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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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自律
又是一个礼拜天。上午,又又和范四宝母子还有童维革他们,陪着大病初愈的水月桂到老梧桐树下坐了一会儿,回到院里的时候,一眨眼的工夫,那伙孩子就没了人影,好像是被武子给招走了。
把水奶奶扶回家去,又又跟艾艾来到天井中,在纵横交错的晾晒的衣裤床单中找到了一方空间,艾艾用手指头在**着泥土的地面上挖了几个土窝窝,和又又弹玻璃球玩耍。
“又又,你见到你的小弟弟了吗?”艾艾把颗玻璃球弹歪了,借着问话想让又又分分神,好耍一次赖皮。
“又问、又问,见到啦。昨天跟我爷爷去的嘛,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的小弟弟……长得像你吗。”
“看不出来,跟别的小月孩儿没什么两样,不过很稀罕人……”又又眯缝起来眼睛,回想着小弟弟酣睡中的胖乎乎的小脸蛋子,和嘴角上流着的带着奶腥气味的哈喇子,咯咯咯咯笑了起来。
谢彩霞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她斜了一眼蹲在地上的两个孩子,问道:
“武子没来找你们玩呀?”
“没有。陪水奶奶的那会儿就没见他,把个孩子疯的哟……”艾艾学范四宝的口气告诉她说。
谢彩霞哼哼叽叽地轻啐了一口,径直走到范四宝家门口,捋了一下鬓角耷拉下来的一绺头发,倚靠在门框上,把那条残腿稍稍弯曲着,让这只脚尖点在了支撑腿的前面,若实若虚地划拉着洋灰地面,显出几分洒脱之余,还带出来了两分的轻佻风姿。
“四姐,在家吗?”
“在——”范四宝从屋里走出来,愣了愣,就想模仿一下谢彩霞的这副站姿;但是她的腿略短了一些,而且过于丰满了一些,怎么站都觉得吃力,不舒服,于是她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从门板后面抄出只马扎来,支开它坐到了谢彩霞的脚下。
“四姐,打听个事,”谢彩霞就差再抓一捧瓜子了。“早上接走石大爷的是些什么人物,还坐着小轿车,够显摆的。”
范四宝仰起脸来,因为太阳光有点刺眼,她挪了挪所坐的位置,如数家珍似的说道:
“你才看见呀?——前些日子就来请过一回,是位刚刚恢复工作的老干部,大官儿!要说石叔人那是行善积下的大德呢:‘四人帮’那会儿,这位老干部被打倒喽,当时给弄得挺惨,是石叔找到了当时的‘造反派’头头,也是石叔的一个徒弟,托他照应着,所以才没有遭多大的罪……现在人家平反啦,拨云见日啦,他能不麻溜溜地赶紧来登门感激嘛!”她为他人激动地一挥手,藏在衣服袖子底下的那只银镯子不知不觉地甩到了手腕子上,慌忙把它往上撸了撸。“人呀,只要积德行善,没跑,准落个好的结果。妹子,你说我这话在不在理呀?”
“那是。要说石大爷这个人吧……四姐,老爷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瞒你说,我问过他水奶奶几次,可是一问到这个关节上,她总是一笑就给带过去啦,所以嘛……这个,啧,”
“好像藏着天大个秘密似的,”谢彩霞看上去已经没有了情绪,伸直了那条残腿。“走啦,四姐。”
“再站一会儿呗,”
谢彩霞向范四宝摆了摆手,一瘸一拐地走到天井的那边去,矮一下身,就被一面床单遮挡住了。不过艾艾听到她咕咕囔囔地说道:“我们家出了个‘国民党’都没有藏着掖着,有什么嘛……”
“又又,武子他妈在念经呢,骂他是个国民党。”
又又刚要开口,从公厕拐角那里传递过来做贼似的嘘嘘嘘的声音。两个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耿拥军。
“艾艾,又又,嘘……嘘……嘘——”他贼头贼脑地朝他们招着手,龇牙咧嘴地用怪样子做暗示。
艾艾给又又使了个眼色,两个人顾不上跟范四宝打个招呼,一前一后跑过去,三人嘀咕了一会儿,就一起走出院门洞去了。到了街东口,艾艾才想起问道:
“都有谁?”
“全齐啦,除了吴大丁全都到齐啦。还有曹达裕跟童维革,他们似乎也不住那儿……”
“这就叫全齐啦?怪不当你会留级呢。他们呢?”
“吴大丁病啦,陪他爸妈上医院啦,”
“是他爸妈陪他上医院!童维革呢?”
