时间久了,部族这两个字就被我们拆分开来了。部就好比是你们的国家,族就代表了同一先祖的后代们。战败的部族虽然被整体划入对方部,但却可以保留各自的族。”

“不过战争始终是残酷的,战争中有太多太多的变数,同时,草原的生存环境也远远比出云山脉以南要恶劣许多,有些部族最终也难逃灭族的厄运,而有些部族,则是因为贫穷和饥饿,自己走向了香火断绝的道路。所以民族的融合,就变成了非刻意为之,却自然而然、不得不为的事情。在这个漫长的融合过程中,戎族人很害怕自己的后代会像傲慢的帝国人一样,忘记自己是谁,也忘记自己的先祖,所以戎族人每一次异族通婚,便要把双方的姓氏融合在一起,并放在名号的后头单独存在,以证明自己来自哪一族。当我们跨过了长长的一段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发展之路后,大族壮大,小族灭亡,姓氏的融合也已经发展到了顶点,通婚以合并姓氏的习俗也渐渐消失,最终形成了当今草原上的百族姓氏。这就是我戎族名字与你们帝国不同的原因所在。”

“数百年沧海桑田,当初的草原三十六部也早已不复存在,逐渐融合成当今的草原五大部,分别是匈奴部、突厥部、汝真部、鲜卑部,和柔然部。五部首领自称为草原之王,谁也不服谁。这个过程倒是与你们的诸侯国兼并战有些异曲同工。再后来,五部之王都觉得进步一融合的话,困难阻力相当之大,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覆灭自己的部族。所以五位草原之王最终会盟,召开出云大会,宣布战争结束,并推举五部之中最为强大的匈奴部为五部之首,匈奴王便被称为天君,意为天下之大君,万王之王。”

“第一次出云大会,那已经是将近二百年前的事情了。本来大会上五王约定的是,每十年便重新召开一次大会,以最为和平的方式,推举出新的、更强大的、更适合做首领的天君。可是近二百年下来,十几次的出云大会,匈奴部的首席之位始终没有被撼动过,历代的匈奴王也始终都是草原的天君。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嬴风本来是静静的听着,此刻被骤然提问,不禁一愣,随即咂巴了几下嘴说道:“因为匈奴部始终最强大呗”

隆戈笑了笑道:“最初的八、九次大会,的确如你所说,没有任何一部能比匈奴部更加强大。但后来,这个规矩就变了。任何事情,只要是时间久了,就会变成习惯。做天君是这样,被天君管束,也是如此。百余年之前,那一代的匈奴天君,在第十一次出云大会上提出来一个要求,那就是从此以后,其他草原四部,都要向匈奴部缴纳年贡。被压制习惯了的其他四王,谁也没想过要反抗,也没有胆子反抗。从那以后,占据了草原所有资源的匈奴部越发强大,而其他四部与他的差距也越来越大。时间久了,出云大会就变成了四部朝贡的大会,再也不提重新推举新天君的事,就此形同虚设。”

隆戈忽然淡淡的看了嬴风一眼,沉默片刻后,继续说道:“有一件事情忘记说了,匈奴部的天君,姓古仑绝。我的父亲,你的外公,就是当代匈奴部的王,整个大草原的天君。”

嬴风霍然震动。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一位戎族公主,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女子。不过当时他以为草原上茹毛饮血,权利的更迭一定比申帝国更加频繁,今日的公主,兴许明日就变成他人的阶下之囚。而且当时白欲起并没有告诉过他,这位戎族公主的家族,居然是统治草原长达二百年之久的最强部落之首。

“这么说……那你……你……”嬴风坐了起来,直直指向隆戈,一脸的不可置信。

隆戈淡淡一笑,说道:“没错,我就是匈奴部唯一的继承人,草原未来的天君。”

嬴风虽然亲耳听见这个事实,却始终无法相信。他仔仔细细的上下重新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舅舅,好像第一天才认识他一般。不过打量之后,嬴风才愕然发现,眼前这个人就如同过去这半年里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一般无二,只不过是一个身体强壮一些,朴实无比的草原牧人而已。

