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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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遭遇
三
光阴似箭,青春易逝。一九三七年的春天来了。仇家村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梧桐花香。刘宝安院子里的房子不再是原来的三间北屋,现在院子快变成了四合院,依着东面墙建起了一间东屋。依南面墙盖起了三间南屋。做饭的棚子盖在西面,院门和北屋之间。院子成了东西狭长的一溜。院中间那棵梧桐树上开满了紫白色的花蕾,如同片片云朵落在树梢上。已经年近五十,头发有些花白的刘宝安正在院子里“叮叮当当”的做着煤油灯。这是宓氏从娘家带来的手艺。由于刘宝安年轻时聪明好学,做出来的煤油灯比他丈母爷做的质量还好,又增加了几个品种,在其丈母爷的帮助下,很快有了销路,并创出了名气。虽然做煤油灯利润微薄,可对改善一个贫困家庭的生活状况却是实实在在的。
在刘宝安旁边帮忙剪铁皮的是十六岁的三儿子刘家荣。大儿子刘家福已经二十八岁,正在地里除草。去年和湖田村一位滕姓女子结了婚。二儿子刘家贵十七岁,在张店临中上学。学习很好,是家里的重点培养对象。刘保安和宓氏也希望家里能出一位秀才。三儿子刘家荣学习不好,读完私塾后就在家帮忙干活。
在西墙做饭棚里,一位二十出头的妇女坐在鏊子前摊煎饼,只见她手拿鏊子上烙好的煎饼一角一揭,又轻轻一扔,煎饼飞起来,落在放已烙好煎饼的盖垫子上。接着她从盛玉米糊子的大瓷盆中挖起一勺玉米糊子,往鏊子中间一放,用推耙往周围一摊,随着水分的蒸发,一会功夫,一张煎饼又成形了。梧桐花香里又掺进了让人饥肠辘辘的煎饼香味。这位妇女是刘保安的大儿媳妇,名叫滕云霞。相貌长的一般,个子高大,身体健壮,又没裹脚,干起活来里里外外一把手。滕云霞娘家很穷,宓氏看好了滕云霞是个好劳动力,才让大儿子娶的她。
腾云霞摊一会儿煎饼,就往后伸伸腰,腰已经明显粗了。她已经怀孕了,坐在矮小的板凳上很不得劲。在她旁边,往鏊子底下添麦秸的是刘保安的女儿刘娟芳,快二十了,还没有找婆家。
天近中午,院门外跑进来两个男孩,一边跑一边闹。大的男孩是刘保安的四儿子刘家华,十一岁了。小的是五儿子刘家名,七岁。两人都在私塾读书。听到两个男孩的闹声,北屋里走出来一个四岁的男孩,冲着两小孩叫哥哥。这是六儿子刘家绅。宓氏也从屋里走出来,怀抱着一岁大的七儿子刘家德。有这几个男孩的戏闹,刘家小院里像落了一群麻雀,小孩打闹声,大人训斥声,敲铁的叮叮当当声,烙煎饼的嗞啦声,交织在一起。
大儿子刘家富从地里回来了,进了院门,放下锄头,直接走进做饭棚,从水瓮里舀上满满一葫芦瓢凉水,咕咚咕咚喝下去。刘家福个子不高,不到一米七,身体瘦但很结实。常年日晒雨淋,脸色红黑,从脸面看上去要比他的实际年龄要老许多。
一家人开始吃午饭。吃过午饭,老四老五老六出门找伙伴们玩。滕云霞挎了一箢子(柳条编的盛粮食的器具)玉米,叫着刘娟芳去大街上的石碾上碾玉米碴子。刘保安把刘家福叫到北屋:“家富,张店张掌柜要的那二十个油灯做好了,你去给他送去,一块把上一次的帐结了。顺便给家贵送干粮去。”刘保安说的张掌柜是在张店大集上买铁器的。
刘家富把油灯放进篮筐,又放上一包煎饼,挑起担子出了村北门,向张店方向走去。
大约一个时辰,刘家富来到了张店城,他先到张店临中给刘家贵放下干粮,又来到西北村找张掌柜,两人寒暄两句后,刘家富给张掌柜放下油灯,张掌柜给刘家富两块银元,这是上次买卖的欠款。刘家富告别了张掌柜往回走,走过张店最繁华的斜马路,就到了张店火车站。刘家富拐弯向东走去。