“武子叫他们俩单挑去啦,必须分出个胜负……”
说着话,他们走到了位于“港口路”中段东侧的一座小土丘上。这里向来少有人走动,遍地长满了将近半人高的野草。隐隐绰绰地可以看到,有一群人影在野草深处晃悠着。艾艾丢开又又和耿拥军走在前面,噼噼啪啪拍打着往**的皮肤上飞撞的蚊虫。周边的蟋蟀们试探着鸣叫两声,倏地没有了声息。
走近了,草丛中冷不丁忽喇喇站起一大片人来。
“三位同志终于冲破敌人的封锁线啦……”
“特意先不叫你俩,好叫你们吃现成的。怎么样,我够义气吧?”武子晃荡着膀子迎了过来。
“咦,武子,你的耳朵上沾了些什么?”艾艾问道。
“没……噢,是鸡毛,”
“别是你自个儿的毛吧。嘻嘻嘻……”
“耿老三,你再多嘴,再多嘴我就没收你的这一份!”
又又和艾艾被耿拥军推搡着加入到人堆里。武子弯一弯腰,从草丛里端起了一只中号的精钢锅子,神神秘秘地咧了咧嘴,弯弯脖颈子用牙齿把锅盖子咬了起来——香喷喷的鸡肉香气扑鼻而出。
“在小丁家里煮的,只等你们一到咱们就开始‘密西’。好家伙,为它那可叫一个险呀,刚刚端出门去,小丁他妈就回来啦……”
“鸡?!谁搞来的?”艾艾咽了一大口唾沫。
武子张狂地昂起来下巴磕子,说道:
“我!我跟小丁搞来的。本来打算着慰劳一下他哥哥的,可一听今天是他过生日,我就紧急地改变了主意……”
“怎么弄来的。”
听又又都问话了,武子更是炫耀起来了,调门铿锵地说道:
“简直是一次‘奇袭白虎团’——……那家的鸡窝就垒在家门口,我们摸到那儿,观察过情况以后,于是我悄悄地摸过去,先把他家门上的锁鼻儿找一根冰糕棍给它别死喽,然后跟小丁就像到了自个儿家一样,直奔鸡窝而去……一窝子的鸡吓得咕咕咕地叫,那家的男女老少听到啦,想出门来看看,可惜打不开门呀,干着急,嗷嗷地喊着:‘偷鸡呀,偷鸡呀……’但是没有用,还不是眼睁睁看着我跟小丁大摇大摆地满载而归呀……”
在大家的哈哈大笑中,又又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小疙瘩。
“这么说,你们是偷来的,是这样吗。”
“不叫偷,是‘奇袭’,这叫‘顺手牵羊、反手捉鸡’……呵呵呵呵……”
“是偷!”又又肯定地为武子定性说道。
“怎么啦,又又……”武子木呆呆看了又又半晌,似乎是妥协地说,“行,是偷。又又,今天小丁过生日,兄弟们齐聚‘威虎山’搞它个‘百……单鸡宴’,多场面的事呀,别板着张脸子啦。还有货呢,小丁,拿出来吧。”
吴小丁应声答应着,身体一下一上,一双手里多出来了一瓶“栈桥白干”和两包“蓝金鹿”香烟。
“来吧,又又,艾艾,”他把香烟扔给了又又与艾艾,捧着酒瓶子,张开嘴咬住瓶盖,用发育中的牙齿把酒启开来;肉香中立刻掺杂进了浓烈的酒精气味。“咱们嘴对嘴地大灌一场怎么样,也只好这样啦。”
艾艾一面连连点头,一面在两只手掌心上吹了几口气,伸过去从武子端着的精钢锅子里撕下来一块已经散去热量的鸡肉,塞进嘴里。
“香——又又——来一口……”
“我——不——沾!”
“啊——”艾艾把半口没有嚼烂的鸡肉吐在掌心中,“为什么?很香的!”
“再香、香到天上去我也不沾!这是偷来的!”
艾艾手捧着一坨嚼得一塌糊涂的鸡肉糊糊,跟大家一样难堪得左右不是。吴小丁嗯嗯呀呀地凑到又又跟前,手里的那瓶白酒,不知所措地在他的胸前摇摆不定着,支支吾吾地说道:
“那好……喝口酒?这可是我爸的,从家里拿不算偷……”
“不喝。”
“抽根烟怎么样?”
“不抽。”他这么一说反而提醒了又又,那包香烟划了一个弧线回到了他的手里。
“怎么啦,又又?我……我得罪你了吗?”
