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版 繁体版 第4-6章

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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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已经是半夜了,玉莲还在灯下缝制衣服,这是一件灰色的缎子大褂。

太春爬在被窝里一边抽烟一边欣赏玉莲做针线活儿。

玉莲一扭脸,见太春正笑嘻嘻地望着她,说:“你快睡吧,都半夜了。”

太春:“我睡不着,陪你说说话还不好吗!玉莲,你别说,这块衣料还真好看。”

玉莲:“那还用说,这是我跑了三家绸缎店才相中的一块衣料。价钱便宜不说,这颜色、纹路都好,穿出去显得既讲究还不扎眼。”

太春:“不错,还是我媳妇有眼光!”

玉莲:“那是自然。男人有本事,家里的女人也不能太差了,你说是不是?”

太春:“谁说你差来。”

玉莲缝完了最后一针,用牙咬断线头,对丈夫说:“起来试试,看看合适不合适。”

太春从被窝里跳起来,突然发现自己是光着身子,忙又缩回了被窝。

玉莲被丈夫的举动逗得笑弯了腰:“瞧你,老夫老妻的了你还怕我看啊。”

太春:“光着身子多难看。”

玉莲点着太春的脑门:“你呀,脸皮好像还挺薄的……夜里吹了灯,就像是换了个人!”

太春蹬上裤子,跳下炕。玉莲帮着把还没做完的大褂套在太春身上。上上下下地仔细地观察着:“哎呀,袖子长了一点儿,显得不够精神……下摆多少有点肥……”

太春说:“差不多就行了。”

“瞧你说的,你知道你这是要到哪儿去赴宴?”玉莲不乐意了,她说:“是到去大盛魁赴宴!这可是归化城最大的场面。俗话说得好,男人身上带着女人的一双手哩!大褂穿出去长短肥瘦不合适,人家笑话的是我!……行了,脱下来吧。”

夜已经很深了。玉莲还在灯下给太春修改着大褂。熟睡的太春打起着呼噜,绥生睡在父亲身边,嘟嘟囔囔地说着梦话。

玉莲停下手里的针线,端详着熟睡的丈夫和儿子,她给太春掖了掖被子,又在儿子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她满足地笑了。一个女人这辈子图啥呢?啥都不图,只图能守着自己的男人和儿子平平安安过日子,别管有钱没钱,也别管吃稠喝稀,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知足了!

山西的女人勤快是出了名的。头天夜里玉莲睡下时已经是三更天了,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就又起来烧火做饭。等太春起来的时候,薄灵灵的面片都做好了。太春匆匆忙忙洗了把脸,端起碗稀里呼噜地喝着面汤。

玉莲说:“慢点儿,你不嫌烫啊!”

太春:“我得早点去店里。”

玉莲:“再怎么忙也不在乎这点工夫啊。”

太春将最后一口倒进嘴里,抹了一把嘴:“早点去好,店里的事也好有个安顿。”

玉莲:“黄羊不是在店里吗。”

“正因为黄羊在我才更得早一点去,”太春说:“凡事都得替别人想着点儿,人家一年四季守着个店,白天黑夜寸步不离。我心里有愧哩!”

玉莲叹道:“说起来黄羊媳妇也真是的,咋就不愿到城里来住呢。”

太春:“你说得轻巧,人家家里种着庄稼养着牛羊,他媳妇来了谁照顾家啊。”

“那年我生绥生的时候,人家黄羊媳妇陪了我一个多月,”玉莲说:“也真难为她了。唉,这两口子,好人呐!话说到这儿,那你快走吧。”

太春穿上棉袍就往外走。刚走到院门口,玉莲就追了出来:“他爹!”

太春站住脚:“又有啥事?”

玉莲:“我有句话忘了跟你说了。到了柜上你让黄羊和友和哥哥他俩到家来一趟。”

太春不明白玉莲的意思,于是说:“你又想做啥呢,年根儿上大伙都忙忙儿的,你可是别给兄弟们找麻烦。”

玉莲:“你放心,我不会给你的兄弟们找麻烦的,我是给他们做点好事。”

太春:“什么好事?”

玉莲嗔道:“什么好事?你看一连两个晚上我给你赶着做了一件大褂,我就忘了同是弟兄,你风风光光地穿出去了,黄羊和友和看了怎么想?”

