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版 繁体版 正文_第52章

正文_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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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52章

一连奔出去二里多地,听不到有什么动静,才慢慢地停了下来。朱灰灰回头望了一眼,但见松岗冷月,寂静无人。

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暗笑自己胆子太小。抓了抓头发,回过身来方要续行,突然呆住--

前方一块巨岩上,一人如鹰般踞立,一身黑衣,黑巾蒙面,月光之下,一双眼睛寒光流转,杀机森然。

朱灰灰心里一沉,第一个反应是撒腿逃跑,第二个反应是大喊救命,第三个反应是趴在地上装死,第四个反应是没骨气地求饶……

一瞬间,她的心里千回百转,想了无数的点子,却没有一个来得及实施,纤细的脖子已然落入那黑衣人的掌握之中。

这样近距离地接触,朱灰灰惊恐地望着那人的眼睛,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人粗糙的手指在她喉咙上轻轻按着,冷酷的眼中寒光爆涨,手指往回一收。

朱灰灰只觉喉间一紧,血液上涌,大脑嗡嗡直响,她大力挣扎,一句话脱口而出:“我……我认得你……”

捏着她喉咙的手突然停住。

朱灰灰两只手握住对方的手臂,用力扳开,感觉对方的手松了一些,急忙大力地呼吸。

那人本来是等她说话的,却见她只顾得喘气,便觉不耐烦起来,手指紧了一紧。

朱灰灰忙道:“别……别……”她一到着急的时候,心思便转得特别快,想道:他会停手,是因为自己说认得他,可是自己只是看着他熟悉而已,却认不得他究竟是谁……

她一只手用力抓着对方的手臂,勉强在脸上堆出笑容,道:“您、您别冲动啊!咱们……好歹也是熟人了……”说话间,另一只手已经闪电般地探出去。

那人武功虽然很高,但两人距离实在太近,又没有想到这家伙死到临头居然还敢动手脚,出其不意之下,竟然被她抓下蒙面巾。

朱灰灰看着蒙面巾下那张熟悉的脸,心中无比惊骇:“你……是你……果然是你……”

那人目露凶光,捏着她颈子的五指突然用力收紧。

朱灰灰只觉喉间剧痛,仿佛听到自己颈骨发出“格格”的声音,然而,她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里,只是模糊地想到:我为什么会说,“果然是你”,而非“竟然是你”?

暗蓝的天际,圆月当空,月色如水。

朱流月站在莲池边,沐浴着月光,痴痴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莲花开得正浓。

月光下,水波里,满满的都是幽深的蓝,清冷的蓝。

这是一种奇异的莲花。

蓝色的莲花。

寻常的莲,夜晚时会闭合花瓣,仿佛睡去。而这种莲,在白天的时候,看上去和其他各类的莲也没有什么区别,但到了夜晚,整片水域便成了它独自绽放的舞台,愈到夜深,开得愈艳。

那是一种孤独到极点、妖娆到极点的艳,开起来便不顾一切,仿佛在用一生的时间,去换这一刻的辉煌。它的生命极短暂,从绽苞到凋零,也不过是从午夜到黎明的距离而已--明天花还会开,却已不是昨夜的那一朵。

流月怜惜地抚着一朵莲的柔嫩花瓣。

他一直觉得,自己和这种难以分清是圣洁还是妖异的花极为有缘。

比如,他和它们同样的寂寞,同样的短暂,同样在夜里盛开,同样一旦绽开便没有退路;

比如,他和它们同样在美丽洁净的外表下,掩藏着--剧、毒。

“海外有一种蓝色的莲花,只在夜里绽放,开起来像满池的星星,取其蕊研粉,与冰岩沫、七梓树、黑晶粉等十九种东西按比例相合,便可制得奇毒天海凝霜……”

这是一个比蓝莲花还要清丽潋滟的女子告诉他的。

当年,那个女子教给了他很多事。于是他在成人后,便费尽心力,搜集那女子所说的一切,包括这一池珍贵无比的蓝色莲花。

“这种蓝色莲花,便是传说中的‘天一莲’么?”

这个声音,沉静而清冷。

朱流月眉略扬,幽如夜色的眸子中,有锋芒一闪而过。

他信手将别在腰带上的折扇取下,打开轻轻摇了摇,回过身已是满面含笑:“雪色兄!”

身后七丈,凉亭之上,一人当风而立。雪衣飘飘,足踏月色,如刚自桂宫走来的仙人,一双眼睛在月色水光的辉映下清澈而高远。

枫雪色站在凉亭之上注视着他,漫声道:“我应该称呼你流月兄、小王爷,还是--”他顿了一顿,声音放缓,“风、间、夜?”

朱流月微微扬眉,面上笑容凝住:“雪色兄,何出此言?”

枫雪色淡然道:“信王府的流月小王爷便是扶桑杀手风间夜,扶桑杀手风间夜便是流月小王爷。这件事,我知道已经很久了。”

“哦?”朱流月笑了,却也不否认,只道,“却不知我何处露出破绽?”

