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版 繁体版 37 火鸟

37 火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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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火鸟

琥珀泪(修正版) 37.火鸟 校园 书连

你是燃烧的火鸟

请用你温柔的火焰

像蛇一样舞蹈

请你**地将我缠绕

噬食我的悲伤与烦恼

那天下午,骆炀早早从剧院下班回来,他匆匆地闯进屋里,置我的招呼于不顾,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你找什么?”

屋里瞬间变成一片狼藉,他的脸色很差,白得像一张纸。他说:“我找我的卡,晓风出事了!”

“晓风怎么了?”

骆炀从一个保险盒里掏出一堆银行卡,一边拉着我匆匆下楼,一边解释:“我以为晓风真的堕落了,但他并没有放弃对川剧表演的执着。今天上午他在化妆间自学‘喷火’,不慎烧伤自己的脸。暴牙龙不管他,还是他的几个铁哥们儿把他送到医院。医生说想要保住他的脸,必须做皮肤移植手术,但是烧伤面积大,伤情严重,费用50万。我以前的积蓄全都花到剧院了,卡里只有30万,你放心,剩下的钱我会立刻叫人打过来。”

骆炀几乎是把我拖进车里的。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想象晓风的脸竟然被火烧毁,他对戏剧的痴迷近乎疯狂,所以那张脸是他生存的资本。他的那张瓜子脸精致得无可挑剔,单眼皮、柳梢眉、光洁的皮肤,就像破瓤的荔枝。如果他的脸真的毁了,那就等于他的梦想破碎了。晓风已经失去父亲,母亲又终日躺在病**,老天为什么不动动恻隐之心,同情同情这个可怜的孩子呢?

我望着车窗外面的天空,已经阴霾了很久,什么时候才能云开雾散,重见明媚阳光呢?

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还在急诊室替晓风清理伤口,两个年轻男孩惴惴不安地坐在急诊室门口的椅子里。他们大约刚从“天池”舞厅赶过来,还穿着舞男的服装、化着妖艳的妆容:一个瘦得像竹竿,头发上打着水晶;另一个穿着透明的背心,外面披着一件衬衣。

那个头发打着水晶的瘦男孩对骆炀说:“骆老板,你帮帮晓风吧,他那么爱美,那么爱唱戏,他的脸不能毁了啊!”

骆炀愁眉局促,重重地点点头。那个穿背心的男孩嘴角一扬,冷冷道:“得了吧,罗伊,你求他还不如去求暴牙龙呢!骆大老板是暴牙龙的死对头,怪只怪晓风运气不好,成了他们斗狠的牺牲品。”

叫“罗伊”的男孩快嘴还击:“安琪,骆老板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不像那个暴牙龙那样不近人情。晓风是他师傅的孙子,他不会不管的。”

骆炀冲他微微一笑:“感谢你们两个及时送晓风来医院。我早就跟晓风说过,暴牙龙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他自己不愿意离开那个鬼地方,所以这件事,他自己也有责任。”

那个叫“安琪”男孩瞬间脸色大变:“这么快就开始推卸责任了,看来晓风的手术是没有指望了。50万大洋,你舍不得吧?你果然跟暴牙龙是一条道上的,没担待!”

安琪尖酸望薄的话,令骆炀怒火狂烧,他把银行卡摔到安琪脸上,愤愤道:“你他妈算个什么鸟东西,有什么资格跟老子说这种话?这些钱是给晓风做手术的,你拿去刷,差一分我就不姓骆!”

