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大河滔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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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大河滔滔
墨翠德只感觉自己失去了控制,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笔直地向下坠去。耳边风声呼啸,她双眼紧闭,心中恐惧,却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叫出声来。
她已下落了十来秒,仍然没有到底,可见这悬崖的高度绝非寻常。她此时觉得德雷克斯所说的跳崖五壮士云云全是胡扯,从这三百多米高的悬崖上跳下去断无生还之理。
突然,她觉得自己下落的趋势一滞,不由得心头大喜,正以为自己是安全落地了,却觉得从一百多米的高空摔下来不会如此轻松地落地,又试着蹬了蹬脚,果然还悬在半空。回头一看,是一棵横生出悬崖的松树,挂住了她的衣服,身体像秋千一样在呼啸的山风中摇晃着。墨翠德向下望去,只见崖下云雾迷蒙,再加上夜色正浓,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片,不知还有多少米深。
她一手向上探出,牢牢抱住松树,正想借力爬上,突然眼前一物哇哇大叫着掉下,手里还攥着一团红色的东西。她吓了一跳,匆忙向身后的山壁靠了靠,躲过这个物体落下时带起的劲风。
随即又有一物落下,体型大小和刚才的物体相仿,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墨翠德右手探出,一道蔓藤卷住了空中的物体,将它牵引过来。
等这物体离她近了,她才发现这个下落的东西正是半死不活的布加迪。而先前那个手握红光的人,显然就是德雷克斯。她心下大惊,不知布加迪是晕过去了还是死了。她将手指伸到布加迪鼻下试了试,还有气息,说明没死。
墨翠德松了口气,正准备把布加迪弄醒,松树发出一声清脆的“啪”。
原来这棵松树生在崖边,本就长得不壮,承受墨翠德一个人已是勉强,现在又加个布加迪,自然承受不住而折断。
失去了支撑的墨翠德抱着半截松树继续下坠,他不由自主地放开布加迪,两人像断了线的风筝般落下。
德雷克斯在空中犹自保持着清醒,但他定力和阅历都不够,没法像墨翠德一样不吭声,一路下坠一路嚎叫着,活像杀猪。他有些后悔自己跳崖的抉择,这悬崖估计至少有数百米高。
他一边后悔着一边下落,突然重重地砸在了某种坚硬的物体上。他躺在地上舒活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站了起来,正准备向前走,却发现前面也是无尽的黑暗,于是匆忙停下了脚步。他看了看身下,只是一块两米见方的小岩架,自己运气好摔到了上面,幸免一死。他后退几步,贴紧了山壁,准备等墨翠德下来时施以援手。
德雷克斯刚刚站稳,墨翠德和布加迪一前一后地划过夜空。他不知道墨翠德是怎么跑到自己身后的,但也不及多想,大叫:“翠姐!”同时解下自己的腰带,系了个绳圈,准备救人。
墨翠德听到德雷克斯叫声,双手蔓藤齐出,左手的一根射向德雷克斯所在的大致方位,右手的一根卷住了不远处的布加迪。
德雷克斯绳子一甩,卷住蔓藤,双手向后一拽,绳套已然系紧。德雷克斯用力向后拉扯绳子,但墨翠德和布加迪两个人让他一个人来拉多少有些费力。他干脆将绳子的一端捆在火之咆哮的刀柄上,然后将火之咆哮插入山崖之中固定好。墨翠德慢慢收蔓藤,将她和布加迪带了上来。
墨翠德在爬上岩架的第一时间就呈大字型躺卧在岩架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既有爬绳子的劳累也有坠崖的恐惧和后怕。
德雷克斯上前将布加迪拉上来。布加迪还在晕着。
“他怎么回事?”墨翠德指着布加迪问,“被人打的?”
“心理素质不行,缺练。”德雷克斯说,“倒是你刚才怎么跑我后边去了?”
“半路上被一棵树挂了一下,后来树折了,我们就又下来了。”墨翠德说。语气里满是死里逃生的惊喜。
“原来是这样。”德雷克斯点点头,靠着山崖坐下,“休息一会,咱们爬下去。”
“下面还有多深?”墨翠德问。
“不知道。不过顺着山体慢慢往下爬,应该没有危险。”德雷克斯说。
“他怎么办?”墨翠德指着布加迪说,“弄醒他?”