“如果你是草原未来的天君,那为何这半年来我都没见你跟任何人联系过?连个侍卫什么的都没有,根本就是个与世隔绝的野人一样”

隆戈耸了耸肩说道:“因为这是我跟你外公要求的,我跟他说,如果你敢派人来我的帐子旁边盯梢,我就一刀宰了自己,让你的匈奴部后继无人”

嬴风愕然,脑子里更加迷糊了。

隆戈有些得意的撇了撇嘴,仰身躺在地上继续说道:“你外公是个疯狂而命苦的臭老头。当匈奴部传到他这一辈的时候,草原其他四部经过多年的积累,已经逐渐拉近了与匈奴部之间的差距。整个草原人心浮动。所以你外公在即位之初,想出了一个消灭野心的绝佳的计划,那就是祸水东引。他在整片草原的范围内集结起一支雄壮无比的大军,悍然南下,攻打断峰城。当时在位的秦国君主,就是你的爷爷。”

“你爷爷和你外公可都是猛人呐,那一战杀得昏天黑地,双方的大军几乎都折损在了断峰城外的那片平原之上。你爷爷成功击溃了南下的戎族,自以为得到了胜利,而你的外公,也成功拖死了草原其他四部所有的精锐之军,众位草原之王刚刚萌芽的野心,也随之就此熄灭。一场害死了数十万人的大战,最终居然是个双赢的结果。听上去很好笑吧?呵呵,可事实就是如此。”

嬴风忽然摇了摇头说道:“或许外公的确是赢了,但我爷爷却是输得一败涂地。因为当年在戎族大军撤退之后,我秦国东边的晋国便侵占了我们的殇鳞郡,我爷爷的命也丢在了那里。”

隆戈一愣,很显然他并不知道这件事的结尾居然是这样,不过随即他便苦笑道:“你的外公也只不过是如愿享受了十年安稳日子而已。在那次大战之后的第一届出云大会上,强大的突厥王居然振臂高呼,声称要恢复祖制,提议草原五部重新按照实力来推举新的天君。五部之中最为弱小的汝真部居然站出来第一个响应,而柔然和鲜卑却闭口不言。虽然这一举动,被你外公以雷霆之势迅速平定。但突厥和汝真的不臣之心,已经昭然若揭。五部之中,两部造反,这个消息震动了整个草原。无奈之下,你的外公只好故技重施,再一次发动了南下的战争。”

嬴风心中着实有些无语。原来距离自己最近的这几次戎族入侵,其真正的目的根本就是侵略,只不过是借着秦国的刀,杀一杀心里不安生的人,进而消除草原的内在不稳定因素而已。可是秦国这两次的磨刀石,做得实在是不容易啊……

“不过这次你外公的计划落空了,事情并没有按照他预想的路线发展。因为他碰上了三个后辈,一个是你的父亲赢景岚,另外两个,就是我和你的母亲。”

隆戈幽幽一叹,双眼瞬间变得悠远起来,轻轻说道:“我和你的母亲,从小便生活在重重侍卫的保护之下。因为你外公并不确定,丧心病狂的突厥王会不会某天派一队精锐的骑兵来,掐断匈奴部未来的希望。如此一来,匈奴的希望虽然保住了,但却给我和你的母亲带来了恶梦一般的童年。当别人的孩子尽情在草原上玩耍时,我们被关在大帐里,当别人的孩子披坚执锐、跨上战马时,我们依旧被关在大帐里;当别人的孩子为了满足你外公的权位之心,葬身在断峰城外时,我们依旧被关在大帐里。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兄妹二人是草原未来的恶梦,是他们一切痛苦的源头,可他们不知道,那个金碧辉煌的大帐,对于我兄妹二人来说,根本与囚笼无异。”

