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征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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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征鞍
.疾风掠过天际挟带着丝丝寒意入秋了!
晶莹剔透的苍穹一碧如洗徜徉飘浮的流云低低悬垂复扯出几抹轻纱薄绡仿佛凝固了俯瞰着无垠绿原。
广袤的草原仍保持着温润的绿意缓坡连绵无数灼灼绚丽的野花密密地点缀在草野上斑斓的靓彩染织成秾艳织锦张扬着生命的活力直延展向遥远的阴山北麓。有时会裂出一条河流驿动的裙裾也似在草甸上绕着弯蜿蜒而来蓝滢滢的浸润着舒展着优雅飘逸。有时又会凝成一方丽姿绰约的湖泊善睐的明眸般在高悬的红日下幻出难以捉摸的异彩幽光轻漾的粼粼水纹点点折射出柔和清澈的碎金晶色。
苍鹰翔起了羽翼盘旋着飞上了高空在天幕上写下剽悍的骄傲。密匝匝叠着的无穷碧草野间也渐次热闹起来了。忽而一阵“窸窸窣窣”响长长短短的柔韧草茎迭次向两侧偃去破开的一波碧痕中一只肥硕的野兔或狐狸倏然掠过瞬间漫漫碧草又隐没了那灰黄的身影;忽而有拖着长长尾翎的雉鸟舒翅展羽自草丛里飞出如同一片锦绣扑向另一簇矮树灌丛;;;;;;
清凉的草坡上一个个毳毛为毡、形若穹隆的旃帐穹庐象一朵朵盛开的花点点绽放。牛马或卧或站舒闲有致地在草坪上啃着草不安分的小牛犊却颠颠地蹿蹦着追逐奔跑。羊群满天星斗地在草坡上均匀地散开经过一夏的放养上了膘挨挨挤挤的一个个肚滚肠圆。而一个不过六七岁的小小孩童双脚稳稳当当地夹紧马腹神气十足地骑在一匹高大的光背马上身躯随着马匹的“得得”漫步怡适地轻轻晃悠着偶或轻叱挥鞭将不好好吃草挨挤在一起躲荫凉的羊儿打散。蓦地高亢悠扬的牧歌便轻捷地从穹庐边飞扬而起散淡的乐句中立时弥漫开一片浓烈炽热的草野气息。眯着眼静卧在一边的牧犬兴奋地跳起身起劲摇着尾巴“汪汪”欢快叫着。
一阵风过草叶簌簌摇拂将歌声卷向远处清凉润泽的空气里浮动着若有若无的野花芳馥清香牛乳甘美甜膻甜津津、凉丝丝的撩人心脾。
美丽的草原之秋孕育的同样是异常的饱满和丰盈。
摸着胡子拉渣的腮帮一条铁塔般壮硕的大汉赤着膊从旃帐里钻了出来歪了头满意地瞅着远远近近的牛马羊群黧黑的脸膛上露出一抹欣然得意的微笑。
“今年的牛羊膘上得足啊冬天可是不用愁了。明年或许家业还能更大些;;;;;;嘿嘿!这小子长成了一定比老子还行铁定是草原上一条铁铮铮的出色汉子。”
他很是欢喜地自腰间解下一个皮囊拔下塞子狠狠地深吸了口气将囊口凑到嘴边微一犹豫舔舔厚厚的嘴唇啜了一口慢慢咽下眯缝着一对圆眼感受着一道火热由喉间直冲下肚腹又恋恋地在囊口嗅了嗅叹了口气意犹未足地塞紧塞子。
“酒”这东西真是好啊!比酪好得多了。不简直是没法比这才真正是属于男人喝的。可就是太贵了太贵了!那么一大块毛毡才换得两皮囊酒不能不俭省着喝。真怀念十多年前呐——每当这个时节草长马肥大单于一声令下各部闻风而动族长也会兴致勃勃地带了他们大伙儿挟弓带刀骑了快马“哇嗬嗬——”嘶吼着象一股股雪山奔腾而下的洪流冲向中原人的城邑。攻!屠!掠!回来时每个人的马上总载了重重一份资财玩意儿马后一长串绳索牵着的是猪羊和猪羊一般的中原奴隶;;;;;;
