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版 繁体版 第二十四章 那家伙绝对——不是好人!

第二十四章 那家伙绝对——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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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那家伙绝对——不是好人!

许心湖穿着白衣端坐在映着明月的碧水凉亭中,表情有些无奈………那是因为……

“唉!想当年本少奶奶也是诸州城里人见人爱的千金小姐,见过明少爷几面,每次见到我的时候,他都用一种很特别的眼神望着我,从那时我就知道,其实他深深被我的气质所吸引……”许心湖实在不能不怀疑眼前正面对着自己的打扮花哨一身名贵首饰的少妇话的真假;叹了口气,少妇又继续哀怨道,“可惜啊~只怪造物弄人~最后还是嫁给了那个油头粉面的恒小四……”

“瞧妹妹这话说的!江南造坊界谁不知道恒四少是咱们江南有名的后起之秀啊,妹妹嫁给四少真是有福气啊!”少妇旁座黄衫妇人笑插一句。

“哪里~姐姐才是好福气呢,选来选去,最后选中了四十几处船坞的严少东家,又将姐姐捧在手心里,才真叫人羡慕呢!”

“妹妹不要这么说!~我啊可比不上柳姐姐,她相公可是整个中原名气都响铛铛的天香酒庄的大老板哪!听说上个月还特地为了柳姐姐你的生辰建造了一艘金玉交成的画舫。”黄衫妇人说是羡慕,表情却得意的很。

“妹妹们不要这么说了,呵呵……”那柳姐姐更是直接接受这番赞美……

三个女子的互夸还在继续,许心湖保持发呆的状态,同桌的还有坐在自己右手边、一身身华服面带慈祥笑容傅老夫人,还有坐在傅老夫人身边一身黑衣的傅小姐——只是这两人却不讲话,只是静静听着。

“唉…”许心湖有些透不过气了,暗叹道:“这就是富少夫人之间的饮茶赏月吗?”

三个人这才注意到她的表情,三个人互使了眼色后,由刚才一直讲个不停的花哨夫人故意试探道:“心湖妹妹啊,看来你好象有心事啊,该不是为了姐姐我讲的和明少爷过往的事情而不开心吧?……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了,若令妹妹不开心,姐姐在这赔罪了……”说是这么说,可她面上表情分明暗暗得意着。

“怎么会?”她很敷衍地微笑了一下。

可是她们却不打算放过她,柳姐姐递了眼神给身旁黄衫的严少东家少奶奶,她得到信息暗笑着对许心湖道:“啊,那妹妹为什么叹气呢?我知道了,心湖妹妹肯定是为了那些谣言在烦恼吧?哎呀不用管他们,那些没用的下人啊,就知道搬弄是非——说什么心湖妹妹藏了把七八寸的刀活活把明少爷给吓跑了,到现在连房门都不敢进!哈哈哈哈,真是该死,对吧?”

听完这段话,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过眼帘的傅嘉溱将目光从茶杯中的月影移到刚说完话暗自窃喜的那位少奶奶。

七——八——寸?她没听错吧!

“那个不是刀,那个是……”盘子的碎片……而已…………

她实在说不下去,就算是谣言也不用这么离谱吧——她的生气在她不注意间落进了傅小姐眼中。

傅老夫人微笑地看着这欲演欲烈的事态,终于开口道:“好了好了,你们这三个丫头啊,还是那么口不饶人,许儿年纪尚轻还未定性,何必为了几句闲语就妄加臆测呢?”

“……干娘说得是。”三位夫人被老夫人这一说,为避免自讨没趣,就此作罢。

柳姐姐想了想,开始将话题转移到一语不发的傅小姐身上:“啊对了,听说嘉溱妹妹的好友吴兰小姐这次也来到诸州,而且就住在明府,不过今夜为何没见到她呢?”

恒少奶奶轻轻推了推她,故意给她使眼色道:“姐姐没听说吗?吴兰小姐可不需要咱们陪呢,明府大总管现在可是每天寸步不离地跟随伺候着呢。”

许心湖却不这么认为:怎么想都是万世寸步不离地跟随明总管才对吧……

“说起来啊,京城最大药商吴兰家大小姐果真是北方女子,豪放不羁,与众不同啊;城里那么多大家公子,却喜欢让个总管和样貌丑陋的保镖跟在身边。”

“唉还有一个丑保镖吗?肯定是赖上身的,也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吴兰小姐人生地不熟,可要小心被人骗啊。”

见三人说得煞有介事,许心湖不免有些头晕,若照着从前在苏州的她,肯定立起转身走人——

这时在座一个人真的起来——

“娘,我头晕先回房了。”轻轻一声,莲口终开。

许心湖转头望去时,正好和起身的傅嘉溱四目相对——那一瞬间,许心湖心中一震,不由感叹这双看着她的眼睛是多么的吸引人——淡淡的,幽幽柔柔的……下意识的,许心湖微笑着回馈她的目光,期待着与她示意告别。

傅嘉溱毫无反应,完全没有看见般直接转身由丫鬟搀扶着离开。

——“叮!”

“恩?”许心湖还没来得及考虑她刚才的态度问题,就在她转身时听到一声落地硬响,于是目光闻声而去——

只见傅嘉溱身后地面落着一块手掌大小的黑色物事,中间一点在灯火下泛着暗暗的红光,许心湖走上两步仔细一看,是块黑色磐龙红目玉佩,便边低身去捡边唤傅嘉溱道:“啊,傅小姐,你的玉佩掉……”

“不要碰!”