在张店火车站东面不远的地方,是一个有四五十户人家的窝棚区。这里住的全是从东北逃难过来的人。自从日本人占领了东三省,东北难民坐船涌入了山东,他们有亲戚的投亲戚,有朋友的靠朋友,可跑到山东的大多数人是无亲无故。他们只好聚集在胶济铁路的各个火车站附近,搭起简易的窝棚,组成了一些没有名字的村庄。这些东北人中,男人身强力壮的,就在火车站上干苦力,或给地主帮工,挣些微薄的工钱和少量的粮食来养家糊口。男人身体不行的,女人只好做皮肉生意。这里是张店有了名的穷地,治安相当差,警察也嫌这里人穷,无油水可捞,从来不管这些地方。倒是张店城里的地痞流氓喜欢来这里,他们敲诈勒索,调戏侮辱妇女,或是和暗娼做完事不给钱。这些东北人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刘家富过了张店火车站,刚走到窝棚区,就听到一个妇女的怒骂声和男人的调戏声。刘家富往南一看,只见一个怀抱三四岁小孩的年轻妇女,被两个着装流里流气的青年逼到窝棚的木栅栏边,那两个青年用手撕抓那个妇女的衣服。那个妇女一边用手挡着一边骂。刘家富明白了,这是张店的地痞子又跑来这里调戏妇女。他想上去阻挡一下,可又一想,自己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见吧。刘家富挑着担子继续往东走,还没等他走出几步,就听见孩子哇哇大哭起来,那妇女也大叫:“救命啊!”刘家富一惊,忙倒回去一看,原来,那两个地痞把那个妇女摁在地上,正扒她的衣服。孩子扔在一边大声哭泣。刘家富再也忍不住了,放下扁担,走过去抓住那两个地痞的衣服。地痞正忙活着,不想衣服被人抓住了,回头一看,是个农民打扮的小个子男人。其中一个地痞站起来,个子比刘家富高了半头,瞪着刘家富说:“哪里来的土包子,来坏爷们的好事?张店这一亩三分地谁不认识俺俩,谁敢管俺俩的闲事?赶快滚!少来这里找不济。”
刘家富气呼呼地说:“你们大白天就干这个,人家带着孩子,你给人吓着孩子啊,你缺不缺德?”
那地痞嘿嘿笑着说:“你才知道俺缺德,俺不光缺德,俺还缺了大德呢。”说着,抬手就一拳,打在刘家富的脸上。
刘家富没打过架,也不知道躲闪,一拳正中鼻梁。他向后踉跄两步,一腚坐在地上。鼻子里流出血来,眼泪立马也淌了下来。那地痞不再理刘家富,继续俯下身扒那个女人的衣服。
刘家富坐在地上待了几秒钟,定了定神,站起来抓起扁担,朝着那个地痞的屁股抡去,那地痞被打得嗷的一声跳起来,两人也不再管那女人,从腰里掏出匕首前后挡住刘家富,刘家富拿着扁担和两人对峙者。
就在这时,从张店火车站方向跑来一人,到了跟前一看是一黑大汉。那女人喊道:“大海,打那两个拿刀的!”
黑大汉闻听此言,向就近的一个地痞扑去。地痞赶忙招架,黑大汉抬腿一个窝心脚,地痞被踢出三米多远。另一个地痞拿刀扎了过去,刘家富忙叫:“小心!”
黑大汉人高马大,却很灵活。刀子到胸前,他往旁边一闪,右手顺势抓住地痞的手腕,一使劲,“啊!”“当啷”一声,刀子落地。黑大汉左手已抓住地痞的扎腰带,大喊一声:“出去吧你!”这个地痞飞得更高,“噗哧”一下,摔了个狗啃屎。两人一看不是对手,爬起来向东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叫阵:“你等着,俺这就去叫俺大哥姚二蛋子来拾掇你。你等着,俺大哥来宰了你全家!……”
黑大汉冲着两人大喊:“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鲁大海!再让俺看见你俩扒了你们的皮!”
