祀国（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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祀国（16）
颜叔也真是的，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也不来管一管这些侍女！自从知道郄韶宸姓颜之后，念宸一直叫他颜叔，郄韶宸也没有不允许，算是默认！郄韶宸虽然对他冷了一点，有些事却任由着他，也没有管太多！倒是他身边的云绛，他一见到，全身就冒冷汗！大概是被他千年不变的脸给吓到的！娘亲说，通常那些面无表情的人其实内心的感情是很丰富的，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所以才会一直冷脸对世。不过他可没心情研究这些，躲着那些饿狼似的女人才是重大事宜！
念宸小心地掩上门，背靠着门呼了一口气，才来得急查看现在自己所处的位置，这间房间他没有进来过，可能是他这几天躲躲藏藏，也没有太注意，这边一般只有颜叔才会过来，下人们也很少过来。他侧头耳朵贴着门听了一下外面的情况，直到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了，才真正放松下来，背负着手，小大人似的踱步走进里间，这里的房间和普通的房间一样，只是这边阳光没有别的房间阳光充裕，似乎有意将阳光遮了起来。
他走到里面，挑了个位置坐下，随手拿起旁边的茶水倒了一杯，咕噜喝了一口，目光随意扫了一眼房间，突然瞥见一块大屏风将房间的另一面挡住了，他心下疑惑，放下茶杯走了过去。
他绕过屏风，凑头看向屏风后面，却被眼前的画面给震住了！
念宸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只见屏风后面仅有一张桌子，上面摆放了纸墨笔砚！而后面的墙上挂满了数不清的画，地上还凌乱地掉了一些画，这些都不是使他震惊的地方，让他久久回不过神的是——画上画着的人物都是同一个人，只是表情不一，有笑的，有哭的，有皱眉的，有抿嘴忍笑的，各种各样！惟妙惟肖！赫然是他母后的样子！
“母后！”他脱口而出，震惊地走过去，拿起桌上其中一幅画！为何颜叔的房间会有那么多母后的画像？难道他跟母后认识？可是他从来没有听母后说过她在郄国有认识的人！而且也没有颜叔这样的人！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看颜叔画的这些话，他怎么觉得颜叔喜欢自己的母后，难道是母后以前的情人？想到这儿，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莫大的惊讶！
“你刚刚叫她什么——”身后突然响起低沉冷然的声音，似乎还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和震惊。
念宸猛地抬头看了过去，手中的画因为看到来人而惊讶地掉到了地上，他有些结巴地说：“颜——颜叔！我——刚刚不小心走进来了！不——不是故意的！”说着身子往后退了一步，现在颜叔的表情很怪异！让他心里涌上来莫名的不安。
“你刚刚叫她什么——”郄韶宸一步步朝念宸走过去，黑眸泛滥着让他心惊的奇怪情绪，似乎控制不住，就会癫狂。
念宸后退几步，却发现自己的背已经紧紧地贴在墙上，旁边的画似乎动了一下，母后的脸在他眼前一晃而过，不能随便将母后供出来！他立刻干笑道：“颜叔，我没说什么——你是不是听错了？”
“说，你叫她什么！”郄韶宸已经走到他的跟前，一把将他抓在手里，凑头靠近他，漆黑的眸子狰狞得可怕，却隐着一丝让人心疼的害怕。
这是念宸没有遇到的情况，这样的颜叔是他所不认识的！虽然平日里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他却从来都不觉得可怕，可是现在的颜叔，让他感到了彻头彻尾的害怕！
“颜叔！你弄疼我了！”念宸皱着眉害怕地喊道。
郄韶宸突然回神，低头愣愣地看着他，抬手抚上他惊恐的小脸，呢喃：“你——叫什么？”
念宸一怔，差点哭了出来，天啊！颜叔发疯了，连他是谁都不知道？难道颜叔心智有问题？碰巧今天发作，而倒了八辈子霉的他很悲剧地撞上了？啊——不要啊！母后！父王！快点来救他啊！
“颜叔——我叫念宸啊！我是念宸啊！你快醒醒！”念宸欲哭无泪地说道。
“念宸——念宸——”郄韶宸呢喃着，突然猛地盯向念宸，沉声说道：“念宸！你娘亲叫什么名字！”