太春:“这倒是。”

玉莲:“所以呢,我想干脆给他俩也一人做一件。一会儿我就去街上买料子。你告诉黄羊和友和哥哥,你叫他们后晌到家里来,我给他们量一下尺寸。”

太春笑道:“好,好,还是我媳妇想的周全!”太春趁玉莲不注意,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转身跑了。

玉莲望着远去的太春,笑骂道:“这个冤家!”

太春柜上忙中午没回家就跟大伙儿在柜上吃了。吃罢晌午饭玉莲刚打发绥生睡着觉,张友和就来了。

张友和进屋后环视着说:“哎,黄羊还没来呀?”

玉莲说:“还没呢。友和哥你坐。”

虽说太春这两年的光景好过了,可玉莲还是精打细算地过日子,身上的碎花棉袄还是当年和太春成亲时做的,虽然旧了,可拆洗得干干净净;那棉袄穿在身上多少显得有些紧,却更添了几分少妇的风韵;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梳一个溜光的髻,偏偏露出一截大红的辫根儿来,好看!张友和端详着玉莲,心里话,口里出口外这么多年,这样标致的女人再找不出第二个了,唉,许太春好命相啊!

张友和笑道:“呵,我寻思黄羊离这儿近准走在我前头,想不到我倒是跑到黄羊的前头来了。”

玉莲:“既然来了,那我就先给大哥量一下尺寸。”

玉莲爬到炕上去拿尺子,身子比先前做姑娘的时候显得丰腴了些,却是更好看了。张友和呆呆地看着玉莲,竟然忘了到这里来的事情。

玉莲取来了尺子:“友和哥,别发呆呀,过来我给你量量尺寸。”

张友和蓦地回过神来:“哦,好,好。”

玉莲拿尺子专心在张友和的身上量着,张友和闻着玉莲头上杏子油的芳香,竟然有些把持不住自己,他不由地抬起手来想摸一摸玉莲那溜光的发髻……

就在这时,黄羊一步迈进来:“嫂子,究竟有啥好事太春哥也不告诉我……哦,友和哥哥也来了!”

听到黄羊的声音,张友和赶忙把手放了下来。

玉莲笑道:“可不是好事,叫你们来量量尺寸,给你们每人做一件衣裳!这不,刚给友和哥哥量完。”

黄羊憨厚地笑道:“那敢情好,早就想穿一件嫂子缝的衣裳了,没敢说。”

张友和见状,说道:“那我就先走了,柜上还忙着呢。”

黄羊一把拉住张友和:“哥,你稍坐片刻,等等我!太春哥说大家辛苦了一年了,今天晚上要请大家去吃涮锅子,特意吩咐了,让叫上友和哥哥。”

张友和只好在炕沿上坐下来。

5年三十的晚上,大盛魁商号的门口,张灯结彩,大门两侧贴着大红的巨幅春联,几名衣着整洁的伙计在恭恭敬敬地迎候着客人,看得出,应邀前来的都是归化商界有名头有脸儿的人物。

太春的轿车远远停住,他今天一早特意剃了头刮了脸,临来之前玉莲亲自给他梳了辫子,太春的头发本来就好,光溜溜的大辫子人衬着,人一下子显得精神了不少,再穿上玉莲给他缝制的大褂,简直像是换了个人。太春下了车,大大方方地向大盛魁城柜大门走去。

恭候在门口的伙计们忙迎上来,恭敬地:“啊,请问掌柜是……?”

太春亮出请帖:“鄙人姓许……。”

另一个伙计抢过来来说道:“不必看了,如今在归化城还有谁不认识三义泰的许大掌柜呢。许大掌柜里边请!”

小伙计引领着,太春走进大盛魁院子。

太春还是第一次走进大盛魁商号,刚进来就感觉到了一种大商号的那种不同凡响的气势:高大的院墙,宽畅的院落,整体布局规矩而严谨;大小掌柜子们一个个都规规矩矩,精明干练的伙计们,让你不由得不肃然起敬……

一溜七间平房里传来噼噼啪啪打算盘的声音,太春忍不住停下脚步往里看着。

小伙计介绍说:“那是大账房。”

太春:“哦……”

在内院的月亮门口,大掌柜古海率领着大盛魁有头脸的掌柜子在迎接客人。看到许太春后,古海拱手道:“啊,是许大掌柜到了,欢迎光临!”