“算了,等咱们完全安全了再说吧。”德雷克斯说,“我怕他醒了以后疯掉。”
“那咱们怎么下去?”
“把他捆我背上,我背他下去。”德雷克斯说,“但愿下边能落脚。”
“要不咱等天亮再下去?”墨翠德问,“天亮好看路,也能知道下边是什么。”
“我怕夜长梦多。说不定兽人已经开始搜山了。”德雷克斯说,“吃点儿东西,休息一会儿就走吧。”说罢从身上拿出从粮仓里顺出来的干肉,坐在岩架上大吃。墨翠德经过长久的拼杀和逃亡后也颇为饥饿,也分了些肉吃起来。
两人吃饱后,德雷克斯用蔓藤把布加迪捆在后背上,和墨翠德一起向山下走去。山壁虽然陡峭,但上面砂石树木颇多,倒也没有一路滑下的危险。只是这悬崖似乎无穷无尽,爬到后来,两人的衣衫早已被撕得东破一块,西烂一条,都快成渔网装了。墨翠德给自己套了一件藤甲防身,但德雷克斯背着布加迪,不敢再穿藤甲增加重量,结果甚是狼狈。两人手上更是到处破损。
不知爬了多少时候,仍然没有落到平地之上,所幸山势越来越缓,越往下走坡度越大,两人到后来伏在坡上,半滚半爬,轻松了很多。
突然,一阵轰隆轰隆的声音传来,墨翠德惊道:“水声!”
德雷克斯也听到了声音,问道:“这里怎么会有水?”
“不知道。”墨翠德说,“我下去看看。”
“小心些。”德雷克斯说,“做个火把。”
墨翠德从身边采些枯枝,用草叶捆在一起做成一根简陋的火把,然后从身上的小盒中取出燃料点燃火把,又取出夜明珠捆在头上,然后摘下布加迪的望远眼镜挂在脖子上,对德雷克斯比了个OK的手势,缓缓向下摸去。
德雷克斯在原地呆了片刻,觉得神困力乏,本想小睡片刻,但满地的岩石和乱草实在不是睡觉的地方,再说背上还趴着个死狗一样的布加迪,就打消了睡觉的念头。他坐在地上仰望着星空,听着远方传来的涛声。
恍惚之间,德雷克斯想起了苏东坡的那首临江仙: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德雷克斯微笑着摇了摇头,现在的他的确够得上“此身非我有”了,不过为了父老乡亲报仇而追杀兽人,一路走来,颇多经历颇多回忆,倒也不后悔,更不想忘却。至于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德雷克斯也不是没想过,不过不是现在,而是等他七老八十以后。
他苦笑着拍了拍脑袋,眼下自己生死未卜,想以后的事情又有何用?他只得一边擦拭着火之咆哮,一边等待墨翠德回来。
不久,一束火光从远处射来,然后离他越来越近,是墨翠德回来了。她对德雷克斯道:“看清楚了!走吧!”
“下面有路?”德雷克斯问。
“不是路,是一条大江!”墨翠德喘着气说,“江水很急,不过可以走。”
“我不会游泳。他也不会。”德雷克斯说,“没有别的路了?”
“不用游泳!有船!”墨翠德道,“快走吧,别让船被冲走了!”
于是德雷克斯站起,也做了一根火把,跟着墨翠德摸索着走向前方。水声越来越大,德雷克斯甚至能感觉到水珠溅在脸上的凉丝丝的感觉。
随着水声的增大和溅到脸上的水珠的增多,两人已行至一块突出的石头上。石上沾满了青苔,摸上去甚是滑腻,索性德雷克斯拄着火之咆哮,墨翠德拄着一根护手钩,站得还算稳。这块石头突出岸边许多,石下三十多米处便是一条大江,怒涛汹涌,水流湍急。江岸山石壁立,巍峨嶙峋。
德雷克斯望着火光映照下的江水,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一个叫做大渡河的地方。但是眼前这条不逊于大渡河的河流却没有熟悉的铁索桥为伴。
“咱们怎么下去?”德雷克斯问道。江岸上怪石嶙峋,根本就没有便于攀爬的地方,再加上德雷克斯天生畏水,更加不敢下。
“你的老办法,跳啊。”墨翠德说。
“跳?”德雷克斯感到脑袋一阵晕眩。说实话,刚才跳悬崖一般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体会第二次了,何况是跳水。
“船就在下边,不跳怎么行。”墨翠德笑道,“说不定兽族已经开始搜山了。”
德雷克斯感觉山崖上的一幕又重演了,不过自己变成了当时的布加迪,而墨翠德变成了当时的自己。他说什么也不能承认自己的胆量和布加迪一样,当下心一横,说道:“好,跳!不过船在哪?”