安琪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吃了个闷亏,便嚣张跋扈地反唇相讥:“我是没资格跟你说话,我只不过是个跳艳舞的舞男,我出卖色相的,哪有您高雅呀?不过你们梨园行也未必一派纯洁吧,安迪和小周同我讲,师傅睡徒弟,不知道这个算不算高雅呢?表面风光,实际龌龊,我和你,只不过一个是真小人,一个是伪君子。”

骆炀气得脸色铁青,眼里迸射着火花。罗伊叫安琪不要说了,想不到安琪得理不饶人,接着冷嘲热讽:“我说的是事实!江韵11岁的时候,为了换取直辖演出的机会,就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了你,对吧?想想都令人唏嘘,你们的圈子,真是**不堪……”

他的话让我感到羞愤。没等他说完,骆炀的拳头已经砸到他的脸上。安琪捂着嘴惨叫了一声,指缝溢出血液。他一看自己挂彩了,大呼小叫地往洗手间跑去。

骆炀的情绪仍然非常激动,他浑身颤抖着坐在椅子里。我劝他:“你不要跟这种人动气,医生说你要学会克制自己的情绪,不然对你的病不利。”

骆炀愤懑道:“我就是不让那死兔崽子侮辱你!一个舞男敢这么跟我说话!”

他正痛骂着,一个白袍医生从急诊室走出来,耳朵上挂着一只听诊器。他摘下口罩,擦擦满头大汗,说:“你们是伤者的家属?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你们要好好考虑要不要给他做皮肤移植,做的话越快越好。你们现在进去看看他吧,记得安静点。”

罗伊拾起地上的银行卡,说:“你们进去看晓风吧,我去帮忙付费。骆老板不要生气了,安琪就那德性,嘴巴贱得很。”

骆炀将卡的密码告诉了罗伊,然后走进急诊室。

急诊室里的晓风,整个头部包扎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鼻孔和嘴巴。里面安静得几乎能听见晓风微弱的呼吸声。看到他这个样子,我鼻尖酸,视线便模糊了。

晓风缓缓睁开眼睛,眼里装潢晶莹的泪花和无尽的委屈。他看到我们,倔强地闭上眼睛,不与我们对视。骆炀说:“晓风,你别激动,对伤口不好。”

晓风哽咽着,声音嘶哑:“你们走啊!不需要你们假惺惺地来看我!”

骆炀说:“晓风,到现在你还看不清楚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吗?我早就劝你离开那个舞厅,离开暴牙龙,你为什么非要弄到这步田地才醒悟呢?”

晓风酸涩地说:“你来看我笑话吗?笑吧,你们就笑吧,我的脸毁了,永远留下笑柄了,你们只管来看老天怎样惩罚我吧,来看老天把我变成怪物吧!”

看到晓风这个样子,我心里疼痛难当。我了解他此时的心情,他将戏剧表演视若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而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一定痛不欲生。所以,我选择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陪在他身边,如果他发泄发泄能顺心一些的话,就让他发泄个痛快吧,我绝无怨言。

我轻轻抓起他的手,说:“晓风,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我最能体会你的心情,因为,我跟你一样万念俱灰。也许你失去的只是一张脸而已,可我失去的,却是爱。跟你相比,我更加悲惨!我宁愿我的脸毁了,也不要那个人有事!”

他泪眼淋漓地呜咽着:“毁容的不是你,你当然这么说!这张脸没了,我以后怎么登台演出啊?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宽慰他:“你放心,你骆炀师叔已经帮你交了手术费,医生会帮你做皮肤移植。现在的医学很发达,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恢复原貌。”

晓风眼睛里顿时充满希望,骆炀冲他微笑。他说:“小韵,你在这里陪着晓风,我下去看看罗伊交钱了没有。”

说罢,他跑了出去。我看着苦难中的晓风,实在不忍心把报纸上的那条消息告诉他,他现在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不能再受刺激。何况焰子哥哥是生是病是死,还是一个谜,一切都听天由命吧。晓风需要一个良心的情绪来准备手术。

晓风歉疚地说:“我对你那么坏,把你关在化妆间里,陷害你,害得你被暴牙龙……你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难道你一点儿也不恨我吗?”

