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一章 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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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一章 闲言
“你不知道那天的排场有多大！所有的紫檀木宴桌统统铺了水红的绣花桌布，陈满了琳琅满目的美酒佳肴，最中间用萝卜雕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鹤，叫做“鹤寿延年”！啧啧，那只鹤雕得有这么大，那漂亮的脖子有这么高……”说者费心尽力地比划着，描述着他好不容易托了不知道多少层关系才挤进门厅的慕容老太太的米寿大宴——然而说不定，他连那只鹤的头都没有摸着，只是沿途上菜的时候，在人缝中好不容易瞄到了一眼而已。
苏记相思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坐落在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底楼的家常小菜价格公道，顶层的豪华包厢却也奢华十足，因而三教九流无所不往。而这样的地方，也正是消息最灵通的集聚地。前日里那一场无与伦比的奢华盛宴，若是无甚大事发生，想必在半月之内都将是这里不厌其烦的主题。
本来八十才算中寿，只是做儿子的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况且七十七岁乃是喜寿，他们这样体面的人家，没理由不大过特过一下，一来老人家平日里不出门的也是个由头热闹些，二来孩子们平日里总不见的总也可以聚这么一回。老太太本来就是喜欢铺排的，也就答应了。这么着，就有了这一天——无数想要和慕容家攀关系的人终于有了送礼的理由，于是那礼物如何堆积如山，如何腾出了一整间房子依然放不下，来往的宝马雕车如何把宽敞的青云路堵得水泄不通，都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描述。
“嘿！你那是没见到那排场！从青云路头到慕容府门口，两侧摆满了贺辞和寿幛，连总统都用云鹤老人的雅号来祝了寿……”昊天无奈地摇了摇头，挑了一个相对而言稍微清净一点点的靠窗位子坐下来，对对面的辰彦道：“这还有完没完？每天都说这些，耳朵都要生茧子了，难道他们就不腻味么？”这个位子他们常来，既不引人注目，又能够看到窗外的秦淮河，和路上袅袅婷婷的女子。
辰彦悠然倒了一壶上好的白眉，笑道：“有什么办法？谁让咱们的老爹这么出名呢？”
青云巷本是京城东坊极普通的一条巷子，巷子里最大的那处欧式宅院也不算惹眼，只不过是墙刷得白了一点，镀金盘丝铁镂花的扇形小窗别致了一点，里面种植的花木品种繁多了一点，偶尔能从雕花的小窗里望见一丛榴花、一树蔷薇、一些萱草、一坛牡丹，或是零星透出里面的一枝凌霄、一杈桃李或是星星点点的绿而已。只有金漆镂空蟠枝雕花的大门稍微阔绰了一点，也不过是很低调地在旁边挂了一小方桃木的牌，上面用朱笔刻了两个小小的楷字：“慕容”。昊天仰头望着天花板，手里的茶一口也没有喝，只是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争着要爬这原本再平凡不过的墙头。
好吧，慕容家历代光耀、世代簪缨，就算不提从前的姑苏慕容氏、大理慕容氏、武林霸主的慕容家，就说上几辈，也全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单看老爹慕容云铮，从一个南方寻常书生起家成为皇朝外务府的买办要员，已经是一段传奇，后来带着夫人游学海外，回来就摇身一变成为新政府的财政部长，并仍兼中央银行总裁，掌握全国财政金融大权，简直被奉做当下的财神，什么人不想来巴结他？——所以自己才能够借着这股“东风”在京城横行无阻。
自嘲地笑笑，昊天支起身子，瞟了一眼依旧人声鼎沸的相思楼大厅，皱眉道：“就真的没有什么新鲜的？”
彦辰笑道：“家里的事还少么？还不够你看戏的？”
昊天一顿，倾身问道：“家里？能有什么事？”
“大姐终于要嫁人了，你不知道么？”
慕容家大小姐慕容映柔乃是慕容云铮夫妇的掌上明珠，从前绝对是京城数一数二、炙手可热的交际明星。只是当年和西林大少爷的一场悔婚，惊动天下，从此负气不出，再不谈婚娶之事，是故如今年过二十八，虽是依旧艳若娇娃，却依旧是待字闺中。碰巧前日京里好事的兴了一个“京城小姐”的选拔，声势还颇为浩大，最后居然真评出了一个头名，正是映柔，其身家背景、名望声威固然是个因素，人品相貌也堪堪敢当。然而这评定也实在讽刺！——岂不是说她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小姐？所以慕容家为着这个人人艳羡的美名，一点都不得意，反而有些愤愤，对这位长女的婚事也是伤透了脑筋。如今二姑爷三少奶奶都有了，连下一代都快得了，教云铮夫妇和沈老太太如何不心焦。前日里老朋友即墨家来信，说即墨大少爷仰慕映柔已久，近来将正式登门拜访，即墨家从前是天下第一镖局，如今是南方督军面前的大红人，映柔嫁过去又绝对是风风光光的嫡出大少爷的正妻。如此金龟婿一样的人物，怎叫慕容家上上下下不心动呢？
然而昊天却不心动，只打了个哈欠道：“大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那么多年，求亲的人没有十个也有九个，还不是一个个被挡了回去？只怕这一个，也是一样的。”
彦辰神秘道：“这次可不一样，家里是铁了心要把大姐在三十岁之前嫁出去，恐怕不那么容易让到手的金龟婿飞了。况且，你怎么知道大姐就不会点头呢？”
昊天敷衍道：“可能吧。哎，若不是当年西林宇澈那厮真不是东西，大姐何至于……”
辰彦笑道：“得，真难得你竟这么体贴大姐，她知道了一定感动死了。”
昊天讪讪道：“得了吧，今天回去不挨她说就算是我命大福大喽！”
辰彦看了看怀表，道：“差不多了，现在回去，我肯定你不会被说——应该说，她没工夫说你。”
倒是轮到昊天诧异：“怎么？”
“清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