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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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6
可游街的时候不行了,那庄的些山杠子又像那年看节目似的照样涌过来挤过去。咱装作一般群众挤在我娘旁边护着她,却不想就在那年老鱼头掉下去的地方,咱也让人给挤下去了。天旱地硬,后脑勺着地,待我晕晕乎乎地坐起来,就觉得残阳如这个血.天旋地这个转,眼前的所有东西都重影。明明是一个老太太趴在地堰上问咱,不咋的吧孩子?可我就看着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在那里重叠着。我娘当时肯定是看见了,我影影绰绰的还记得她当时是啊了一声,喊没喊我的名字不记得了,那情景就像做梦一样。
后来一查,才知是脑震荡。打那以后我就经常一阵一阵地犯迷糊,你看着我上来一阵就跟喝醉酒似的说胡话,有时还说个山东快书什么的是吧?那就是犯迷糊。我用这个办法跟它来对抗,要不疼得就更够呛,有时迷迷糊糊想睡觉,醒来又跟好人样;日出江花红似火,沂蒙山区红烂漫,要是睡着就麻了烦,搞不好还会出危险,当叮个当叮当叮当。
斗着斗着,我娘那个二十多年没犯的疯病就又犯了,整天满山遍野地跑,见了戴红箍的就喊睡觉觉……
我爹给揪出来了,我娘疯了,咱弄了个轻微脑震荡,我哥在公社贴出了大字报,声明跟我爹脱离父子关系。可声明归声明.人家还是不让他在团委工作了,让他去了水利站,管理修水库的民工什么的。我则成了可教育好的子女,不能在饲养场干了,到生产队里上工去了。这话跟如今的些小青年说,他可能会不理解,一个熊饲养场就那么重要吗?出身不好的人不能干?你能将猪害死咋的?哎,饲养场还就是农村里面的重要单位。想想看,那时的农村里头还有什么比猪更值钱的东西?还有什么比喂猪更好的工种?你看着喂猪这活又脏又累,却还是比上坡下地要轻快得多,还风刮不着雨淋不着什么的。所以那时候的饲养员有红管家之称,只有苦大仇深的人才能喂。叫一等人儿当书记,得罪了不划宅基地;二等人儿当队长,分活派工把权掌;三等人儿当会计,少记两工你没治;四等人儿当保管,分粮分柴掌秤杆;五等人儿把猪喂,刮风下雨甭受罪;六等人儿是社员,永远都是大头冤。以此来衡量,喂猪这活还不错是不是?老鱼头也不让他喂猪了,待批斗游街什么的告一段落之后,就让他跟我爹一块修水库去了。
咱有的是力气,不愁上坡下地,要命的是你每天早晨还须跟叫炎子一起扫大街。与四类分子一起扫街这件事特别带有侮辱性,它让扫地、脸面扫地,毫无自尊可这个言。我后来听说县上斗老包的时候,让他低头弯腰“坐飞机”他没恼,让他学狗叫来着,他就一头撞到那个王司令身上,将那人的肋骨撞断三根,他自己也被打了个半死的时候就特别能理解。另外,咱那时还存着一点小虚荣,就是特别担心扫街的时候会遇见小笤,那真是比我当年要饭的时候还要担心。有一次我扛着镢头下地来着,在街上遇见小笤,她嘴张了好几张,就没说出话来。她看咱的那个眼神呀,真是不好说,什么意思都有,怎么理解都行。因此上,每当轮到我扫街的时候,我总是早早地就起来,往往是一条街扫完了天还不亮。
一个庄上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你想不遇见小笤不可能。就有那么一天早晨恰恰就遇上了。她去老槐树下的井上挑水来着,朦胧中看见咱在远处扫街,就喊了咱一声,小三儿,你过来!
咱心里扑腾着就过去了。
小笤说,你怎么这么窝囊呢你,让你扫街你就扫?咱说,不扫怎么行?咱是四类分子的子女呢!
小笤说,你要是四类分子的子女,那刘复员也是,他也得扫。接着她就告诉我,县上的一把手即原来的武装部长最近发话了,说是如果将刘日庆、江水英这样的老贫农、老党员、老劳模也要打倒,那就有理由问问他们是在革谁的命了,还说这场革命是泥沙俱下沉渣泛起,要警惕那些惟恐天下不乱的不法之徒将水搞浑什么的;刘乃山听到这个精神就恣得了不的,他说那个所谓的王司令和任作湖是沉渣泛起不法之徒定了,咱庄的这个半页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看好端端的个钓鱼台让个半页子给搅的!连外庄的人都说,钓鱼台没人了吗?让个半页子当革委会主任?一下子将刘乃山的火给拱起来了,你等着瞧呢,不出两天刘乃厚就得倒!
