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失与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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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失与败【2】
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假期眼看就要结束了，我握着G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不知如何是好，程至肯定也是被G大录取了的。虽说对他还心存幻想，但照他自那天之后就再也没联系过我来看，我这单方面的期待就有些犯贱了。以后要是碰见了，怎么说都是尴尬。
但是，我又能怎么办呢？留书出走么？又不是演偶像剧。好不容易考上G大，如果现在出什么纰漏的话我不敢保证我妈不会杀了我。
“唉，杜佳佳，你那行李是收拾不好不是？要不要我来帮你？”我妈靠在门沿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那要不这大学咱不去了吧，反正你妈我也为了张罗你开学的事情撇下工厂一个星期了，要不咱再折腾会儿？”
我就说我妈一弱女子怎么抗下一个工厂的呢，就凭她这含沙射影的口才，什么合同不能谈啊。更何况她对她亲女儿说话还是减轻了80%的分量呢。
我后脖子一凉，赶紧收拾衣服往行李箱里塞。
就算遇见了又如何呢。
就算尴尬了又如何呢。
失恋而已嘛，生活还得继续不是吗。
和那帮姐妹约好了晚上聚一聚，眼看就要各奔东西了，也算是一顿散伙饭了。我磨蹭了半天才出门，这阵子我都懒得动，用我妈的话说就是一条盘在家里的死蛇。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形容的，不过倒挺形象。
一路上被她们催个不停，到了才发现今天阵容还挺齐的，连据说是去了边远山村探访贫困小朋友的CC也回来了。不过她显然是没在这次意义深远的旅程中长什么脑子，一见我就特兴奋地问好：“哟~~佳佳，你家程至呢？”
没等我做出动作她就挨了阿D结实的一脚，正当我就要感激涕零的时候阿D却哀怨地说了句：“可是我们还是不太习惯你俩没黏在一起啊……”
连你们也不习惯啊。
其实，我又何尝习惯呢。
打打闹闹进了包间，不用我多说，这帮八卦之神就把我的那点事给CC说了个大概，刚落座，CC就一副深表遗憾的样子对我说：“所以说，你真的就这么简简单单干净利落的被甩了？”
“对。”
“没哭没闹没上吊？”
“……”我没跟她们说我跟我妈在家哭得天昏地暗那段，总觉得因这件事而伤心是件很丢脸的事情。
其实除却面对程至的时
候，我都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也许是被我妈一个人带大，承袭了她性格中那些倔强的东西，我不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示弱，掉一滴眼泪也不可以。就拿外公过世的那次来说，一家人都哭得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只有我们娘俩坚强得像两朵怒放的腊梅，安排葬礼、招待客人，本来我们家人丁就很不兴旺，那次要不是我妈带着我强撑着，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呢。
也是在那次，在夜深人静时，前来吊唁的人都走光了，我跪在外公的灵堂前把钱纸一张张地投进火盆里，这时我妈挤在我旁边跪下来，跟我说起了我那素未谋面的父亲。
她把她和父亲的故事说得很简单，无非就是本来定下婚约的两人，在结婚前夕突然发现彼此其实不是很合适，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相爱，于是分手。父亲去了一个大城市发展事业，而我妈，在父亲离开一个月后发现自己怀孕了，但她对主动联系她的父亲只字未提，以至于后来他俩断了联系，想说也没处讲了。
之后的艰辛不言而预。未婚生子、遭遇下岗、生活窘迫……但妈妈还是挺过来了，而且挺得很好，比那些家庭健全的人还要好。虽然离不开家里人的鼎力支持，但妈妈的坚韧和勇敢，着实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成为妈妈这样的人”一直是我的人生目标。
“总觉得如果告诉他了就是失败者的行为了，他都说我们两个不适合了还能怎样呢？虽然我们娘俩过得也很好，但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肯告诉他的话，是不是会比现在好呢？也许我就不会有自己的事业了，但没能给佳佳你一个完整的家，一直让妈妈觉得很歉疚啊。”我记得当初妈妈是这样对我说的。
而我记得我说的是：“虽然听着心里不怎么舒服，但是没关系。”
没关系。
难过了也没关系。一个人也没关系。疯了一样的想念也没关系。哭了也没关系。
只要不去做那个低头乞求怜悯的失败者，怎样都没关系。
因为不问你喜欢上了哪个她，不打电话给你，不去找你，所以我没有彻底的输掉自尊。所以。没关系。
吃完饭又一起去唱K，其实女生在一起比男生会折腾多了。一直闹到半夜才散场。
CC和我是一个方向的，我们都有些醉意，互相勾搭着在马路上乱蹿。她跟我说她在那些小山村里遇到的事，说到那些小孩们为了一套新衣服争着
给CC表演节目的时候，她的情绪有些不稳定了。
“你知道吗佳佳，看到他们那样我就想哭，我恨我怎么不多带几套过去。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呀，我也只不过是个学生而已。”她抓着我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说话，小脸涨得通红。这时路人已经很少了，可是我们却并不害怕。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们从小就那么众星捧月的活着，要是爸妈没带我们去游乐园了还要闹闹脾气，可那些小孩呢？他们不知道什么是过山车，不知道什么是摩天轮。过年能吃上一顿有鱼有鸡的饭菜就是最开心的事了。我就在想，这世界怎么他妈的就这么不公平。”
“我也不知道。”我没怎么醉，现在更是被初秋的小冷风吹得十分清醒。听了CC的话心里堵得慌，看到CC一脸晶莹的泪水，也特别想哭。
“佳佳，你知道我最难过的是什么吗？”CC转过头来问我，我摇了摇头。
她突然特别自嘲地笑了下：“我最难过的，是我放弃不了我的生活。我摆脱不了物质摆脱不了世俗，我抱着我的自尊像抱着一个太阳，其实我在坚持什么呢，没有我爸妈支持着我什么都不是。如果没有他们给我的这么好的条件的话我还能维持自尊这种东西吗？不能吧。”
CC的话像是在我的脑子里引发了一场海啸，难以想象，一直以来都是很天真甚至有点骄矜的她会说出这种话来。同样的，一直以来都很骄傲的我，如果没有一个很会赚钱的妈妈，如果没有一群挺我的朋友，我的骄傲我的自尊要靠什么来维持呢？
那一刻我想起了程至。如果不是抱着“没有他我也能像妈妈一样过得很好”的想法，如果不是坚持着“绝对不能示弱”的固执；如果杜佳佳是一个没有钱没有漂亮衣服没有好看的相貌的普通女孩，面对一个交往了三年、温柔体贴、帅气多金的男朋友，我能在他说“我喜欢上了别人”之后仅仅只回一个“哦”字吗？我能这么洒脱，在朋友面前好似不痛不痒一般吗？
答案应该也是不能吧。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把行李收拾好准备上路了。我妈特别感慨地说我终于由一条死蛇蜕变为一个斗志昂扬的白素贞了。我听这形容怎么都不对劲，让我妈给换一个，她老人家白眼一翻说我又不是搞文学的哪那么会形容呀就这么着了。
于是直到出发去机场前，她都还是叫我“白素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