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我姥爷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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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我姥爷的腰
大马领导的农民暴动把时间定在了八月二十九。整个沂水西南区参加暴动的农民有一千八百多,他们在八月二十八的这天晚上每人发了一个印有农民赤卫队字样的红色袖标,各自把家里的大刀长矛或菜刀斧头拿了出来,于子夜时分聚集到了石密山以北的荒地里。一千八百人站在地里如同正在茁壮成长的庄稼,黑压压的透着快要丰收的喜悦和紧张。没有谁说话,只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山里的松涛声、远处的流水声,以及偶尔的鸟鸣声。当黎明到来的时候,迎着东方渐渐出现的一抹艳红,有三个精壮的汉子在大马的一声号令下扯起了一面红色的大旗,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石门村的刘家而去。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就这样开始了。他们将在拿下刘家之后再拿下九个在罪恶上仅次于刘家的中等地主,其中就有我姥爷家。难逃厄运的还有我大姥娘庄于氏。
我大姥娘是在八月二十八的这天下午被一顶轿子从我三姨家接回来的。去接他的人说我舅病了,我姥爷让她赶快回来看看。我大姥娘进了家门,得知我舅虽然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却没病,我姥爷更没派人去叫她。也就大惑不解,想不出是谁这样骗她,又是出于什么居心。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骗她回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大马。她更没想到,大马把她骗回来是让她承受一场塌天大祸的。
极为巧合的是,这天晚上我舅真的病了。吃过了晚饭他忽然感觉腰疼,去茅厕里小便时竟尿出了半罐血尿,他吓得大哭大叫,“喜哥,喜哥,你快来呀,我尿了血呀,我要死了。”喜哥飞跑着叫来了我大姥娘。惊慌失措的庄于氏看了看尿罐中那艳红的血尿心惊肉跳。喊狗儿,狗儿不在,骂几句狗儿这个私孩子这些日子以来一点正事也不干了,就跑回家去告诉了我姥爷。我姥爷重重地叹口气,打发人把纪先生请来了。
纪先生给我舅望闻问切一番,说我舅是精气耗损过重导致肾阴亏虚。然后开了方子让人跟他去抓药。
送走了纪先生我大姥娘和我姥爷看着面色苍白的儿子爱恨交加,却无话可说了。就是这样一个天性堕落的儿子,还能说什么呢?但是我舅拉着我大姥娘的手悲哀地叫了几声娘却让我大姥娘受不了了,压抑在心底的那份母爱猛然脖发,泪水便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夺眶而出了。她说:“福儿呀,你这病是怎么得的你自己最清楚,你就是这么没点志气,你让当娘的可怎么办呀。”我舅也哭了,说:“娘,我知道自己错了,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呀,我感觉自己不行了,怕是没有多少天的活头了。”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我大姥娘的心,她禁不住抱住儿子放声大哭起来。她说:“我的儿呀,你就是不争气你也得活着,要不娘可怎么办呀!”我姥爷阴沉着一张脸在一边站着,像是一个看戏的观众。同样哭得泪人一样的喜哥给他搬过一把椅子他没有坐下,倒把烟袋在椅子背上磕的当当响。突然说:“别弄这个熊样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该死该活由他去吧!这也叫自做自受!”说完抬腿走了。