太春受宠若惊赶忙抱拳施礼:“给古大掌柜请安!”

古海:“里边请。”

太春谦和地:“古大掌柜的先请!”

大盛魁的大客厅里,现在临时摆满了餐桌,客人已经到了许多,大家都围坐在桌子周围喝茶、闲聊。

许太春头一回参加这么大规模的聚会,他用目光略略一扫,见来的客人全都是归化名流,能够认出的就有文全葆、铁掌柜……还有伊万等一些俄商、德商、英商、日商和瑞典商人……

文全葆看见许太春,招呼道:“许大掌柜!这边坐。”

太春走过去在文全葆身边坐下,同时与客人一一招呼。

太春看着热闹的宴会大厅,低声与文全葆说:“文副会长,归化的洋商们也都到了啊。”

文全葆:“那是,今天这个日子是大盛魁的年会。受邀请各方人士全都是归化各界的名流,洋行当然是不能少的了。你还没看见呢,小客厅里还摆了几桌呢,将军、道台、各个寺庙的主事喇嘛也全都到了。可以说今天是归化商界、政界、军界、宗教界的名人荟萃了。”

太春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亮:“哦,今天我算是开了眼。”

旁边一老者问文全葆说:“文大掌柜,这位是……”

文全葆:“您老不认识他吗?这就是三义泰大掌柜许太春!”

老者:“哦!听说过,许大掌柜的大名如雷贯耳,只可惜无缘谋面。”

太春谦虚地:“老先生,鄙号财资浅薄,往后还望先生多多关照。”

老者哈哈笑道:“好,好,果然是才貌双全,后生可畏呀!”

礼节性的见过面,大盛魁大掌柜古海带领大盛魁全班人马和所有邀请的客人一起前往大观园赴宴。这一日许太春好不风光!

大盛魁年底搞庆祝,三义泰也要搞庆祝,只不过日子比大盛魁晚了半年多,地点就在太春家的院子里。

太春家院子西南的一个角落里垒着一个大灶,上面安放着一口大锅。归化城里的居民们有这么个习惯,到了天热的时候除了天阴下雨屋子里就不生火做饭了,人们都在院子的灶上做。此刻,太春院里的大灶上燃着火,锅里的水已经滋啦滋啦地响上了。

院子里的大柳树下拴着一只绵羊,玉莲手里攥着一把菜刀,猫着腰,两眼直瞪瞪地看着那羊,手却颤抖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绥生躲在门后偷偷地往外看着。

玉莲回头喊道:“绥生,你回屋里去!”

玉莲还在围着那只羊转,急得一头一脸的汗。正在这时,黄羊推开院门走进来了。看见玉莲这样子,问道:“嫂子,你这是做甚?”

玉莲一看是黄羊,顿时松了一口气,她直起腰来说:“哎呀,黄羊兄弟你来得正好。我在杀羊呢!”

黄羊:“哈哈哈,你能杀了羊?来,我看看。”

玉莲:“哎哟,可难死我了!我在家里的时候连一只鸡都没杀过。绥生他爹也是的,早晨出门的时候光是给我留下一句话,说是请你们弟兄几个聚聚。让我炖羊肉,他也不管这么大一只羊我咋能杀得了!”

绥生从屋里跑出来,抱住黄羊的手喊道:“三叔!”

绥生已经六岁了,长得像他爹也像他娘,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架有身架,是个俊后生。

玉莲怕杀羊吓着儿子,就呵斥道:“绥生,去,快回屋里去。”

绥生赖在黄羊身边不走:“我不,我要看三叔杀羊。”

黄羊笑了:“没事,就让他看吧。”

黄羊挽起袖子,玉莲将手中的切菜刀递过去,黄羊一看笑了:“嫂子,走遍归化城也没听说拿切菜刀杀羊的!”说着从短靴筒里抽出一把尖刀,向那只羊跟前走过去:“绥生,过来,三叔教你杀羊。”

玉莲紧张地:“黄羊,你可别吓着孩子!”

黄羊:“没事,对我们蒙古人来说,杀羊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说着,黄羊点上一袋烟,抽着。说话间,黄羊已经把羊捆好放倒了。

地上的羊咩咩地叫着,挣扎着。

绥生躲在不远处,好奇地向这边望着,长这么大,绥生是第一次看杀牲口,显得既害怕又紧张,更主要的是新奇。 眨眼的工夫黄羊就把那羊给杀了。黄羊嘴上叼着烟袋,一边抽烟一边麻利地将羊吊在架子上拆卸着。

玉莲说:“我刚才还发愁呢,太春丢下一句话就走了,这炖羊肉多会儿才能让大伙儿吃在嘴里!”