一声急呼吓住了许心湖即将碰到玉佩的指尖——

许心湖错愕抬起头来,三位夫人也都呆在当地,老夫人的惊讶反应就小了很多——那一整晚都淡淡地望着自己杯中月亮惜字如金的幽静少女,那离开时对许心湖和各人连招呼都不打的毫无反应的冷漠少女,那双可以将人看得也沉入她深深黑眸的沉静眼睛……居然在用一副紧张到不行的神情回身盯着她。

许心湖有些不知所措道:“我……只是想帮你……”

完全不理她此时的尴尬,傅嘉溱稳稳走过来,自顾拾起玉佩,随后转身离开。

望着那渐渐远去的黑色背影,许心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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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满园的夜灯,三位夫人在管家前引下有说有笑地前行,随后是走在后面的老夫人和还有些晃神的许心湖,她还在想刚才的事……傅嘉溱那副木然的态度和完全不理会别人的冷漠为什么那么熟悉……还有那块能令从第一面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傅小姐那么紧张的玉佩……黑玉的磐龙……红玉的龙睛……好象在哪见过……

“心湖,希望你不要介意,溱儿从小身体就弱,渐渐脾气也古怪了,到这般年纪,老妇也就由她去了。”

许心湖转头看向身旁同行的老夫人,那是一副为娘者的慈祥的表情…老夫人继续道,“如果溱儿今日做的不妥,我带她请你谅解。”

许心湖摇摇头,道:“心湖没有怪过傅小姐任何事,老夫人不用介怀,心湖可以体谅她珍视那块玉佩的心情。”……只是虽然体谅……心里这样讲时其实还是会隐隐有些什么……

老夫人看着心湖若有所思的样子,慈祥地笑道:“溱儿那枚黑龙红睛的玉佩本是你府上的东西,是我那不孝子从你相公那里抢过来的。”

“抢?……”

“这玉佩是黑玉和罕见的血玉相嵌而成,本来是明老爷心爱之物,许儿十二岁生辰时,明老爷应相士之言将一块玉佩送给他做礼物给他本命之年护身挡煞,谁知夕儿人小鬼大,见了喜欢,就和许儿打赌以其做注,后来硬是从许儿身上抢过去,玩了几天就给妹妹了。”老夫人回想当年,不禁觉得有趣便笑了。

……许心湖却哑口无言……甚至表情僵硬……不过她不得不承认,这的确像那两个混蛋的作风……

“明老爷半年后才得知这件事,向我抱怨很久,无奈溱儿不肯归还,无奈下老妇只好把家中黑玉古镜返还给他去。这才有了第二块黑龙玉佩。”

“第二块?”

“许儿身上也配着一块,你可见过?”

“原来是那个……”许心湖突然想起,第一次在湖心畔见明如许的那夜,他腰间那一块隐隐泛着暗红色光芒的黑龙玉佩……这么想来,傅小姐那一身黑衣,那一副对人冷漠的态度,那种讲话的语气,难怪令她觉得熟悉——加上那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完完全全就是明如许的翻版!

“哥哥烂赌好色,妹妹嚣张霸道……”许心湖暗暗摇头。

老夫人话匣子打开,缓缓走着继续道:“别看那不孝子如今这副模样,小时可乖巧聪明的很,十岁便能言善辩,更是谦虚有礼,甚得长辈喜爱。大概是夕儿十一岁时吧,和许儿走到了一起,常常出双入对,有段时间更是形影不离,夕儿脾气也渐渐变多了,已经忘记何时了——这两个小家伙变成了小坏蛋……”

——事实再次证明,千错万错不要选错朋友,而且要从儿童抓起。

缓缓地,老夫人渐渐停下步子,看着也停下脚步的心湖笑问:“还在记恨吗?夕儿和许儿在赌坊为难你的事。”

许心湖欲言又止。

老夫人和善地拉起了许心湖的两只手,轻轻将它们合在自己温暖的掌中道:“这两个孩子做事不知轻重惯了,但是他们并没有恶意,夕儿将你请来也是我许可的。”

——什么?!

许心湖惊讶地看着老夫人……不是真的吧……

老夫人似乎知道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于是继续娓娓道来,“夕儿虽然喜欢流连烟花之地,好色盛名更是在外,其实这孩子只是好开玩笑。当晚他还再三向我保证,只是后来我怕他吓到你,便叫走了他,寻了人好去救你。”

许心湖忽然抬头惊讶地看着老夫人:“是老夫人通知明总管救我的?”

老夫人倒是有些惊讶,笑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许心湖点点头,眼中却有些黯然:“恩,只是明总管……”

老夫人赞同道:“是啊,身为总管,既要管理好府内上下事务,又要管好那个喜欢制造麻烦的少爷,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不能讲的事……有自己的苦衷吧。”

……是什么样的苦衷,令那样的明总管愿意死心塌地地对那个恶少……一个像神一样可敬,一个却像魔一样可怕,为什么这样两个极端的人会走到一起?……

快到正门的时候,老夫人停下道:“心湖,老妇知道,我所讲的你虽听得进去,信与不信,留待你自己日后慢慢来确定,老妇就送到这里了。”

“是,心湖告辞。”道过别,行了礼,许心湖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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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门前,三位夫人突然看到许心湖走出来,立刻互使眼色走上前去问:“心湖妹妹,干娘都和你说些什么?”