当大马的暴动队伍正从四面八方往一起聚集的时候,我大姥娘还没有睡着,她为我姥爷扔下的那句话正耿耿于怀伤心愤怨,她不明白我姥爷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福儿是你的亲生儿子呀,是你唯一的亲生儿子呀,你对他就这么绝情吗?他死了于你有什么好处?素烟将来还能给你生个儿子倒好,要是生不出来,你就彻底的绝户了,你还想什么呀,你这个老奸熊!她这样暗暗地想着,暗暗地骂着,同时更为我舅的病忧心重重。她听说有人得过这种病,吃多少药也治不好,最后一命呜呼了。她想,福儿可别一样治不好啊,那样自己可就什么也没有了。这些年自己不明不白地与庄唯义过那份日子,辛辛苦苦把福儿养大**,最终难道就落个什么也没有吗?想着,已有两行悲苦之泪悄然而下。
然而她哪里又知道离大难临头也不过还有几个时辰了。
大马的暴动队伍神兵天降般包围了刘家大院,然后由十几人组成的冲击队抬起刘家门前的石狮子往后倒一倒往前一用力,刘家的大门就轰然而开了。数百人如潮水般冲进门去,其他人则从墙上房上往院子里进攻。一时间呼喊声响彻寰宇,早已惊醒的刘家的家丁们端着枪冲出来,抬头看看到处都是人,竟吓得把枪一扔抱头跑回屋去了。就连刘家的几条恶狗也吓得躲在窝内没有了半点往日的凶猛。于是,暴动队员分别冲进了刘家的房舍内,把刘家的男男女女们全都从哆哆发抖的被窝里扯出来,让他们非常丑陋地蹲在了院子里,然后在屋里翻箱倒柜,能拿的拿着,不能拿的就给他彻底地毁掉。曾经威震一方的刘家在这个时候竟像老老实实趴在窝里的那几只恶狗一样,除了哭天嚎地再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带人冲进刘南斋和他小老婆的东厢房的,是一个有着花白胡子的老头。当他首当其冲把刘南斋从被窝里扯起来的时候,他给刘南斋的震惊不亚于暴动队员撞开大门时的那一声巨响。因为老头是他的儿女亲家柳复秋。几天前柳复秋和颜悦色地来刘家接走了女儿,说她母亲有病想她了。几天后柳复秋仇恨满腔地冲进刘家来革亲家的命,这种万难预料的反差着实让刘南斋不敢相信。他浑身颤抖着问亲家:“你是柳复秋吗,你是我的亲家吗?”柳复秋快乐的哈哈大笑:“我是,我是。你没有想到吧。告诉你,我是来报仇的,刘贵财那个恶鬼临死的时候没告诉你刘家的基业是怎么得来的吗?我操你八辈祖宗!那是害了我们柳家十八口人得来的。这一晃都六十多年了,这个血海深仇我到现在才找到机会报呀!”
柳复秋没再等到刘南斋说什么,他一刀下去,刘南斋的头就如皮球一般滚到了屋地上。随后那个早已吓得面色惨白的小女人也被一刀结果了。
但是刘南斋去了阴间也没弄明白,柳复秋怎么会与六十多年前被他父亲害死的柳家有联系,又怎么知道六十多年前那桩惨案的。因为父亲曾经对他说过,当年那件事做得天衣无缝,柳家十八口人虽然少了一个女人的尸体,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没见那个女人的踪影,说明她也是死了,所以刘家是大可不必害怕了。但却没有想到,六十多年后,那个女人的儿子却来报复刘家了。
当年,被割掉舌头的那个女人被土匪带到百里之外放生之后已经不知道了自己身在何处家在哪里,她躺倒在地上,浑浑沌沌欲哭无泪。当一个卖油的汉子把她背回家时,她才哇地哭起来了。
柳复秋就生在了卖油汉子家里。他的娘做了卖油汉子的老婆,卖油汉子姓涂,他当然希望这个孩子也跟他姓涂,但是女人用一种岂求的目光看着他,用一根草棍在地上歪歪扭扭写下了她唯一会写的一个柳字。善良的卖油汉子明白了她的意思,就在柳字后面加上了福收二字。意思希望这孩子长大以后以给他带来福份。但是柳福收上学识字后却嫌福收小气,就改作了复秋。
长到十五岁的柳复秋这一天从母亲手中接过了一幅画,一座高高的山上长满了柳树,山下有一个长满了柳树的村庄,村庄的不远处有一条到处是柳树的河。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拿着一把刀杀死了一群面目和善的男女老少。母亲比比划划给他讲解画里的意思,让他明白了柳家曾在一个山上有柳山下也有柳河边也有柳的地方居住,后来一个姓刘的人把柳家全部害死了。他必须找到刘家给柳家报仇。但是长满柳树的那个地方在哪里呢?他来不及从母亲那里弄清楚,母亲就在赶集回来的路上被洪水冲走了。
