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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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胤禛起身回养心殿，我走在他的左侧扶着他。
春天的风儿吹在脸上，带着母亲的味道轻轻抚摸着，夹着些许毛毛细雨。“春雨贵如油啊！”我小声地说了一句，“胤禛，谢谢你！”
“傻瓜，她可是我唯一的宝贝疙瘩。”他握住我的手，他的话触动了我，如今就只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胤禛，年小蝶快生了。”
他淡然看着前方，淡然道：“你的任务是照顾我，不准分神。”话却不淡然，很霸道。
“扑哧。”我笑出了声，“我可没有那个精力和权利，就你一个都忙不过来了。”
他黯然了，带着歉意，我知道他又开始自责，“别这样啊，外头还有那么多店要看管，我很充实的。”
“允禟的店铺怎样了？”他迟疑了一下仍是问出来。
“交给弘政了，让崇煜没事去帮着。店…也全还了。”说到胤禟心里就有些难受，走的这些日子，从不敢去打听他的事情，胤礻我去了蒙古，胤禵是彻底不跟我说话，看到我老远的就绕开了，偶尔见到胤禩，我打个招呼懒得问他。
胤祥他们几个也不敢问，怕他们跟胤禛在一起时说漏嘴，就这样，没了他的消息。
我以最轻松的口吻问他，“允禟在西宁待的如何？”他看我一眼，云淡风轻的说：“好的很，勒什亨和乌尔陈不都前去为他效力了嘛。”
我呵呵笑了两声，然后沉默不语。
“莹莹，过些日子，让十四弟去遵化守陵，你可怨我？”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来，这可是他的亲弟弟，做这么大的决定，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深思熟虑激烈的思想斗争阿。
朝上之事并不如想得那般轻松，阳奉阴违的人太多，可是，我的心却不由得一凛，“胤禛，他和我已是陌路人。不要因为我的感受影响你的天下。”
亲自为他撑起雨伞，漫步在春天的绵绵细雨里。雨像绢丝一样，又轻又细，听不见淅淅的响声，蒙蒙细雨好像是层薄薄的烟雾，轻轻滋润着大地和人的心。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胤禛轻声吟道，“莹莹，也来一句如何？”
“唔….”我的头直摇，这些年在他的逼威下，毛笔字长进了不少，可是诗词作画仍是我的弱项。
“没一点长进。”他佯怒，怪嗔道。
信佛之人心都是平静得，胤禛就是那种爱上一个人便不再轻易变心的人。相濡以沫一路携来，希望美丽一直在我身边怒放。
四月，胤禵留守遵化守陵。我遛去养心殿前殿躲在偏角处，看了眼从大殿出来的胤禵，满脸桀骜和不逊，像以前那样，只多了许多成熟的沧桑和失败的寂寞。
男人之间的斗争连累女人一夜之间成了陌路人，完颜氏不再见我，像有深仇大恨似的。
不过细想也不能怪人家，先帝爷留给我的宝贝，第一剑指的就是她的男人，我的好哥们，不啻于大庭广众之下狠狠的煽了他们一耳光。
胤禵，如果我错了，不求你的原谅，只愿你能好好的活着。
可是，这老小子就是不安生，到了遵化就没停事的时候，不是今天来折上报十四爷罚了东陵原先在那里的奴才，就是明天来折报十四爷喝酒发酒疯。
他知道周围都是胤禛的眼线，所以故意挑刺以便挑衅胤禛。五月，被革禄米。
年小蝶产子，生即殇，自此身子骨愈发虚弱，胤禛派我去看她，那期盼的目光看到我后由希望转为失望暗淡无光。
苍白的脸瘦了一圈，虚弱的微微娇喘，病如西子胜三分。
坐在她的床边，我安慰她一番。
“你别猫哭耗子假惺惺了。”她却不领情，软绵绵的说着比骂你一句还难受。
我见她刚失去儿子过度伤悲，没有计较，坐在那里闷得难受，说了几句面子上的话，起身离开。
刚转身时，她在后面嚷起来，“崔墨莹，我这长春gong待不得？”