赫!他回味似的咂了咂嘴——要是再能来上这么一遭冬天可就美极了。躲在暖和的旃帐里大口大口灌着美酒吃着羊肉津津有味地用锋利的刀剔着羊骨;女人罩上一身耀得人眼花滑腻得手放上去都会往下滑的丝质衣裳;粉嫩得简直能捏出水来的中原女奴在帐中歌舞跪在一边伺候着;或者还能捞到两件金贝之类的好东西摆在帐里炫耀炫耀。啧啧!一整个单调的冬季便可以就此快快活活地消磨掉。
他想得两条浓眉飞了起来脸膛黑里泛红亮一颗心滚烫滚烫的。呃——却一下猛地从美丽的绮梦中挣醒了过来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虚怯惶惑地四下溜了一眼。
直瞪着眼呆了半晌他才悲哀地叹了口气仰起头望着碧蓝如洗的青天喃喃地道:“撑犁啊我们是否犯下了什么大罪孽为什么广大神圣的你要对你虔敬的孤屠居次们降下大惩罚让那头恶狼肆虐草原大漠难道是因为我们对您不够虔诚恭顺吗?”
“唉!一定是那恶狼身后有个大神明有可怖可畏的神力连各部族的巫们的祈祝都无法匹敌禳解。”他的嘴角抽*动着眼里火炭般的光彩消失了忽然感到身上凉了许多抓过一件外裳披上背脊微驼慢慢走下草坡。
那头恶狼比草原上的白灾更可怕他的后面跟着的依然是一群凶残暴戾无比的狼恣意纵掠所过处骨肉支离百死无余生。阴山南麓好几个抗拒的部族已经被灭了屠灭扫平了。听说一些残余的部众被押解南去开荒种地有个名目叫“犯屯”。想起自己的那些奴隶们血肉模糊地在皮鞭下辗转呼号哀叫的惨状他不自觉地又打了个冷战。犯屯?如果到了那一日岂不是生不如死!
在草原大漠历来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他们敬慕狼认为狼是神物可当天降凶兆南来了一头更凶悍、更暴戾、更残狠、爪牙更锋锐的恶狼各部族很有些惶惶不知所措了。
他们这一部隶于东胡可东胡在那头狼的追迫下不断东却东胡王除了退却就是屈辱地允诺诸多苛刻的勒掯。既指望不上东胡的援手又绝难放弃这片丰美肥沃的草野移徙族长经过和他在内的几个地位高的长者商议后终于决定仿效南面的几个部族低下高贵的头颅拜倒匍匐在那恶狼的马蹄下盟誓归服;;;;;;
朝下走着他觉着风里挟带的寒意愈浓烈了。想到二十多天前打自眼前向北呼啸而过的骑队脸颊抽搐几下脸色更阴沉了下来。
从来他们都对自己的强悍感到由衷的骄傲。从孩童至青壮悉引弓骑射他们能日夜停留在马背上在马背上战斗在马背上吃喝蜷曲在狭小的马颈上睡觉马和人完全一体雪亮的刀刃之下是无坚不摧的铁蹄。但是那一天他完全失却了自信的心在暴烈的蹄音下战栗胸口一阵阵噎。他是行家在一个瞬间他忽然现自己竟没了归服后一直萦在心头挥之不去的难堪屈辱后怕中涌的是一种解脱的欣慰——幸亏归服了!否则纵是举族一千二百战士齐出只怕不到一两个时辰便得被潮水般的铁流涌没全族四千口尽化齑粉。眼前的这一片牛马羊群?渣都剩不下来。
眉头一耸他缩了缩肩膀往北方看了一眼不安的目光带着恐惧。心战了一战。这一回又有哪几个部族将被那恶狼的森森利齿撕碎、吞噬!
注:撑犁:匈奴语——天;孤屠:匈奴语——子;居次:匈奴语——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