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乱世与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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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乱世与新生
十五
周惠丽回家了，刘家富也想安下心管理厂子。他和刘家荣在办公室里商量这段时间厂里的经营状况，车间里传来嘈杂的喊声。刘家富和刘家荣忙跑出办公室，进了车间。
他们一进车间，只见通红的铁水从砂模底部流出来淌到地上，烧起股股黑烟。干活的工人正围着一个躺在地上的工人，刘家富扒开工人们一看，那个工人的脚被铁水烧得皮开肉绽。
刘家富喊道：“都围着干啥？还不快去把拉风仙的骡子牵过来，去看大夫呀！”
工人们牵过骡子，七手八脚的把受伤的工人放骡子上，急慌慌地向三和堂奔去。
进了三和堂，程仲太急忙给工人的伤口消毒，敷药。并吩咐程林贵炖一副草药，先让受伤的工人吃上。
程仲太忙活完，刘家富问：“程大哥，咋样？”
程仲太说：“烫得很严重，但能保住命。只是伤好后，肌肉和筋会萎缩，影响走路。”
刘家富痛心地说：“说白了就是残废了。唉，俺这一阵让家里一桩桩烦心事给烦的，厂子里也顾不过来。这不厂里又出事了。”
“受伤的工人让他回去静养吧，少下床活动，伤口不能沾水。按时服药和换外用药。”程仲太嘱咐。
刘家富用骡子把受伤的工人直接送回了保安庄的家中。工人姓郭，年龄比刘家富大。
刘家富对老郭说：“老郭，俺叫个人来看着你，药费全部俺出，你的工资照发。你就安心养病吧。”
老郭感动地说：“掌柜的，哪有你这么好心的东家。那日本三井纺织厂的工人不小心压断了手，三井就把人开除出厂，那断了手的人连伤都看不起。”
刘家富说：“三井他哪是开厂子？他那是害人。俺要是和他似的，俺还算是个人吗？别说你是在厂子里伤着的，就是在厂子外面伤着，俺也得管。等你伤好了，俺给你安排个轻快的，你能干了的活。你还是咱厂里的工人。”
刘家富回到铁工厂，把鲁大海叫到办公室，第一次冲鲁大海发了火：“大海，咱这工人每天都和滚烫的铁水打交道，一霎霎也马虎不得。今回咋稀溜哈虎地（不认真）把砂模做得这么聊消（不结实）呢？你通知砂模班的班长，让他去干杂工，扣他这个月的工资和年金。叫个干活扎实的去干班长。以后你这个厂长多给工人们提提醒，这种事不能再发生了。这轻了能伤着人，重了能死人。咱赔钱是小事，咱不毁了一家人家吗？”
鲁大海答应着：“嗯，掌柜的，以后俺多在车间里看看，多给工人们提提醒。”
一着急上火，烦得刘家富晚上睡不着觉。他在**翻来覆去，闹得周惠丽踢了他一脚，翻身朝里睡。
刘家富又折腾了一阵，觉得尿急，就起**茅房。茅房在内院的西南角。刘家富提拉着鞋，向茅房走去。
快到茅房了，刘家富忽然抬眼看见茅房门口蹲着一团黑影。刘家富问：“谁在隅囹子里股得着（蹲着）？”
那黑影一听被发现了，窜进了茅房，翻墙而去。
刘家荣听到哥哥的叫声也从屋里跑出来。刘家富说：“刚才进来个贼，爬墙头跑了。”
刘家荣说：“大哥，咱家里有了钱，贼也惦记着了。”
“嗯，俺以后得把匣子枪放床头上，再来贼俺就给他一枪。这个世道也太乱了。”刘家富和周惠丽一说，吓得周惠丽晚上也睡不着了。刘家富晚上上茅房也拎着匣子枪。他们有准备了，那贼也长记性了，再也不来了。
三四个晚上睡不着觉，把刘家富和周惠丽熬得一点精神头也没了。贼也顾不上了，准备早早睡觉。他俩一沾床边就呼呼大睡。刚睡到半夜，被一阵嗵嗵地砸门声惊醒。刘家富拿着枪来到门前，问：“谁呀？”
门外答话：“掌柜的，快开门。是我，王祺和。”