还真是,没过两天,刘乃厚果然就倒了。其实他胆子很小,水平极差,说话也不行,如果不是那个任作湖支持他,他一天也维持不下去。刘乃山就瞅着任作湖来钓鱼台的时候找刘乃厚辩论,揭发他的问题。刘乃厚鼓吹自己十四岁就当村长是老革命来着,刘乃山让他说说看,你为革命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儿?
刘乃厚就啰啰儿八路军来了他搞招待秤铺草那一套。
刘乃山说,鬼子和吴化来r,你更热情,吴化要抓壮丁你领着人抓,鬼子翻译官来搞女人你给他找,刘乃营是你亲叔伯哥你领着人给抓了去,完了还把人家的老婆给霸占了,你算什么东西?你老婆出身还是富农呢,四七年国民党重点进攻山东,还乡团在东山上杀猪宰羊,你还去吃来着,完了就动员你大爷参加还乡团;你是典型的维持会、三开人物,是真正的汉奸狗腿子,你惟一的贡献就是给革命添麻烦,你要做点工作,得三个人给你擦屁股!还老革命呢,革命要靠你这样的人搞,那成小孩子玩家家了,三岁的孩子也能打倒,别在这里给革命抹黑了你!刘乃厚傻眼了,蹲在那里直嘟囔,谁动员我大爷参加还乡团来着?
那个任作湖就当场宣布,从现在开始你不是革委会主任了.从明天开始你也去扫大街。那时候公检法给砸烂了,也不讲究个组织原则,他说了就算了,确实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刘乃山就又当了主任。
事后,刘日庆问刘乃山,哎,刘乃厚在东山上吃羊,完了动员他大爷参加还乡团的事儿,我怎么没听说?
刘乃山说,操,现在哪有百分之百的真事儿?能有个百分之五六十的真事儿就不孬,怎么厉害怎么说呗,他又来不及调查。刘日庆就说,斗争要搞,可编瞎话整人不好,搞阶级斗争不能用流氓手段知道吧?
刘乃山说,他那个手段就不流氓了?有影没影地就往人家身上按?那个尹杏菊纯是让他给祸害的,他还让人家陪斗,把人家硬硬地给逼疯了,人家尹杏菊还当过钓鱼台第一任纺织推进社的社长哩,牟子铃还参加过八路军哩,让鬼子将一只眼给打瞎了!刘日庆说,你说他霸占了刘乃营的老婆也不对,那是她自己同意的,再说他老婆出身虽不好,可打孟良崮支前的时候还是有贡献,她抱着孩子摊煎饼,将刘复员烙成了个疤痢腚你忘了?
刘乃山说,所以不能简单地将人打成革命或反革命、好人或坏人,那是形而上这个学,我这一手也是跟他学的,让他尝尝形而上学的厉害。
刘日庆说,形而上这个学是怎么个意思?
刘乃山说,就是绝对化,要好就一切都好,要坏就一切都坏。
刘日庆说,那年来的那个鲁同志也这么跟我说来着,我这个脑子就是记不住,看来我这个书记确实也该打倒了,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会说。
刘乃山说,你没这么说,可是这么做的,鲁同志讲温和的那一套就挺对你的心思不是?
刘日庆说,无论干什么还是要以实求实,别搞那个百分之五六十的真事儿,用这个吵架抬杠可以,可天长日久就不行了,人家就不服你了。
刘乃山说,那是当然的了,现在不是非常时期嘛,打烂仗嘛,什么时候不打烂仗了咱再正儿a经的!
刘曰庆说,这场革命能锻炼人,也能教人学坏,就怕你成了习惯,不知不觉地就学坏了。
没过多久,刘乃山还真让人家又打倒了。他陷得太深,上边倒一个,底下就倒一批,他是某一批中的其中之一。那些年整个沂蒙山就这么你上来我下去、我上去你下来地折腾开了。于烙烧饼似的翻来覆去地折腾中,刘乃山又泡沫似的泛上来好几次,他确实就学了些拉帮结派、找靠山、造谣生事、夸大其词、报喜不报忧甚至搞女人之类的些熊毛病;每上来一次,他的威信就降低一点儿,最后搞得自己臭烘烘地下了台算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