念宸一怔，低下头，看颜叔的样子似乎不知道娘亲在哪里，如果自己说出来，会不会给娘亲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他想了一下才说：“娘亲叫——”余光瞥见书桌上的一本书，上面的其中一个字，脱口道：“语语！爹爹都叫娘亲语语！”
郄韶宸微愣，似乎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他微微蹙眉：“你娘亲和这个女子长得像？”他拿起其中一张画指着其中一张问道。
念宸装模作样地眯起眸子盯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说：“刚刚看的时候有点像！现在仔细看！又不大像了！”说着笑呵呵地看向郄韶宸。
郄韶宸狐疑地在他身上扫了一圈，站起身，背对着他，淡淡说道：“念宸，这儿的房间是不能随便进入的，以后要玩在别的地方玩。”
念宸连连诺诺道：“嗯，好的！”说着一边后退着跑了出去。
许久，郄韶宸才转身，眼神复杂地看向念宸离开的方向，淡淡地说：“云绛——你说会是她吗？”
虚无的空气动了一下，却是什么声音也没有。
他转身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画，里面的女子笑颜灿烂，眸子却少了几分清澈，到底还是忘不了•••••••过了许久，他突然开口道：“云绛，把林沛权找到，我有些事要交代他。”
“是。”幽幽冰冷的声音传来，便再也没有动静了。
莲栈珞儿随着谢炎匆匆忙忙从楼上走了下来，一边皱眉说道：“你确定是念宸？”
谢炎似乎也不太肯定，只是说：“淡灰在那边，去了就知道了。”
他们匆忙来到大街上，朝官榜走去，只见官榜那儿围了一群人，淡灰正站在人群外，看到他们走了过来，连忙招收道：“在这儿。”
珞儿赶到他面前，仅顿了一下就问：“什么
情况？”
淡灰指了指人群里，说：“官榜上有写。”
珞儿一怔，就见谢炎和淡灰帮她隔开人群，让她走了进去，珞儿抬头看向张贴官榜的告示，只见上面贴着一张红色的官榜，上面写着“小孩认领”几个大字，她微微皱眉，接着看下去：前几日府衙里的官差抓到一个偷钱的小孩，希望孩子的父母赶紧将人领回去。
毛笔字的下面是一张画像，赫然是念宸的样子！
珞儿蹙眉，扭头看向谢炎，一脸黑线：“念宸那小子怎么学会偷钱了？你教的？”
谢炎顿时后退一步，连连摇头，说道：“我可没教他这些不入流的手段！”说着瞟眼看向淡灰，一副“你问问他，说不定是他教的！”
淡灰刮了谢炎一眼，冷静说道：“主子，现在要紧的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我们还是先将念宸领回来，他一个小孩，可受不了牢狱之灾，而且那个地方那么脏，他肯定受不了！”
珞儿点了一下头，表示同意。三个人立刻将皇榜揭了下来，随着旁边的官差朝府衙走去。
莲域府衙此刻，郄韶宸和云绛正端坐在席后静等，而高堂之上坐着林府的老爷——林沛权。
今天的气氛异常的诡异，高座上的林大人完全没有往日的威严，而是多了几分害怕和哆嗦，也不知道为何。
席后，郄韶宸透过竹席，看向衙门外面，淡淡地问站在旁边的云绛：“你说，她会来吗？会是她吗？”
云绛表情不变，静静地说：“如若知道自己的孩子在衙门，不管是谁，作为父母，都会来的，只要那个人，知道孩子的消息。”说着，眼神有些复杂地瞥了一眼旁边的郄韶宸，淡淡道：“皇上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毕竟，那是在眼前——离开的人。”见他脸色变了一下，他才闭上了嘴巴。
谈话间，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高座上的林沛权伸长脖子，颤声道：“外面什么事？”
这时，府衙里的其中一个官差跑了进来，紧紧喊道：“老爷，是个闹事的老头，说要来领孩子。”
他的话让席后的两个人都皱了一下眉——老头？
“喂喂——我说你们县老爷都是干什么吃的！老头子我都说了！我是来领孙子的！为何还将我拦在外面不给进来，难道是你们将我可爱的小孙子给欺负？”一阵洪亮的声音响起，一身破破烂烂衣服，腰间别了一个酒葫芦的老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的身后鼻青脸肿地追上来一群官差。
郄韶宸见到站在外面的苏老头子一怔，似乎没料到会是这个男人，旁边的云绛脸上也变了一下，不可思议道：“怎么会是他？”
高堂上的林沛权回过神来，拿起板子猛地敲了一下桌案，怒声道：“堂下何人！居然敢到府衙来闹事！活得不耐烦了吗？”
苏老头子抬起脏脏的手扣了一下鼻子，不屑地朝林培源“呲”了一声，扭头目光冷冷地定向高堂的左边席子挡住的地方，冷声说道：“什么兔崽子！都给老子站出来，躲在后面生蛋呢！”