枫雪色道:“最初怀疑你,是因为萱草的味道。”

朱流月有些不解,道:“愿闻其详!”

枫雪色道:“人在失去视觉的时候,其他感觉便会非常灵敏。”

朱流月轻摇折扇:“然后?”

枫雪色淡淡地道:“在玄月水屿的长堤之上,我与一名自称风间夜的扶桑高手过招,湖堤之侧,长满萱草……”

剑气激荡之下,搅落满天的黄花碧叶,他眼睛看不见,但萱草清香鲜嫩的气息,却沁入他的心脾。

后来,大家乘朱流月的船离开,在流月回到舟上时,他再一次闻到了这种新鲜的萱草味道。

他没有详细解释,但朱流月却听得懂,他摇了摇头,道:“这个不足为凭。”

“还有!”

“还有?”朱流月眉毛蹙起,“难道我有这么多疏忽么?”

“记不记得,在隐灵岛上,你和灰灰说过的一句话?”

“我和灰灰说过很多的话,你是指哪一句?”

枫雪色微微一笑,模仿着朱流月的语气,道:“傻孩子!那种凭借心跳和脉搏的频率分辨人的方法,需要极为敏锐的感觉和深厚的内功为基础,暮姑娘不谙武功,如何能会!”

“易容术纵使高明到可以改变气质、容貌、声音、气味、眼睛的颜色,甚至可以控制身形的高矮,却无法改变他的血脉、心跳等方面的特点,所以,下次我一定可以认出你来。”这句话,是那天在玄月水屿的湖堤上,晨暮晚对戴着面具的风间夜说的。

当时在场的人,只有枫雪色、晨暮晚和风间夜三人,此后也无人提及此事。所以当同样的话从朱流月的口中说出后,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朱流月脸上的笑容有些发苦:“看来,多嘴真的不是一个好习惯。”

枫雪色道:“当我心里产生怀疑之后,又想起很多事情,恍然发现,原来每一件血腥的事件里,都有流月兄的影子!”

“哦?我还有什么事情,值得雪色兄如此惦念?”

枫雪色静静地道:“灰灰说,走进落梅庵的时候,流月兄正站在佛案前,将三炷清香缓缓插入香炉之中--”

“那又怎样?”

“那个时候,你刚刚杀完人吧?甚至是正在对我们要找的那个女尼逼供的时候,听到灰灰的声音,于是匆匆将那尼姑的喉骨捏碎,却已来不及掩藏,只好将之塞到佛像后的锦幔下面。至于丢下香囊短簪之物,自然是为了防备万一被人怀疑,可以祸水东引!”

朱流月叹了口气:“我也知道那件事处理得有点草率,可是时间实在紧迫--唉,灰灰那孩子,命很大!”言下之意,若非枫雪色赶到得及时,朱灰灰只怕也小命难保。

“既然你已经将落梅庵之案嫁祸于魔心雪,她也被你所惑,将此事揽在自己的身上,但她已经没有存在价值,若任她活着反而有机会泄密,于是,你趁追赶她时,杀之灭口!”

朱流月笑了笑:“我杀魔心雪,主要还是因为她认识的人是我,而不是那个风间夜。”

风间夜本来便是以坏人面目出现的,再多做一次雇凶追杀枫雪色的幕后主使也无所谓,可是这个幕后主使,小王爷朱流月却做不得。

那么,若魔心雪爱上的人,不是温柔体贴的“皓月流霞”流月公子,不是小王爷朱流月,而是神秘莫测的风间夜,还会不会被杀死?

朱流月自己也没有答案。

“我和灰灰到玄月水屿那天,晚上渐舞兄在湖心水榭宴请我等,你正化身为风间夜在一旁窥视,被叫破行藏后,与西野炎过招,然后从容遁去,换回流月公子的身份,去赴燕深寒的约。灰灰误入你们比斗现场被震伤。据说,你和深寒因撤内力太急,内力反震,因而受伤--其实,我们猜错了,你并没有受伤,或者说,你的伤至少要比燕深寒轻得多。紧接着,你带走灰灰,恰巧遇到晨先生和晚夫人,便将灰灰交给了他们,自己又重新变回风间夜,先后暗算了燕深寒和西野炎!”

朱流月脸现出傲然之色:“凭西野炎和燕深寒,我即便不用暗算,也未必会输!”

枫雪色想了想,“嗯”了一声,表示同意,又道:“我却想不明白,接天水屿大四剑中的秦二和宋三两位兄长,却又是如何死的?”

按照推论,秦二和宋三死的时候,灰灰应该还没有受伤,否则看她伤了,定会现身相救--可是灰灰受伤之前,明明见到朱流月正与燕深寒相拼,分不出身来再去杀人!

朱流月笑道:“你却猜猜看!”那一天晚上,他都忙坏了,哪有时间去理两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