黄羊:“快!煮手扒肉跟别的不一样。”

黄羊把一块块的肉丢进一个大盆。

烟袋锅里的烟丝不冒烟了,黄羊拍拍手,从嘴里拿出烟袋:“完了!”

玉莲吃惊地:“这就完了?才一袋烟的工夫。”

黄羊重又点上一袋烟:“不完还怎么的。嫂子,我走了,剩下的事你自己做吧。”

玉莲看看刚才栓羊的那棵大柳树,看看盆里大块的羊肉,怔怔地看着黄羊走出院子。

绥生追过去,喊道:“三叔!”

玉莲一把拽住儿子:“乖儿子,娘给你炖羊肉吃,三叔还忙着呢!”

锅灶上热气腾腾的,屋子里弥漫着羊肉的香气。太春、张友和、黄羊三兄弟围坐在炕上准备吃饭,小炕桌上还有一小坛老白干儿。

张友和、黄羊、路先生等围坐在一起,大家在谈论大盛魁的财东会议。

黄羊感慨着说:“还是人家大盛魁厉害,不管买卖赔挣每股每账分现银一万两,瞧瞧人家那买卖!”

太春说:“人家那才是风助火威火助风势,不管盈亏,到时就分红!天底下到哪也找不出来这样的买卖了。”

张友和:“你们知道大盛魁是如何起家的?他那银子也是来路不正呢,其实大盛魁才是走暗房子的老手。”

黄羊:“不会吧,大盛魁会做那样的事情?友和哥,你可别瞎说。”

张友和:“他们做得我为甚说不得?”

太春说:“这是在家里说说倒也无妨,俗话说隔墙有耳,到了外面友和哥哥可千万不可随便说了。你是场面上的人物,是万裕长钱庄的掌柜子,万裕长是通司商会下面的字号,你的话要是传出去,被大盛魁的人听到了,找你要证据你就拿不出来了。你拿不出证据就是事!就是恶意陷害,这罪名谁也担不起。”

张友和:“你倒是比我还清楚。不过谁也别说谁,万裕长也一样,每年也得走一两趟暗房子。”

太春:“天下的事就是这样,有时候是能说不能做,有时候是能做不能说,大盛魁走暗房子的事就是属于只能做不能说的一类。”

张友和:“说一千道一万,咱三义泰要想发达,也只能走这条路。”

黄羊惊诧地:“你是说走暗房子?”

太春说:“别看人家走没事,怕是我们走就不行了。暗房子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做的,人家大盛魁有官府罩着,咱们靠谁?”

张友和:“要想把买卖做大,没有官府罩着也得走……不说这些了,这两年太春在归化城可是露脸了,黄羊,你说咱俩啥时候也给三义泰办几件露脸的事呢?”

张友和说着,话里话外有股子酸味儿。

这时,玉莲端了一大盆羊肉从外面走进来,刚出锅的肉热气腾腾蒸得玉莲直迷眼。

玉莲把羊肉盆放在炕桌上:“别光顾了说话,快动手吃手扒肉。来了归化地方我也成了半个蒙古人了,三天两头吃肉。在我们老家那边一年四季也难得吃上一顿肉。”

黄羊:“嫂子,说到羊肉在咱们这地方你就放开肚子勤吃吧。”

玉莲给大家斟着酒。

绥生腻在太春身边玩儿着。

太春:“友和哥这话说得不对。我那是赶对了机会,说不定哪一天机会就到了你俩的跟前,那时候我就得站在一旁干看着了。再说了既是结拜兄弟就不能做什么事都你的我的分得那么细了。”

黄羊:“哥哥说得是。你们等着瞧,我也要为三义泰立功。”

张友和:“这么说来,我这当哥哥的也不能差了。来来,吃肉!”

太春:“这还是黄羊媳妇教人捎来的羊,说是给咱们改善生活的。”

张友和拿起一小块肉,对腻在太春身旁的绥生说:“来绥生,吃这块肉!”