我冲他笑笑:“傻孩子,在我心中,你永远是那个活蹦乱跳,跟在我们屁股后面甩不掉的‘小跟班’,是那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爱哭鬼’,是那个在院子里报节目的‘高音喇叭’。我知道,你命苦,这场城市变迁,或许本来就是个错误,它让你失去太多太多的东西,我怎么还会怪你呢?以前的事情都让它过去吧,最重要的是将来。”

晓风泪眼蒙蒙地说:“都怪我自己!如果当初我听你们的话,跟你们离开舞厅,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我正要安慰他,骆炀急匆匆地跑进来,把我拉到急诊室外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好了!罗伊把卡和密码交给那个叫安琪的兔崽子,他趁罗伊上洗手间,偷偷到外面把钱取走了,他跑了……”

我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这种荒唐的状况,但是骆炀的行为本身就很荒唐,他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把卡和密码交给两个陌生人,不管他们和晓风是多么亲密的朋友,都不能轻易相信他们。

骆炀急得在走廊上来回踱步。他激愤地说:“想不到我骆炀居然栽在一个黄毛小子的手里!他最好别让我逮住,不然死定了!”

“你别这么急,叫罗伊找找他吧,或者赶紧报警啊。”

“那小子敢跑路,说明他心里有底,不会轻易被人追回来。现在最重要的是重新给晓风筹钱,我看能不能找朋友再借一笔。”

接着,他打了几个电话,可他落漠沮丧的表情告诉我,借钱的确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他气得将手机砸到地上,怒气冲天地咆哮着:“都是些酒肉朋友,他们有事的时候,个个都像狗一样对我摇尾乞怜,现在轮到我求他们,个个都拽了,推三阻四!”

看着烦躁不安的骆炀,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传来晓风虚弱的声音:“你们不要再为我操心了!这就是我的命。就算做了皮肤移植,也会留下痕迹,回不到原来的样子的。你就不要再为我借钱了。”

晓风羸弱的身体斜倚在门框上,仿佛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倒下。我赶紧跑过去扶他,骆炀暴躁地说:“你瞎说什么!就算是看在师傅的份上,我骆炀就是倾家荡产,也会给你凑齐手术费!”

我将晓风扶回**,告诫他好好养病,不要呕气。等他睡着了,我才走出急诊室,骆炀坐在椅子里抽闷烟。突然,他将烟头甩出去,在空中划下一道漂亮的火弧。他站起来,匆匆跑到楼下。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跟了下去,我问他:“你干嘛去?你该不会把剧院卖了给晓风做手术吧?”

骆炀钻进车里。我张开双臂挡在车前,说:“我绝对不允许你这样做!剧院是你的心血,是你的梦想,这你样做,就等于在毁灭自己的梦想!”

骆炀在车里咆哮道:“我卖别墅,以后住剧院总可以吧!你让开!”

我依然挡在路上,说:“你别这么冲动,动不动就卖房子什么的,你先想想其他办法,问题总会有解决的方法啊!”

骆炀置若罔闻,一踩油门,那辆黑色宝马便冲我飞奔而来,利索地从我身边绕过去。

我回到晓风的病房,他仍在沉睡中,像一个安静的婴儿。

我在医院守到晚上,罗伊才从外面沮丧地回来。他愤愤不平地说:“我没想到,安琪竟然是这样的人。当初我和他刚进舞厅那会儿,是晓风处处照顾我们,庇护我们。现在安琪却恩将仇报,卷走晓风做手术的钱,他真没良心!”