“所以当赢景岚犹如天降般出现在我们大帐的外面时,你母亲的脑子里蹦出来一个荒唐无比的想法。那就是跟赢景岚走。这样一来,不但可以结束让我们痛恨无比的战争,结束子民们对我兄妹二人的痛恨,同时她也可以获得她梦寐以求的自由。我不确定当时你的母亲是否是对赢景瑞一见钟情,不过她随着赢景岚离开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痛苦与不舍。”

“后来我亲自跑到你外公的大帐里,告诉他这件事情。如遭雷击的他不吃不喝不睡整整三天三夜,拖着整个草原集结而来的大军,始终不发一言。当时我忽然有些后悔,后悔没有拼命阻拦妹妹的离去,虽然我没有那个能力。可至少当我发现你外公居然是如此深爱着我们兄妹时,我的确是后悔了。可让我震惊不已的是,三天之后,你的外公居然不顾你母亲的死活,下令全军攻城当时的我愤恨到了极点。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数十万戎族将士去白白送死,更不想听见赢景岚恼羞成怒,杀掉我妹妹的消息。所以我便以死相逼,终于迫得你外公退兵。”

“那一次南下,你外公不但没能成功消磨其他四部的军队,反而给人留下了优柔寡断、因私废公,临危撤退的昏君之名。从那以后,你外公再也不正眼瞧我一次,而我也由于心中的愤怒,发誓终生不娶妻,不生子,自己绝了古仑绝家的后代,以此来报复你那个冷血的外公。”

隆戈忽然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皱纹与碎须子,沉声说道:“再后来的十几年里,我便把自己的帐子牵来了这里,以死为要挟,不准任何人接近这里。我每天放牧、骑马,自由驰骋,儿时最想要的东西一一实现。可我却并没有感受到快乐。因为当整个草原都知道了古仑绝家即将绝后的消息,突厥王和汝真王终于公开宣布脱离出云大会了,柔然和鲜卑虽然没有退出,但对于你外公的命令也一样是阳奉阴违。正如当年天君将出云大会变得形同虚设一样,现如今,失去了大会的约束,从而野心极度膨胀的草原之王们,也让天君这两个字变得形同虚设了。”

“人都是自私的,我也一样。当我身为匈奴部唯一的继承人,大草原未来的主人时,我痛恨战争,怜悯弱者,拒接为了权力而牺牲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可当匈奴部变成了其他戎族人眼中的肥肉,当其他部族的屠刀就要架在我们的脖子上,当我变成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的时候,我终于后悔了,后悔于年少时的偏执和无知,后悔于被痛恨和伤心蒙蔽了双眼的冲动。就好比你眼前的这片草原,看似平静无比,毫无波澜,但那是因为在你看不见的远处,正有数以万计的匈奴部的精锐骑兵镇守在那里,防止其他部族将我杀死。我活到了这个岁数才真的看明白,原来我的牢笼一直都在,只不过是从一个金帐的范围,扩大到了一片草原的范围。但无论这个牢笼有多大,它始终都是被我父亲的爱所填满的,很可惜年轻时的我根本感受不到。他的爱里,不单有对子女的爱,还有对整个部族的爱。虽然手段偏激了一些,可若换做是现在的我,我也宁愿牺牲一切,来保住匈奴部子民的平安。”

“不过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牺牲的了,也没什么值得牺牲的了,我已经这么老了,一切都晚了。”

说到此处,隆戈的眼中闪过弄弄的悔恨之色。嬴风黯然的立在一边,默默遥想当年那个倔强而年轻的舅舅,只字不说。

许久之后,隆戈收拢心情,忽然转头看着嬴风的双眼说道:“我已经这么老了,你的外公就更加年迈了,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待了,而凭我的威望与口碑,又断然不可能服众,继承他的衣钵。就在这样一个绝望的时刻,你的命字,忽然传进了戎族人的耳朵里。”

嬴风大惊,指着自己的鼻头问道:“我???”