墨翠德把望远眼镜和夜明珠头灯递过去道:“自己看。”
德雷克斯戴着望远眼镜和头灯向下望去,只见一艘小木筏像一片树叶般飘在汹涌澎湃的江水上,只用一根蔓藤系在江边的一块岩石上,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翻船或者顺水漂走。
“这哪来的船啊?”德雷克斯诧异。
“我自己做的,扔下去的。”墨翠德说,“你先跳下去试试船够不够结实,船毁了我就拉你上来。”
在那一瞬间,德雷克斯觉得自己成了试验用的小白鼠。
木筏的做工很是粗糙,不过是用绳子把十几根圆木捆成了一排,又在下面捆了几个空水桶做漂浮物,德雷克斯打量了那个木筏几眼,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但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闭上眼睛,啊的一声叫喊,向下跃去。
带着湿气的风从德雷克斯耳边掠过,水珠像刀割一般打在他的脸上,令他喘不过气。望着下方翻涌的白浪和湍急的水流,德雷克斯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忘记了调整身体的位置来跳到木筏上,只是这么呆呆地下落着。
终于,德雷克斯的双脚一同踩到了水面上。于是他的两只脚同时向下一沉,他的心也随之向下一沉。
德雷克斯这一跳完全起到了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效果,江面开出了一朵由水构成的美丽的花,而德雷克斯就在一声响彻云霄的“我操”之后消失在了这般壮丽的奇景之下。而江面并没有因为他的消失而平静,他激起的浪花一直涌到岸边,像海浪一样拍打着礁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墨翠德初始在用看跳水运动员的目光看德雷克斯,水花没压住是她的第一想法。等到此时浪花翻起,一时之间墨翠德心旷神怡,耳边仿佛都响起了海鸥的叫声。
而江水中的德雷克斯正体验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他连这辈子带上辈子都从来没有被水淹得这么透彻过。现在是二月,湖水刚刚化冻,冰冷的湖水顷刻间就浸透了衣服,淹到了身体。
德雷克斯感到一股水流从自己的口鼻中流入,让他无法呼吸。他徒劳地蹬腿挥手,身体却越沉越深。
终于,一只手拎着他的脖领子把他提出了水面,扔到一处硬物上。德雷克斯睁开眼睛,见是墨翠德坐在木筏上,他正躺在墨翠德身边,活像一条落水狗。
德雷克斯想张嘴说话,但是口鼻都被水堵着,躺在木筏上吭唧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整话。墨翠德把手放在他的胸口上大力按压几次,一股水柱从他的口中喷出,德雷克斯终于可以说话了。他蹦出来的第一句话是:“我冷!”
墨翠德强忍着笑,问道:“你现在什么感觉?”
“浑身上下一团湿,身上发软,鼻子呛水了。”德雷克斯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和他同样感觉的布加迪经凉水一激已经醒来,看着躺在他身边的德雷克斯,低声细气地问道:“你丫搞什么飞机?”
德雷克斯转头对他苦笑了一下,他现在还无力说太多的话。
墨翠德把几人从山上摔下来以后的事简明扼要地给布加迪说了一遍,布加迪听完后也不顾身上透湿,大呼幸运。
不知不觉之间,小木筏已经顺着奔流的江水向前漂流了几十米远,眼看就要远离这座山峰而去。
“等等!咱们去哪里啊?”布加迪问道,“下一步干什么啊?”
“不知道,总之先离兽人山寨远一点吧。”德雷克斯说,“想报仇可以卷土重来,但是现在被兽族撞上只有死路一条。”
布加迪赞同他的观点,现在的三个人可以说处在崩溃的边缘上。他说:“不如咱们就顺江先漂着,漂到哪是哪,然后再作打算?”
