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阿哥,我要玩七十二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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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阿哥,我要玩七十二变
“没错,出现在苗疆的所有尸人,皆是我所为。”
龙誉想捂住耳朵,想逃离这个山洞,拒绝听沙耶娜亲口说出这令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沙耶娜温柔凉薄的声音如刀子一般一下一下扎到她的心上。
“那个小姑娘,我记得叫阿木朵,妹子,我可有记错?”沙耶娜的声音依旧温柔,听不出丝毫阴毒,可偏偏说出来的话,比任何利器都能伤人,“其实早在妹子到圣山之前我就注意到妹子了,因为白雎在乎你,比在乎他自己还要在乎你,他让我照顾好你,我与他的身体里虽然流着同样的血,他可以说是我的大哥,可实际上,他确是我的主子,那个男人,将我的命,交到了他的手里。”
“白家的所有人我都恨,所有他愈是在乎你,我就愈想要伤你,让他尝尝心痛的滋味,后来呢,妹子你就到圣山来了,二十年未曾离开过蚩尤神殿的他为了你一次次踏出了蚩尤神殿,所以我失控了,我让你亲眼看到了阿木朵被毁。”
“还有台凯,也是我所为,妹子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吗?”沙耶娜突然猛地一把揪住龙誉的头发,用力往外拉扯,然而龙誉此刻却感觉不到疼痛,她仿佛又看到那个混着血水的雨日,那个她心中永远也无法抹平的一道伤!
她一直想要知道的幕后人,想要碎尸万段的人,竟然,是温柔的蛇阿姐!
“妹子,你的手在发抖,是不是想要杀了我?”沙耶娜轻轻抚了抚龙誉的头发,眉眼含伤,“有时候,我也觉得我是疯了,杀了那么多无辜的苗民,或许我是真的疯了,从爱上他的那一刻起我就疯了,以致于看到他对妹子你笑,我就忍不住想要杀人,杀光你在乎的人,让善良的你尝尝悲伤欲绝的滋味。”
“为……什么?”龙誉的头因为沙耶娜扯着她的头发而往侧斜着,因这样的事实太难以接受,以致于她感觉不到头皮传来的痛感,盈亮的眸子充着血色,灰暗晦沉,艰难地张开慢慢刷白的唇,无声地吐出三个字。
“为什么?为什么?妹子你问我为什么?其实我也时常在问自己为什么。”沙耶娜放开了龙誉的头发,眼神也变得灰蒙蒙的,“因为他在乎你,所以我恨你,他对你笑,我就更恨你,更想要你痛苦,即便我有不忍,毕竟我是打心眼里喜欢你这个妹子,如若你不是白雎在乎的人,如若你不是他在意之人。”
“妹子,凭什么你能拥有这么多人的疼爱,而我,竟是连远远望着他的资格都没有,凭什么,凭什么?”沙耶娜似是自问自答又自嘲一般,嘴角的笑变得诡异,“妹子,若我告诉你,树顶村落的那一场大火,也是出自我手,你是不是想要将我碎尸万段?”
沙耶娜轻柔的笑声仿佛能冷到心底,龙誉恨不得想扇她几个耳光,让她说这不是真的!
“妹子不想相信是吗?因为你的善良使得你不想承认这样的事情是我所做的对吗?呵呵……其实我本不打算毁了那个平和的村子的,可是在第二层试炼时他出手救了你,那我就更恨你,可我不想杀你,我想要的是你承受心的折磨,是我告诉羽鹰帮,是树顶村落囚了那四鬼那么多年,还在他们身上种了偶人蛊,所以妹子就看到了那一场大火。”
“所有的一切,皆是因妹子而起,若是没有妹子,阿木朵还会活着,树顶村落还会继续平和,台凯还会有一年一度的努嘎西,妹子,我说得可对?”