“贵妃，你需要休息，墨莹不敢多有打搅。”我的态度还算是比较谦和，好歹你刚死了儿子，跟你吵架不是太过无聊？
福惠的哭声传了过来，宫女抱了他走到年小蝶床边，年小蝶接过去，眼泪吧嗒吧嗒的直掉。
这情景让我想起了我的弘福，丧子之痛带给母亲多大的伤痛阿。
我不忍看到这悲情的场面，可又迈不开脚步。福惠突然从她怀里挣扎下来，蹒跚跑到我面前，张开双臂要我抱。
我惊得看着他，屋里的人都惊呆了，我很少看到福惠，据说这娃儿平时很认人，竟然主动要我抱他，太不可思议了。
“福惠…！”年小蝶怒吼，准备下床来，被她的宫女拦住。福惠回头看看她，再转头看我，冲我嘿嘿一笑，张开双臂，小嘴巴唧咕说了一句不太清楚的话…不，是词，依稀是“抱抱！”
终于忍不住了，我俯身抱起他，他乐呵呵的笑个不停。
“福儿…福儿？”我在心里呐喊着，难道是我的福儿又投胎来了？我都能穿越来，他有什么是不能的呢？只是我的福儿不过一个月的生命，根本不记得我啊！
年小蝶的脸色惊得死灰般，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看。“把惠儿还给我！”宫女走过来，有些胆怯怯的看着我，我的心脏也拎了起来，因为害怕他是弘福的投胎，想要快步逃离这里，赶紧告诉胤禛去。
我将福惠递给宫女，小家伙却赖在我身上死活不肯下来，哭着叫着被强行抱走。
我，一转身离开了长春gong，那哭声似长了腿般跟着我直到很远才消失不见。
我将福惠的怪异告诉了胤禛，并坚定的认为就是弘福投胎来的，并且还认识我。
因为我的先例，说的胤禛非常相信，心情大好，说：“莹莹，那就让福惠给你养吧。啊，不行，这样一来你就更忙了，我就要受影响。哎呀，别打我。”他夸张的低声喊道，我佯势在他肩上捶了一下还不就是绣花拳头！
“这么大人还跟小孩子争．．．。”我笑着白了他一眼，他更乐，“不是我跟孩子争，是孩子们跟我争，你瞧，你哪天不去瞧那三个人精？”
“胤禛，在清朝我只有你们四个了。哦…不对，还有崇煜。”将茶杯递给他，他接过去喝了口，问：“明年崇煜就二十了，该让他结婚了吧？”
“嗯，定在四月初八。再不给他们结婚，李卫见我一次就瞪一次。”
李卫的小女儿跟崇煜早定了亲，在我的要求下，崇煜同意二十岁结婚，为这还被大家笑了一顿，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敢瞪你？怕是你偷瞧到的吧…！莹莹，这些孩子对你倒是很孝顺，我也欣慰许多。”胤禛感慨阿，如果康熙的孩子都这么孝顺大人，他们兄弟之间也不会闹成现今的局面。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谁让康熙的基因那么优秀，生出那么多能干的儿子呢。
“莹莹，紫儿可是说让弘历做皇帝，嫁给弘历再保护你？”他低着头看了会折子后突然想起这事问我，吓了我一跳。
“小孩子家乱说的。”
“若她真是个男儿生，这天下非她莫属….。莹莹，再给我生个儿子如何？”
我却笑了起来，“我都多大啦，要能生早生了。这个时候生就成了高龄产妇，会有生命危险，保不准孩子都生不出来。再说，你的接班人早就有了。”
“是弘历吧！”见我有些怪异的盯着他，他笑笑，“皇阿玛让你抚养弘昼，你却巴巴的跑去带着弘历，加上这孩子打小精明，不是他是谁？”
我嘿嘿讪笑两声，有点失败的感觉，对胤禛的死心踏地被康熙看出，对弘历的宠爱被雍正看出，跟爱新觉罗对阵，我狂失败！
开心的日子似乎总是不长久，太后病了，很严重。
我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才几天就瘦凹下去的脸，苍白不显往日的高贵和美丽。她拉着我，虚弱无神的眼睛透着一丝期盼，她想见胤禵。
她看着我犹豫的样子，“哀家临死前就这一个请求，莹子，答应我，我….死不瞑目啊….！”
泪水从那双有些浑浊的眼里流出，失去往日神采的眼睛有着深深的惆怅和思念，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不可以答应的呢？何况是至高无上的太后！