德雷克斯想了想,点点头,道:“我看靠谱。就算要回去,逆水行舟也不可能了。”
“那咱们现在干什么?”墨翠德问。
德雷克斯把身上的外衣脱下,一边拧一边说:“看看江景吧。好久没玩漂流了,倒不如借此爽一回。这儿的风景不错,三峡没改成大坝的时候也不过如此了。趁着这儿还没建大坝,多看看。”
“你说什么呢?脑子进水了?”布加迪歪头看德雷克斯,“淹出毛病了?”
“没事没事。对了,这个头灯真不错,啧啧。”德雷克斯摆了摆手,“在我们那儿想看这样的景色要花大钱,光机票就够你一个月工资的。咱因祸得福,也当回驴友。不对,漂友,漂流的漂。可惜没个照相机,我要是把这儿的景色照下来发到网上去,他妈的准火!”
布加迪和墨翠德看德雷克斯的目光像看外星人。德雷克斯躺在木筏上专心地欣赏着山色江景,不再说话,只是缓缓言道:“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少焉,月初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小木筏如一片树叶般顺流而下,载着三人向下游驶去,驶向未知的远方。
江水似乎没有尽头,木筏顺着水流漂了半个小时,原本专心赏景的德雷克斯已经鼾声震天,布加迪坐在船上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德雷克斯给他做的手弩,时不时地举平胳膊作瞄准状。墨翠德从德雷克斯脑袋上摘下头灯,像刚才的德雷克斯一般欣赏着两岸的风景。
大家都没有注意到,木筏的正前方有一块礁石,而且它露出水面的部分非常尖锐。
木筏视眼前的礁石于无物,在水流的带领下笔直地撞了上去。尖利的礁石一路割断了数根捆木筏的绳索,又割开了两个垫在木筏下边的水桶,但木筏一时间没有分裂,仍在勉强地行进着。
随着破裂的水桶里面的水越积越多,木筏离水面越来越近,很快布加迪的屁股就已经和江水亲密接触了。而躺在筏子上的德雷克斯,更是整个后背都没入了江水之中。但他睡得深沉,竟浑然不觉。
“怎么回事?!”布加迪一边试图站起来一边说道。但是受力面积的减小直接导致了压强的增大,木筏又向水里陷了些许,布加迪的半条小腿已经浸在了冰冷的江水里。突然,他踩的两根圆木向两端滑开,他的脚从圆木上落到水中,一跤跌倒,却是重新跌坐进了水中,整个下半身淹得透湿。墨翠德也是一样的境遇,而德雷克斯已经像尸体般浮在水上随波逐流,呼噜依旧山响。
“筏子进水了!绳子也断了!”墨翠德惊慌地喊道。
“那怎么办啊?”布加迪喊。
墨翠德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巨大的浪头从三人身后盖了下来,本就正在解体的木筏被打得支离破碎,德雷克斯在水里翻了个跟头,他醒了,一边奋力扑腾水一边大喊:“怎么回……”不等他喊完,他就被后续而来的波涛吞没了,连呛了好几大口水,又晕了过去。布加迪和墨翠德也没好到哪去,他们俩也不会游泳,在波浪中起伏了一阵后便和德雷克斯一样昏厥。
清晨。阳光明媚。
江水滔滔,流过这一片苍翠的树林。
这里不属于斯拜恩山脉的范围,地形平坦,植被郁郁葱葱,虽是二月,却俨然有些热带的气氛。
几个身影被江水带着来到这片平原之上,不知是大江还不想收去这几人的性命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数保佑,这几个人总算性命无忧。
江水流入平原,速度减缓,一个人在江流转弯时被甩上了岸。他在岸边滚动几下便停了下来,不动了。
这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穿一身褐色的麻布衣服,肩上和腰间都捆着厚厚的兽皮,右臂戴着猎人常用的护臂手套,身上的衣服和皮草破破烂烂的,还粘有不少血迹,像是历经拼杀所致。
不久,又有一男一女被河水卷上岸来,男的头发乌黑,身穿褴褛的兽皮衣服,腰间插着一把血红色的战刀。女的一袭紫色的紧身衣,显得甚是干练。
随后被抛到岸上的是几块破木头和几段碎绳子,隐隐向旁观者诉说着一场不太完美的航行。
这两男一女,正是从兽族要塞中仓惶逃出、侥幸捡回性命的德雷克斯、布加迪、墨翠德三人。而那些破碎木片,正是三人乘坐的失事木筏。
不知过了多久,德雷克斯缓缓醒来,仰头便看见了躺在自己身边的布加迪。他试着站起来,但是四肢酸软而冰冷,完全使不上劲,只好又颓然躺下,缓缓地舒展着四肢。他在昨夜的战斗中透支了好几倍的体力,再加上身体长时间在冷水中浸泡,一下子就能活动才是奇事。
很快,布加迪和墨翠德也渐渐醒来,看到明媚的阳光和身边正在做恢复性训练的德雷克斯,都有一种死里逃生的狂喜感。布加迪更是仰天高呼“青春万岁”,被恢复完毕的德雷克斯一脚踢中了屁股。
“鬼叫什么,小心有魔兽!”德雷克斯说道,“现在蹦出来一只魔兽的话你有办法应付吗?”