大仇难报让柳复秋着实痛苦了多年,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只能无奈地将其淡忘。然而女儿环儿与刘建牛成亲以后,他来到石门村猛然发现这里的山这里的河这里的村庄竟与母亲画上的极为相似,狐疑之下他悄悄找村里人打听,这里是不是住过一户姓柳的,得到的回答让他大惊失色,没想到害死柳家的刘家就是自己的亲家。
柳复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思考着怎样报仇,经过苦思瞑想之后,他想到了兵书上说的借刀杀人计。于是他瞄准了庄家,他知道势力太大的刘南斋不敢碰,势力太小的不敢碰刘南斋,只有我姥爷这样不大小的,没有能力打官司才会采取极端手段与刘家斗。于是他以庄家那块所谓风水宝地为诱耳,使刘家和庄家搅缠在了一起。他知道这样做会伤害无辜的庄家,但是不这么做他别无选择。当他两次装扮成风水先生来到庄家的时候,他真被我姥爷的和善感动了,但是事情已经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他也只好初衷不改了。但是结果却让他很不满意。因为刘南斋没有死。
就在柳复秋又一次寻找着报复刘家的方法而不得的时候,他认识了沂水国术社的社长刘尧知。刘尧知说:“你为什么不加入共产党呢,入了共产党还有什么样的仇恨不能报呢?”
当中共沂水县委决定在全县范围内掀起一场农民暴动的时候,柳复秋感到机会来了。所以他本应参加沂水西北部的暴动的,却要求与大马一起参加西南部的暴动了。他迫切想做的就是亲手杀死刘南斋。
其实柳复秋不只亲手杀死了刘南斋,还杀死了刘南斋的小老婆和发现他是刘建牛的岳父后大骂着扑来撕他的刘南斋的大老婆,以及对他破口大骂的刘南斋的大儿子刘建昌。一共4个,比起当年的柳家来,那是少的太多了。
对刘家的革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这样结束了。一千八百多人刮分了刘家所有能带走的财产。然后把刘家的红布扯出来又做成了九面大旗,兵分九路,又向各自的目标直攻而去。他们规定的最后集合地点是四门洞,他们要在久负盛名的四门洞前对九个仅次于刘南斋的地主进行批斗,并欢庆暴动的胜利。
带人冲击我姥爷家的是大马和柳复秋。所有四门洞的暴动队员都不同意把庄家列入攻击的时象,柳复秋也不同意。庄唯义没有什么恶迹,攻击他家不是我们这次暴动的原则。但是大马坚持自己的主张,他不好说出具体的原因,他只说凡是地主都不是好东西,都需要对他们进行革命。他是暴动队的队长,别人不好继续反对他,于是四门洞村的暴动队员包括狗儿在内就要求参加对其他地主的冲击,而让别村的暴动队员去冲击庄家。而柳复秋则提出只把庄唯义抓起来进行批斗,不伤害他的性命也不动他的家产。他是觉得对我姥爷太亏心了,想借此机会补偿一下。大马最初对这两条意见难以接受,后来柳复秋态度坚决,他就作了让步,可以不动庄家的财产,但是,伤不伤害他的性命,到时候再说。然后不容再议,领着近二百名队员就直奔我姥爷家来了。
这个时候正是吃早饭的时间,按钟点说,大约在八九点钟左右。我姥爷坐在院子里早已喝罢了茶。我大姥娘给他上了两样小菜一个馒头让他吃,他却怎么也不想吃。不知为什么,他听到后院的画眉叫出的声音再也没有了从前的优美,它们像在哭,像一个年轻的女人在残酷的折磨下惨痛的哭,他不明白好好的画眉怎么会叫出这样的声来,难道是什么不好的预兆吗?也许是的,自己不是从大马那天冷冷地看了自己几眼之后就一直在等待一个时刻的到来吗,也许那个时刻很快就要到来了。想到这里他的心开始慌乱起来,他告诉自己不要慌乱,但是不由自主。就摆摆手,让我大姥娘把东西端下去了。
这时有个户长跑了进来,“老爷,咱还一点不知道,今天一大早大马就带人把刘南斋家抢了砸了,还杀了好几个人,现在又带人朝这边来了,会不会也想把咱怎么着啊,看不什么你躲一躲吧。”我姥爷的脸一阵惨白,他想,是了,那一刻终于来了,来了。但是他什么也没说,他坐下去,喊我大姥娘再给他上茶来。
我大姥娘和大马娘都赶过来了,我大姥娘因为不知道那一夜发生的事情,所以她不相信大马会对庄家怎样。大马娘是明白的,所以她主张我姥爷躲一躲。“咱不跟小孩一般见识呀,先找地方躲一躲,等他闹腾过去了再回来。”
我姥爷说:“给我上茶来!”