许心湖避重就轻道:“老夫人只讲了些傅小姐儿时趣事。”

三位夫人显然对这个话题没有什么兴趣,不过这倒令她们饶有兴致地讨论起关于傅小姐的另一个话题:“真是的,来也不打招呼,走也没有招呼,真是没有礼貌的姑娘。”

“就是就是,那副嚣张的样子真让人难受啊……”

“别说了,被人听到不好。”

三个人于是渐渐散开,慢慢步上各自的富丽马车而去,许心湖就在三人坐在车上向她热情邀约下一次茶会的声音中目送她们远去。

“少奶奶真受欢迎,听说这三位夫人都是屈指可数的江南商会年轻有为的少爷们的夫人,平素不好攀谈的,却对少奶奶如此热情。”随着一串柔声细语,刚从马车上步下的妙允来到许心湖身旁为她开心道。

“唉,有些人热情你却不喜欢,有些人冷漠你却很在意……”许心湖总算解脱,若有所指地走到马车前。

“——这种人呢,叫无聊。”突然马车上有个人接了她这样一句话。

“你说我无聊?你这个大胆的……”她怒气中烧,正抬头想训斥这个胡乱接话的马夫,却在与这个卤莽的马夫对视时立时楞住——

“啊!是你!”

——前座上穿着棕色的上衫黑色的长裤,翘着二郎腿一边坏笑一边挥玩的马鞭,还一边用那双星辰般烁亮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的少奶奶,一边用马夫永远不会用的高调口气说着:

“就是本马夫我啊!”

“你……你……”许心湖没有想到他恢复的这么快……

“你想说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是吧?我已经好了,至少可以继续赶我的马车,我今晚可是伤后复原第一次出勤!”

许心湖显然不太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奇怪了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该不会——你怕了我吧?哈哈!”

“我为什么怕你?”不过,她确实害怕,因为这个家伙太喜欢和她对着干!这个叫阿錾

的人的出现无疑将会为她暂时平静的生活再添一道危险……

阿錾突然跳下车来,站在她的面前,笑道:“我哪有那些富商少奶奶们可怕啊?只要少奶奶们有那个意思,就连城墙也能被她们说塌!你连她们都能应付,又何况是我这个车夫呢?”

——许心湖不甘心!讲不过他,完全败北!

“阿錾,你不是说……”妙允有些犹豫地上前看着正在专心破坏少奶奶好心情的阿錾道。

阿錾被说后觉得很无趣,耸了耸肩道:“……好啦,我知道了……”

许心湖完全状况外地看着两人。

突然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她被这只手吓了一跳——只见眼前的少年一副索然无趣的神情将手摆在她的面前道:

“少奶奶——请吧!”

用着几乎看到奇迹发生般的目光,许心湖听到了她以为这三个月都不会从这个车夫口中听得到的称呼……

“啊……”许心湖顿时忘记该说什么了……因为这个情况她不是很熟悉……

“我手累了。”阿錾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发呆。

“知道了!”许心湖被他催促很不甘心,终于扶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反应还真是慢呢。”更不客气地,在她上去后,阿錾在扶妙允时阐述着对她刚才上车的评价。

“你这个人真是……”许心湖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索性不理他,坐进车里。

妙允进到车棚里后,阿錾跳上车,二话不说开始专心赶车。

“这家伙和你说过什么?”许心湖很感兴趣。

妙允很认真地回答:阿錾今晚来的时候对她讲过————“只是,只是有一点、只有‘一点’啊,可以驯服那匹红头马的女人我是没见过……”

“什么啊?”许心湖听得莫名其妙。

妙允却想起阿錾策马挥鞭的样子,“‘还不错……能被那匹马接受的人……’,阿錾他,这样说的时候,是希望少奶奶听到吧?”

带着一丝惊讶,许心湖故作不在意地学着阿錾的腔调道:“是还不错……”……至少那家伙总算说了句她能接受的话……

“铛!”——头撞到车壁的声音。

在一阵摇摇晃晃的车内,许心湖一边轻抚自己的头一边怒道:“刚才的话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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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行到入夜后仍然繁忙的东街时,妙允似乎被车外热闹声吸引,支开车窗帘向外看。

许心湖看着对车外人潮凝视的妙允,突然问道:“妙允你在看什么?”

妙允将

手收回,望向许心湖道:“少奶奶很关心长梳姐姐的事,所以妙允便向许大娘打听长梳姐姐的下落,但是大娘却也不知道,只是大娘偶尔在城里遇上长梳姐姐的时候,聊不到几句姐姐便急着走了,即使大娘问长梳姐姐的家,姐姐也不曾告知,大娘也就没有再过问她的生活,只是有一段时间会在街上听人说长梳姐姐的不是……”妙允说到这里,有些黯然,“大娘说,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既然长梳姐姐不想被打搅,就不要打搅……”

许心湖听后,心中起伏。

“大娘讲过之后,妙允觉得……反而更加希望能够见到长梳姐姐一面……”妙允继续道,“大娘说她常在这条街上见到长梳姐姐,所以我想……”

许心湖有些迟疑地看着面前的妙允问:“为什么?”——难道妙允终于顿悟了吗?从那个几乎被她视为神明般的恶少身上?!

“因为……逃避被习惯的话,会变得无法再面对吧?”