布加迪赶紧噤声,然后学着德雷克斯的样子开始活动。突然,他发现德雷克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种看猴的目光让他浑身不自在。他愣了一下,问道:“看什么呢?”
“那个,你活动归活动,别做广播体操行不行?”德雷克斯说,“那玩意容易伤害到我幼小的心灵。”
墨翠德也不失时机地应道:“就是,我耳边都响起音乐了。”
“我靠,大姐,您都快奔三的人了,这玩意跟你有关系吗!”德雷克斯转头道。
“什么叫奔三啊,会不会说话啊!”墨翠德不满地道,“我不过虚长你们几岁而已,再说我也是有过去的嘛。”
德雷克斯鄙夷道:“你认识这是第几套吗?”
“翠姐刚才踢到音乐,他这么熟悉,我估计她是体育老师。”布加迪道。
德雷克斯眯起眼睛看墨翠德:“老师正是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最讨厌的生物。虽然我们俩不是正常人。”
布加迪骂德雷克斯:“你丫才不是正常人!”
墨翠德赶紧对天发誓,自己如果是体育老师就不得好死。
“你们两位先慢慢活动着吧,我去侦察一下。”德雷克斯说道。他把外衣脱下来扔到布加迪脚边,叮嘱道:“帮我拧拧水或者烤一下。我走了。”说罢纵身而起,攀上了不远处的一棵树。
德雷克斯三两下便爬上树梢,极目远眺,只见三人正身处一片树林之中,地形虽然平坦但树木很密,站在一棵树木之上根本望不到头,附近却没有更高的落脚点。林中游荡着不少野兽和魔兽,密集程度远比斯拜恩山脉中的大,各种魔兽吼叫的声音此起彼伏,因为距离的关系,声音不甚大,但连续的低吼也让人心中发颤。
把附近的情形看了个大概,德雷克斯顺着树干爬下,回到刚才三人上岸的地方,只见墨翠德点起了一堆篝火,火上烤着他们的湿衣服。布加迪坐在火堆边上削着什么东西,德雷克斯走近一看才看到他削的是供手弩用的短箭。他做箭的效率很高,大多数的弹巢都已被填满,但他仍在孜孜不倦地削着,显然很喜欢这手弩。
德雷克斯将看到的情形讲述一遍,然后问道:“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先……回到那个兽族要塞里吧?”墨翠德试探着说,“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不是久居之地。而且我的事也要在山里完成。”
“我也同意。”布加迪点头道,“那些兽人肯定以为咱们死了,咱们再去杀个回马枪,肯定很有效果。等把他们料理掉之后,我想回家。”
“那就逆着这条江走吧。”墨翠德说,“咱们应该认得跳下来的那处悬崖,再攀上去就是。”
“还要爬悬崖?”正想同意她的方案的德雷克斯听到悬崖二字,顿时觉得有点头晕。
“跳下来你都敢,还怕爬上去?”布加迪出言讥讽道。
德雷克斯的脸一下子窘得有点红,硬着头皮说道:“不怕!谁说我怕了?不就是个悬崖吗,爬!”一边说一边斜睨着布加迪,只见布加迪悠然道:“爬就爬。什么时候出发?”