隆戈点点头道:“没错。从申帝国来的行商旅人告诉我们说,申帝国眼下已经是天下大乱了,十二个诸侯国彼此混战,争夺皇帝陛下的宝座。如果换做往日,这定然是我戎族重新集结大军南下的天赐良机,不过此时天君之位形同虚设,其他四部又如何肯追随你外公的脚步?所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们心中虽然一动,却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不过,那队商旅同时又提到了一连串的名字,让我们很感兴趣。其中一个,就叫嬴风。”

嬴风忽然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名字会传到千里之外的大草原上,还让这些戎族人如此兴奋。忽然间,他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进而惊讶的望着隆戈。

隆戈微笑的点点头说道:“没错,我一早就说过了,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的外公,你就是唯一一个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人,也是匈奴部唯一的继承人,草原唯一的未来和希望。”

嬴风猛的吓了一大蹦,高高的跳了起来,就连不远处一直在给牛儿包扎伤口的吉吉尔都吓得一哆嗦,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看到吉吉尔清澈的目光时,嬴风忽然平静了一些,压低声音说道:“这也太荒谬了我活了快二十年了,这才知道,原来我还背负着整个大草原的希望呢??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隆戈摇了摇头说道:“当然不是玩笑,不然你以为我们这次南下是为了什么?阿其思为什么不杀了你?你又为何会被丢在我的帐子里接受救治?又是为何,在抓住你之后,我们便撤军了?”

嬴风将这些一点一滴串联在一起,脑中忽然形成一幅可怕的图像。

“不……不会吧……”

隆戈正色说道:“什么不会戎族这次的南下,根本就不是五部联军,你外公早就没有那个影响力了。你之前所看到的所有的戎族将士,都是我匈奴部的精锐你外公孤注一掷,拼着被突厥人趁虚而入的极大风险,用整整十万条精锐骑兵的性命去换你可以说,你外公已经是把整个匈奴部的安危和希望都压在了你的身上”

嬴风彻底被雷懵了,怔怔伫在那里,呆呆的问道:“可是,你们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出城迎敌?如果牺牲了十万人还见不到我的面,那整个匈奴部不都完蛋了?这个赌也赌得太大了些吧?”

隆戈闻言,难得的露出一丝讥笑之色,斜斜看着嬴风说道:“出兵之前,我们就知道你一定会率军迎敌。这是你们秦国那个叫孟清河的人,给我们做的保障”

“什么????”

嬴风这次彻底无语了。孟清河有多大的野心,他再清楚不过。不过他始终还是没有想到,孟清河居然会与戎族人串通一气。这就是秦国的戍边大将军?太讽刺了……

隆戈继续嗤笑着说道:“那个孟清河还天真的以为,我们非要你出城迎敌,是因为我们将你视作孽种,视作草原人的耻辱,所以赌咒发誓要亲手杀死你。天下人都说申帝国人最为狡猾,不过从这孟清河的身上,我却只看到了阴险,半点没有看到智慧。不过也幸亏如此,倒是成全了我们。”

嬴风瘫坐在地上,脑中嗡嗡作响。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昨天自己还是秦国的公子,是戎族人最大的敌人,然而一转身,自己就变成了戎族最强部落唯一的继承人,而眼下的秦国政权,却变成了他最大的敌人。

怎么会这么乱?怎么会这么戏剧性……苍天呐,你确定这一切不是你开的玩笑么?一点都不好笑

隆戈看着嬴风发呆,暂时停止了说话。

此时吉吉尔终于将牛儿的伤口包扎好,转过身来走向嬴风和隆戈这一边。

她轻轻的走到嬴风身旁,缓缓的跪坐在草地之上,静静的望着嬴风的双眼。

注意到吉吉尔的到来,嬴风缓缓抬起头,也看向她那对清澈的眸子。

发现嬴风看过来,吉吉尔嘴角微微向上一瞧,露出了一个恬静无比的笑容,这让嬴风的心忽然平静了不少。

隆戈忽然笑了笑说道:“吉吉尔是个孤儿,被我在一片化为焦土的帐群中发现的。没名没姓,无家可归。这些年来她就像我的女儿一样。可是我只给过她一个容身的帐篷,她却还给了我一个充满微笑的人生。对此,我由衷的感谢天神。现在看来,吉吉尔不但能抚平我心中的沟壑,同时也能照亮你心中的阴影呢。”

嬴风沉默半晌,忽然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吉吉尔的笑容,的确是我见过最美的笑容。”

吉吉尔不羞也不喜,依旧在微微的笑着。她用手语对嬴风比划道:“你是个勇敢的人,任何困难对你来说都不值一提。不需要这般懊恼。”

嬴风一愣,进而苦笑道:“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是个勇敢的人了?”