泡好的茶端上来,我姥爷拿起壶去倒时画眉又凄惨地叫了几声,他的手就不由地抖了一下,壶嘴里流出的水就洒到茶碗外面去了。
这个时候巷子里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很快大门被咣当撞开,大马第一个就冲进了院子。我姥爷稳如泰山。他慢慢地端起茶来送到了嘴边,听到笼子里的画眉扑愣愣像是作着最后的挣扎。我大姥娘和大马娘跑过来。我大姥娘说:“大马,大马,人可不能忘恩负义,人可不能忘恩负义呀!”大马娘跑上去一下子把大马抱住了,“大马,你是娘的好孩,你是娘的好孩,咱别做那过头的事儿,啊,你听娘的话。给娘个脸面。”大马冷冷地把娘推到一边,喊道:“把那个老东西和那个女人给我拿下!”
庄家大院里立刻响起了两个女人的哭声,一个是我大姥娘,一个是大马娘。伴着这两个女人的哭声,有几个暴动队员从后院的鸟架上一人摘下了一只鸟笼子,他们笑着说:这玩意儿不错,咱拿去玩两天吧。真的没人去屋里抢东西,大马也没有。他只一脚踢翻了我姥爷每天用来喝茶的石桌子,让我姥爷的茶壶以及里面刚喝了一碗儿的茶飞到地上摔碎了。柳复秋将一顶帽子扣在脸上,冷冷地站在一边一语不发。被绑的我姥爷绝没有想到就是这个老头起了作用庄家的财产才得以保全的,他只感到奇怪,他抬头注意看了看跟随大马闯进庄家大院的那些人,有几个是他认识的,一个是院东头王一了的儿子,那一年王一了在沂水城里让人打了,恰好被他遇上,于是找上人到县公署评理,从打人者手里要来了五十块现大洋的补赏金。一个是西良村孙现得的儿子,那一年这小子犯了羊角风掉在了石门河里,是我姥爷把他救上来的。还有,还有好几个,我姥爷都能记得他们或者他们的老子受过自己的恩惠。我姥爷禁不住暗笑起来,好,好,你们怎么不抢啊,你们应该抢,像抢刘南斋家一样抢,我瞪眼看着呢!
庄家大院毫毛未伤,但是暴动队员却砸开了四门洞的南门,点起火把,以极大的兴致游览起了他们总想看看却一直没有机会看到的这个天下奇洞。数百人一齐涌入洞中,几十个火把映得洞内亮如白昼。他们笑着闹着议论着,每看到一个景观就会发出长久的惊叹。
“你们看那是什么?像不像女人的两个**?”