我缓缓点头，答应去求胤禛试试看，欣喜的笑浮在她眼里，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我心里阵阵的叹息，为何胤禛始终不能这么多的母爱？
我站在胤禛身边却不知如何开口，寻思了一会儿，“胤禛，太后的病…。”
他很忧虑，刚是元年，一切还没有安定，就遇上太后病危之事。“听天由命吧。”最好的太医、最好的药材、最好的保养品都送了过去，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踌躇了一会儿，我终于鼓足勇气对他说：“太后…想见允禵一面。”
“可是皇额娘让你来说的？”他怔怔的看着前方，石青色地砖被擦得亮晶晶反光回射刺目看不清，殿内悬挂金黄色的布幔，梁上雕刻的龙凤呈祥，攀梁而上，欲飞翔。
夕阳闹钟在一旁发着低低的嘀嗒声，在暂时沉默的世界里那么响亮。
“胤禛，我们都老了，别让她老人家带着遗憾走好吗？毕竟是你的亲额娘、亲弟弟….。”
“亲额娘….亲弟弟…，他大闹得时候怎么就没念着我是他亲哥哥？你可知有多少人在瞧着我们的笑话？允禵打小就聪明，这些个简单的道理比谁都清楚！”他气愤地起身，在殿内来回走动，冷峻的面容让他像块寒冰，孤独的拼搏在一团乱的世界里。
“不管别人如何对我们，这辈子我们只要对的起良心就行。胤禛，你自己定夺吧！”我知道他的难处，自登基以来的这半年，他的勤政、节俭、大刀阔斧都是为了大清。
而他的困境，高高在上的孤独不胜寒比所有的皇帝都要深刻，都要心力交瘁。
太后看到我歉意表情，有些了然的说：“哀家早猜到了。”
“太后，请不要怨他，他也是您的儿子，有谁了解他的苦楚？”太后定定的望着我，忽问：“你可知哀家为何不般出永和宫？”
我摇摇头，其实外人都道太后为了抗议胤禛，跟小儿子站在一条线上。诸臣为她上徽号，她却执意不允。
回忆浮在她脸上，带着甜蜜。“哀家在永和宫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女儿。这里到处都是他们的影子，一想起他们刚生下来时胖乎乎的样子，就好像他们一直在哀家身边。哀家的地位低，大儿子被孝懿仁皇后抚养，十来岁才回到哀家身边，大了生疏了，这心里的酸楚哀家只能往肚子里咽。二儿子殇了，女儿也都殇了，从小到大陪着哀家的只有这个小儿子。”她定定的望着白色帐顶，喃喃低语：“胤禵，额娘想你…。”
这…这是怎样的一个母爱阿！六个孩子原来都装在她心里从不曾忘记。
能怨她吗？因为后宫地位的原因，导致胤禛离开她的抚养，是福还是祸，谁能知道？
一儿三女的殇，让她将所有的母爱都倾注到胤禵身上。
如今剩下的两个，一个不能管，一个管不到，这可怜的女人！
握着她的手，那金黄黄的指甲套早已被摘下，这双曾经丰腴柔软的手如今已枯瘦干老。
一双温暖的手抚在流泪的我的肩上，熟悉的味道充斥了我的嗅觉，不用抬头，就知是他，“皇上…！”起身让他坐到太后床头，他轻轻地扶起太后，低声道：“皇额娘，十四弟正在回京的路上。”
太后眼里倏的有了生气，抓紧胤禛的衣袖不放心的问：“可是当真？”胤禛点头，“皇上…。”
“皇额娘，什么都不要说，您是朕的亲额娘，他是朕的亲弟弟。”胤禛看着激动的太后，眼里有些泪花，不全是亲情的感动，有些得不到如此深重的母爱的遗憾，伤心地泪花。
可是，他还是让胤禵回来了，他仍是选择了亲情。
胤禛，如果我能再回到后世，哪怕被别人当成怪物，也要告诉世人，你不是传说的那么冷酷无情，你的多情、深情只为你认同的亲情、友情、爱情而绽放！
“皇上，这些年额娘待你不如你十四弟，可怨额娘？”太后伸出颤巍巍的手轻轻抚摸胤禛的脸庞，眼里噙着泪花，湿润的眼睛恢复了些神采，有些清亮。
胤禛忙摇头，“皇上，都怨额娘出身不高，也不能亲自抚养你，额娘遗憾哪….。”太后真情流露，泪水滚滚而落。
刚才的这番话想必他都听到了，对他们母子的隔阂，太后也有许多的遗憾，对他也有牵挂。
