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版 繁体版 二十二 浪荡子

二十二 浪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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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浪荡子

街面上平铺的青石板,还有建造起里院与楼房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每一根楼柱、每一扇门窗……都在日复一日地衰败着。又又跟他的同伴们却欣欣向荣地步入了青春期:有一些迷茫;有一些青涩和奇妙;有一些蕴藏在身体深处的、渐愈苏醒的**……“公鸭嗓”变得洪亮而富有磁性之后,他们的身材一天一个样地拔起高来,像雨后春笋那么的生机勃勃;凸起了喉结;嘴唇上钻出了柔软的淡黑茸毛;额头、眉心、鼻尖或者人中等部位,总会像捉迷藏似的调皮地鼓出几粒让人很不舒服的粉刺疙瘩;眼神中时常会流露出跳动着的异样光采。

又又的肩膀头发育得又宽又挺,已经能够穿起来爷爷的整套军服了,只是胸围还显得单薄些;艾艾的眉毛变得浓重了一些,眼睛也不是老那么眯缝着了,特别是在看女孩子的时候;耿拥军仿佛在一夜之间显现出来他的一个特质,他居然长了一副络腮胡子;吴小丁那一头与生俱来的鬈发长势越来越浓密了,以至于老是被人误解为他刚从理发店烫完头发走出来;童维革、姬鸿安、魏国强、乔朗辉和马骏也都有了明显的体征变化,惟有曹达裕,看上去还是那副老样子。

在昔日的同伴们当中,包括家庭状况,变化最大的当属武子:他爸妈办理了“停薪留职”跟“病退”,承包下位于“港口路”上的那家“人民饭店”,进行了一番全方位的改造——压缩后灶的面积,间隔起来三间雅座,其余的面积一律有规划地换成了“列车座”;在进门的左手边打造了一张收银台;把门面装修一新,改换一个洋气的字号:“红玫瑰餐厅”——上客率出奇好,净盈利出奇可观,结交的朋友出奇广泛。一切都是那么的出奇。他们家从此过上了扬眉吐气的、富裕并有尊严的好日子喽。

活得好,总爱拿过去的日子与今天做一做对比;追忆往昔,儿子小小年纪就因为“家庭成分”的牵累而遭受白眼和欺辱,那一幕幕伤心的往事至今还历历在目:“该对武子做做补偿啰……”容青云时常这样想。于是武子得到了爸妈格外的纵容与溺爱——所以他在高中二年级的上半学期就辍学当起了游手好闲的大少爷;所以他那干瘦的身板在五个月的时间内就滚圆起来了;不算穿着鞋子支撑着体重的一双脚,除了十根手指头跟膝盖,浑身上下几乎再找不到一块撑起皮肤的骨节来。

武子想要什么,爸妈都会尽力去满足他:为了他跟艾艾的友谊,谢彩霞到本市久负盛名的“亿宝金楼”买来一只纯金的手镯——即便有钱也要本着能省则省的持家原则——主动登门赠给了范四宝,还赔上好多解释的好话,直到两位重新恢复到以前像亲姐妹那样的密切关系。武子行为**,搞人家在校女学生,夫妻俩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装迟钝,而且时不时不动声色腾出一间雅座来,供儿子跟那位女孩子幽会……总之,在容青云与谢彩霞的意识中,纵容和溺爱,就是对儿子最好的补偿。

容青云一家从“梧桐街”里搬走了,搬到位于“港口支路”上的一栋较新的楼房中去了。在大上个礼拜六,他雇了几位民工,但是一件旧家具也没有要,只用一张躺椅搭成个临时的简易轿子,抬着武子那位极少走动的、脸色与头发一般苍白的奶奶,极其招摇地搬走了。不几天,武子拥有了一辆带踏板的“雅马哈”摩托车,并且还拥有了一处与那位高中女生幽会的固定场所,简直是风光、如意得没法说。他经常骑着那辆屁股后面冒着青烟的摩托车,带着一路尖叫的女学生,招摇地出现在“梧桐街”里;在众目睽睽之下,领着她亲亲昵昵地迈上楼梯台阶,钻进他们家闲置下来的这间房里,关严挂着布帘子的门板和窗户……几分钟以后,楼下103户的户主保准会气急败坏地从**跳下来,用拖地布的木把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使劲把自家的天花板顶地咚咚响,然后跑出家门去,朝二楼气愤地叫喊着:

“能不能不这么闹腾!还有上夜班的呢!臭流氓……”

有的邻居实在忍受不下去,联合到“港口路派出所”去报告情况,于是武子被民警叫走了。然而不过一个钟头,他爸就把他从派出所领了回来。再后来,一夜之间,至少有四、五户的人家,需要更换一下窗户玻璃了。

不仅如此:已经是“城南路服装批发市场”上一位摊主的吴大丁,因为在“红玫瑰餐厅”请过几回客,每次都得到了武子六折的优惠,做为回报,他托在乳胶厂工作的朋友搞到几十打“安全套”,以猥亵的方式送给了武子;武子用不了那么多,于是就含带恶意地把它们分发给街里的小孩子们,教他们用这个当气球吹着玩。真够恶心的!

现在,只要听到“雅马哈”的引擎声在街面上响起,家长们就会惶恐不安,睁大眼睛像防贼那样把自家的孩子看护好;武子——对家长们来说,那就是洪水猛兽!

“倘若放在八三年‘严打’那会儿,这个王八蛋百分之百会判死刑、挨枪子儿!”为数不少的街坊邻居都这么恨恨地认为。

“还是别想了吧,现在咱们家有钱,有的是钱,什么事摆不平它,嗯?!”听说后,武子马上一家家地找上门去,故意要去气一气他们。

这还算不上最恶劣的:街里凡是进入青春期的男孩子,除又又以外的,他一概乐于去对他们大肆地宣扬、灌输那些污七八糟的丑恶思想,整天教唆他们看见中意的某一位女学生之后,应该这样怎么怎么的,那样怎么怎么的。

“艾艾,其实跟小娘们儿搞一搞很有意思……我看你跟那个张晓曈处得不错,不如这样,找个机会我把你们俩锁进二楼那儿,然后……我保管她会哇哇地叫唤自个儿的名字:‘疼——疼……’,这不,曈曈嘛……”

但是他说这些个**言秽语的时候,必须随时警惕着一个身影的突然出现,那就是又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