“先不用急着出发。就在这里休整半天吧。”墨翠德建议道,“刚刚从鬼门关逃出来,体力和精神都透支了。不知道你们怎么样,反正我挺累的。”
“我当然也累,就数我杀的人多。”德雷克斯说,“那咱们轮流睡吧。点堆篝火防着野兽,布加迪看着。”说罢不顾布加迪的表现倒头便睡,布加迪气得用拳头连连砸地。
墨翠德无奈地笑了笑,从火堆上方的木架子上拿起衣服,感觉已经被烤得干了七八成,先把德雷克斯的衣服盖在他身上,然后披上自己的外衣,拿起护手钩,对布加迪道:“干粮不多,我去找些吃食。”
布加迪叮嘱道:“小心些,别招猛兽。”
“知道了。”墨翠德边进入森林边说。布加迪继
续坐在原地,一边哼歌一边削着他的箭,时不时地把玩一下身边的手弩,显然对这小玩意甚是喜爱。他见原本用来烤衣服的木架子已经空了不少,便把他和德雷克斯身上的四个小木盒拿出,取出里面的物品放在架子上烤了起来。麻绳和各种引火物都被水浸得透彻,但在火烤之下尚能复原。金疮药等各种药品是密封的,所以保存得还算完好。望远眼镜的木框不知道什么时候摔断了,所幸镜片没有大损伤,于是布加迪暂停了做箭的工作,开始修复望远眼镜。他最遗憾的是墨翠德带的指南针进了水,磁针毫无章法地乱转着,完全失灵了。这东西火烤也没用,布加迪只得遗憾地把它扔了。剩下的东西只有两块压缩饼干了,这是他们的应急干粮,也是密封的,布加迪把它塞在了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现在还需要一张长弓,用来做远距离的狙击,手弩虽然快捷轻便,但杀伤力毕竟薄弱。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布加迪用火之咆哮砍断一棵树,然后就热火朝天地开始了工作。
过了约莫一个小时,墨翠德跑了回来,手里捧着些野果,嘴里还叼着一个吃了一半的果子。她把怀里的大批野果扔到布加迪身前的地上道:“有吃的了。真不容易。”
布加迪也不客气,从地上拿起一个水果,用衣袖擦了擦,一边擦一边问:“哪来的啊?摘的?”
“树上长的,很高,没法摘。树上有好多猴子,我那石头砸猴子,猴子就摘果子砸我,我跟它们对着砸了一阵后就把没被摔烂的果子抱回来了。”墨翠德颇为自豪地说,“那群猴子以为把我砸跑了,还挺高兴的,其实是着了我的道了。”
布加迪笑了笑,啃了一口果子,道:“有点儿涩。还没熟透吧。”
“这大冬天的,有果子吃就不错了,哪容你挑挑拣拣的。”墨翠德说,“对了,药还在不在,我身上的伤开始疼了。”
布加迪经她一提才想起,三人在掏出山寨之时都是遍体鳞伤的,逃跑时无暇顾及,跳下悬崖之后他一直晕着,上船之后心头喜悦自然也把伤情忽略了,掉到水里以后三人经冷水一激,身体麻木,所以伤痛也减了不少。现在渐渐化冻,活动越来越多,伤口就越来越开始恶心人起来。布加迪受伤较轻,又专注于工作,所以没觉着疼,但墨翠德伤势重,活动量又大,早就疼得不可开交,赶紧回来准备上药。
“有药有药,赶紧过来上药,是我忘了,真对不起。”布加迪边说边准备给她上药,墨翠德却说:“等等。”
“怎么?”布加迪的脚步一停。
墨翠德在地上插了两根布加迪用来做弓骨的长树枝,又在上面横着架了一根,然后取过德雷克斯的外衣挂在上面,做成了一个粗陋的屏风。她拿过布加迪手里的药走到屏风后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是她在上药。
布加迪拍了拍脑袋,暗骂自己粗鲁,正想给自己上药,突然瞥见德雷克斯躺在地上,想到德雷克斯连番冲杀,想必是受伤最重的,当下也顾不得自己了,准备给德雷克斯上药。他把德雷克斯的衣服一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德雷克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星罗棋布,传说中被乱刀砍死的人也不过这副样子。他的内衣已经被鲜血浸透,染成了夺目的红色。布加迪知道这点金疮药肯定不够,只好把药撒在他几处大伤口和小伤口的密集处上,然后把补充血液的药塞进他的嘴里,防止他失血过多突然死掉。
很快,墨翠德敷好了药走出屏风,把剩下的一点金疮药给布加迪,布加迪凑合着往自己的伤处抹了抹药,又开始了工作。有了墨翠德的帮助,工作顺利了很多,布加迪的新长弓很快就诞生了,长箭也有了二十多支,装在一个新做的木头背囊里;短箭更是塞满了整个背囊,他估计现在的手弩可以连续发射数分钟之久。有了武器的布加迪心满意足,随后困意涌了上来,跟墨翠德打个招呼后倒头便睡。墨翠德夜里在船上睡过片刻,再加上精灵族不怕累的体质,能撑得长久一些。现在万事俱备,只等德雷克斯醒来了。
不久,德雷克斯睁开了眼睛,翻了个身,说道:“几点了?”