“像,像极了。”随后就是一阵肆意的大笑。
“你们看那像什么?像不像我们下边那东西?还有蛋儿呢。”
“像,像极了。”又是一阵肆意的大笑。
他们来到传说中吕洞宾与牡丹幽会的地方,争先恐后奔进去观赏着,想象着当年吕洞宾与牡丹仙姑在这个仙气氤氲的地方是怎样的天地相合肆意欢乐。议论着庄唯义这个老东西是不是也在这里和哪个女人创造过人生美景。领头进来的是大马,他听到这样的议论禁住想到他娘与我姥爷是不是在这里做过那种下流无耻的事情。他愤怒不已,飞起一刀砍掉了一个造形极像沐浴中的女人的钟乳,并骂道:“这个洞是他庄唯义的吗?是我们穷苦老百姓的!以后四门大开,谁想来看就来看,谁想和女人在这里XX就XX!”在一片欢呼声中,有人却极快地抱起了那个钟乳,爱惜不已地贴在了胸口上,“这东西像个脱光了的媳妇来,抱回家去当媳妇搂着满好的。”众人一下子发现了这块钟乳的妙处,纷纷笑着去与那人挣抢起来,一时洞内一片混乱。
最后去的地方是浴仙池,大马喊着:“这是庄唯义和他嫂子还有他小老婆洗澡的地方,今天咱们也下去享受享受去呀,不能光让剥削阶级享受了。”众人欢叫着脱光衣服跳下水去,感觉那里温热适中奇妙无比,于是纷乱地扑腾着还要高声议论着:庄唯义和他老婆们在这里怎么洗呀,是不是搂在一块洗呀,是不是你给我洗我给你洗呀,洗完了还会干什么,是不是接着干一炮啊。狂笑声此起彼伏震荡着整个时密山。笑过了,有人就开始骂我姥爷,骂这个老东西太会享受了,竟然多少年过着神仙般的日子,竟然多少年霸占着这么个妙不可言的地方独享快乐。是该治治他,是该革他的命。只是不分他的家财太便宜他了。
其时,被押在庄家大院的我姥爷认出了带人看守他的柳复秋,“你不是那位看会风水的老先生吗?”我姥爷说。柳复秋却不理他,只对坐在地上哭的大马娘说:“你去给咱弄壶茶来喝喝。可别往壶里下毒啊,你儿子可是革命的。”大马娘没动,她骂着:“你们这些没人味的也知道渴吗?庄家的水是给好人喝的,不是给你们这群下三烂喝的!”众人都知道这是马司令的娘,谁也不吭声。我姥爷就说:“大马娘,你去到壶水来,你没看这位先生是给咱看风水的那位老先生吗。”柳复秋就摆了摆手,算了,我不喝了。不过庄先生,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看风水的,我是闹革命的。跟你透个消息,把你家害苦了的刘家往后再也不能害你了,我们把他家消灭了四口,也算替你报仇了。”我姥爷说:“那就谢谢你老先生了。不过有件事我不明白,刘家夺我的那块地,到底是不是风水宝地呢?”柳复秋说:“我听说那不是什么风水宝地,是一块绝户地,用那块地作为墓地,用不了一年就得绝门绝户。”我姥爷大吃一惊:“真的吗?”柳复秋说:“真不真现在不是已经见分晓了吗。”我姥爷便仰天长啸了。
分头行动的暴动队在正午时分全部汇聚到了四门洞,随后从四面八方赶来了数以万计的围观群众,多少年来这个地方除了每年的正月十六逢庙会的时候来过这么多人,平时从未有过。这种宏大的场面更增加了大马他们的豪迈气概,他们个个斗志昂扬意气风发,把抓来的地主们押上斗争台的时候有人禁不住就喊起了口号:
打倒土豪劣绅!
打倒贪官污吏!
取消苛捐杂税!
我们要与剥削阶级斗争到底!