我说:“罗伊,你不要太难过了。我们会再想办法的。”

罗伊看了看沉睡中的晓风,对我说:“晓风是个倔强的孩子,在舞厅里面,只有他一个人敢跟暴牙龙较劲,因为他表现优秀,所以暴牙龙也宠他。可自从出了这档事,暴牙龙对他不闻不问。晓风最大的爱好就是戏剧表演,他总是一个人躲在化妆间里学戏,有时候暴牙龙发现了,就要他穿着戏服出台表演,一件一件地脱给客人看,直到把他羞辱够了,才肯放过他。”

我拍了拍罗伊的手,“你不要说了。这些,我都知道。”

罗伊哽咽道:“不,我要说,因为有些话,晓风自己永远不会告诉你!其实他并没有那么恨你,他之所以总对你冷言冷语,那是因为他妒嫉你,妒嫉你什么都比他强,妒嫉人人都偏爱你,妒嫉邱焰爱的是你。但事后,他总是一个人躲在洗手间里痛哭,他并不是有心伤你。尤其是那次……他将你反锁在化妆间……事后他懊悔不已。他知道暴牙龙的老婆是你的同学,所以委托她去救你。”

罗伊的话让我恍然大悟。之所以雨菲知道我身处困境,原来是晓风报的信。我就知道,之前的种种,只不过是晓风跟我的意气之争罢了,他不会真的把我当敌人。

罗伊连连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这些。你脸色很不好,肯定累了,不如你先回去休息吧,晓风由我来照顾,你就放心吧。”

我的确又困又乏,而且一直担心骆炀冲动之下卖掉剧院,所以我告别了罗伊之后,大步流星地跑出医院。

我赶回南山的时候,别墅的大门没有上锁,看来骆炀在家。我推开门,眼前却是一片漆黑。我打开灯,迅速扫视了一眼,骆炀光着脚丫蜷缩在那凤穿牡丹的黛色沙发里。阴暗的角落里,一个个烟圈像水中的波纹荡漾着。沙发上、茶几上、地板上撒满白色的药片和焦黄的烟头。

骆炀像畏光的动物,被突然亮起的灯光刺得闭上眼睛。骆炀从不让自己这般邋遢,但我以前见过一次同样的场景——他的徒弟安迪和小周背叛他的那次。我说:“你有必要躲在这里自暴自弃么,你还是打起精神为晓风想想办法吧,手术肯定是要做的。”

骆炀吃笑着,继而变成苦笑:“我真的是个窝囊废,我以后有什么脸去见我师傅?晓风是吴家唯一的后人,照顾他是我的责任,就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我都没做好。小韵,我打算把这间别墅卖了,买家过几天就来看房子。卖了之后,给晓风动手术,剩下的钱用来买一栋普通的民房,我倒没什么,就是委屈你了。”

“我有什么好委屈的呀?”我说,“房子是你的,你有处理的权利。”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我想,只有一个无限落寞的人,才会把香烟把玩得那么惆怅吧。他喷出一口浓烟,说:“我可能要带晓风出国治疗,用现在最先进的复合培养法重建皮肤,因为一般的治疗方式就算成功,也会留下大量瘢痕,复原度不高。但是,这种疗伤技术目前还不成熟,手术风险很高,但你要告诉他,很多人用这种方式进行烧伤治疗,都成功了,让他自己对手术有信心。”

那几天,骆炀一直在联系买家,直到几天之后,他才谈妥卖出别墅的交易,保守价格是200万,如果买主看了这边的环境满意的话,再适当加价。骆炀自己对这个价格也比较满意,他说不比市价低。

当我们带着这个好消息来到医院的时候,晓风并没有在病房里。罗伊提了一壶开水回来,他看到晓风不在,吓得丢掉水壶就跑到外面找人。我原以为骆炀会焦躁不安地四处找人,但他平静地对我说:“你别着急,也许他到外面晒太阳了。”

但我仍旧警慎地四处查看,看晓风到底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果然,我在茶杯底下找到一张字条,上面是晓风歪歪扭扭的笔迹:

罗伊:

我走了。感谢你这几天对我的悉心照顾,你是我在‘天池’舞厅留下的最珍贵的回忆,我会永远记得你。

记得我和安琪是通过吵架认识的,我对他说过重话,所以那50万,就当是我赔偿他的吧,请你转向骆炀,不要追究他。这张脸,再怎么治疗修复,始终会留疤,就让我带着这张残垢的面孔,来面对以后的人生吧,就当它是一个铭刻于面部的教训,警示我以后做人的原则。

