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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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休妻
二十
农历六月初八，十六辆大红盖棚的马车组成了迎亲队伍，开进了梁乡村。吹唢呐的鼓起腮帮子“呜啦呜啦”使劲吹；打锣鼓的“咚呛咚呛咚咚呛”抡圆了鼓槌。梁乡村看热闹的人站满了街道两旁。
有人问：“谁家结婚这么排场？”
有人答：“仇家村刘保安家老二。”
又问：“娶的谁家闺女？”
又答：“村西头梁家的闺女。”
问的人感叹：“梁家闺女可享福了。”
刘保安和宓氏迎来他们的第三个儿媳妇——梁翠英。刘家贵有文化，娶了一个有文化的漂亮媳妇，自然梁翠英被刘家人高看一眼。
婚事一结束，刘家贵回济南继续读书。宓氏开了一场儿媳会议，宣布：“大份妮、三份妮你两个听着，以后拾粪、做饭、上坡干活是你俩的事，二份妮照顾俺和你爷。你俩不准攀伴（嫉妒）。听清楚了麽？”
赵玉英对宓氏的偏袒很反感，以后也不理睬梁翠英。可人家梁翠英只伺候刘保安和宓氏，不用干别的活。而且梁翠英可以和刘保安、宓氏一起吃饭，剩下的饭菜才轮到滕云霞和赵玉英吃。赵玉英和宓氏的矛盾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深秋来临，玉米已经收获完毕，小麦也种到了地里。
“大份妮，三份妮，该去除除地里的草了。”
宓氏吩咐，滕云霞和赵玉英扛着锄往村北的地里走去。
深秋的田野，微风吹过绿油油的麦田，麦苗随风起伏，像大海泛起的浪花。
滕云霞前面走，赵玉英后面跟着。滕云霞走着走着，听后面没了脚步声。她回头一看，赵玉英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不走了。
滕云霞喊道：“玉英快走，还没干活咋先歇着了？”见赵玉英没动，滕云霞走回去，说：“玉英，咋着了？”
赵玉英呜呜地哭了起来：“大嫂，自从俺进了刘家门，除了干活就是干活，不是打俺就是骂俺，那老婆子一点也给俺好脸色看。俺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
滕云霞用袖子给赵玉英擦擦眼泪道：“又没饿着你又没咋着你的，又耍孩子脾气。这居家过日子就这样，儿媳妇就得听婆婆的。再说老三不也挺疼你的吗？”
赵玉英哭着说：“他疼俺顶个屁用啊。一个月还知不道回来一趟吧。回来还得听他娘的拾掇俺。大嫂，咱俩一块走吧，不来这刘家给它当牲口了。你要不走俺可走了。”
滕云霞笑了，说：“你看，又说傻话了。你走，你上哪里走啊？这瓮里还跑了你这鳖呀？行了，快走吧，除完草还得回去做饭呢。回去晚了咱俩又得挨骂。”滕云霞拉着赵玉英向刘家的地里走去。
深秋的夜漫长，黎明前的那一段夜是特别的黑。赵玉英住的南屋门开了一溜缝，见院子里没人，赵玉英轻轻地打开屋门，闪了出来。她手里拿着一个包袱，蹑手蹑脚地走到大门口，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天色刚放亮，滕云霞走出东屋去敲赵玉英的屋门：“玉英，快起来拾粪去了。”
南屋门自己开了，滕云霞一瞅屋里没人，心想，赵玉英是不是上茅房了？滕云霞上茅房一看也没人，粪筐还在。又到大门一看，院门已开了。滕云霞这才在意起昨天赵玉英说的想走的事。心里一急，忙出门向村南门跑去。
到了南门，滕云霞问看门的：“看见俺家玉英出去了没有？”
看门人回答：“出去了，往南走了。”
滕云霞又问：“出去多时捷（时间）了？”
看门人说：“有半个时辰了。”
滕云霞一听，追是追不上了。心里叫苦：玉英啊，这次你可闯大祸了。
刘家三儿媳妇跑了的消息在仇家村传得沸沸扬扬，成为长舌妇们津津乐道的笑柄。宓氏大怒，她认为赵玉英这次可给刘家丢了大脸。她让王祺和把刘家荣叫回老家。