斗争台就在洞宾祠西边的平台上,那里居高临下,所有的观看者都能清楚地看到被斗争者的样子。大马一声令下,十一个被斗争者就押上来了,本应该是九个,却多出了我大姥娘和我舅。而我大姥娘则是这次被斗争者中唯一的女人。她是我姥爷的一个陪衬,一个起到更好地揭我姥爷脸皮的作用的陪衬。
几乎所有的被斗争者都吓得体如筛糠。尤以我舅抖的最为厉害,他一上台就尿了三次裤子,从裤裆到裤角都湿啦啦地往下滴着血尿,让人觉得可笑又可怜。只有我姥爷仍能保持着以往的那份尊严,他昂首挺胸往台下看着,他用目光告诉人们他是多么的不屈不挠。他也用目光寻找着观看者中有多少是四门洞的人。没有,一个也没有。只有暴动队员中有几个。但是他们都低着头,没有一个敢正眼看他。他立刻感觉自己是一个胜利者,一个无论被大马杀了还是刮了都能稳操胜券的胜利者。他只是疑惑怎么没见狗儿。他不是也参加革命了吗,他应该站到我的面前让我看看革命了以后他是个什么样子呀。大马可以找到反我的理由,那么他狗儿呢,到底是什么理由?狗儿,狗儿,不愧是狗啊!
台上开始依照顺序控诉被斗争者的罪行,控诉完了一个,便会有人抡起棍子打下去,打的部位完全依照一时兴致而定,打在腿上,腿就断了;打在腰上,腰就折了。还有两个打在头上的,立时脑浆嘣裂悲惨而死。台下不断地传来悲恸的哭声,那是被打残者或被打死者的亲属的哭声。他们被暴动队员严密地挡在台下,稍有动作就会有大刀长矛指向他们。
最后被控诉的人是我姥爷。刚才的一幕一幕已经让我大姥娘和我舅吓得软如面条了,他们难以站立,只好由4个暴动队员架着他们。但是我姥爷仍然挺立在那里巍然不动。没有谁能上台控诉他,只有大马亲自去做这件事。但是集中了所有的愤恨去说的时候,大马突然发现除了说我姥爷与他嫂子搞破鞋竟没有其他可说的。于是他指着我姥爷,厉声质问:“庄唯义,你自己说说,你都犯下了什么罪行?”我姥爷回头看一眼大马,然后面向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父老乡亲们啊,你们说我犯了什么罪?你们谁能上来说说我犯了什么罪?苍天有眼啊!”大马一脚踢倒我姥爷又把他扯起来,“对,苍天有眼!苍天有眼看见你和你嫂子睡一个被窝没有?苍天有眼看见你霸占人家十八岁的姑娘没有?今天苍天睁开眼了,睁开眼就让你闭上眼!操你祖宗你今天死定了!”
大马嗖地一声抢起了棍子,他要照准我姥爷的后脑打下去,一下子结果他的狗命。
然而就在这时,时密山东面的悬崖上突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喊声:“大马,你要还是你娘养的你就把庄老爷打死吧,你打死了庄老爷再来收你娘的尸!”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里,所有的目光都看到了一个叫米子的女人在悬崖的最边沿上站着。她穿了一身青缎子衣裤,风一吹,衣襟和裤角就往一个方向悠悠地飘。
大马喊:“娘,你给我下来!你让庄唯义这个老杂毛蒙骗了这么多年怎么还不醒悟啊!”
米子在悬崖上哭起来了,“大马,我操你那瞎了眼的娘啊,我怎么就养下你这么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私孩子呀。你要是还有半点人味也该想一想这么多年庄老爷是怎么对待咱的呀。今天我就从这里跳下去,让满世的人都看看你是怎么把你娘逼死的,你就扬名去吧,你就在世上有脸有腚的做人去吧!”
我姥爷已经泪流满面,他高声喊道:“米子,你不用这样,你就让大马要了我条老命吧!头上是天脚下是地,我庄唯义把大马当自己的儿子一样养大了就是让他最后一棍子让我去见阎王的!”
也就在这时,靠儿在大马娘的身后出现了,她猛地上前扯住了婆婆的衣襟,“娘,娘啊,你不能这样啊。”她哭喊着。
与此同时,大马也喊:“娘,你今天就是真死我也要给庄唯义这个老王八一棍子!”
一棍子就结结实实的打下去了,不过没有打在我姥爷的后脑上,而是打在了我姥爷那坚挺的腰上。民国十六年八月二十九,我姥爷一个狗吃屎趴在了因秋阳的照射而有些暖热的石板上,他的泰山压顶也不弯的腰,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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