刘家富打开门，只见王祺和和他的驴车在门口。刘家富的心一下又悬了起来，是不是老家又出什么事了？忙问：“老王，这都戒严了，你咋着进城的？”
王祺和说：“俺整天来回跑，都和那站岗的日本兵混熟了，他让俺进来。”
刘家富又问：“你这三更半夜的来干啥？是不是家里出啥事了？”
王祺和说：“啊，是有事不假。恭喜掌柜的，大太太生了。”
已经傍晚时分，滕云霞还在腆着大肚子和赵玉英摊煎饼。滕云霞觉得肚子一阵疼过一阵，她对赵玉英说：“玉英，俺这肚子痛得厉害，俺想回屋躺躺。”
赵玉英说：“大嫂是不是待生啊？你赶紧回屋吧。”
滕云霞回了东屋，躺在**。她觉得肚子里的孩子闹得厉害，真的要生了。她忍着疼痛，把准备好的干净布放到身下。果然一会儿，孩子生了下来。滕云霞拿起床头的旧剪刀，给孩子剪断脐带，把孩子用布抱起来放**，自个走出了屋门。
听到孩子哭声的赵玉英见滕云霞出来了，她早已按耐不住看孩子的心情，也不顾鏊子上的煎饼了，跑进东屋去看孩子。滕云霞缓慢地走到鏊子前，坐下来继续摊煎饼。
宓氏从北屋里走出来进了东屋。一会儿，宓氏抱着孩子走出东屋，对滕云霞说：“大份妮，别摊煎饼了，赶紧奶奶孩子。”
“哎。”滕云霞答应着起身，起了两起没能起来，她叫赵玉英：“玉英，过来拉俺一把。”
赵玉英过去把滕云霞从板凳上拖起来。只见滕云霞坐的板凳上已沾满了血，鲜血顺着板凳腿淌到了地上。
刘家富一听王祺和说滕云霞生了，忙问：“大人孩子都好吧？”
王祺和回答：“都好都好。”
刘家富又问：“孩子是小厮还是闺女？”
王祺和答：“是闺女。”
刘家富满怀欢喜地说：“闺女也好啊。老王，你上厂里去和老三，大海他们说一声，也让他们和俺一块高兴高兴。”
王祺和说：“掌柜的，大太太叫你给孩子起个名。”
这一夜正是农历十五，一轮圆圆的明月挂在天空，柔和的月光洒满人间。刘家富抬头望着那轮明月说：“今晚这月亮是真好啊，孩子就叫如月吧。”
周惠丽在一旁搭腔：“别看俺家富大字不识一箩筐，给孩子起的名还文绉绉的，一点不次得那秀才。”
转眼到了孩子送米，刘家人在家里摆了酒席，等滕云霞的娘家人来送米。刘家富必须回去待客，周惠丽想跟刘家富回老家，问刘家富：“俺都跟了你一年了，可咱爷娘都不让俺跟你回去。俺连个名分都没有。今昧让俺跟你回去吧。”
刘家富说：“啥时候你回去都中，就今日不中。等以后再说。”
周惠丽撅嘴嘟囔：“俺才不稀罕你那农村老家来，不让俺去，俺还不稀待（愿意）去来。”
孩子送过了米，刘家富回到张店想起一件事，他问周惠丽：“小丽，你都跟了俺一年了，咋还怀不上呢？”
周惠丽吞吞吐吐地说：“俺刚跟你的时候，俺干姐姐叫俺先别怀孩子，说趁着年轻多享乐，一旦有了孩子就捞不着玩了。她给俺一种洋药吃，说吃着这种洋药就怀不上孩子。可俺都半年不吃这种药了，不知道为啥还是怀不上。”
刘家富生气地说：“这种事你也瞒着俺。算了，咱去找程大夫看看吧。”
两人来到三和堂找程仲太。程仲太给周惠丽做了检查后，说：“周惠丽不能怀孕了。”
刘家富问：“程大哥，还有法治吗？”
程仲太摇了摇头。刘家富叹了口气，安慰伤心的周惠丽：“小丽，云霞生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孩子叫云霞娘，不也得叫你妈吗？别伤心了。”
程仲太见两人很消沉，打岔说：“家富，上次我说过要给你起个字。我想好了，你要不要？”
刘家富说：“要啊，俺也跟着能人洋一回。”
程仲太道：“你在张店帮贫济弱，救病扶伤。你，刘家富，字泽生，帮扶天下生灵。如何？”
刘家富说：“好啊，以后俺就在名片上写上刘泽生三个字了。”
自此以后，刘家富在生意场上改用刘泽生的名字，能记得他原名的人越来越少了。
一九三九年可以说是刘家富烦心的一年。但所有的烦恼都随着他女儿的到来全部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