王祺和来到红星铁工厂把发生的事和刘泽生、刘家荣一说，刘泽生吓了一跳，对刘家荣说：“老三，你赶紧和老王回家。回去和娘说一声，赶紧上你丈人家找找去，看你媳妇回去了没有。要回去了就好了，叫着你媳妇回家给娘陪个不是。要没回去就麻烦了，人家问咱要开闺女，咱咋着赔人家？唉，咱娘也是的，赵玉英馋点就馋点吧，咱家又不是没有。不是打就是骂，这回中了，可麻烦了。”
刘家荣立马坐上驴车跟着王祺和回了老家。刘泽生在办公室里唉声叹气，晚上也没睡好。第二天天刚亮，有人敲门。周惠丽去开院门，刘泽生忙穿上衣服。刘家荣两眼通红，哭丧着脸走了进来。
“你媳妇找着了没有？”刘泽生问。
刘家荣说：“昨日玉英她爹送她回去了。”
刘泽生说：“这不就行了，让玉英给咱爹咱娘赔个不是，不就没事了。你还哭丧着脸干啥？”
刘家荣哭哭咧咧地说：“玉英也赔不是了，她爹也给咱娘下了跪了，可咱娘说玉英给咱家丢了人了，死活不要玉英了。俺大嫂也跪下给玉英求情，咱娘就是不依，硬逼着俺写休书把玉英给休了。”
“啥？休了？”刘泽生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问刘家荣：“老三，你到底还喜欢不喜欢你媳妇？”
刘家荣说：“俺咋不喜欢啊？可咱娘非逼着俺休了啊？”
“你喜欢还写的啥休书啊？咱娘逼着你写你就写呀？你真是……”刘泽生本想骂刘家荣两句，可看着刘家荣的难受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唉，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俺回去来。咱娘今回犯的啥邪呀？玉英只是嘴馋点，又不是和别的男人嘎火冒烟，咋非得休了玉英呢？”
刘家荣说：“玉英和她爹走了以后，咱娘和俺说，玉英嫁到咱家有两年了，也没怀上孩子，是不会下蛋的鸡。趁着这事休了她正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周惠丽脸上白一阵、青一阵的。刘泽生说：“嗨，人家还有结婚五六年才生孩子的来。咱这个娘啊，从来不心思心思这儿是咋着想的。”
刘家荣问刘泽生：“大哥，你看还能有啥法没有？”
刘泽生说：“休书你都写了还有啥法？你早干啥来呀？如今咱在张店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再给你找个媳妇不难找。唉，可就是把人家玉英给坑了呀。回头俺叫人给玉英家里送些钱去。就她那穷家，咱不给它钱还能过？毕竟你俩夫妻一场，以后咱还得帮着人家。”
周惠丽也过来安慰刘家荣。
一九四一年的春节就要到了，刘泽生收到二弟刘家贵的来信，告诉他自己和几个同学去参加抗日队伍去了，让家里人保重。刘泽生知道无法隐瞒，只得如实告诉了刘保安和宓氏。一家人在对刘家贵的担心中度过了春节。
春天再次来到齐鲁大地，刘泽生依旧在忙红星铁工厂的生意。王祺和兴冲冲地来报：“掌柜的，恭喜了。”
刘泽生说：“你不说俺也知道今回是啥喜事，肯定是云霞生了。快说，是儿还是闺女？”
王祺和说：“今回是个大胖小厮啊。”
刘泽生高兴地跳起来：“哈，俺有儿了！大海，老袁，听到了没有？俺有儿了。”
鲁大海和袁克杰忙过来贺喜。刘泽生说：“大海，和伙房说一声，改善伙食三天，大鱼大肉即着吃，窝头也换成白面馍馍，让伙房抓紧去办。今回俺得好好想想，给俺儿起个啥名字。”
王祺和说：“掌柜的不用想了，老掌柜说孩子是他大孙子，已经给孩子起了名了。”
刘泽生说：“俺爷已经起了名了？起了个啥名啊？”
王祺和说：“刘佩胜。”
刘泽生说：“嗯，俺爷按辈起的名。那就按俺爷起的名叫吧。”
等到孩子送米时，刘泽生在张店城和仇家村都大摆宴席。各地的销货商闻知消息，也纷纷来贺。
周惠丽这次被允许回了仇家村，宓氏对她不冷不热，滕云霞对她不理不睬。只有老二媳妇梁翠英态度热情，对这个在张店居住的小嫂子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