而在这一瞬间,从这个外表柔弱的妙允口中轻柔地讲出这一句话时,许心湖似乎从她身上看到被摔的满身是伤却还想要赢明如许的自己……

“这样真的会遇到吗?”许心湖虽然也开始掀起帘子看着车窗外,但是却又没有之前和妙允讲要让她看到明如许不好的真相时的那种热情和信心了……

和妙允一起看着穿梭的人流的许心湖,突然有些想笑: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每天想着要避开明如许逃回家的许大小姐、带头逃婚的许大小姐,居然开始接受不要逃避的思想了呢?

只是这夜风吹的她昏昏欲睡……

“少奶奶!”妙允突然转头看向许心湖,“那个人很像长梳姐姐!”

许心湖顺她所指看去,只见一个头上披着半截黑纱身着青布服的妇人从面摊主手上接过一碗刚煮好的面放进自己的饭篮中。

“停车!”

“为什么停车?”外面的声音很不满。

“阿錾,麻烦你……”这次换成了妙允,阿錾虽然依旧不满,但是终于不甘愿地拉起了缰绳。

“喂!”阿錾回头向后面两人抱怨,“到底要做什……喂!”不等他讲完,主仆两人便一前一后地下了车向面摊走去,阿錾索性跳下马车,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宋大嫂,你拿好。”找给妇人钱后,摊主交到她手上。妇人颔首感谢,转身时差点撞上来人——

与上次不出二样,看到妙允后,妇人立刻低头从旁离开。

“长梳姐姐,我是妙允……”虽然妙允在她身后呼唤,但前面的人却完全没有反应地走开了。这样的结果,令妙允怅然若失,“少奶奶……”

许心湖盯着青衣妇人远去的背影,很肯定地道:“追,当然要追。”

“到底在搞什么啊?”阿錾站的远远的,将一切看在眼里,无奈只好将马车调头跟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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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巷子里转了半天,最后两人跟踪妇人到巷子中一间破旧的小庭院门前。门前既没有门牌,也没有灯火。

妇人推门而入,转身关门时赫然发现一个粉衣少女就站在门外,妇人一时反应不过来,立在当地。

“长梳姐姐,你不认识我了吗?”妙允望着妇人道。

“你认错人了。”妇人急着关门,妙允挡不住门力,只有急道,“长梳姐姐,少奶奶……少奶奶想……”话还没说完,妙允就被拒之门外了。灰心的妙允回头看看身后不远的少奶奶,只见许心湖若有所思地也看着妙允。

许心湖走上前来,拍了拍门,道:“长梳……如果你被冤枉和不公地对待,被一些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人欺负……”——比如明如许之类……

——“咔……”紧闭的门慢慢开了……

妇人站在门内,漠漠看着面有惊色的许心湖,语气很冷淡却很刺耳:

“想来帮我吗?能杀了少爷吗?少奶奶?”

“呃?!”许心湖希望自己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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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重重拍了拍吃面吃的过于急噪的男子的背,妇人道:“慢些。”

男子喘了喘,气若游丝地问道:“有人来了吗?”

“恩,你不认识。”妇人继续拍背。

“娘子的朋友吗?”男子吃完最后一口面,轻轻问道。

“我也不认识。”妇人缓缓将男子扶到**躺好,拿起空碗步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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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洗干净的空碗放回饭篮后,妇人从厨房步入院内,又慢慢步入昏黄灯火的客厅,等了很久的许心湖和妙允终于能够与妇人同桌而坐了。

灯火映成的黑纱的影子遮住了妇人的脸,但是她一坐下来之后整个气氛都变得诡异起来。

“长梳姐姐……”妙允似乎想讲什么。

“我现在是宋大嫂。”

“……宋大嫂,”妙允介绍道,“这位是少爷的夫人……”

许心湖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也不见她有任何反应。

见她不讲话,许心湖只有勉强自己先讲来意了:“宋大嫂,我来是为了……”

“不是说要帮我吗?那就帮我杀了你的相公吧——明少爷。”宋大嫂不说话便不说话,但真的让许心湖领教了一件事——什么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为什么?长梳姐姐和少爷有很大误会吗?”妙允执着地问着。

“没有什么误会,我只是想杀了那个人而已,”宋大嫂冷哼一声道,“少奶奶的来意其实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吧?”许心湖正想反驳,就又被宋大嫂的话打乱思绪,“我听说成亲当晚少奶奶枕头下是放着一把匕首的,哼,该不会少奶奶是因为憎恨那个人,所以才来找我打算还我清白的吧?”

“说……说什么匕首啊……”许心湖反驳的目标方向好象有点错误……

“长梳姐姐,少奶奶不是那样的。”

“别再叫我长梳,因为我已早不是明府的侍女。你为什么还是那个样子?任何人都相信。”宋大嫂将头轻轻转向妙允,继续道,“所以才会被侍女们欺负的那么惨吧?我走后没有人带头欺负你了是不是?你居然自己又找上门。”

……她在说什么啊……

许心湖听得一片茫然,转头看向映着灯火有些黯然的妙允。

“还是说,因为我离开后,你成了那个人的贴身丫鬟,身价倍增就再也没有人敢说你的不是了?”宋大嫂一点都没有模糊的意愿,每个字都讲得非常清楚。

……好……可怕啊……

许心湖倒吸一口冷气,觉得自己好像来错了……

一个错误的估计……不愧是明府的人——虽然是曾经的。

“还有继续讲下去的必要吗?”听宋大嫂这番话,这难道就是她们两人今晚的收获吗?

三个人的沉默,隔壁房间的咳嗽声就隐隐被听到了。

许心湖想,这个就是她的相公吧?