看战事结束,刘家富把篮筐挂在扁担上,上肩要走。那个妇女抱着孩子拉着那黑大汉走过来:“大海,刚在多亏了这位大哥。”
“大哥,多谢你仗义相救。请大哥上家中坐坐。”黑大汉抓住刘家富的手臂。
刘家富忙说:“别客气,别客气。俺还得赶路呢,不去了。”
黑大汉不撒手:“大哥你都成花脸了,总得洗把脸再走吧。”
刘家富这才想起鼻子流血,又一擦一揉,脸上肯定是花里胡哨的。“中,就去洗洗脸。”
刘家富随着鲁大海走进窝棚区。鲁大海的家,不过是用木板遮挡起来的一间小屋,四周透风漏气。要下雨的话,外面大下,屋里小下。屋里有一张简易的木板床和几个小板凳。鲁大海的老婆往一个缺了口的瓷盆里倒上水,刘家富洗了脸,鲁大海把他让到板凳上。刘家富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禁问鲁大海:“鲁兄弟,老家是哪里?咋来到这里了?”
一句话点到鲁大海的伤心处,一肚子的苦水都吐了出来:“大哥,俺是沈阳人,原来在沈阳兵工厂铸造车间。二零年(民国)小日本攻占东北军北大营,本来小日本并不可怕,可东北军就是不抵抗。眼睁睁地看着日本鬼子占领了兵工厂。兵工厂造的枪那是真好哇,鞍山的好铁矿石,俄国老毛子的设备和技术,那枪打出的子弹从不跑偏。可东北军干了些啥?让日本鬼子占了兵工厂,厂子仓库里还有一万多支从没用过的新枪,那枪膛里还抹着黄油呢,日本鬼子用俺造的枪去杀咱中国人呀。日本鬼子想继续用俺去造枪,可俺不干,俺就回家去种地。日本鬼子又让交地,谁不交地就杀他全家。俺一怒之下杀了去收地的小日本,联合十来个工友乡亲逃到了山东。可老人不经折腾,俺爹娘和出来的老人前两年都过世了,孩子也死了不少。唉,在东北受小鬼子欺负,出来了受咱自己人欺负。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半年,俺这个屯子就死没人了。”鲁大海眼泪辛酸地说着。
鲁大海的老婆端着碗喂孩子,刘家富往锅里瞥了一眼,铁锅里竟然全是野菜,没一丁点粮食。鲁大海的老婆皮肤很白,肢体瘦黄,面透菜色。鲁大海虽人高马大,可刚才一跑一打,又在火车站扛活,说话时还在喘。鲁大海的孩子更可怜,头大肚子大,四肢细长无肉,头发稀黄,明显营养不良。一家人根本就食不裹腹。
“大哥,你家是哪儿的?”鲁大海问,
“俺是仇家庄的,家里做煤油灯。今日是来送油灯,没想碰上这档子事了。”
“这么说咱俩还算是同行,这煤油灯销路咋样?”
“将搭将能凑合吧,现在世道这么乱,老百姓都很穷,啥也不好干。”
“大哥,你想不想再干些别的?像俺会的翻砂铸造,锤子,洋镐,铁锨,镰刀俺都会干。俺也在张店大集上看过,就拿锤子来说,好锤子是小日本出的,质地硬,耐用。可价格很高。本地炉房出的锤子质地松,不耐用。当年,俺在沈阳兵工厂的时候,铸出来的器件是枪炮上用的,那质量要求非常高。俺那技术是俄国老毛子亲自教的,是俺用了一大坛子烧刀子才让老毛子和俺说的秘方,大哥,俺敢保证用俺的配方干出来的锤子能和小日本的质量不相上下。而且本钱还不高。就是刚开始盖厂房,上聚火炉,投钱多一些。”
“鲁兄弟,俺看你也是实在人,你说的这事,俺心里记着。可这事俺也做不了主,家里还有老的。俺回去和老的说一声。天黑前俺还得赶回去,俺走了。”刘家富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元,递给鲁大海。
鲁大海忙用手推开:“大哥,你这是干吗?”
刘家富一指锅里的野菜:“老弟,大人吃这个能撑一或(一段时间),可孩子挨不住啊,赶快去买些粮食吧。”他把钱强塞进鲁大海的手中。
鲁大海感激地说:“大哥,就凭你这为人,有啥需要俺鲁大海的,尽管说!要不是家里断粮好多天了,俺无论如何也不能要你的钱。等过些日子,车站上发了工钱,俺就还给大哥。”
鲁大海夫妻送刘家富出了窝棚区,目送他走出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