现在,唯一让我牵肠挂肚的,就是我躺在病**的母亲了,请你再转告骆炀,在我离开重庆之后,一定要照顾好他,替我谢谢他。

如果他们问你我去了哪里,你就说我叔叔回国了,这次他真的要带我去西班牙生活,那是一个阳光充沛的国家,没有重庆这般穿不透的迷雾。在阳光下面,我会活得健康快乐,叫他们永远不要为我担心。

再次感谢,晓风字

信纸便像一枚落叶坠到地上。晓风走了,不辞而别。不知道他在信里说的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去了西班牙,总之,他走了。骆炀无处发泄,重重一拳砸在墙上,接着冲出病房。

收好晓风的书信,我离开那间空空的病房,经过儿科医务室的时候,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小姑和婷婷。

小姑问我为什么来医院,我不想把晓风的事情告诉她,搪塞道:“有点感冒,来拿点感冒药。”

婷婷看上去病殃殃的,无精打采地伏在小姑怀里。小姑说:“这丫头,吃错东西了,拉肚子。你最近在剧院唱得还好吧?”

小姑看我神不守舍的样子,疑心重重地问我:“你到底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如果你觉得唱戏太累的话,那就回学校上课吧,或者向骆炀请个假,别把自己逼得太紧,成功不是一蹴而就的,要按部就班地来。”

我敷衍着点点头,说有事要先走了,婷婷开口叫我:“韵哥哥,婷婷最近学会了几首班得瑞的名曲,你去我家吧,我弹给你听好吗?”

面对婷婷恳求的目光,我没有拒绝。

那晚我住在小姑家,晚饭后婷婷给我演奏了班得瑞的《Moonlow》、《TheHolyGarden》、《ThePurpleButterfly》以及《Flyaway》等十几首名曲,年仅9岁的婷婷宛若一个小艺术家,昂首挺胸地坐在钢琴面前,披着一头漂亮的长发,扎着一个蝴蝶结,好像一个小公主。

上次去西藏的前一个晚上,我无意间听到小姑和姑父的谈话,才知道其实她是骆炀的女儿;知道这个秘密之后,我才发觉她的五官真的很像骆炀,眉目如画,斯文秀气。

欣赏完婷婷的演奏,已经是深夜了。我正准备睡觉,但小姑心事重重地走进我的房里,她坐在**对我说:“小韵,我可能要和你姑父离婚了。”

小姑很冷静,冷静得好像她说的这件事不是真的。

“最近我们总是吵架,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他有事总闷在心里,我们就像住在一栋房子里的两家人。”

“那婷婷怎么办?”我虽然心知肚明,但还是故作糊涂地问。

“她是我的女儿,当然要跟着我了,反正她爸也不太喜欢她。”小姑黯然神伤地说,“没想到我的婚姻还有这样一场浩劫。”

我已然不知道对她说什么,既然她和姑父已经没有感情了,何必继续待在这座婚姻的坟墓里呢,我当然支持她摆脱束缚,重新开始,只是不知道这种“开始”,对于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来说,还有没有初涉情感的那般**,抑或感情终究要归于平淡,然后变成生活。

第二天离开小姑家,我刚来到三峡广场,就接到一个来自那位家政男孩闫安的电话。毫无疑问,他给我打电话肯定是因为白亮。他急杵捣心地说:“江韵,不好了!白亮不见了!”

“什么情况?你不是24小时盯着他吗,他怎么会不见?”