“我相公病了几个月了,他喜欢吃城东的摊面,如果不是这样,你们不会这么容易总是遇到我,所以就算再见面,装作不认识就可以。”

——这样就可以了么?

许心湖心中感到异样,却又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这和面对明如许的冲突不同,和傅小姐对她冷漠的态度也不同,和对病鬼遭遇的同情更加不同,这不是怜悯的感觉……这种感觉,许心湖从来没有过,硬要她说一个形容词的话……是无力吧……

许心湖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没有料到最终打破这个沉默的人是妙允——

“做错事时更正我的是那位长梳姐姐,只是无论如何……因为把少爷用膳的食材搞错了而被赶出府的那位姐姐,从来没有出过错……如果只是因为那一次错误,怎么可能没有说明任何原因便悄悄离开了府里呢?”

宋大嫂哼了一声,口气却轻了一些:“像你这样笨拙,却会这样想事情的人不多了。不过,如果真的想要帮我,就真的去帮我杀了那个人吧,这样我才会平静。”这样说着的时候,宋大嫂缓缓将自己头上的黑纱轻轻退到脑后,随着面部的线条渐渐清晰,许心湖真的被震撼住了——

眼前这个珠唇皓齿、面容娇好,更有着一双黑白分明若星闪烁的明眸的少女,真的是他们口中一直在提的“大嫂”吗?许心湖直直地望着她,这个少女的眼神也坚定地望着她,望的她莫名紧张——她甚至立刻就可以想象到,这样一个既聪明美丽又能言善辩的少女,站在那个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少爷旁边时是多么的引人注目……

——这就是那个被明如许和傅七夕一直欺负,最后被迫无声无息地离开明府的侍女……

长梳看着妙允的时候,眼中满是回忆,“虽然希望凭自己做些什么,却不被雇佣,只说是一介女流……”

“那个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知道,如果好运,我就可以飞上枝头了。”

这句话不仅仅令许心湖面露惊色,这是恐怕连妙允也没有听到过的事,而她却可以这么自然地讲出来。

“我拦住那个人,要求一份工,那个人连理由都没有问过,当场答应下来……如果那时不是遇见那个人,今时今日,以我这样的容貌和心智,怎么也不会沦落到要这样过一生。”长梳将、这样讲时,语气冷冷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居然直接拦下那个家伙直接要求他……许心湖忽然觉得心寒:眼前这个女子凭着这样的执着,到底令她遭遇了怎样的残忍对待……那个家伙对待下人的方式不言而喻,许心湖几乎可以看到那个家伙坏笑着对长梳的表情,就像找到了一件玩物一样,让她所有的自尊被他践踏,然后……再毁了她的一生……

想着想着,许心湖不知不觉握紧绣拳,脱口而出:“简直卑鄙…”

听到她这样自言自语,长梳突然紧紧盯着她说道:“少奶奶在为我抱不平吗?少奶奶真是善良,因此为什么不能帮我呢?少奶奶这样为我抱不平的时候,难道心里不是在想着那个人吗?”

——啊?!

许心湖前面听得还好,却突然被最后一句话震撼住——什么意思?

长梳看着许心湖吃惊的表情,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冷冷道:“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许心湖有不反驳的理由吗?“我是认真的想要了解你的遭遇,如果你是因为被那个人毁了一生的话,是被逼迫和冤枉的话,我希望你能讲出来……”

“之后呢?”长梳不等她讲完,“就算我全部讲出来,是被破坏了人生的,是被陷害成这样的,甚至是被残忍的对待的,你又打算做什么呢?”

“我……”许心湖突然词穷。

“难道你会为我伸张正义吗?难道你会为我对抗随时一挥手便可以轻巧令你的家族在江南再也立不了足的势力吗?难道你从此接济我们的生活?还是,你有本事重新让我回到明府呢?”

许心湖脑中一片空白,突然心中很不平,立即回答:“我可以把真相告诉明老爷,或者请傅府的老夫人为你做主,他们都是明理的长辈……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去我家里……”

“哼,”长梳简直像在听笑话,“少奶奶,难道你不知道谁现在才是明府的管事者吗?你有信心据理力争得过那个人吗?你说的那位老夫人,难道少奶奶就没有看到她是怎样在宠着自己的儿子吗?……如果最后的解决方法是安排我的生活的话,那么我拒绝离开这里,就像现在一样。”

“你——”许心湖霍然立起,却找不到半句可以反驳的话。

“少奶奶……”妙允忧心忡忡望着彼此对视的两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吗?这就是极限了吧?”看着立起不讲话的许心湖,长梳语气平和了些,嘲笑般自顾说着,“少奶奶这样的善良,所以说,只是伪善。”

许心湖的怒气几乎要被她勾出来了——

“一半是好奇心,一半是想要证明自己是对的,这样就可以努力说服自己那个人是个彻彻底底的坏人,说到底,”长梳黑白分明的双目从来没有离开过许心湖,“不过就是为了不想输给那个人吧。”

……

……不想输……吗……

许心湖心中猛然一揪!——这是她除了在面对那个人之外的人时第一次完全讲不出任何话……

——没有错的,这个在顷刻便令许心湖再也无法讲出话的、有着冷而坚定眼神的少女,就是许心湖的相公——明如许那个人的贴身侍女!

“看来是被我说中了。”长梳深出一口气,“你们和我今天之所以会坐在这里,就是因为那个人。所以不要再找冠冕堂皇的借口了,少奶奶,刚才失礼了,请坐下谈吧。”

“长梳姐姐……”妙允不明白,长梳既然都已经完全否定少奶奶了,但为什么还要继续这谈话呢?