林沛权见他完全无视自己，甚至对里面的人说出这种话，不禁又惊又怒，抬起案前的板子，又敲了一下，吼道：“来人——”
“等一下。”低沉磁性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席子被人撩起，里面的人走了出来，他一晃，慌张跪了下来：“皇上。”
郄韶宸抬手制止了他，眸子射向苏老头子，恭敬地对他施了一礼，朗声道：“真没想到是你。”
旁边的云绛跟他一样，朝苏老头子一辑。
苏老头子似乎没料到躲在席后的会是他们两个人，不禁皱眉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学了这些躲躲藏藏的伎俩了？”
听到他说的话，郄韶宸却没有丝毫计较，而是探究地看着他：“画上的小孩真的是你孙子？这么说——他不就是——”
苏老头子摆摆手，随意走到另一边挑了个大红凳子坐下，完全不管郄韶宸在不在场，漫不经心说道：“不是，路上捡的小孩，前几天不小心将他给丢了，这不就寻过来了？”说着，眸子突然犀利地看向郄韶宸：“怎么，你小子把他藏起来了？”
郄韶宸微微蹙眉：“那你也没有见到他娘亲？”说着探究地盯着老头子的脸色！
老头子有些不耐烦地说：“都说老子捡来的，哪来的娘亲！”说着站了起来，叉腰哼道：“小子！快点把人交出来！我还要带他找娘亲呢！”
郄韶宸似乎没料到老头子也是帮他找娘亲，随即恢复神态，淡淡地说：“人，我不能交给你。”
“啊——你小子还想拐卖人口吗？而且你为什么要留着这小孩！”老头子跳脚叫道！
“反正人，我不能交给你。”郄韶宸态度坚定。
老头停下来，皱眉：“难道那小子和你关系不一般？还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子？”
郄韶宸冷冷扫了他一眼，哼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老头摆了摆手，也哼气说道：“我才不想管你呢！可是你莫名其妙将宸宸掳走我可不同意！怎么说也要让我见上宸宸一面，确定他是自愿留在你身边我才安心放手！如果是你小子强行将他留在身边——老头子我可是绝对会带他离开！”
郄韶宸沉默了许久，在老头子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他才说：“可以，明天你来林府，我会安排你和宸宸见面。”
“哼——要是宸宸瘦了我可为你是问！”老头哼了一声，扭头大摇大摆就走出了府衙。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云绛冷着声音说：“要不要——”
郄韶宸抬手打断他接下来的话，淡淡道：“不用了——”
跪在地上的林沛权瑟瑟发抖看着站在前面的两个人，心里却暗想，刚刚那个老头连当今皇上都不放在眼里，皇上似乎也很敬重他的样子，自己如此对他，会不会——越往后想，冷汗
越冒得厉害。
老头子刚刚走到门口，就和进来的衙差打了个照面，衙差只扫了他一眼，就直直奔进里面，来到堂上，看到林沛权跪在两个人面前，自己也赶紧跪了下去。
“什么事？”郄韶宸看向跪在地上的人。
跪在地上的人犹豫了一下，才说：“刚刚有人揭了官榜。”
“什么！人呢？”他一下子冲到衙差面前，将其提了起来，面目有些狰狞地问。
衙差顿时被吓软了褪，似乎没料到他这么激动，结巴地说：“是——是三个人，他——他们刚刚到了门口，突——突然就转身走了！”
身后的云绛在他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身影已经闪了出去。
郄韶宸皱眉松开被吓坏的衙差，冷然问道：“那三个人里面可有女子？”
衙差松了一口气，被他这么一问，立刻紧张起来：“没——没，都是三个男子，其中一个比较瘦小，另外两个都挺高大的。”
郄韶宸凝眉，扭头看向同样跪着的林沛权：“你带他下去，将那三个人的样貌画下来。”
跪着的林沛权一听，赶紧站起来将那个衙差带了下去。
郄韶宸凝眉看向云绛离开的方向，心里莫名涌上一股燥意。
莲栈珞儿猛地冲进房间，将房门“嘭”地一声关上，将谢炎和淡灰两个人隔绝在外，她背后抵在门口，大口地喘气，眼睛瞪得大大的，紧紧盯着地上的其中一角。
“主子，你没事吧？”淡灰在外面担忧地问道，对于她突然在府衙脸色大变感到很诧异。
珞儿重重呼了口气，才有些艰难地说：“你们都去忙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我没事。”
淡灰和谢炎在外面对视了一眼，过了一会儿，才离开。