绥生接过肉,刚把肉塞嘴里,“哎呀”叫了一声就把肉丢掉了,接着便大哭起来。

玉莲忙把绥生抱起来:“咋了绥生?”

黄羊说:“看你,友和哥,把孩子给烫着了。”

太春哄着儿子:“别哭,绥生,这是大爹偏疼你哩,没成想把娃给烫着了,擦擦泪,不哭了!”

张友和急忙拽过绥生的手吹着:“来,大爹看看,烫坏了没有?”

黄羊叫道:“嫂子,獾子油!快拿来!”

绥生还在嘤嘤地哭着,不过声音低多了。

太春抓过绥生的手看了看:“没事,看我儿子这点出息,没事儿。”

黄羊从玉莲手里接过一个小瓷壶,从里面倒出一点獾子油给绥生抹了:“这回没事了,接着吃吧。”

大约是抹了獾子油的缘故,绥生脸上渐渐有了笑模样。

大家重又围坐在炕桌旁吃喝起来。

绥生啃着一个羊棒骨,问道:“三叔,你的名字多怪,你为什么叫黄羊不叫绵羊啊?”

一句话把大家都给逗笑了。

黄羊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要是绵羊早就给人吃掉了,黄羊跑得快,人追不上。”

绥生天真地望着黄羊:“噢……”

黄羊呵呵地笑着:“绥生,三叔跟你闹着玩呢。是这样,我妈生我的时候是个早晨,我阿爸出去挑水,回来时看见院子门口站着一只黄羊羔子。那只黄羊羔子也不知道怕人,我阿爸挑水进了院子,那只黄羊羔子也跟了进来。这时候恰好我就出生了。我阿爸就给我起名叫黄羊了。”

绥生:“后来呢?”

黄羊:“后来不管走到哪儿人们就管我叫黄羊了。”

绥生:“不是,我是问那只黄羊羔子。”

黄羊:“哦,你说那只真的黄羊啊,跟我成了好朋友了。我走到哪它跟到哪儿。”

绥生:“后来呢?”

黄羊:“哎呀,怎么你老是后来后来的没个完。再后来那只黄羊羔子就长大了,走了,到草原上去找它阿妈去了,走了就再没回来。”

太春将绥生送到玉莲跟前,说:“绥生,别缠着三叔了,找你妈去!友和哥哥,黄羊兄弟,快吃肉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张友和羡慕地望着太春一家三口:“唉,有孩子有老婆,这才叫个家嘛!”

黄羊喝了一口酒,说:“也是,俩兄弟都成家了,倒把友和哥哥给晾起了。哥,你要是愿意,让我媳妇给你说个蒙古姑娘怎么样?你看我媳妇,虽说长得不怎么样,可能干啊,一个人又养牲口又种地的,那是把过日子的好手!”

太春也说:“是啊,友和哥哥当紧该成个家了。”

张友和没有说话,他端起酒盅一饮而尽,抹了一下嘴说:“驼队明天就要出发了,我柜上还有些事情要办,你们慢慢吃着。”

太春又给张友和斟了一盅酒,端起来说:“既是这样,友和哥哥,你喝了这盅酒再走。”

张友和张罗着下地:“不了。绥生,来,跟大爹亲亲!”

张友和在绥生的脸上亲了亲,下地穿上鞋走了。

黄羊说:“咋,友和哥哥不高兴了?我也没说不该说的话呀!”

太春:“他这人,有时候你都猜不透他心里究竟想些啥。来,黄羊,咱兄弟俩喝!”

6月黑星高,夜色朦胧。归化城郊外的一块草滩上,影影绰绰可以看见几十峰骆驼聚集在一起,骆驼身上的驮架子满满地装着货物。

张友和挨个地检查骆驼,十分认真仔细,他对驼夫说:“绑绳和搂头全都弄妥帖了,这不比其它路径,一点不能含糊。”

驼夫们答应着:“知道了,掌柜的。”

这时,文全葆牵着一匹马来到张友和跟前:“友和……”

张友和:“文大掌柜,回去吧。”

文全葆低声嘱咐说:“友和,这趟生意和平日不同,这可是走的暗房子。一路上你要事事小心才是。”

张友和宽慰着文全葆说:“放心吧,大掌柜,这走暗房子这事在归化城少说也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出事的毕竟是少数。”

文全葆:“那也不能够大意,一旦败露了那可是掉脑袋的事!”