闫安紧张得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又自责又不安:“今天早上他突然对我说想吃桂花糕,他点名要吃磁器口何幺妹那家的,所以我就出去给他买,回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打他的手机却一直关机,我吓得不敢告诉他的家人,又不能报警,所以问问你,知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这个白亮,还真是不让人省心,接他出院的时候他的身体状况良好,心理状态也不错,应该不会又钻死胡同,想不开做什么傻事去了吧?我打车来到童心路,在小区门口碰见闫安,穿着蓝色羽绒服的他在天寒地冻中踱来踱去,想必他在这里等了好些时辰了,因为他的鼻子冻得通红。

他看到我,好像看到救星似的,抓着我的手恳求道:“江韵,你是白亮最好的朋友,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我来照顾他十几天了,从没出现过任何异常,他一直都好端端的,每天都笑得很开心,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失踪。”

我没有多说,带着闫安毫无头绪地满街寻找,从童心路到磁童路,到金蓉正街,再到嘉陵江边我们常去的露天咖啡厅,一无所获。我突然想到某个地方,那里应该给他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或许去那里可以找到一些线索。于是,我带着闫安上了公交车。

在车上,我问他:“你们平时都聊什么?”

紧张中的闫安丝毫不肯放松心情,一张脸绷得紧紧的:“他不爱说话,所以一般都是我对他说话,跟他讲一些奇闻趣事和笑话,以及一些励志的关于生命救赎的故事,有时候还带他看一些积极向上的电影,比如《肖申克的救赎》、《鲁滨逊漂流记》和《勇敢的心》等等。我企图让他热爱生命。”

然后,他反问我:“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为什么跳楼?我一直不敢问他,害怕触及他内心的伤痛。但是这一点对我来说很重要,只有了解他心里的症结所在,知道他需要什么,我才能更好地照顾他。”

我疑惑地看了他两眼,没有回答。他接着说:“其实家政这份工作呢,并不是想象中那样简单,尤其是照顾病人,你只有知道病人曾经发生过什么,彻底了解他的心理状况,才能‘对症下药’地去关心他。在我们公司,只有学过心理学的人,才能照顾病人。”

他看我仍然没说话,开始恫吓我:“其实每一个自杀的人,必定有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而每一个自杀未遂的人,必定有再次轻生的念头。江韵,真相对我很重要,不然我永远照顾不好他。”

闫安的话让我感到后怕,防线终于崩溃,将事实告诉他:“白亮是为情自杀,他是同性恋,但压力不是来自家庭,而是男朋友跟他分手。就这样,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你千万不要跟小白提起,不然他会杀了我的。”

我原以为闫安会惊乍一番,但他很平静,脸上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他终于笑了,咧嘴的时候,露出一口洁白的碎米牙,好像一串珍珠镶嵌在他嘴里。

我带着闫安来到第一人民医院二楼的儿童绘画室,不出所料,白亮果然在里面。他定定地坐在窗前,一动不动地给孩子们当模特。闫安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我却隐隐感到忧患,白亮来这里的目的,昭然可见,肯定是来回味他和康乃文曾经的幸福。这不免让我担惊受怕,他不是说已经彻底跟小康划清关系了吗?不是说他会彻底忘记他,要重生的吗?可眼前的事实证明,这些都是妄念,在情感的急风骤雨面前,人的意志到底是渺小的。

白亮眼神迷离,他投入得竟然没有发现我们。于是我和闫安就站在外面等他,直到一个小时之后,他才柱着拐杖一瘸一拐地从画室里走出来,大概因为坐得太久,全身僵硬麻痹,他一边拧脖子,一边扭腰。看到我们,他显然有些惊讶,继而笑道:“韵公子,知我莫如你呀,不管我走到哪里,你总能找到我。”

我严肃正经地责备他:“小白同学,麻烦你以后不要一个人乱跑了,就算你要跑,也请你跟人打个招呼说明一下,你急死闫安了知道吗?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家人要找他麻烦,公司也要他负责任,他两边都交不了差,你知道不知道?你是个成年人了,请你以后做成年人做的事,不要再这么任性!”

