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版 繁体版 70 风雨归途下

70 风雨归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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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风雨归途下

70.风雨归途(下)

“公子,真的可以吗?”香奴捉空迟疑地追问。

“怎么,这么不相信我?”区小凉故意逗他,拉长了脸。

香奴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是太高兴太意外了,所以不太敢相信。”

那三位妇女齐齐地附和点头,眼中都闪动着希翼的光芒。

“放心吧,等天亮你们就和我一块去孤老院找人,我保证言出必行。”

区小凉不再玩笑正色回答,实则心里怄的很。他的信用有这么差吗?瞧瞧,刚认识的人都不相信他。

他求助地看向丁九。谁知丁九竟回他个笑视,意思是你才知道自己信用差吗?把区小凉直气个半死。

香奴妹妹当下拍手欢呼,等不及天亮,拉着嫂子和母亲就回内室收拾应带的东西。

“这儿的房子田地也别荒废了,修建的时候费了不少力气吧?”说了半天话区小凉有些累了,打起精神继续和香奴父子闲聊。

“是啊,刚翻地时,土硬得几镐下去才刨开一小块。今年地才算是熟了。”香奴给他们添茶,回想起那时的辛苦不由感叹了一句。

“付出心血的东西白扔了可惜,你们不种可以让别人来种。你们只收租子也是一笔进项。”区小凉觉得自己在引诱香奴成为新生的小地主。

“公子说的是。我二哥契快满了,可以让他家来种。”香奴心情舒畅下想到了同样受苦的哥哥。

“对,老大那户人家克扣得厉害,不如等他满了约也来这儿。兄弟俩作伴多开几亩荒地,咱们再帮衬着点儿,总比他现在家里连口稠的都喝不上强。”香奴爹往前凑凑,连大儿子家也考虑进去了。

听这对父子拉家常,憧憬美好的未来,越来越投入,已经渐渐忘记还有外人在场,区小凉悄悄闭了嘴。

他微微含笑和丁九靠在一起打盹。丁九帮他披上披风,手臂隐在披风里揽住他的腰。

人多,区小凉没有问香奴自他去后的个人情况。不过从矢羽王子一直留他在身边,进宫仍不忘带他来看,可以得知香奴应该过得还不错。这一点,多少抵消了点他对香奴的歉疚。

从一开始,区小凉就喜欢香奴,而且也没有由于那件事怨恨过他。因为不管怎么说,如果不是因为他,香奴根本不会被卷入那场纠纷。

香奴这个人始终聪明而冷静,知道对他自己来说哪些是必不可少的,而哪些则是必须放弃的。

在孝义不能两全的情况下,他选择前者的作法区小凉认为并没有错,甚至还有点欣赏。

一个连自己父母兄妹性命都不顾忌的人,他的义其实很值得推敲,特别是在这种义还很薄弱的情况下。

区小凉不认为他和香奴的交情有多深厚。说到底,他们算是什么关系呢?

名为主仆,但在他这方面从不认为香奴香云是他的仆人,虽然有点一厢情愿;朋友吧,却由于香奴的刻意保持距离也算不上。

香奴对他则是敬重有余,亲热不足,虽不完全是对主人的态度但也相去不远。

因此,综上所述,区小凉对香奴在那件事上的态度虽有意外,但却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他不认为香奴在那种情况下还有别的选择,毕竟这些与他有血缘亲情关系的人才更加重要。

但……这和丁九的选择何其不同。在忠义面前,丁九毅然选择了义,情义的义。虽然他的顾忌更少一些,但是为了这个选择,他付出的实在是太多太沉重了。他的小九啊,同为男子却相互爱慕……

区小凉心里温暖,暗中握住丁九揽住自己的手,慢慢收拢。

丁九不知道他的心思,却知道他正在想着自己。他回握住那只手,将披风又理了理,还拉上风兜遮挡住光线,让区小凉盹得更顺利。

天明众人上路,丁九帮他们将行李卷儿放进车厢,请两老也上车坐着。区小凉坐在丁九身边,看他执鞭驾车。余人走在车旁。一行人不急不徐地进了镇子。

孤老院掌柜见大老板来了慌忙接进去,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安排接风宴,殷勤备至。

这些举动落进香奴家人眼里,还真像是借贷人对待债权人的态度,这才完全相信了区小凉的话。

区小凉向掌柜说明香奴一家的情况,掌柜马上安顿他们住下,又初步商量了工作范围,对他们很是客气。至于对外,掌柜只说是自家亲戚,让人挑不出理来。

香奴一家开始了新生活,对区小凉都是十分感激。

香奴妹妹更是对他很有好感,总喜欢找他说话。香奴娘也很中意这个俊秀温和的青年,虽然知道两家门户相差悬殊却仍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哪怕作个丫头也是好的。

香奴娘和香奴商量求亲的事,当即被了解内情的香奴否定。但他又不好说出真实原因,只强调门第不相衬。香奴娘觉得香奴不知感恩,数落了他一顿,知会老头子后,私下在区小凉面前隐约提了一回。

区小凉吃了一惊,不便当面回绝,只好含糊地提到自己身有暗疾,又诚恳地说将来不知哪个有福气的能当香奴娘的女婿。说时他眉头微蹙满脸惋惜,看得丁九忍不住扭过头去偷弯眼。

听区小凉这么说,香奴娘十分意外,到底舍不得女儿守活寡,将话岔开不再提。香奴妹妹却认定了区小凉,哭泣发誓非他不嫁。

区小凉不欲再生枝节,加紧办完事准备逃跑。临走前他和香奴单独谈了次话,顺便解开他的心结。

“公子要去哪里?”听说他要走,香奴不禁不舍地问。

“这个……说实话,我也没想好。”区小凉有些抱歉地回答。

香奴关切的眼神变得灰暗,低头轻声说:“公子的确不该告诉我。”

区小凉叹气,拍拍他明显健壮许多的肩膀:“你多心了,我的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香奴猛地抬头,注视他:“难道……”

区小凉默然苦笑,连香奴这个那段感情的见证人都认为他们早该结束了,真不明白那人干嘛还节节紧逼?