张友和:“大掌柜你尽管放心,就算是老天不长眼万一出了事,所有的事我张友和一个人承担,决不会连累文大掌柜和万裕长。有我张友和一个人的脑袋全都有了!”

文全葆拉着张友和的手说:“友和,我知道你是条汉子,其他的我倒不担心,我担心的是你呀。”

张友和平静地笑笑:“有劳大掌柜费心了。要是没有别的事我们也该启程了。”

文全葆松开手,说:“好,保重!”

绥生正在自己家院子里追逐着一群鸡满院子地跑。那群鸡连扑棱带飞咯咯地叫着,鸡毛草屑的折腾得一片狼藉

玉莲从外面回来,看到院子里的景象喊道:“绥生,你干什么呢?”

只见绥生手里攥着一把小刀,灰头土脸地:“我要杀鸡。”

玉莲:“你不大点儿个孩子杀什么鸡呀。”

绥生:“黄羊三叔能杀羊,我就能杀鸡。”

玉莲过去夺下绥生手里的小刀:“你这孩子,舞刀弄棒的,你当是耍呢?”

玉莲连拖带抱地把绥生弄回了屋里,绥生不干,撒泼打滚儿地要往外跑。

玉莲说:“听话!来,绥生。你看妈给你做个好耍的。”

绥生抬头看时,只见母亲手里捧着几个羊骨节,骨节上都涂染了颜色,红的,绿的,煞是好看的。

玉莲问道:“喜欢不?”

绥生从母亲的手里接过那几个羊骨节:“喜欢。”

看着绥生安静下来,玉莲拿起一根羊棒骨打磨着,磨一会儿她就拿起羊棒骨来在太阳光下照照,羊棒骨变得越来越光滑。

绥生看见了,过来问道:“妈,这是什么?”

玉莲满脸笑意,她柔声对儿子说:“我给你爹也做个好耍的东西。”

绥生:“爹那么大人了还要好耍的东西?”

玉莲笑道:“你爹呀,一会儿是个大人,一会儿是个孩子,可不得给他也做个好耍的?”

玉莲打磨好了羊棒骨,在末端刻了细细一道小槽,又将早已准备好的一绺马尾丝拿过来,用一根结实的细麻绳紧紧地梆在羊棒骨上……

黄昏时分,大门嘎吱一响,太春推门走了进来。玉莲忙从屋里跑出来迎上去。像往常那样,太春架起胳膊等着玉莲给他扫衣服上的尘土。

玉莲的一只手藏在身后,故意道:“你自己扫吧。”

太春说:“自己扫就自己扫,可是……我看不见身后。”

玉莲笑道:“给你一样东西。”

只见玉莲把身后的那只手拿到太春眼前:“给你。”

太春一看,喜出望外,这可是个稀罕物儿!只见那是一把拂尘!他仔细地端详着那拂尘:溜光的把儿是羊骨棒做的,攥在手里温润细滑;那马尾丝雪白雪白,里面挑不出一根杂毛。太春喜欢地说:“这个玩意儿倒是不错,哪来的?”

未等玉莲开口绥生抢着说:“这是我妈给你做的好耍的东西!”

太春拿拂尘抽打着自己的后背:“好,好!哎,真是你做的?”

玉莲:“你说不是我做的还有哪个肯给你做。”

太春:“啊呀,我媳妇真是不简单,心灵手巧!”说着太春就伸手抱玉莲,玉莲笑着躲闪开了:“干什么?你疯了?叫绥生看见你还咋做爹!”

太春笑笑,继续用拂尘抽打自己衣服的前前后后,说着:“我知道,这一个小小的拂尘,怕是你花了不少功夫呢,除了自己的亲人,谁会下这种辛苦?”

玉莲也不说话,只站在那里望着丈夫抿嘴笑着,满脸的幸福和惬意。

这天后晌,路先生到外面办事了,赫连在前面招呼着买卖。三义泰的账房里,太春正坐在柜前查看着来往账目。这时,屋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只见黄羊匆匆忙忙走了进来。

黄羊神色慌张:“太春哥,坏事了!”

太春抬起头:“你说什么?”

黄羊:“哥,万裕长的驼队走暗房子,在半路上被官府扣住了。”

太春:“真有此事?”

黄羊:“是从道台衙门传出来的消息。”

太春:“啊……那友和哥哥有消息吗?”