沙耶娜嘴角的笑意最终变为诡异的阴狠。
心底最痛的伤口被完全剖开,疼得无法言喻,龙誉慢慢闭起了眼,不想再看沙耶娜的脸。
她以为,会是中原人,更甚一层,就是王都的人,没想到,竟是蛇阿姐,真不知是可悲还是可笑……
“妹子,你若是要恨我,就尽管恨吧,若是等我死了,你想要恨,也无从恨起了。”沙耶娜将脑袋往后昂,抵到了洞壁上,看着洞顶幽幽凉凉道。
龙誉蓦地睁开眼。
“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杀你,杀你,或许我会解恨,可我不忍,每每一看到你澄澈的眼眸,我就下不了手,以致于到了我生命的最后关头,我依旧下不了手杀你。”
“呵……妹子,我活不长了,就剩下不到十天的命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违背了进入苗疆的最初目的,为了他,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圣教的事情,也因为白雎怕他死了之后我对你不利,所以,他掐死了我的生命之源。”
龙誉双眼蓦然圆睁,小哥哥……会死?
“妹子,白雎至死都为你着想,他也准备快死了,究竟还有几个月,我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他为了你,把他的命都豁出去了,可即便如此,仍旧得不到你的心,呵呵,或许是白家做下的孽太多,以致于神明将惩罚降到我们身上,爱而不得,是最最痛苦的事情,呵,呵呵……”
“妹子你说我临死前还把你抓来这山洞是干什么呢,因为我想最后见他一面,好让我死得安心,或许,死是我最好的归宿,因为我已经做到了想要做的事情,那个我恨了二十几年的男人在子女的背叛中绝望地断气了,我也便没了再活下去的目的,这世上无一人在乎我,生与死,皆无人在乎,或许会记住我,也就只有妹子而已。”
沙耶娜说着,也慢慢闭起了眼,嘴角残存着平静的笑意,“妹子你怀里的书信我已经让人送到圣山去了,七天,若是七天之内他没有来,或是没有找到这儿,我就要妹子到黄泉路上给我做伴。”
洞外,大雪依然扑飞。
洞内,两人的心,皆是如洞外的风雪一般寒凉。
那个一直藏在龙誉袖间的红雪,不知何时已不在龙誉身上。
狭小的山洞陷入了完全的静寂中,龙誉不知洞外是否风雪依旧,沙耶娜每日喂她吃下少许的干粮和水,不再与她再说一句话。
昼夜轮转,日子已以至第七日晨。
龙誉整个人消瘦了一圈,整整七日,她对于沙耶娜递到嘴边来的干粮瞧也未瞧,沙耶娜便撬开她的牙关将干粮塞进她嘴里,再往她嘴里灌些水,七日里她未曾闭过眼,倒影着火光的眸子猩红得可怖。
她不知道她该想些什么,只觉自己的心混沌得无法思考,她不知道烛渊究竟有多在乎她,她也不知道小哥哥究竟是不是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她无法接受的是身体里有一半血是苗疆人的沙耶娜如何对和蔼可亲的苗民下得了杀手,眼睁睁看着那一张张无辜的笑脸惨死在刀光火海中,难道爱上一个人,真的会变得如此疯狂,变得如此残忍地杀害无辜的人吗?
若是她早知道他对她的一个笑颜会害死这么多无辜的生命,那她宁愿选择从没遇到过他,宁愿,从没对他动过情。
这样的事实,让她一腔为树顶村落以及台凯报仇的心尽皆冷了,沉了。
即便她能行动自如,她也无法对沙耶娜下手,因为她的命运已经太过可怜,可怜得她的心已经扭曲,对这样一个无法逃脱命运枷锁可怜又可恨的人,她不知报仇二字该要如何写,她手中的利刃又该如何指向她。
或许,让她就这么无法动弹是帮她做出的最好选择。
可,她心中的仇恨仍旧无法宣泄,不,是中原,给苗疆带来杀戮与不幸的,是中原人!是中原那些一直想要铲灭苗疆拔除五毒圣教的罪恶之人!而沙耶娜,就是中原人滔天**的孽果,一个可怜的存在。
若是没有中原人的贪婪,若是没有中原人的狭隘与无法容忍,苗疆就不会有杀戮,不会有刀光血影的悲哀,一切的一切,皆因中原而起!