“还有必要继续吗?我已经被你说成这样了。”许心湖觉得来这里本身就是个错误。

“但少奶奶你…还没有恼羞成怒走掉不是吗?”长梳看着许心湖道。

妙允也看向许心湖,少奶奶虽然没有讲话,但是神色却柔和了许多……虽然不确定那是什么,但是妙允心中突然有种感觉:这两个彼此对视的人似乎达到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共识……

许心湖慢慢坐下后,长梳的语气终于变得平和了一些,但语调还是很冷,继续讲她的故事……

“刚到明府做事的时候,觉得共事的下人都不出所料的笨,因为只要说我是由少爷亲自选进来的,便被重视和尊重起来。渐渐的,看我不顺眼的人变多了,也包括少爷身边的贴身侍女。哼,我并没有做什么特别令她丢脸的,只是对她对我做过的事,以牙还牙罢了……那些侍女于是每天开始对我讲其他人的坏话,也开始不时地向我敬奉钱和东西,从那时起,我就莫名其妙的和许大娘平起平坐了。但那些不是我要的,我要的是飞上枝头。”

看着讲话时平静而冷淡的长梳,许心湖倒吸一口冷气……

“与人商量后,少爷们聚会时由我在旁边伺候。傅家的花花公子那时很喜欢我,只是我要的目标不是他。能够在府里常常见到少爷的人几乎没有,能够接近他的机会也很渺茫……碰巧的是那个脑子不太好用的老爷因为节庆而转道回了趟府里住了三天,听下人们讲,老爷常年不在家,这次一走还会在北方度过一年多的时间,我不想浪费我的时间,这是一个机会。陪老爷下棋成了我那三天的工作,哼,因为把老爷哄得开心,我就顺利地替代了那个在少爷身边的侍女。这样我就可以接近少爷,只要机会适当的话……别误会,我说的是妾室,自知之明嘛。”

许心湖不知该回应什么,索性不作任何表示。

“从那时开始,那个人喜欢的,不喜欢的,常去的地方,常看的书,常出现在府里的时间,甚至常穿的衣服搭配……只要我能留意的,都会去留意。如果是我来做的话,是比那女人不知道要好多少倍的……但是,哼,完全地,没有任何的了解,对于那个人的一切。再特别的富少,也会有弱点的,只要

抓住那个弱点,就可以寻找机会到离他更近的地方。只是我越是努力想引起那个人的注意,越是想要接近他、对他好,就越发现——我所认识的那个人,不过就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每次赌本都赔光、每次更衣连衣服颜色都不会去注意、甚至对一个人的爱憎的感情都完全感觉不出来……我有时在夜里会想,这算个人吗?”

许心湖听到这里,转头看向妙允——只见妙允眼中闪着幽幽的光芒,像在听又在出神,或许她也有感同身受地体会过吧?

“我感到很不舒服的是,故意在少爷面前打碎老爷的古董花瓶的时候,少爷对我笑;而我在花园为少爷奏琴时,少爷却不知在一旁冷冷地盯了我多久。我觉得只在府里是不能够了解那个人的,于是我开始以照顾少爷的各种理由为由,跟着少爷们出门。出我所料的,在大庭广众的街道上调戏我,去赌坊的时候把我丢在一边被那些赌徒骚扰,在少爷们聚会的酒楼里如果哪个少爷觉得我好的话我如果不为自己讲话可能早就被送到那位少爷的府上了,甚至有一次,就像大家都知道的,少爷们只是路过一间妓院,差点将我卖掉……被明总管拦了下来,然后告诉我,只是个玩笑。”

到这里,就是许心湖曾经听过的部分,边听着,她边微微感到生气,那些混蛋,居然做出这样的事……

“少爷们打赌我会在进妓院的门之前大哭,但是我却没有哭。”

许心湖颔首,坚定地看着长梳,像是在说:要坚强是对的!

“那不是因为我坚强,”长梳继续道,“——是因为我当时吓得呆住了,但不是一片空白:脑子里当时满是疑问和忧虑,疑问都是关于我错在哪里了之类的事,忧虑的则是我将来会在这里度过我的余生吗之类的,所以我忘记求救。”

听到她这样说的时候,许心湖心中有一个地方,莫名地,在纠结,却没有原因……

“我想了很多,结论是:我似乎把这些少爷们的行为想太过理智了,其实他们做这些事根本不需要理由,只是无聊的消遣——包括那个人所有的我不能理解的一切行径。明白这一点后,我不再在意那些喜好和个性方面的事,只专心在必要的时机给那个人足够的关心就够了,这是唯一能够接近到离他最近的地方的方法。”

“那个花花公子生辰的晚上,晚宴过后,明总管陪着少爷和花花公子去了城里最好的赌坊。那一夜都在下雨,下人们都说少爷今夜不会回来了,所以我不用准备床铺。但明总管也没有回来,更没有捎话回来,我不敢睡。之后的清晨……”长梳顿了一下:

“之后的清晨,我在只有少爷和老爷能进的湖心畔门前望见了里面的一个男子,在雨后的清晨,立在湖心的桥上,白色的衣衫被映上了鲜亮柔和的晨光的颜色……轻飘飘地,离我很远,什么都没做地立着。”

……许心湖有些惊讶:那个人莫非是——

“少奶奶见过吗?那种立在一个能够有微风拂面的地方,却什么都不做的人?”长梳也并没打算得到少奶奶的答案,只是继续讲着,“从那样的人的眼睛里,什么都感觉不到的人,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人?”