终于在临终前说出隐藏在内心深处从没有说出的亲情关爱。为何不早些说呢？或许那样胤禛和胤禵不会有如此尴尬的兄弟之情。
“太后，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的，您别自责。”坐在一旁的我忍不住安慰这个苍老即将离世的老人。
她看着我，有丝微笑在嘴边扬起。“莹子，还能叫哀家一声额娘吗？”
我愣住了，随即反映过来，看着胤禛，他同样带着些许欣慰的微笑抚慰我。“皇额娘！”一声亲切的呼喊，让我们重作回婆媳，忆起往日所有的开心和快乐，忽略所有的伤心和痛苦。
天和地，在这一刻如此温柔静谧，仿佛世上只有我们三人，不忍触碰瞬间的美丽。
“皇上，你只剩下这么一个亲弟弟了，答应皇额娘，好好待他好吗？”面对太后最后的哀求，胤禛庄严的点头。
伤心得胤禵风尘仆仆赶到京城时，太后已经奄奄一息，没能见到皇阿玛的最后一面，见到额娘的最后一面，也算是对他的一点弥补，否则定要抱憾终身。
他们母子二人谈了许久，胤禵的哭声不时的传出来。五月二十三日，太后崩，终年六十四岁。
她临终前揭开了和胤禛深埋在心里的疙瘩，她的离去让胤禛哀号不止，群臣莫不感泣。二十六日恭移皇太后梓宫，安奉在寿皇殿，谥号孝恭仁皇后。
胤禵被留在京城府中，虽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毕竟比去守陵强了许多。他托胤礼稍口信给我，说要见我，以谢让他有机会再见他皇额娘一面。
我拒绝了，让胤礼转告，让他见得不是我是皇上，他的亲哥哥。而我，不敢见他，害怕见面后不知说什么的尴尬带来的失落。就让一切留在美丽的回忆里吧！
忙完了太后的葬礼后，我忽然想起了年小蝶的儿子福惠，让小月去长春gong看看那孩子。没一会儿，小月慌慌张张的跑回来，告诉我一个天大的秘密。
长春gong里有个宫女叫莲儿，跟小月是老乡关系一直不错。她偷偷告诉小月，福惠阿哥会说话了，经常问：“崔姑姑呢？”年贵妃害怕，封了他们的口，不让对外说。
莲儿好些日子不能单独见到小月，到今天才有机会说。小月听了，慌得没敢在长春gong露面就跑回来了。
“有这事？”我惊得站起，那孩子跟我还真的有缘？“莹姐，你说福惠阿哥会不会是弘福阿哥来投胎的？”
一把抓住小月，抓得太重，痛得她有些微疼。“小月，你也这么认为？”她慌张的看着我过度的惊喜点点头，“莹姐….。”
眉开眼笑的我得意的说：“小月，走，咱们去长春gong。”
去了养心殿正殿，胤禛正坐在他的龙椅上批折子，对他说了福惠的事情他也觉得纳闷，让我去长春gong将福惠抱来给他瞧瞧。
我带上两个太监和两个宫女，一行六人迤逦前往长春gong。
年小蝶仍在伤心中，身子骨还很虚弱，我打了招呼后坐在她床边的凳子上，懒得跟她多说话，直接说：“皇上想见福惠阿哥，让墨莹带去养心殿给他瞧瞧。”
这一口谕惊得她猛地坐起，我忙扶着她让她躺下，“贵妃，您怎么了？皇上要见阿哥为何如此惊慌？”
她这才后知后觉反映过于激烈。懊恼得说：“臣妾谢皇上恩。来人，去抱了福惠阿哥来。”
不一会儿，福惠被带来，一见到我就乐呵呵的笑开，“姑姑抱！”口齿不清的奶声奶气真是可爱。
一把抱起他，一股奶香味串入鼻子里，却不难闻。“墨莹，可是皇上忙，不能来长春gong见阿哥？”年小蝶仍不放心的追问一句。
我一转头看着她，脸上的微笑瞬间变成寒冷的冰冻。“贵妃此话怎讲？皇上整日日理万机忙得只能休息几个时辰，关心福惠阿哥，特命墨莹前来带去给他瞧瞧。贵妃可是怀疑…？”
“臣妾…臣妾不是此意，实在是臣妾过于思念皇上…。”她惊慌的赶紧起身欲下跪，让小月过于扶起她，“贵妃，如今国事繁多，皇上又是个勤政的好皇帝，贵妃身份地位高贵，切不可以儿女私情来烦扰皇上啊。”我的态度太诚恳拉，诚恳地让旁人都忘记我是个女的，正每日围在皇上身边。
于是，年小蝶羞愧的点头，“臣妾谨记。”
一行六人华丽丽的带着福惠再次迤逦而回，六人走后多时年小蝶才反映过来，儿子似乎被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