“不关你的事,不关任何人的事,”又又瞟一眼僵直地端着精钢锅子的、神态困窘尴尬的武子。“我不能沾,我早就答应过爷爷,不能沾。”
听到又又这么一说,武子释然许多。他活动了一下泛酸的眼珠子,咧着嘴说道:
“原来不是瞧不起我们呀。明白,明白,练武的人嘛……”
“是做人的规矩。”又又纠正他说,“我爷爷说过:第一,不可以偷盗;第二,不可以调戏妇女;第三,不可以沾烟酒;第四,不可以……”
“可是——你爷爷并不在这儿呀。”艾艾把那口鸡肉糊糊填进嘴里,呜呜噜噜地说道。
“那又怎么的,难道他不在我答应他的话就可以不算数吗。”
大家沉寂片刻,耿拥军发出了一声感叹:
“嗳——又又啊,你真是的……你也太听家长的话了吧……”
好几位孩子像大人似的唏嘘着,眼睛瞟着武子手里的精钢锅子(他就是不肯放手让给别人来拿),乱哄哄地来劝说又又:
“是呀,你看我们哪一个那么乖乖地听他们咋呼?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对付过去也就够给他们面子啦……”
“真的又又,只要我们不说,你爷爷绝对不会知道的。没事,我带了大蒜跟茶叶,过后嚼巴嚼巴,家长闻不出味来……”
“小丁过生日,怎么着也要给个面子吧……”可是任凭怎么劝,又又就是不为心动,不妥协。如果非
要说他妥协了那么一点的话,其实就是他对大家眼巴巴的劝说有一些过意不去而已。
“你们吃你们的,甭管我。”
“算啦算啦,咱们别劝他啦,开吃!”武子把精钢锅子放到草丛中,立刻忽喇喇地就矮下去了一个个的小脑袋瓜子。他揉了揉酸麻的胳膊,眨着眼皮看看陪着又又仍高出大伙一大截的艾艾。艾艾哼哼着,丢开又又蹲了下来,从吴小丁手里要过来那瓶白酒,嘴对嘴抿了一小口,喊着辣撕了一条鸡胸脯肉,牙齿相叩着把它一点一点地咬进嘴里。
“吃呀……”大家为了舒服一点,屁股沉沉地坐到了被压倒的一片草丛上。把又又闪在一边去,轮次地喝酒,撕肉。
又又感到了一种被孤立的落寞与伤感,淡淡的,但是很不舒服。
“小丁,你哥哥得的是什么病?”他也蹲了下来,问道。
“吃呀,该你啦……”
“艾艾、艾艾!你多吃了一口……”
“给那个一对双儿留个鸡翅子吧,也挺不容易的……嗨,该我啦……”
没有人答理又又。一只鸡(给童维革留了两只鸡翅膀),转眼间连汤不剩;酒,却剩余下大半瓶。开始咳嗽着抽烟。远远望去,在大片的茂草的中心位置,袅袅升起来了雾一般的青烟,像是那里藏着一个正在修炼的妖精似的。
武子与艾艾一人手拿一根鸡腿骨头,咬碎了津津有味地吸吮着骨髓。耿拥军坐不住,高举着一只啃得干干净净的鸡爪子,在人堆里不停地走动。依旧没有人来跟又又搭话,依旧把他当作局外人。
“耿拥军,你溜达个什么劲,想暴露目标吗。”
“放哨,我是‘霓虹灯下的哨兵’,专管放哨。——呵,我们的维革同志回来啦!呵,后面还跟着一个‘小没错’呢……”
除又又之外,大家都争抢着弯腰弓背地半站起来,往马路那个方向张望过去:童维革和曹达裕一前一后地穿过了马路,朝这边走过来了;童维革拨拉着野草,气势不凡地在前面开路,曹达裕捂着半边脸颊,蔫秧子似的跟着后面。与武子一照面童维革就大声嚷嚷开了:
“武子,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王八蛋砸我们家玻璃不假,但那是叫你挑唆的!不客气地说,你也是个王八蛋……”
武子并没有气恼,当看到曹达裕的一只乌青肿胀的眼睛时(他把那只手放下来了),更是呵呵笑出声来,说道:
“别恼,你别恼呀。你看,我给你留了什么,鸡翅膀,而且留了两只!”
童维革接过耿拥军递来的两只鸡翅膀(其中一只已经被人啃得不像样子),解气一样地啃了一口,也就把这件事情丢到脑后去了。但是曹达裕气急败坏地叫喊起来:
“太坏啦(他不敢叫武子“王八蛋”)!简直怀透水啦!哼,还抽烟喝酒,我要告老师!告家长!等着瞧吧……”
哄堂大笑。武子既不觉得惭愧也不感到害怕,他轻蔑地斜着眼珠子,借题发挥地说道:
“兄弟们听见了吧,这个人想当‘王连举’、想当‘甫志高’,他要告咱们的密呢!”
“敢!告一个试试……”
“告什么,谁抽烟喝酒来着?谁!看,没有人吧……”
“处决这个叛徒!处决他!”
“对!绞死他,绞死他……”孩子们乱七八糟地叫喊着。这种局面使得本来就怵于和武子交恶的曹达裕更加心慌了,他那双畏惧的目光在一张张凶巴巴的脸蛋子上心惊肉跳地掠了过去,满怀希望地停滞在了独坐在那里的又又的脸上,楚楚的眼神不言而喻……
然而又又没有心思去注意他的这双求助的眼神;又又正低垂着视线,直勾勾地注视着草丛中到处狼藉的鸡骨头与烟蒂巴,似乎进入了思考状态——或许他正在思考这么一个问题:“自律跟交情,难道真就那么水火不相容吗?”