……长梳在这样说的时候,许心湖眼前慢慢浮现出一张清晰的脸:慢慢地轻轻地,望着窗外面,微风会吹起那个人的头发……从那样的眼神中什么都感觉不到……于是在那个人站着不知道在看什么的时候,如果旁边有人,这个人就会站在远处呆呆地看着那个人……

——但是,到底那样的眼神,到底代表了什么?许心湖却想不到答案。

“从那天清晨开始,我也不能确定这样想是不是对的,已经越来越少地想要接近那个富少的身边过我的好日子的事情,而是,”长梳停了一下,继续说着,“越来越多地想,希望那个人,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她在说……什么?

许心湖和妙允几乎同时楞住,一脸惊色地看着依然平静的长梳。

“第一次在府里遇见妙允的时候,听到妙允是由少爷带进来的,我立刻就像看到了从前刚到明府的自己,甚至突然间就理解了为什么从前那个人的贴身侍女不顾一切地想要把我赶出府里。于是作弄你,还对你讲是玩笑,但最惹人讨厌的是你并不介意。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你那种超脱根本就不是他们讲的像仙女般的善良,而是因为你根本就不了解什么才是现实。”

妙允听到这里,突然呆呆地望着长梳,手也不自觉地轻轻抓着衣襟。

“所以赶不走你,不是我的失败,而是你的不自知让你可以留下来。少爷沐浴那本是作弄你,借少爷的手赶走你,可是当我和其他人在门外偷笑的时候,听到里面传出来的琴声,你知道那琴声才是逼我出府的契机吗?”

妙允迟钝地摇了摇头。

“‘月华收’,那首分成四段的曲子你弹出了三段,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你还坐在这里,看来你还不知道……”长梳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而讲她的部分,“总之是这首曲子,逼得我不得不做出了一个这辈子最蠢的决定。”

——做出了一最蠢的决定?

“那天的晚膳,是我亲自送去那个人书房的……”

“许大娘特意准备了他喜欢吃的菜,和往常一样,我送过去的时候,那个人在书房看奇怪的帐本。”

……啊,还真是无聊的习惯啊……不,应该说是兴趣……别人是四书五经,而那个人却喜欢看帐本……还是自己欠别人的帐本……

但是许心湖的妙想还没有结束,长梳接下来却说了完全颠覆两个聆听者所有的想象的事——

“刚走进房门的一刻,我犹豫了。但是看到那个人看帐本时的样子,我还是决定下来了……很无耻吧,明明不应该的,却还要站在那里看着那个人……我希望那个人,只属于我一个人。”

——“想问我做了什么吗?”

——“我下了毒。”

看了两人几乎完全不敢相信的表情,长梳忽然想笑,“你们也觉得我在胡说吧?明总管发现了,是我把食材弄错。那个人清醒后,对我邪笑着:那是我第二次见到他只对着我一个人笑,只是,那也是唯一一次见到那个人,只对我一个人说着话:

‘到底还是做了么。’”

一旁听着的许心湖和妙允已经脑中一片空白——

“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接近到离真正的他最近的地方。”

三个人于是都开始沉默,因为除了沉默,没有人知道接下来应该讲什么。

“所以,如果少奶奶真的想帮我的话,就劳烦少奶奶帮我杀了那个人吧。”长梳突然轻轻笑了起来,“比起我,那个人的名声似乎更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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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錾被大门打开的声音打断了美梦,虽然很想抱怨,却看到两人有些复杂的神色后不知该抱怨些什么……

扶许心湖上马车的时候,阿錾实在不习惯这样的沉默,便说:

“这个地方我来过。”

许心湖果然惊讶地转头看着他,两个人的动作就停在了扶着手的地方,但是阿錾可不想停在这个古怪的瞬间上,只好继续:

“师父以前带我来过一次——买下这间空房子,不知道是做什么用,里面住着什么人?”

许心湖和妙允看着阿錾,搞得他莫名其妙地心慌:“为什么都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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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一直沉默的少奶奶,妙允也只会随她变得更沉默,于是这沉默由妙允决定来打破:

“有时会有错觉,觉得少爷和总管是很相似的人……”

“像吗?”许心湖随意说着,目光还在车窗外。

“长梳姐姐也许才是对的……虽然每天都在见面,但是对少爷和总管,妙允完全不了解他们的事……许大娘常说的少爷喜欢的菜式,我弹奏的少爷不喜欢的曲子,少爷并没有讲过喜欢或不喜欢,为什么……妙允就会相信他们讲的那些少爷是喜欢的呢?明总管总是跟随在少爷的身边,追随着少爷的脚步,做少爷决定的事……为什么妙允就会觉得那些决定都是少爷去决定的呢……”

许心湖感到奇怪的氛围围绕着妙允,若有所思地道:“你说的相似……”

妙允点点头,然后有些哀伤地说着:“很羡慕长梳姐姐……”

“羡慕?”

“曾经到过离少爷那么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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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到过离少爷那么近的地方……

……

“——离那个人最近的地方吗……”

望着窗外悬空的明月,躺在舒适锦绸丝被里的许心湖乘着醉人的月光却睡不着:因为长梳认真地为她上了一课。

原本是打算让妙允通过长梳被赶出府的真相而证明那个家伙根本不是什么好人的,结果却出人意料地,不只是令妙允情绪低落,连她也莫名的心中有隐隐的奇怪感……

是那样吗?