她该恨的,该寻之报仇的,是中原,不是任何人!沙耶娜,究其实,只是个可怜的傀儡,她种下的一切大恶皆因中原白家的贪婪**而起。
她该恨的,是中原人!
龙誉灰败猩红的眸子慢慢聚起光亮,黄亮的火光在她重新变得澄澈的眼眸中烈烈燃烧。
突然,莫名的,她的心口,怦怦狂跳,仿佛在回应某人的呼唤一般。
眠蛊眠蛊,生生相惜,相互感应——
难道——
龙誉慢慢扭头,望向洞口的方向。
洞口的枯枝静寂地沉睡着,没有丝毫动静,晨日的白光依旧错落其中,心跳仍在加速,以致她的呼吸也慢慢变得急促。
坐在龙誉身旁的沙耶娜察觉到她的变化,柔柔地微微一笑,美丽哀凉,慢慢站起身,未言一语,走到了洞口,将掩映在洞口的层层枯枝往外尽数推打开,凛冽如刀的寒风即刻无所遮拦地涌灌进山洞中,柴堆上的火猛地晃了晃,熄了。
晨日的白光使得被枯枝掩映的洞口突然豁亮起来,刺目的白光令龙誉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火堆骤熄,刺骨的寒风灌进脖间,显得异常冰冷。
原来,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洞口,已经不见了沙耶娜的身影。
猛烈的心跳渐渐趋于平静,带着温温暖暖的感觉。
龙誉双眼死死盯着敞亮的洞口,入眼尽是白茫茫,原本掩映着洞口的枯枝倒在厚厚的白雪中,使得许多积雪扑漫进了山洞,寒凉雪遇着山洞里残存的温暖,化作了些许雪水。
龙誉心里有着从未有过的紧张,抑或说是从未有过的期待,不再因眠蛊,心已再次加速。
是他吗,会是他吗?
正如沙耶娜所说,她也想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究竟占了几分重量,她从不知道自己也会这么期待着想要见到他,想要知道究竟是不是他来找她了。
可是,她依旧动弹不得,想要自己亲自到洞外看看情况也没有办法。
那么,若真是他来了,沙耶娜,会如何?
龙誉的心又紧了一分,以那个白面小男人的脑子,应该早已知道沙耶娜对他的情意,抑或说或者早就知道了沙耶娜是中原派到圣山的细作,若真是如此,他又会怎么做?
龙誉依旧死死盯着洞口,她发现,自她遇到那个白面小男人后,她想的问题是越来越多了,她从前的无忧无虑,不知在何时离她远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龙誉耳里除了风声还是风声,直到她双眼看着洞口看到干涩得生疼,她听到有人踩着白雪向她所在的山洞洞口走来,伴随着响起悦耳的银铃声。
烛渊逆着晨光站在洞口,身上裹着一领狐毛大氅,寒风吹起他垂在身后的长发,缭乱在肩头,因着逆光,他的脸溺在暗光之中,让龙誉看不清楚,唯见他身体周围好似镀着一层浅浅柔柔的光,温柔了他整个人的存在。
龙誉觉得自己干涩生疼的眼睛有些火辣辣的疼,应是眼中有湿意的缘故,她第一次觉得这个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是她人生最美的一道风景,美得她不知不觉笑了起来。
“阿妹此时这么丑就不要笑了,一笑起来更丑了。”烛渊一向凉淡的声音带着嫌弃传入龙誉耳中,与此同时,他慢慢走近龙誉,龙誉看清了他的面容,那一双总是含着浅淡笑意的墨色瞳眸难得没有一星笑意,有的只是如深幽寒潭般的冰寒。
“阿哥。”龙誉仿佛看不到烛渊眼中的冰寒一般,含着笑张嘴无声地吐了两个字,笑得眉眼弯弯。
此刻,她爱极了他眼里的冰寒,因为她看得出她知道,他是因为生气才会将他平日里那虚假的笑颜收起,而他的生气,是因为她,因为在乎她。
她看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因为体内眠蛊所感应到的感觉不会欺骗她,这是她第一次读到他内心的情感,令她开心,或是说,令她感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