墨翠德看了看手表,道:“一点多了。”
“歇得差不多了,出发吧?”德雷克斯一边揉眼睛一边问。
“我没问题,问问布加迪吧。”墨翠德指了指睡在他身边的布加迪。德雷克斯把布加迪推起来问道:“歇好了没?走不走?”
“行了,走吧。”布加迪站起来说道。三人收拾东西,辨明方向,便就上路。
林中的野兽不少,也有不少的魔兽,三人一路走来遇到不少蹦出来拦路的魔兽,但在大家精妙的配合之下魔兽们死的死伤的伤,没有造成丝毫威胁。在布加迪的望远眼镜和墨翠德的森林之眼的精确侦查之下,德雷克斯等人的战斗富有选择性。一、二级的魔兽和普通的野兽不具备威胁性,直接忽略;三、四级的魔兽是几人的主要猎杀对象,打起来既不很费力又能起到训练的效果,使武艺和魔法不致生疏。遇到五级以上的魔兽主要以跑为主,况且在布加迪和墨翠德的双重监视下,几人都是在绕着五级魔兽赶路,所以一路走来也是有惊无险。唯一遗憾的就是他们没有直接把魔兽击杀的手段,所以很多魔兽虽然没有吃到人肉,但也顺利逃脱了三人的追捕,没有成为三人的干粮。没有找到一口吃的,让德雷克斯很是郁闷。
没有吃的还是次要问题,困扰三人的主要问题是这森林中树木密集,道路又杂,有不少岔道,再加上指南针失灵,一来二去就走晕了。眼看天色渐晚,只能想办法找地方先歇息,明天继续赶路。德雷克斯和布加迪的本意是睡在林子里算了,墨翠德却说林子里毒虫多,不安全,死活不同意,三人只得又向前走了一段,来到一个庞大的湖边。
湖泊如一片锡箔般紧贴在地表之上,湖面光滑而平静,丝毫不像可流动的**,反而黑沉沉的与幽暗的大地几乎融为一体,只有月光照耀下的一长条光影随着波浪的微微起伏而闪烁着粼粼的波光,显得深沉而诡异。
墨翠德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点头说道:“行了,今晚就睡在这里吧。起码比睡在林子里好。”
德雷克斯和布加迪如释重负,他们来到湖边的沙洲之上,准备宿营。德雷克斯砍来一批木头,野外生存专家墨翠德选好了一片上风处的地点,德雷克斯将几根大木头分别竖好,然后在上面捆些枝条,挂上枯枝败叶,多少有了点吊床的样子。这是野外生存的常识,在林中决不可贴地而睡,否则夜里的蜈蚣蟑螂蛇足以把冒险者吃成碎片。三人各自开工,很快就搭好了三张吊床。布加迪收集来一些干木头,点起一堆篝火,放在三张吊床中间的空地上用来保温。
突然,一个奇怪的声音传来,正往吊**铺树叶的墨翠德吓得一个激灵,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一个声音?挺奇怪的,咕噜一声,像个很大的虫子……”
德雷克斯弱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不是虫子……是我的肚子……我饿了……”
墨翠德的心顿时放松了不少,笑道:“没关系,虽然没打到猎物,但我从兽族要塞里揣了几个馒头以防止断粮,嘿嘿,想不到真的用上了。”边说边从身上掏出一个布包裹,里面是八个大馒头,小米面蒸的,黄灿灿的,还有点糊。原来这馒头在三人落水时被水泡了,上岸后墨翠德将它们放在火上烤干,烤完后的馒头变得硬了不少,体积也小了些,所以德雷克斯一直没有察觉。如果他早发现墨翠德还带了馒头,上路前就都给吃光了。