为了揭穿恶贯满盈的恶少的真面目时,就有着莫名的动力和热情;当所谓的真相都铺在自己的面前时,却显得那么无力,怅然若失……

这就是失败的意思吧?

长梳说,只所以这样急切地想要知道真实是怎样,只不过是因为那个人,因为不想输给那个人,所以才一厢情愿地去寻找自己想要的真相……

按妙允说的,长梳分辨食材没有出过任何差错,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为什么那个家伙……

等等等等!

许心湖不得不坐起来重新理清思绪:

如果一切都成立的话,那凭那个嚣张的家伙的作风,应该会将她整到生不如死而不是只说一句无聊话再赶她出去吧;如果是那个混蛋花花公子知道的话,那应该也会把她送到官府身败名裂而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吧?如果是明总管的话,应该无法违背少爷的命令吧,或者和救她时一样,但是为什么救来救去却还让她在这个城里忍受各种犀利的言辞呢?

如果这些成立的话,那能够顺理成章的事就只能是这样:那个傅七夕不一定知道这件事,或者知道也不去理会;那个人对长梳什么都没有做;这之后,明总管的帮助……莫非是长梳的要求……

——开什么玩笑?!

许心湖自己都想笑,居然会什么都没有做?

……

……可是,那家伙一直在针对着自己,至今所有一切不都是拜他所赐吗?如果不是他,她怎么会告别属于自己的美好的生活呢?如果不是他,永远被人捧在掌上的她怎么会一再落马受伤呢?如果不是他,整天说着会陪伴她站在她一边的小白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渐渐离她越来越远呢?如果不是他,明总管又怎么会受那些苦呢?如果不是他,她又怎么会一次次被卷进连自己都看不下去的事情中呢?如果不是他,自己又怎么会克制本性每天做自己根本不愿意做的事呢??

不都是因为他吗?

……就连失眠也是他害的啊……

……虽然他曾经真的依照赌约不再为难她……虽然他在老爷书房莫名其妙的那次出现确实为她解决了麻烦……但是……

……绝对……

……绝对不能相信他……在她每次像这样心里有奇怪感觉的时候:

——心里就会这样对她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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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美丽的清晨来临——

听得到窗外翠鸟的私语,感觉得到自己所枕的枕头的柔软和舒服,更能感受到抓着身旁被子的手隐隐传过来的温暖的气息……

轻轻闭着双目的许心湖,微微笑了一下,缓缓向着身旁的温暖气息靠了过去,然后隐隐感觉到颈下的枕头动了动……

恩……

恩?!

——枕头会自己动的吗?!

——不对!

许心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之后,猛然睁开双眼,然后就呆呆地盯着自己的身侧。只见自己的手抓着挡住视线的不是被角,而是一件青色衣衫的衣角……

随着许心湖缓缓环视自己的周围,她看到的东西越来越清晰:

一直在颈下枕着的也并不是什么枕头,而是青色的衣袖……

从衣衫上传来温暖舒服气息的也不是被子,而是自己的头近近靠着的一件青衣……

而许心湖呆呆看着半晌脑中一片空白的,就是一头柔软头发散在枕边的一张熟睡的样子近乎只可远观的雕刻品般的脸……

这个穿着青衣的男子,正躺在她的身旁熟睡着——

许心湖的双手将那衣角攥得紧紧的,甚至越来越紧,直到再也无法忍受地颤抖着…直到浑身都在颤抖着——这种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啊~~~~~~~~~~~~~~~~~~~~~~~~~~~~~~~~~~~~~~”

——这声近乎惨烈的嚎叫发出后,房门外不远处的两个人差点被吓得手中剑都要掉了:

“什么声音?”

“不会是杀人了吧?”

“要是那样的话就太好了!”

迟星瞻看了看兴致依然不减昨天的万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出~~~~~~~~~~~~~~~~去~~~~~~~~~~~~~~~~~~~~”

——这第二声嚎叫发出后,房门外两个人几乎也摆好了继续昨天在少奶奶院内大打一场的架势嘎然止住——

“不会真的杀人了吧?”万世木然。

“喀!”门突然开了!

主仆两人不约而同向许心湖房门看去——

只见一个一身青衣的男子缓缓从房门内走出来,看样子还有些困倦,对身后“砰”一声关上的房门和房内翻天覆地打碎东西的声音充耳不闻,反倒很满意似的,缓缓走了。

可是这个人没有注意,院中还站着两个人呢……

“是明少爷啊……”迟星瞻似笑非笑,“原来少奶奶这么凶啊?”

“有什么好笑的,”万世可没他这么轻松,突然将剑收回剑鞘,“如果明如许这家伙也住在这里的话,就再也骚扰不了她了。”

“唉?那不好吗?我们可以做些别的了,不用这么早起了!”迟星瞻一百个赞成,也立刻收剑!

“当然不好!”万世紧紧盯着那道关着的房门,“本小姐和她,只能留一个。”

听到这里,迟星瞻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道:“大小姐,那个……我不是很明白啊,没必要这么急着赶走少奶奶吧?有句话说不是‘来日方长’吗?”

“哼,”万世转身走掉,“本小姐可没有那么多时间。”

……

……而在一片狼籍的房间内,许心湖双拳抵在桌上,纤细的背影在不住颤抖……

“绝对……绝对……”

——绝对不能相信他!

——那个家伙绝对不是好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