吉吉尔眨了眨眼睛,继续比划道:“你身上曾有那么多的伤口,每一道都那么深,就算是强壮如牛儿一般,也定然疼得嗷嗷直叫,可这半年来,我每次给你换药,你却连吭都不吭一声,这还不算勇敢?”

嬴风先是被吉吉尔的单纯逗笑了,随后又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吉吉尔你不明白,不怕疼,不代表就一定是个勇敢的人。我并不勇敢,至少还没有做好准备面对眼前的变故。”

一向温顺恬静的吉吉尔忽然就变得执拗了起来,只见她微微皱着眉头,头一次十分大胆的拍了拍嬴风的胳膊,略显急躁的比划道:“你是吉吉尔见过的最勇敢的人,吉吉尔不允许任何人看低你,包括你自己”

嬴风霍然大笑,连忙点点头说道:“好好好,我以后都不说了,好了吧?”

眼见吉吉尔转嗔为喜,嬴风心下也是一片轻松,居然真的暂时将一切烦恼都抛到了脑后。就连他自己的十分愕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难道吉吉尔的笑容当真是世间最有效的灵药?

嬴风忽然颇为好奇的向隆戈问道:“对了,你们在听到我名字的时候,都听见了我的什么事情?怎么会只凭传言就认定我能继承匈奴部的未来?”

隆戈轻笑道:“他们说,你就像是一只迷了路的苍鹰,从草原飞到了申帝国的领土之内,帝国人的城复城、关复关,根本就阻拦不住你的脚步和意志。这份豪气,根本就是我匈奴部的血统,半点也假不了”

嬴风摇头笑道:“我的性格到底像不像草原人,这我不清楚。不过我向往自由的心性,和那份让你深深悔恨的少不更事的幼稚与执拗,倒是与我母亲很像,与你也很像。”

隆戈眼前一亮,说道:“你比我强多了,才二十岁,就已经认识到自己的幼稚与执拗了,而当我看明白这一切的时候,我都已经是个老头子了……”

嬴风略显苦涩的笑了笑说道:“我曾经的确是太幼稚了,与你一样,视权利如粪土,不想被国君之位束缚住脚步,我也同样痛恨战争,所以我一直都想尽快杀掉仇人,以战止战,然后立刻远走高飞,把所有我喜欢的事情通通抛在脑后。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我不是这样的散漫和幼稚,兴许秦国的百姓就不会蒙受今日的痛苦,一切也都会是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样子。”

隆戈点点头道:“你才二十岁,一切都还来得及。”

嬴风摇头道:“还是让我再想想吧,现在心里乱得很。我已经在这里躺了半年了,也不差多趟几天了,就让我的外公再忍一忍吧,哈哈”

隆戈也笑了起来,说道:“但愿那个老头子还能活到你想通的那一天,呵呵。”

……

……

与此同时,匈奴部大金帐之中,大草原的天君正盘膝坐在桌案之前,大口大口的吃着牛肉。

海冬青?古仑绝,匈奴之王,整个大草原的天君,今年已经是年近七十了。在生存环境极为恶劣的大草原上,能活到这个岁数的人可不多。活到这个岁数,还依旧能大口吃肉,每日无酒不欢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头发、胡须、眉毛尽皆雪白一片的海冬青?古仑绝,脸上的皱纹却还没有隆戈脸上的深,一双雄鹰一般锐利的眸子炯炯有神,乍一看去,完全不像是个七十岁的老人。

金帐之中,除了正吃得过瘾的海冬青之外,还有一个身披甲胄的猛士单膝跪在桌案之前。他就是日前率领匈奴部精锐大军,亲手将嬴风捉回来的猛将阿其思?银卓。

阿其思满脸郑重的说道:“天君,难道您真的要将匈奴部所有的希望,全都压在那个孩子的身上么?”