黄羊:“友和哥是带队的还有他的跑啊?要紧的是友和哥这次又把三义泰的货物夹在万裕长的货驮子里了。”

太春惊讶道:“我怎么不知道?”

黄羊:“友和哥不让告诉你,他也是想为给三义泰挣一笔银子么,想做一件漂亮事情。”

太春懊恼地:“你糊涂啊!咱们三义泰本本分分做生意,凭本事赚钱,谁让你们去闹这些下作事情的!”

黄羊:“友和哥哥那人你还不知道?他定下的事情我哪儿能拦得住?”

太春说:“哎呀,那你不会跟我说吗?这下事情闹大了!友和哥这个人也是,明明答应说再不这么做了,他咋又做呢!”

黄羊:“哥,眼下咱该咋办呢?”

太春站起身把毛笔套上笔套:“别的说啥也晚了,现在救人要紧,我去找文全葆。”

万裕长的小客厅里,文全葆正在安闲地喝茶,太春坐在一旁满脸焦急的样子。显然,太春已经和文全葆说了张友和的事情。可是让太春不解的是文全葆竟然装糊涂,对张友和的事一推六二五:“许大掌柜,友和的事情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我怎么没听说?”

太春耐着性子:“文大掌柜,张友和是你的钱庄掌柜子,他带驼队出发你这个大掌柜怎能说是不知晓了呢?”

文全葆:“不知晓就是不知晓。我万裕长几十年立号的根本就是依法经商,凡是犯法的事概不涉足。”

太春:“张友和被羁押在乌里雅苏台,性命危在旦夕!”

文全葆:“即便张友和是真的带驼队走了暗房子,那也是张友和个人的事,与我万裕长概无干系!”

太春:“文大掌柜!你——”

文全葆:“许掌柜,你不要再说了。我这已经是给了你绝大的面子,要是换个人在我跟前提说万裕长走暗房子,我早就把他赶出去了!知道不,这是坏我万裕长的声誉。”

太春也知道商界黑暗,但没有想到文全葆竟然如此卑鄙,他知道再待下去也是徒劳,于是一跺脚离开了万裕长。

从万裕长出来,太春回三义泰拿了几张银票径直去了道台衙门。太春早就领教了“天下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别进来”这句话的含义,没钱你连那道门都别想进!那林道台倒是收了银票,当他听了太春的叙说后也不说能不能办事,咂着牙花子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屁话就将太春打发了出来。太春出了衙门来到街上,又急又气,他在心里骂道:好你一个喝民血刮民脂的昏官,关键时候竟然是这样的态度,真气死我了!

太春转了一圈没有办法,只好又回到三义泰。恰好路先生、黄羊都在,他们在焦急地等待着太春的消息。见太春回来,黄羊忙问道:“哥,事情有眉目吗?”

太春:“我进了道台府才知道文全葆的真实意图,他在我跟前装作不知晓,其实对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得一清二楚。想不到这个人这样狠毒……”

黄羊:“那……文全葆他究竟是啥意思。”

路先生说:“那还不清楚,文全葆这是要借刀杀人!”

太春:“我怀疑走暗房子的事就是他文全葆策划的,是他有意做了一个套子让友和去钻。”

黄羊:“狗日的,好歹毒的心肠!”

路先生一迭声地说:“唉,张掌柜那么精明一个人,咋做出这等糊涂的事啊!”

黄羊忽然一拍大腿说:“哥,咱要不去找找沙格德尔王爷?沙格德尔王爷是个好人,见得世面多,或许他能帮帮咱们!”

太春也觉得只能如此了,于是起身去了大观园。见到沙格德尔王爷后,沙格德尔王爷建议太春直接去找那将军,太春认为不妥,因为走暗房子的驼队就是被那将军的人扣住的。沙格德尔王爷笑着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当务之急你只有去找他了。你别忘了,那将军可是娜烨的爹。太春想想再没有别的办法,叹息一声只好硬着头皮去试试了。

按照如今的说法,归化城是座老城,城中多是买卖字号和老百姓的住宅;出归化城向东走五里路是绥远城,城里多是满人和军队的营盘。将军衙署就在归化城东边的绥远城里,虽说相隔不远,可是天黑前是要关城门的。太春看看天色将晚,回到三义泰抓了一匹马骑上就往绥远城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