待他们离开，珞儿才瘫坐下来，整个人像经历的一场极限运动，全身冒汗。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老头！难道他知道了？念宸被他抓起来了吗？••••••她现在脑子乱成一片，还在刚刚的震惊中回不过神来。
她和淡灰还有谢炎三人随着衙差去到府衙，却在准备进门口的地方看到了高堂上那个刺眼的身影，以及在争论什么的老头！脑子轰一声就炸开了，她转身拉着谢炎和淡灰便离开了府衙，一路狂奔回到客栈。
即使是现在，她也不能真正表情沉静地面对他，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以为她可以了，不必再将当年的事情放在心上，可是为何只是见到了，就如此失控？即使远远看到，也让她心下怅然。
可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依现在的情况看来，念宸应该在他手上，他知道念宸的身份了吗？不行！一定要将念宸抢回来！不能让念宸呆在他身边！
她倏地站了起来，打开门朝淡灰和谢炎的房间奔去。
正要出去的淡灰才打开门，就见她奔过来，不禁有些错愕。
珞儿一个急刹车停在他面前，气喘吁吁地说：“今晚我要去林府！”
淡灰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直接一拽，拖进了房间！
关上门，珞儿盯着他认真地说：“今晚让谢炎守着外面，我和你进林府寻念宸！”
这时淡灰才回神，还是有些愣愣地问：“你怎么知道他在林府？官榜都贴出来了，念宸偷东西被抓，那理应在府衙啊！”
珞儿按下心里涌出来的莫名冲动，淡淡地说：“他不在府衙，去林府找他总没错！”她不想解释太多，因为越解释只会越乱。那个人这样做一定有什么原因，只是她还不敢确定，所以他不会将念宸关起来，而既然他和府衙的林大人有关系，那么他出宫在外的住所就应该在林府，那么念宸也应该在那儿！
淡灰还是不能理解她的决定，疑惑地想要问什么，被她打断道：“我们时间不多，能尽早找到念宸是好事——如果找不到，我们只能先行离开郄国，前往西淳国了。”如果不能将念宸带出来，她相信老头子会将念宸带走，可是，现在她担心的，就是郄韶宸不会轻易放念宸走！
虽然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急切，淡灰却没有说什么，有些事情，她一旦决定下来，就很难改变了。
暮色逐渐暗下来，莲域却依旧处于繁华之中，城中大街小巷都亮起了灯笼，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而城西的林府，因为和街道有一段距离，此刻却是非常静谧，似乎不被这繁华打扰，独处一片静。
西面的院子，其中一间房间，灯火通明。
案前，郄韶宸正皱眉看着手中的三张画像，似乎想要从中寻找什么蛛丝马迹，却什么收获也没有。
这三张画是根据今天的衙差的印象画所画，他看了许久，对这三个人一点印象也没有。今天从震惊到兴奋，到期待，到如今的一头乱麻，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情绪了！
自从她离开，他就一直征战，想要麻痹自己，却发现，每每停下来，她便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萦绕不去！即使他如何努力去遗忘，或者他也不愿意去遗忘！那个女人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了！以这样决绝的方式挣脱出他的生命！他不相信，也不想要去信服！可是在看到尸体的那一刻，他失控了••••••即使现在，他也不愿意去相信，她真的离开了。
怀抱着飘渺的希望，他想将这块大地征服于脚下，寻找任何关于她的痕迹！可是这么多年了，一点也没有，似乎那场大火，将她与整个世界割裂开来，即使是曾经的地方，也再不曾听到任何关于她的消息，他到底还是，不愿意去相信，她真的死了。
可是念宸！念宸！一切的一切，都在指向她！她还活着！即使这个希望很小！可是他愿意去相信！即使知道期望越大，随之而来的失望也会越大，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只要想到有她的消息，他就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念宸——是他现在，唯一一个渺小的希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