德雷克斯见墨翠德打开包裹,眼睛里立刻闪起了掠食者独有的绿光,他抓过一个馒头。三两口就塞进了嘴里,然后又抓起一个,看都不看就咬了一口。
“慢点吃慢点吃。”墨翠德说道,“我帮你找点水去,别噎着。”
德雷克斯根本没听见,双手像上了弦一般往嘴里填充着馒头,转眼之间八个烤馒头全部被他吞进肚里。
墨翠德端着一个用木头做的小水箱回来了,水箱里是从湖里取来的水。德雷克斯见她回来,喃喃地道:“翠姐,我没吃饱。”
“我靠,没吃饱就再吃啊,吃到饱为止,这还用问我?你是幼儿园的小孩吗?”墨翠德有些不满道。
德雷克斯补上一句:“可是馒头没了……”
墨翠德没听见,犹自在说着:“没了就没了吧,没了你就不知道再吃了?你是不是脑子被泡傻了……等等,你说什么!馒头没了?!怎么回事?!!”
德雷克斯满脸愧色,把包馒头的布团成馒头状交还给她:“馒头没了。”
“你他妈的!饭桶!臭猪!饭桶猪!八个馒头被你一顿就吃完了,还他妈没饱?”看到空空如也的一张布,墨翠德大发雷霆,“那是咱们三个人今天的晚饭你知不知道!!!”
德雷克斯赶紧解释道:“其实也不是一点没饱,就是怕呆会儿会饿。”
铺完吊床的布加迪跑过来,满脸喜色地道:“好,开饭!我吃俩馒头,剩下的你们分吧!难得翠姐有这份细心!来来,大家吃饭!咦,馒头呢?”他看墨翠德和德雷克斯的脸色不太对劲,问道:“怎么回事?拿出馒头来,开饭啊!”
墨翠德被布加迪一激,更加火冒三丈,指着德雷克斯吼道:“怎么回事?你问他!”
德雷克斯站在当地,手足无措。他从小魔武双修,运动量是同龄孩子的数倍之多,所以饭量大得出奇,一顿能扒十几碗米饭。自从昨天夜里吃过从兽族要塞里顺出来的干肉以后就粒米未进,早上布加迪和墨翠德分吃野果时他在睡觉,自然是一个果子没吃到,紧接着就是一天的跋涉和战斗,算来他已经饿了快一天,这一天中的体力消耗比昨夜偷袭兽族要塞也不遑多让,早已是饥肠辘辘,饿得前胸贴后背,就是给他一头牛他也能连肉带骨头地吃下去,别说区区几个馒头了。
布加迪看了德雷克斯一眼,顿时猜到了事情原委,堆起笑脸劝墨翠德道:“嘿嘿,德雷克斯饭量大,他也不是有意……”见墨翠德脸色缓和些许,又邀功道:“我还带了两块压缩饼干,本来想自己留着吃的,现在贡献出来给大家做军粮了。”说罢从兜里拿出两块压缩饼干。
德雷克斯再次看到食物,一声狼嚎,然后像一只猎豹般般扑向布加迪,以快如闪电的速度从他手里夺下那两块压缩饼干,撕开包装纸就把两块饼干一起扔在嘴里,咔哧咔哧地嚼着。布加迪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当场石化。
“你——!”墨翠德气得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你你你怎么又都吃了!”
食物进肚的德雷克斯恢复了思考功能,他想起墨翠德和布加迪还什么都没吃,很不好意思,但也没办法,只好嘿嘿地傻笑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