海东青嘴上丝毫不做停顿,头也不抬的一边吃着肉一边说道:“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我还没有见过那个孩子是否真的如传言般那么勇猛。”

阿其思立刻说道:“天君,您心里明白,我说的并不是勇猛与否的问题。关键在于那个孩子曾经是秦人的将领,在帝国长大,他又怎会愿意做戎族的主人?就算他愿意,戎族的子民们又岂会甘心臣服于他”

海东青毫不在意的说道:“这一点我倒是不担心,他是我海东青的外孙,仅此一点,至少在匈奴部之内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至于其他四部,服不服都无所谓了,他们连我都不服,又怎会服我的继承人,无论是谁继承,对于他们来说都一样。我唯一担心的是,那孩子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块做天君的料子,可别像他的舅舅那样,窝囊一生,还自以为是,伤透了我的心。”

阿其思还要说话,海东青忽然停下手中动作,豪气干云的一抹嘴,沉声说道:“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你是认为,我为了这么一个尚且不着边际的孩子,便牺牲了我部将近十万的精锐骑兵,这会不会太冒险?呵,愚蠢。对于眼下的匈奴人来说,若是不将嬴风抓回来,那么等我一命呜呼之后,所有人也都是难逃一死。突厥、鲜卑、汝真、柔然,这些人会像狼一样围攻上来,夺走的我们财宝,生啖我们的血肉,而我匈奴内部,却根本没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后辈,能够继承我的天君之位,打败贪婪的外敌。所以就算我今天的赌注真的输了,也不过是让本该发生的事情提早了那么几年而已。这是一个死局赌,则有赢的希望,不赌,则等于是坐吃等死。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选?”

阿其思久久无言,不得不承认,海东青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嬴风的勇猛,您不用担心,能连续两次将我一刀逼退的猛将,整个草原上也未必有几个。而且这人胆大心细,所作所为看似豪赌,但其实却都是上上之策。这一点,他与您真的很像。不过,他今年才二十岁不到,始终是个孩子。阵战上的勇猛什么都说明不了,遥想承担一个部族所有人的性命,他始终还是太嫩了一点。”

海东青霍然大笑道:“草原上的人们崇拜英雄,只要他够强,别的我就不担心了。至于说他年轻,时间会帮助他的,你无须杞人忧天”

阿其思急急说道:“时间?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天君据探子回报,突厥部在听到我部兵力折损的消息之后,最近一段时间内一直在自家的草原上调动着兵马,贼子之心昭然若揭。另外,汝真部的兵马虽然不见有调动的迹象,但他们的粮草却偷偷运送给突厥不少。大战就在眼前了,您怎么能说还有时间?”

海东青重重的冷哼一声,一代天君的气势瞬间从这个老人身上迸发出来。他沉声说道:“阿其思,你太瞧得起突厥和汝真了。二百年前之所以会出现出云大会这个东西,就是因为五部彼此对立,谁也不肯率先作出姿态,以免得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悲惨结局。现在的状况也是一样,就算我匈奴部已不复这二百年来的统治地位,但若是让突厥人打响造反的第一仗,恐怕他们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毕竟柔然和鲜卑还没有表态,汝真也只是送与他粮草,而不是草原上最为珍贵的兵马”

阿其思深吸一口气,直直望向海东青问道:“如果这一切都是假象,其实柔然和鲜卑,也早就暗地里与突厥同流合污了呢?”

海东青想也不想的一瞪眼说道:“那就让他们尝一尝我匈奴男儿的刀子与拳头我身为大草原的天君,整整数十年的时间都坐在大草原的正中心,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骑着马儿踏进我匈奴部的草地之上”

一代天君,霸气外露,可惜却无法感染单膝跪地的阿其思。

只见他满脸绝望的低下了头,心中暗暗念道,看来匈奴当真是再无希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