白亮意识到我有些生气,厚颜无耻地咧嘴笑道:“原来我失踪了,你也会到处找我啊,太让我感动啦,哥们儿就是哥们儿啊!你放心啊,我跟你说过的,以后珍爱生命,我不会出尔反尔。”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我质问他。

白亮眼珠一转,像只机灵的猴子,“你该不会以为我来这里回味旧情吧?是医院的孩子临时给我打电话,叫我过来给他们做模特,出门的时候走得急,所以没有给闫安打声招呼,刚好手机又没电。”

看来果然是虚惊一场,我真恨不得把他的皮扒了才泄气。闫安倒没责怪白亮,他搀扶着白亮走出医院,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微笑,那抹微笑像冬日里的一米阳光,既光明又温暖,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起大熊,他也总是微笑面对一切,可现在,我不知道他在世界哪个角落,不知道现在过得怎样,不知道他是否一切安好。

白亮一路说笑:“安哥现在成了我的贴身‘丫鬟’,原来当少爷的感觉真的很不错呢,吃饭有人喂,衣服有人换,连洗澡都不用自己动手的。”

闫安对白亮这个恶趣味的比喻,显然不太介意,他仍旧爽朗地笑着。白亮话锋一转,说:“安哥你以后还是别帮我洗澡了,被你一览无余,我以后怎么有脸见人啊?”

我取笑道:“你不说的话,就你们两个人知道,现在变成了三个人知道,小白,你是故意说出来的呀,生怕别人不知道呢。”

白亮没理我,他继续进行思维大跳跃,问闫安:“你做这种工作,应该帮很多病人洗过澡吧?”

白亮的口无遮栏,让闫安不怎么回答,我便替他解围:“小白,你无聊不无聊啊,这种问题你也问。这是人家的工作,请你放尊重点。”

但是闫安爽口回答:“是啊,这是我的工作,病人的生活起居,我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周到,对那些行动不便的尤其是瘫痪的或者像你这样的伤残人士,更要无微不至了,这是我的工作。”

白亮的表情瞬间变得又失望又难受,但是只维持了几秒钟,虽然闫安没有察觉,但我看得清清楚楚。他说:“从今天开始,洗澡换衣服我自己来,反正早晚有一天我得自己动手。”

我不明白为什么白亮会在这种事情上较真,也不怕闫安笑话,但我明明闻到一股酸酸的醋味,以我**的洞悉能力以及对白亮一贯作风的了如指掌,他不会对这个闫安产生依赖心理了吧?想想都可怕。

我将白亮和闫安送回童心路,坐下来喝了杯茶,然后离开白亮家。闫安送我走出小区,我对他说:“闫安,你还是找个借口推了这次工作吧。”

“为什么?”他显然大惑不解。

“是我不好,我不该把白亮是Gay的特殊身份告诉你,这等于是我泄露了他的隐私,而他毫不知情。你在他身边照顾他,就像一个偷窥器在偷窥他的个人秘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闫安笑道:“是你想多了,或许是你自己对同性恋有歧视心理吧,我倒不觉得Gay和‘寻常人’有什么不同。”

他的话让我百口莫辩,我据理力争:“你不歧视同性恋,不代表你了解同性恋。Gay是什么?就是会喜欢男人的男人。白亮是依恋型的,他生来对温柔体贴的男孩没有抗拒力,你这样每天跟他形影不离,我怕他……”

“怕他会喜欢上我?”没想到闫安迅速接过我的话,“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你有分寸不代表他不会乱了分寸。”我试图说服他,“刚才他在车上说的那些话,摆明了他对你有意思,我太了解他了,我看得出来。闫安,你不是Gay,万一白亮喜欢上你的话,那又是一场灾难。所以我希望你尽早离开。”

“白亮有你这样推心置腹的朋友,我真的替他高兴。”闫安仍旧不急不迫地微笑着,“但我还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男人呢?”

他的话让我震惊,无言以对。他在路口跟我告别:“你安心回去吧,我不会再让白亮一个人跑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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