他递给香奴一张银票:“你和暖暖的婚礼我没赶上,这算是贺礼,迟了些你别见怪。”

香奴拼命推却,连说没有道理收他的东西。

区小凉故作悲痛:“为什么不收,你在怨我吗?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还想喝你们的喜酒呢。可是天涯渺渺,哪会知道你在这儿啊。”

香奴眼圈通红,满脸愧色地跪地不起:“永香对不住公子!”

区小凉心里有些发沉,忙着拉他起来。

谁知香奴劳作惯的身体竟十分有力,区小凉拽了几次都没拽动,没奈何只好弯腰和他对视:“你没有对不住我,永香。我知道如果有更好的选择,你不会那么做。何况,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你很清楚的,对不对?要说对不起,也该是我说。对不起,让你受连累了。”

香奴听他自责,忍了许久的眼泪突然成串地流下面颊,心中百感交集。

当初蕊王以他全家性命为胁,逼他做了不利于区小凉的伪证。几年来这件事一直像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今天被提起,区小凉不但不怪罪,反而安慰开导他,让他积郁多年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

他抱住面前这个清廋依旧的人,一时委屈、羞愧、憋闷、怨恨、痛苦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统统化做无声的痛哭。

作别香奴,区小凉面色阴郁,直觉过去像不散的阴魂又缠绕上了他,令他心境恶劣到极点。

丁九见他垂头丧气地出来,衣服前襟湿了一片,也不急着问他,而是帮他换了件干净的外衫,然后扶他上车启程。

行到镇外,丁九将车停在山道旁,邀请区小凉登高赏景。

区小凉奇怪他的好兴致,本没什么心情,但在他的殷切注视下却不由自主地微笑同意。丁九拉住他的手,沿山间小路向山上走去。

不高的土山,山坡上栽种的山栗、核桃正是挂果的时节,累累垂垂的果实压得树枝都弯了。

曲曲折折的巡山人小路异常安静,只有早起的小鸟在鸣叫。

清晨的薄雾弥漫在林间,空气清新潮湿。果实和泥土的芳香盈满口鼻,令人神清气爽。

一边漫步,区小凉一边做着深呼吸,心情逐渐好转。

丁九弯腰摘下一朵小白菊递到他面前,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微笑。

区小凉眼中闪过暖意,抻手接过花踮起脚亲亲丁九的嘴唇,然后把小白菊别在斗篷扣眼里,心情豁然开朗。

不过一刻,他们携手登上山顶。

向四野望去,只见满目红黄的树叶,飒飒摇曳,热烈缤纷。山间那条车马大道如长蛇般蜿蜒曲折,夹在树丛间显得宁静而寂寥。淡粉的天空里,是大片大片鳞状云朵,整齐得不真实,瑰丽得纯净。

“衣衣,你看!多美的山川,多大的地方,你可以自由地呼吸,还可以像热气球一样自由地飞。”

丁九指点着平凡却动人的自然风物,意味深长地对他说。

区小凉的眼睛澄净清澈闪闪发光,刚才的阴郁早消退个干净。他靠到丁九身上,感叹:“对啊,看不到尽头的天地,可以在里面自由自在地撒欢,而且是和小九在一起!”

丁九拥住他的身体,眼里闪动着柔情:“衣衣去哪里,我也去哪里。只要我们在一起,哪里都会是最快乐的地方。”

“嗯,我要长出翅膀,一直飞,飞过这片山,飞过大海,飞到另一个国家!和小九快乐都老,快乐到月亮上去!”

区小凉伸开手臂闭上双眼,感受风从手指尖、脸颊旁吹过,带来丝丝清凉。

他现在,和丁九在一起,是自由的。想飞就飞、想叫想叫,没有人会阻拦他。因为丁九正陪他一起飞翔。

两个人的翅膀一齐振动,会不会飞得更轻更快,更容易到达他们理想中的任何地方?

有人陪,历经沧桑后,他才明白这个事实有多么重要。

俩人在弃车上船前绕路偷偷去看了暗香,不过并没有和他说话,暗香也不知道区小凉曾经来过。

暗香缁衣光头,完全一付出家人打扮。他的眼睛仍未复原,神志还清醒。他摸索着仔细清理茅草,加固被雨水冲损的坟墓,最后停在将军夫人碑前小憩。

夫人的坟齐整洁净,供着一捧新鲜的野花,在一眼望不到边的墓堆中显得朴素淡雅,一如她本人。

休息一阵后,暗香取出支竹笛吹奏了起来。笛音清亮,曲调平缓,无悲无喜。

他的面貌几年来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生命似已停顿在那个纷乱的夜晚,不肯再继续向前行。他的脸上平静无波,暗淡无光的眼睛空洞地望向远方,睫染秋霜。

秋风瑟瑟,吹动他的衣服,粗糙的布料没有有多少皱褶,显出他竹竿一样的身形。

吹过一曲,他放下笛子歇歇,又吹了起来。这次曲子节奏更缓,几乎令人昏昏欲睡,他却吹得专注,商羽不差分毫。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不远处有人注视他的目光全无知觉。

“走吧。”区小凉默然放下车帘,对丁九说。

“不去和他说什么吗?这儿没外人。”丁九提醒他。

“不用了。”让他安安静静地陪伴想陪的人吧。区小凉心酸地想。

暗香并不希望有人打扰他和母亲的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白山黑水的等待,这就是结局了。原来,注定的命运竟是这般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